第七章
勾引人的功夫。柏恩每次一想起這些輕視的字眼,就恨得磨牙。好吧,他是試著對她下功夫,但並不是偶然地碰觸讓他心跳加速。就只因為碰到她而已!而她卻冷漠得不為所動,就像是在噓走一隻蒼蠅。她一直這樣對他。去他的,她的冷漠是真的還是假的?當她怒氣爆發時,當她回應他的吻時——雖然她固執地否認——他在她身上看見了激情。就用那個在陽台吊床上做愛的奇聞,讓他大半夜都醒著,這正是男人喜歡聽到的÷—他感興趣的女人如何和另一個人做愛。
他的身體、他的直覺,都堅持她是個激情的女人,但他的頭腦無法提供確切的佐證。她讓他懷疑起自己。她拒絕他進一步行動的方式,就好像它們只是計劃而已,好吧,也許是。但只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他是非常認真的。他和女人的關係一向輕鬆愉快,但他對婕安一點也不覺得輕鬆。他要得到她的決心與日俱增。
去他的,她是怎麼一回事?外表上,她非常普通,身材中等,一點也不艷麗。她濃密的黑色直發光澤動人,但不至於讓人回頭。她的綠眼睛很好看,睫毛長長的,,但整體說來,她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臉上活躍的智慧,而他從不曾被女人的大腦吸引過。問題是,他看得出她是吸引入的,就這樣而已,但他的荷爾蒙堅持她是世上最迷人、最誘人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他一向喜歡女人、喜歡性。他寧願和女人在一起,那勝於和一堆男人稱兄道弟。但他總是可以愉快地走開,找到一個對他而言,意義相同的女人。這種生活方式很好,他不想改變。他不想讓女人佔據了他的思想,趕走所有其他的——尤其是一個似乎對他毫無慾望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而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則例外,因為她是同行唯一的女人才會如此。如果說,黛莎也加入了這次行程,他絕不會看她第二眼;但串莎不在這兒,而他無法將婕安趕出腦海。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麻煩,如果一個他看上眼的女人不接受,這是很少發生的事,他只要再找就可以了。但這裡他無法再找,這正是問題所在。這—點,再加上她的抗拒,使她顯得突出。一旦他擁有婕安幾次后,她對他而言便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了,這種執著也會消失。
第六天,當他們系好船準備過夜時,柏恩下了一串命令。兩艘船上的巴西人都拿著彎刀,跳到岸上。婕安看著他們從繁密糾結的植物中,清出一塊空地。柏恩說得太快了,地沒聽清楚,所以她走過去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今晚我們要上岸吃晚餐。」他簡潔地說道。「我厭倦了這艘船,而我想其他人也是。」
柏恩過去幾天來,心情一直不好,法羅和文森也已經怒聲相向了一、兩天,而只有上帝知道第二艘船上的脾氣有多差。每天晚上她都可以聽見另一艘船上的咒罵和爭辯,雖然聲音低得讓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向岸上看去,注意到杜雷蒙什麼也不做,只輕蔑地看著其他人。
柏恩也注意到了。「杜雷蒙,拿把彎刀幫忙。」他的聲調平穩,卻又不容反駁。婕安以前從未聽過他像這樣,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堅定,沒有一絲慣有的無賴神氣。』
杜雷蒙不屑地吐口痰,靠在樹上。「你自己做。」
岸上的其他六個人停下來,看著柏恩。他們非常安靜地等待著。
柏恩笑了,但他臉上沒有一點愉快的表情。「很好,那就遠離這個營地。你不工作,就不能吃,而且當然不能佔據這船上的空間。明天早上我們就不帶你離開。」
「路柏恩!」柯提文跳上岸,臉氣得綳得緊緊的。「杜雷蒙是我請的人,你也是。我會決定誰留下來。」
「不,不是你。」柏恩將那個毫無笑意的笑容轉向他。「自從我們離開瑪瑙斯后,就不是由你發號施令了。我負責這趟行程,就像外科醫生負責手術,駕駛員負責飛行一樣。你付錢請我做事,但我們要照我的方法做。杜雷蒙不工作,就留在這裡。我們不能為一個不工作的人帶食物和裝備。」
婕安看見杜雷蒙的眼睛,細小、猥瑣,像那些意識到殺機的動物般閃閃發亮。她慢慢地從柏恩身邊移開,在她的私人背包旁邊蹲下來。如果河岸上有人注意到她,只能看到她的頭。但沒有人注意她,也許他們以為她在謹慎地避開危險。她拉開背包的拉鏈,伸手摸索著找她的手槍。她摸到金屬了,槍把穩穩地落在她的掌心。
杜雷蒙再次吐了一口痰,從背後的刀鞘抽出一把彎刀。『『也許呆在這裡的人是你。」他說著,開始向船走去,露出狼般的犬齒。
「也許不是。,』柏恩手伸到後面,從寬鬆的襯衫下,掏出他的自動手槍。婕安半是驚訝、半是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兩個都退下。,』柯提文生氣地斥喝,走向前。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幹涉這件事。」柏恩勸他。
柯提文停住了。仍在船上的瑞克,一步躍到岸上,但跌倒在地。他掙扎著站起來。「嘿!」他巴不得天下大亂地叫。「嘿!這裡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醉了。婕安抿緊唇,但她仍呆在原來的地方。她希望他不要闖進這道火線,但她也不希望因為試著去帶他出來,而使得情況更糟。
「如何,杜雷蒙?」柏恩愉快地說道。「你要工作,或者我來轟掉你的膝蓋?那樣我不會被指控謀殺,瑪瑙斯的警察也不會對你發生的事有話說。他們可能會來和我握手。我會把你留在岸上。也許在你的腳爛掉之前,你會搭上船回瑪瑙斯,也或許不會。你在這條河道上沒什麼朋友。新鮮的血腥味也可能讓你第一晚就被美洲豹解決了。」
「你太過分了,路柏恩」柯提文說道。他氣得半死,臉色暗紅,他認為該屬於他的權勢被剝奪了。
『『這是基本的規矩,柯提文。這是『我的』行程。我的工作是讓每個人活著進來,活著出去。因為我能做到這點,大家都必須照我說的做,沒有爭議,也沒有商量餘地。在這裡一秒鐘就能決定生死。而如果你認為你的兄弟杜雷蒙有這經驗可以接替我,那我告訴你,他沒有。他對這條河和我們要去的地方一無所知。他的專長——如果他有專長,只限於亞馬遜河和它的兩岸,還有你想做的那種暗殺的勾當。也許他告訴你他知道內地的情形,但他是在撒謊。」
婕安看著柏恩。他知道柯提文雇杜雷蒙是為了他殺人的本事。她立刻看出他為什麼要說出來。讓柯提文相信柏恩以為杜雷蒙對自己的專長撒謊,而騙了柯提文,這讓杜雷蒙成為壞人,而讓柯提文假裝他仍是問心無愧。只要柯提文不知道她和柏恩有多大的疑心,他們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如果柏恩能就這樣殺了杜雷蒙,她想,事情會簡單些。但他是對的,假設他們都回到瑪瑙斯,他可能會被控謀殺,因為失去寶藏而憤怒的柯提文,一定會提出控訴。警方私底下可能會感激柏恩幫他們除掉大問題,但輿論上,他將必須受審。
如果杜雷蒙再往前一步,柏恩就可以因自衛而合法地開槍。杜雷蒙拔出彎刀,朝船上走近時,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她想到了,杜雷蒙並沒有說任何直接具威脅性的話,而柯提文可以發誓說:他只是拔出彎刀來要做柏恩吩咐他做的工作。
瑞克踉蹌地走向前,又跌倒了。
「阻止他。」柏恩平靜地說道。柯提文機械化地抓住瑞克的手臂。
瑞克掙脫了。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瑞克,閉上嘴,靜靜地站著。」婕安的聲音像鞭子般地斥喝。他轉身朝向她,臉龐因皺眉而醜陋地扭曲。「不要叫我閉嘴。沒有人希望你來。」「但是她來了。」柏恩並沒有將眼睛從杜雷蒙身上移開,槍也沒動。「而且少了她,我們沒人能到我們要到的地方。這一仗已經打過,而且她贏了。除了我以外,她是這趟行程想成功不可或缺的人,其他的每個人都是可省略的。」
「你真好,把你自己也包括進去了。」婕安喃喃地說道。
「我試著考慮每件事情。」柏恩用和她一樣低的聲音回答,」然後提高聲音說:「怎樣,杜雷蒙?我可不想在這裡站上一整晚等著你決定,不立刻開始工作,我就轟掉你的膝蓋,把你留在這裡。」
杜雷蒙在那裡再站了兩秒鐘,瞪著眼,小小的頭顱向前伸,似乎準備衝刺的樣子。從婕安蹲著的地方,她看見柏恩扣上扳機的手。也許杜雷蒙也看得見,也許他只是判定這是一場無法打贏的仗,因為他突然轉過身,砍起矮樹來。其他的人明顯地鬆了口氣,也開始砍樹。
「他只是在等一個比較好的機會。」她說道。
「我知道。但也許柯提文夠聰明,想得到他需要我,至少在進去的路上。」他們的聲音再次低得讓岸上的人都聽不到。柏恩對她淺淺一笑。「考慮得很好。像那樣地移開。」
她故意將手伸出來,讓他看見槍把,然後將它放進去,再把袋子的拉鏈拉上。他看著她許久,似乎試著想判定她是不是真的願意用它。她回望著他。如果他以為她說她知道如何使用武器是在誇大其辭,那他最好再考慮一下。這個回望著他的女人會為保護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而毫不退縮;而她從他眼裡看出他知道了這點。
他臉上慢慢漾起微笑。突然間,讓他眼睛蒙上陰影的壞心情不見了。不知怎地,婕安並不信任那個發光的微笑,如果路柏恩看起來那麼快樂,那他一定想到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柏恩吹起口哨跳上岸,小心地不離杜雷蒙使勁揮舞的彎刀太靠近。婕安剛才告訴他的,比她以為的還要多了很多,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克制自己不要得意地大笑。
但他手邊有些必須馬上處理的嚴重問題。他走近柯提文,臉上毫無表情。
「跟我走。」他說道,朝另一艘船移動,遠離杜雷蒙。柯提文不情願地跟著,瑞克也踉踉蹌蹌地陪著他們。
「你能控制杜雷蒙嗎?」柏恩直率地問道。「如果你不能,我會把他留在下一個村落。我無法關照一切又同時留意我背後,而且我會煩透了必須拿槍逼他工作。」
「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是誰出的錢。別再用那種船長的口氣對我說話。」柯提文點燃一根雪茄,透過煙霧看著柏恩。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會在下一個村落離隊。」
「很好。」柯提文生氣地說道。「你走吧。杜雷蒙說他對內地很熟悉,而且我相信他,我們不需要你。」
柏恩哼了一聲。「那你就活該接受他帶給你的麻煩。我希望你喜歡這次遠足,因為你們鐵定找不到你要找的。」
「那是你的看法,而我們都知道你的看法的價值。」瑞克插嘴說道。
柏恩和柯提文都沒有瞧他一眼。「喔,我們會找到的。」柯提文自信滿滿地說道。
「沒有婕安就不行。」
這使得柯提文停頓了一下,「婕安怎樣?」他英俊的臉孔變得冰冷。「她會和我一起。可以說杜雷蒙並沒有給她好印象。」「那你有嗎?」瑞克不滿地說道。「她認為你討人厭。」柏恩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但在床上很行。」柯提文再次深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吹噓。」他最後說道。
「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
「婕安比我們任何人更想找到這個地方,她好澄清她父親的名譽。」柯提文說道。「她不會因為和你上床而放棄這次機會。」
瑞克皺起眉頭。「我妹妹?一定是開玩笑。婕安可能是同性戀,她和一堆怪人混在一起。懂我的意思嗎?」
瑞克開始讓柏恩緊張起來,但他繼續不去理會他。「不只是因為那樣,不完全是。」柏恩同意。「不過,好好看看杜雷蒙。如果你是個女人,你會願意在由他負責的情況下,到任何地方去嗎?你以為我為什麼堅持婕安要在我的船上?她明白拒絕和杜雷蒙搭乘同一艘船。」
當然,他是在吹噓,他對婕安已經夠了解了,知道「固執」是她的教名。她下定決心要找到那座城市,但他猜想柯提文和她哥哥都低估她了。這正合他的需要。
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她。」.
瑞克轉身照做。「嘿,婕安!」他大叫。「路柏恩真的
柏恩花了一秒鐘推測這個白痴要說什麼,而那正是他一拳打到他肚子上所需的時間。瑞克唉地一聲,彎下腰,抱住肚子。他咳嗽起來,而且開始嘔吐,柏恩立刻向後退,柯提文也是。、
過後,柏恩用手扭住瑞克的襯衫,將他提起來。「清醒一點,」他用一種和他平常使用「我無所謂」的語調毫不相同的聲音說道。「而且保持清醒。因為如果你對婕安說了任何我不喜歡的話,我會把你踩在地上,不論你是否有能力還擊。清楚嗎?」
瑞克試著將柏恩的手推開,但柏恩只是扭得更緊。「我說,清楚嗎?」他大吼。
「是,」瑞克最後喘起氣來。「呃——是。」
「你最好記住。」柏恩放開他,然後轉向柯提文。「你的決定如何?」
柯提文不喜歡這樣——事實上,自從船離開瑪瑙斯的碼頭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不喜歡一切與這該死的行程有關的事。他們一找到珠寶,不再需要他或薛婕安時,他發誓要把這鬼嚮導砍倒。
「好吧。」他喃喃地說道。「我會和杜雷蒙談談。」
「你最好不只是談談而已。」柏恩走回第一艘船,知道婕安敏銳好奇的眼光正停在他身上。他很感激她就呆在那裡,而不是上岸看看他們到底吵些什麼。也許她這麼做是因為要看住杜雷蒙。想到她在背後護著他,讓柏恩有溫暖的感覺。
仍然為輸了一招而激動的柯提文,來到杜雷蒙死命地揮著彎刀的地方。
「我想和你談談。」他說道,扭頭示意他們該走到不被聽見的地方。因為所有的巴西人都會說點英語,而他不希望任何人聽到。
杜雷蒙停止揮刀,走開了幾步。他眼裡有—鍛冰冷的光芒,一種空洞又野蠻的表情,它甚至讓柯提文都有不自在的感覺。「今晚我要殺了他。』;杜雷蒙說道,舉起彎刀。「只要一揮刀,他的頭就會在甲板上跳。」
「還不到時候。」柯提文說道。「沒有了這雜種,那個女人便不肯合作,而我們必須有她。只要應付到找到寶石為止,然後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對他們兩個做的事。」
「我可以讓她合作。」他細小的眼睛移向第一艘船上那個端正的身影。
柯提文已經厭煩了和笨蛋打交道。「就照我說的做。」他生氣地斥喝,然後走開。杜雷蒙冰冷的眼神盯住他的背,厚唇扭出一個兇猛的笑。「怎麼一回事?」婕安低低地問柏恩。「我們說定了一些事。」「比如什麼?」「比如說:誰來下令。」「那就是你揍瑞克的原因?他要說什麼?」
柏恩看著她,被她精明、率直的眼神吸引住。他可以撒謊,但她會知道。「他要問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過……呃,關係。」
從她的樣子看來,他知道她注意到了他在最後一秒鐘修飾過的字眼。「是什麼事讓他這麼以為?」
「我告訴他我們有。」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不像他預期地暴跳如雷,反而轉過身看著那些人工作。「有其他理由,或只是男人常吹的牛?」
「他們打算將我留下,我告訴他們沒有我你不會去。」
「聰明。不過那不會讓你進我的帳篷。」
「必須要這樣,至少偶爾如此。我們在裡面做什麼是我們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你設計到我了,是不是?我可以設計一場爭吵,把你踢出來。」
他把手放在胸口上。「你會那樣置我於險地?」
「就我看來,你自己可以應付。」
「記住,」他笑著說道。「你是在我和杜雷蒙之間做選擇。」
「千萬不要這麼想。」她奉勸他。「杜雷蒙是拿來和動物相比的。」
那些人已經砍出一塊夠大的空地,所以他們可以很舒服又安全地坐廠。派比上船去拿酒精爐、燈和晚餐用的東西。
婕安走過去幫他;把那個瘦小的印地安人嚇一跳。他低下頭.害羞地用葡萄牙語喃喃說著謝謝,這是她聽他用葡萄牙語說的第一個字。
柏恩對這一天很滿意。他制伏了杜雷蒙,而且暫時控制住情況——至少直到他們找到那個城市為止——如果他們找得到。柯提文是個聰明人,只要他認為他仍然需要柏恩和婕安,他就會拴住他請的殺手。
不僅如此,他也得到了關於婕安的答案。她很冷漠,好吧,但一位對某個男人無動於衷的女人不會願意拿出武器來,為了保衛他而對人開槍。她是個騙子,把所有的熱情藏在冷漠的行動后,但現在他知道了。
岸上的晚餐進行得很順利,一部分是因為大家很高興有藉口可以下船,一部分是因為柯提文對杜雷蒙說的話顯然起了作用。這一餐結束后,他們仍在那裡逗留,不願意回船上。婕安拿出幾副牌,那些男人很感激地接受了。她拒絕加入他們,坐在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地方,滿足地看著火光。柏恩也決定不玩,來到她旁邊坐下。
「好主意,我不知道你有這些牌。為什麼你以前不拿出來?」
「如果拿了,每個人就會玩膩了。現在這會吸引住他們幾天。」
「這麼說來,你還是個心理學家。」
「只是普通常識而已。我有經驗,知道無聊的滋味。」
「你不也覺得無聊嗎?」
火光映在她臉上,照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有點,但不像他們那麼嚴重。我喜歡這種生活。我必須有一些書,但我不需要電視機或是電話之類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帶一些書?」
「為了讓自己喘口氣。我背包里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有兩部照相機、一卷底片、一架收錄音機、電池、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和防水筆。」
「不要忘記你的小東西。」他指的是那把手槍。「不會的,別擔心。」「為什麼要帶兩部照相機?」「以防有一部出了問題。在我的經驗里,常會有事發生。」
「你還帶了什麼?」
她的笑容更明顯了。「一把小掃把、一把鏝刀。」
「什麼?」「鏟子?」
「你聽見我說的了。」
「你要小掃把做什麼?」
「這些是考古學家的標準工具。你以為我們用什麼?
「我想到『挖掘』時,不會想到小掃把。以這樣的速度,發現任何東西都要很久的時間。」
「或許是,」她同意。「但那樣我們不可能破壞發現的東西。當失去的東西都無法取代時,你就學會了小心。」
她的眼睛閃著對她工作的狂熱,雖然他看不出她為什麼會為那些骨頭和舊建築而興奮。
「在東非有一個重大的新發現。」她說。「在歐薩拉,看起來像是整個村落,好幾千年前便存在的,我願意付任何代價加入那個隊伍,但我被拒絕了,甚至沒有被列入考慮。對人類以往如何生活,有這麼多要學的,而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遺物拼湊起來。」
「為什麼你沒有被列入考慮?」他問她。「因為你父親?」
「是的。」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幾乎後悔提到這個話題,因為那提醒了她,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幾分鐘后,她說了聲抱歉,回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