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確定瑞克的新手槍真的是爛貨后,寇子和好友去瑞克買槍的槍械店。瑞克激動地向老闆抗議了將近一個小時卻沒有結果。他買了槍,槍登記在他的名下,登記書在他購買的那天就寄出去了,所以他只能找製造商要求退貨,不然就是把手槍賣給另一個不識貨的傻瓜。
他們轉往一家小酒館提早吃晚餐。
「替我叫杯啤酒,好嗎?」瑞克說,走向洗手間。
寇子坐到一張高腳凳上,點好餐飲。瑞克回來時,他已經在喝咖啡了。
「在靶場和你說話的那個女人真標緻。」瑞克坐到他旁邊的高腳凳上。「你在跟她交往嗎?」
寇子緩緩轉過頭,用素不相識的目光冷冷地注視他的好友。「你是什麼人,我又為什麼要在乎?」
瑞克讚賞地咧嘴而笑。「裝得真像,差點嚇到我了。這招可不可以偶爾借我用?」
「請便。」
「那麼,你到底有沒有在跟她交往?」
「沒有。」
「為什麼沒有?她有丈夫了嗎?」
「據我所知沒有。」
「那麼我再問一次,為什麼沒有?」
「沒試過。」
瑞克搖頭,伸手去拿他的啤酒。「你得振作起來,老弟。雖然離婚令你吃足苦頭,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自由之身,應該飛去採下一朵花了。」
由於瑞克離過兩次婚,目前正在物色第三任妻子,所以寇子懷疑他在女人方面的忠告有任何價值。瑞克擅長吸引女人,卻不擅長留住她們。但他是死黨好友,所以寇子沒有點破。「給我時間。」他平淡地說。
「拜託,都已經一年了!」
「也許我需要一年半。何況,我有約會。」
「但都沒有結果。」瑞克嗤鼻道。
「我不想要有結果,我只要性。」他陰鬱地凝視著咖啡。他當然想要性,問題出在如何獲得。提供一夜情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型,水性楊花的女人對他向來毫無吸引力。真正吸引他的是天長地久型的女人,而天長地久並非他現在所需要的。
並不是他無法忘情莎儂。發現她與醫生同事有染的那一刻起,他對她就死心斷念了。但離婚的過程令人心寒;她什麼都要爭,好像要懲罰他膽敢不要她。他不了解女人,至少不了解莎儂那種女人。如果不是想離婚,她為什麼要搞婚外情?難道她以為他不介意戴綠帽嗎?他當然介意,所以在發現她紅杏出牆時立刻揮劍斬情絲,而她的反應卻是近乎瘋狂的報復。
他嘗試公平相待。他不是笨蛋;發現她有外遇后,他立刻把他們共同帳戶里的存款提領出一半,到另一家銀行開立他的個人帳戶把錢存入。他還註銷他替她辦的所有信用卡附卡,那不會使她用錢不便,因為她有自己的信用卡。但她還是在發現時大發雷霆。他猜她是在被他攆走後,企圖用他的附卡消費時發現的,所以註銷動作是正確的。
他可以搶在她之前訴請離婚;但她反訴離婚和爭取一切:房子、車子和傢具,還要求他支付上述房子、車子和傢具的帳單。儘管她在醫院管理部工作的薪水比他的警察薪水多,她還是要求他支付贍養費。
莎儂聘請的離婚律師是以焦土策略出名的狠角色。不過,多虧請到一位精明的律師,和遇到一位更加精明的女性法官一眼看穿莎儂,寇子才沒有全盤皆輸。聽說法官是女性時,寇子心想他死定了,但他的律師微笑向他保證這場官司會很好玩。
寇子絕不會以好玩來形容離婚訴訟,但就他而言,結果令人寬慰。由於他們沒有子女,所以法官按收入比例來分配所有財產。他們兩個都不想要房子,所以她裁定出售房子清償貸款,若有剩餘再分配給兩人。由於莎儂的薪資是他的兩倍,所以他所分得的剩餘利潤是她的兩倍,因為她比較有能力購買另一棟房子。判決下來時,寇子看到莎儂氣得滿臉通紅。裁決顯然不符合她的期望。她開始氣呼呼地跟她的律師低聲說話,使得法官敲槌命令她閉嘴。
莎儂得到她的轎車,寇子得到他的貨卡,傢具則由兩人均分。他不要床,因為他懷疑莎儂和她的醫生在那張床上偷過情。但等搬入新買的房子時,他至少有椅子可坐、有桌子可吃飯、有碗盤可用、有電視可看,以及有一張新床可睡。在收到售屋所得后,他逐一汰換他和莎儂共同擁有過的一切,連一個杯子、一副刀叉或一條毛巾都沒有留下。
他只希望不愉快的回憶跟那些物品一樣容易擺脫。
最糟糕的後遺症是,莎儂使他懷疑自身的判斷力。他愛她,想要和她白頭到老。他們原本都已計劃好了:雖然他在全州待遇最高的山溪鎮警局有份好差事,但在她以驚人的速度取得醫管學位和謀得高薪職位后,他們計劃讓他辭職到醫學校就讀。仔細回想起來,他不得不懷疑莎儂只是特別喜愛醫生。他在軍隊里受過一些醫學訓練,也喜歡那種挑戰,但在山溪鎮警局工作兩年後,他明白自己喜歡當警察勝過當醫生。
也許莎儂就是在他改變抱負時開始變心。也許她渴望的是大把的鈔票和炫麗的宴會,當他兩者都無法給她時,她就毫不顧忌地到別處找尋。但他以為她愛他,無論他手裡拿的是手術刀或警槍。他為什麼沒有看出事情不太對勁?萬一他又犯相同的錯誤呢?他能夠一眼看穿嫌犯的底細,卻猜不透妻子在想什麼。如今,他無法相信自己不會又挑中和莎儂同一類型的女人,不會直到綠帽再度罩頂才看清真相。
「你又在沉思了。」瑞克說。
「我擅長沉思。」寇子咕噥。
「熟能生巧。啊,難怪了,你連啤酒都沒點一杯給自己。如果只能喝咖啡,我也會陷入沉思。」
「我等吃東西時再喝。我要開車,記得嗎?」
「提到吃東西,我肚子好餓。」瑞克四下張望,看到一張空雅座。「我們移到那裡去叫點東西來吃吧。」他帶著他的啤酒滑下高腳凳。寇子拿起他的咖啡,比手勢告訴酒保他們的去向,然後到雅座加入瑞克。
「你在哪裡認識她的?」瑞克問。
「誰?」
「誰?」瑞克模仿他的口氣。「靶場的那個女人。那個手裡拿槍、細腰俏臀的女人。對了,那個包在牛仔褲里的俏臀看得我心跳差點停止。」
「她工作的那戶人家上個星期遭竊賊闖入,我為她做筆錄。」
「你上個星期才認識她?那麼還有希望。你要約她出來見面嗎?」
「不要。」
「為什麼不要?」瑞克問,提高了嗓門。女服務生走過來,他突然住口,翻開菜單。寇子點了漢堡、薯條和啤酒。瑞克考慮再三後點了相同的東西。女服務生一離開,他就靠過去重複道:「為什麼不要?」
「天啊!你簡直像跳針的唱盤。」寇子不耐煩地說。
「你覺得她不夠辣嗎?」
他嘆口氣。「夠辣。」事實上,他覺得她辣得要命。問題是,他已經在男女關係的戰爭中受到三度灼傷,沒有多餘的皮膚供下次戰敗使用。還沒有。身為七情六慾的凡人,他遲早會長出足夠的新皮膚再度冒險深入火海,但目前還沒有。
「那就約她出來見面!她再狠也只能說不要。」
「她不是那種一夜情的女人。」
「那就兩夜情好了。」
「一夜情沒有牽絆。兩夜情就成了男女朋友,那正是我不想要的。」
「未必,但那正是你需要的。跌下馬時就該立刻回到馬背上,千萬不要多想。爬上馬背,老弟,騎就是了。」
寇子呻吟一聲。「閉嘴。」
「好嘛,好嘛。」瑞克用手指畫過凝結在玻璃杯上的水珠,然後抬起頭望向寇子。「不介意我約她吧?」
他想要用頭撞桌子。「見鬼的,不介意。」他猜這就是瑞克真正的目的,想要確定路上沒有障礙。
「好,我只是想確定一下。她叫什麼名字?」
「席莎蘭。」
「電話簿里有她的號碼嗎?你有沒有她的號碼?」
「不知道。沒有。」
「你沒有她的號碼?我還以為你會需要把她的號碼列入檔案之類的。」
「她在僱主家有私人住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私人號碼,但很可能有。」
「她在誰家工作、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瑞克連珠炮似地問。
「她是總管,替一位退休的聯邦法官工作。」
「什麼總管?」
「手臂上掛著餐巾,在英國宅邸里主管酒飯的那種總管。」
「少蓋。」瑞克驚愕地往後靠在椅背上。「我不知道我們阿拉巴馬州有總管。等一下,我們說的是山溪鎮。」
「對。」
「總管。有夠酷。我不知道女人也能當總管。」瑞克話鋒一轉。「這麼說來,我可以打這位老法官的電話找她。他叫什麼名字?」
「羅洛威。」
「電話簿里有沒有他的號碼?」
「不知道。如果沒有,不行,我不會翻檔案查給你。」
「你這樣算是哪門子的朋友?為什麼不行?」
「因為沒有列入電話簿就表示他不想讓人知道,我不會害她惹上麻煩,擅自把號碼給想打電話約她的男人。」
「啊哈!」
「啊哈什麼?」
「你對她有興趣!」
寇子瞠目而視。「你的腦波一定很恐怖。」女服務生把啤酒放在他們面前,他灌下一大口壯膽。
「那就是我對電腦很在行的原因,老弟,我跳出框框思考。」
「這裡沒有框框。」
「沒有才怪。你覺得她辣,又不肯告訴我她的電話號碼。證據確鑿,檢方停止辯論。」
「你休想逼我替你弄到電話號碼。電話簿里說不定有,你連查都沒查。」
「如果不能得到內幕消息,要個警察朋友有什麼用?」
「在買了一把爛槍后叫他檢查判定它是把爛槍。」
瑞克咧嘴而笑。「說得好,但別把話題扯遠了,我在連連獲勝中。你受這個女人吸引,即使知道她不是一夜情的女人,你還是過去跟她說話。老弟,你也許還不明白,但你已經踏上復原之路,你很快就會隔著早餐桌對她微笑了。」
「我不微笑。」寇子忍著笑意說。
「那你會隔著早餐桌對她皺眉頭。那不是我的重點。」
寇子不再嘗試說服瑞克。「好吧,算你說的對。她辣到我每次看到她都血脈僨張。」
「這才像話。」
「如果你打電話給她,當心我打斷你的背、砍斷你的腿。」
「好樣的!」
「好了,漢堡怎麼這麼久還沒送來?」他轉頭張望,女服務生恰好在這時候端來兩大盤香辣薯條。
瑞克凝視著他,然後悲哀地搖搖頭。「你不可救藥,醫生。不可救藥。」
「聽說過了。」
☆☆☆☆☆
練完空手道回家時,莎蘭感到疲倦又有活力。羅法官按照星期三的慣例在外晚餐,所以她不必像他在家時那樣去看他有什麼需要。她迅速巡視一遍屋子,確定門窗都關好了,然後準備上樓回她的住處。
法官把她的郵件放在樓梯門邊的小桌子上,她在上樓時快速翻閱了一下:一本《消費者報告》雜誌、兩份目錄和一封信。
她把郵件放在廚房的小餐桌上,倒了一杯水放進微波爐里,然後到卧室脫下衣服。她在運動后洗過澡,但衣服穿在身上仍然黏黏的。吊扇把涼風吹在她赤裸的肌膚上,她舒服地長嘆一聲。她今天辛苦運動了兩回合,晚上準備好好寵愛自己。她打算敷臉和好好泡個澡。
她打開浴缸的水龍頭,撕開一包浴鹽灑進水裡,然後穿上浴袍回到廚房,拿出一小袋綠茶浸入那杯熱水裡。她趁泡茶時翻閱郵購目錄,看完后把它們扔進垃圾桶。她啜一口熱茶,滿足地嘆息一聲,然後坐下來拆信。
「親愛的席小姐:
我想請你到我家工作,工作性質與你目前的相同。我的莊園很大,必能受益於你能幹的管理,但我相信利益是相互的。不管你目前的薪水是多少,我都願意多加一萬美元。請打電話告訴我你的決定。」
嗯,這個有趣。她沒有心動,但還是覺得有趣。她看了看寄件人的地址,那是山溪鎮的一條街。從信上的日期看來,他一定是在看到電視訪問后立刻寄出這封信。
她沒有料到會有其他人提議給她工作。她感到受寵若驚,但無論對方出多高的薪水,她都不打算離開法官。
但這項提議應該立即得到處理,於是她拿起電話撥了信上的電話號碼。鈴聲兩響后答錄機啟動裝置,一個溫和的男性聲音說,「這裡是6785。請留言。」
莎蘭猶豫著。她不喜歡留言,但開答錄機的人通常希望它受到使用。「我是席莎蘭。謝謝你的提議,但我很滿意目前的職位,沒有離職的打算。再次謝謝你。」
她掛斷電話,拿起茶杯,接著想起她的洗澡水。她急忙走進浴室,發現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已經放了大半缸。她關上水龍頭,打開音響,脫掉浴袍,跨進浴缸里,嘆息著讓水浸到她的下巴。在熱水的浸泡下,她感覺到緊繃的肌肉開始放鬆。輕柔的管弦樂在浴室里回蕩,她啜一口熱茶,靠回浴缸上閉起眼睛,感到快樂又滿足。
☆☆☆☆☆
「我是席莎蘭。」他停下錄音帶,按下重播鍵再度聆聽。
「我是席莎蘭。」
她的聲音就像電視上一樣低沉而富於感情。她留言時,他就站在答錄機旁邊聆聽。
「我是席莎蘭。」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回絕了他的提議。一萬美元哪!但那證明了她的忠誠,而忠誠是難得的珍品。等她進入他家后,她對他也會同樣忠心耿耿。
「我是席莎蘭。」
使人改變心意和使事情如他所願是他的專長。她沒有離開現職的打算?他會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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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莎蘭在服侍羅法官吃早餐時說:「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提議要給我一份工作,他一定是看了電視訪問。」
不知何故,法官滿臉狐疑地盯著他的法國吐司。他戴上眼鏡,傾身仔細端詳。「這些紅色的小點點是什麼?」他問。
「肉桂。不然怎麼叫肉桂法國吐司?」
「哼。醫生說我的總膽固醇值降低了二十。改吃素培根不會使它降低那麼多,所以我知道你在我的食物里動了手腳。」
「對法國吐司能動什麼手腳?」她問。
「也許不是法國吐司,也許你是對其他的食物動手腳。」
她面帶笑容地把一碗新鮮草莓放在他面前。「我沒有動任何手腳。」她愉快地撒謊。
「哼。這個想要把你挖角走的、吃浮渣低等生物,知不知道他會引狼入室?」
她壓抑住笑聲。「吃浮渣低等生物?」法官是道地的老派紳士,她不會驚訝他以「卑鄙惡劣」來形容人。但聽到他講俚語,就像聯邦最高法院法官,在國會大廈台階上唱饒舌歌一樣匪夷所思。
「外孫子女。」
「啊!」蓓若的兩個孩子分別是十五歲和十九歲;這說明了一切。莎蘭饒有興味地想像著十五歲、穿眉環的曉蕾,教威嚴的老法官說青少年十大熱門辱罵語。
「接下來你就會喂我豆腐。」他言歸正傳地抱怨,開始吃布滿紅點的法國吐司。
由於廚子已經喂他吃了幾個月巧妙偽裝的豆腐,所以莎蘭不得不藏住笑容。
「豆腐到底是什麼東西?」
「凝結的大豆漿汁。」
「聽來很噁心。」他瞪著他的素培根。「我的培根不是用豆腐做的吧?」
「我想不是。」
「那就沒關係。」
要不是違反她所受的訓練,她就會親吻他白髮蒼蒼的頭頂。他真是可愛,一邊盡責地吃著素培根,一邊嚴密提防豆腐的入侵。
「你怎麼答覆那個低等生物?」
「謝謝他的提議,但表示我對目前的職位很滿意。」
他在鏡片后的眼睛一亮。「你說他在電視上看到你?」
「應該是,除非你的朋友把我的名字告訴他。」
「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吧?」他狐疑地問。
「不是,我不認得那個名字。」
「也許他是對你一見鍾情的英俊少年郎。」
她不相信地哼一聲。「只有白痴才會在不知道對方的能力,又沒有看到推薦信就提出工作邀約。」
「別隱瞞,莎蘭,告訴我你真正的感覺。」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那句話一定也是來自曉蕾的教導。
「你至少該去面談一下。」他令她意外地說。
笑聲戛然而止,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為什麼?」
「因為我老了,再活也沒有幾年。這也許是你的好機會,他也許會出更高的薪水。」
「他出了,但那不重要。除非你開除我,否則我打算一直待在這裡。」
「但更多的錢可以幫助你早日實現你的『計劃』。」她跟他說過她打算休個長假去環遊世界,他熱心地研究世界地圖和不同的風俗文化供她參考。
「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何況,人比計劃重要。」
「原諒老頭子我多管閑事,但你年輕貌美,難道不想結婚生子嗎?」
「當然想,但還不到時候。就算一輩子結不了婚,我還是可以享受人生,樂在工作之中。我對自己很滿意,那不是件壞事。」
「不但不壞,而且難能可貴。」他慈祥地微笑注視她。「在你結婚時──你遲早會遇到一個不讓你跑掉的聰明男人──他應該每天下跪感謝上帝賜他好運。」
她想要擁抱他,但最後只是微笑著說:「謝謝你的讚美。如果我餐餐給他吃豆腐,你覺得他還會那樣想嗎?」
「他會知道你是為他好。」他諂媚地說,但眼睛又狐疑地盯著空盤子。
「我保證,你的法國吐司里沒有豆腐。」
他鬆了口大氣,開始吃碗里的切片草莓,沒有逼她做更多的保證。他很精明,沒有逼問顯示他懷疑他已經遭到豆腐污染,但打算欣然忍受來保住他心愛的法國吐司。
午餐后,她接到丹寧從德州打來的電話。「嗨,小妹,很棒的帶子,使你的優點展露無遺。他們沒人相信你是我的妹妹,都要我為他們安排與你約會。」
「不可能。」她微笑著說。
「為什麼?我承認其中一些人我連一杯廉價威士忌都不會請他們喝,但有兩個傢伙還算不錯。」
「我有沒有提到我有多麼以我的安蘇珊勳章為傲?」她甜甜地問。
「你不會。」
「我相信我每次跟人約會都會提到那個話題。」
「有話好說嘛。」他急忙說。「媽媽在信里提到你用花拳繡腿阻止了一件竊案。」
「不是花拳繡腿。一拳命中太陽穴。」
「哎喲!漂亮,矮冬瓜。」
「謝謝。」發自陸軍突擊隊員口中,那可是極高的讚美。「我早料到你和諾亞在看到帶子時,會打電話來。」
「諾亞可能還沒看到,他不在國內。」
話講這麼多就夠了;在軍人家庭長大的她知道那是什麼意思。諾亞是兩棲偵搜隊員,先前在阿富汗,後來回到加州,現在只有上帝和五角大廈知道他在哪裡。丹寧可能知道,他和諾亞有他們的聯絡方式。
「你呢?」她問。
「還在德州。」
「廢話。」她翻個白眼,知道哥哥可以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她在翻白眼。
「我會在這裡待到牛群回家時;我快要生鏽了。」
「牛群回家時」在席家密碼里代表「坐船出國日」,因為牛群每天傍晚都會回家。她沒有問他要去哪裡,反正他也不會告訴她。
「你有沒有和爸媽通過電話?」
「昨天晚上。他們很好。」
意思是他也跟他們說了他即將前往海外。她嘆口氣,按摩著額頭。九一一之後,擔憂就不曾離開過所有軍眷的心頭,但丹寧和諾亞都是優秀的職業軍人。對抗恐怖份子不像打正規戰,需要特種部隊的神出鬼沒與特殊技能,以毀滅性武力迅速攻擊后,消失無蹤。
「當心,別被自己的大腳絆倒。」那是「我愛你和保重」的妹妹密碼。
「你也是,安妮。」
雖然擔心,那個綽號仍然使她在掛電話時,情不自禁地微笑。自從她第一次在射擊比賽中獲勝,他們就戲稱她為「歐安妮」。歐安妮是音樂劇「飛燕金槍」里槍法如神的女主角。
她不可能有兩個更好的哥哥,即使在成長期間他們兩個逼得她快抓狂。她是家裡的野丫頭,他們的姊姊珍妮不屑於打鬧。雖然矮小許多,但那無法阻止莎蘭在他們的足球比賽里插一腳,偷偷跟著他們去釣魚,或在他們企圖欺負或捉弄她時,揮出小拳頭。
她聽到表示有門打開的鈴聲。她瞥向時鐘:兩點整。法官準時出門散步了。他會在回來時到信箱取郵件,然後他會要在書房翻閱郵件時,喝到現煮咖啡。他喜歡郵件,連垃圾郵件也不例外,所有的郵購目錄都會翻閱一遍。他說退休的好處就是有時間看不重要的東西。
她開始煮咖啡。正在做肉凍的廚子白黎娜抬起頭。「散步時間?」
「一分不差。」莎蘭停頓一下。「他今天問到豆腐。」
「那麼今天最好不要用到豆腐。」黎娜察看烤箱里的麵包卷。「他的膽固醇怎麼樣?」
「降低了二十。」
她們滿意地相視而笑。共謀以偷天換日的手法,使不願吃健康食物的人吃到健康食物,比提供健康食物給真心想吃得健康的人,有趣多了。
鈴聲再度響起,表示法官散步回來了。莎蘭把咖啡壺、蘋果切片、脫脂焦糖漿和全麥脆餅放在托盤上。在莎蘭替他工作以前,他的下午茶點心經常是巧克力蛋糕或甜甜圈。逼他放棄甜甜圈是一場苦戰。
「莎蘭?」
他沒有直接進書房,而是朝廚房走來。她和黎娜大惑不解地互看一眼,然後她走到門口說:「什麼事?」
除了平常的雜誌、目錄、帳單和信件外,他還拿著一個小包裹。「寄給你的。」
他通常把她的郵件放在門廳的小桌上。「奇怪。」她端起托盤。「我沒有訂購東西。」
「沒有寄件人地址。我不喜歡這樣,也許是包裹炸彈。」
自從幾年前伯明罕地區的一位法官被包裹炸彈炸死後,全國的法官對可疑包裹都戒慎恐懼。近日在佛州、紐約和華盛頓出現的炭疽菌信件更造成人心惶惶。
「怎麼會有人寄包裹炸彈給我?」她端著托盤走過書房,他抱著郵件和包裹跟在後面。
她把托盤放在他的書桌上,但他沒有坐下,而是在放下郵件后,繼續站在桌邊,滿眼狐疑地瞪著手中的包裹。平時她都是在回到住處后才拆郵件,但感覺得出他在知道包裹里沒有致命物之前無法安心。
「要不要打開來看看?」她伸手去拿包裹。
令她驚訝的是,他不肯把包裹交給她。「也許我們該打電話找防爆小組。」
她沒有笑。如果他那麼擔心,那麼這件事一點也不可笑。「如果真是炸彈,它不會在你拿起來時就爆炸嗎?」
「不會,因為震動引爆無法通過郵遞系統。包裹炸彈的引爆裝置靠的是壓力或摩擦。」
「那麼我們好好想一想。哪個認識我的人會把包裹寄到這裡給我?」
「我們不該接受電視訪問的,」他說。「把瘋子給引了出來。」
「先是有人想僱用我,現在又有人寄包裹給我。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它放到水裡?」
那個問題使他突然放鬆和微微一笑。「我太疑神疑鬼了,是不是?包裹炸彈要寄也該寄給我才對。」
「近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他嘆口氣。「可不可以讓我來拆?」
她輕咬嘴唇。保護他是她的職責,而不是反過來。但他是老派紳士,認為男人應該保護女人。她看得出來這對他很重要。
「拜託。」他說。
她點頭,內心萬分感動。「好吧!」
他走開幾步,拿起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劃開褐色小紙箱的膠帶。她屏息注視著他打開箱蓋,但沒有任何事發生。
褐色的包裝紙遮蓋住內容物。他抽出包裝紙,探頭往盒裡瞧,臉上閃過一抹困惑。
「裡面是什麼東西?」
「一個珠寶店的盒子。」
他放下包裹,從裡面拿出一個十公分見方的白色扁平小盒子,盒子上有金色壓花的店名。他晃動盒子,但它沒有發出聲響。
「我想現在可以確定它不是炸彈了。」他說,把盒子遞給她。
她打開盒蓋,撥開一層薄薄的棉花。躺在另一層棉花上的是一條金項煉和一個周圍鑲有碎鑽的淚滴形紅寶石煉墜。金項煉被固定住,所以不會窸窣作響。
他們兩個凝視著煉墜。墜子非常漂亮,但更令人困擾。誰會送她如此昂貴的珠寶?
「看來很貴。」
「兩千美元。」法官估價。「只是猜測,但那顆紅寶石非常好。」
「誰會送我昂貴的珠寶?」她大惑不解地拿起褐色小紙箱,抽出底層的紙。一張白色的小卡片飄到地板上。
「啊哈。」她彎腰拾起卡片,翻過來看上面寫的字。她翻到另一面再看,但一片空白。
「有沒有說是誰送的?」
她搖頭。「這令我緊張不安。」
他看得出來卡片上有寫字。「寫些什麼?」
她抬起頭,深色的眼眸里充滿困惑和不安。她把卡片遞給他。「上面寫著『聊表敬意』。但到底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