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死城
系統標準時間二十三點五十九分，我正在大理府四處遊走消磨時間，通訊器上突然傳來一封信件，撰寫人是夏天棉衣三兩件。
信件內容很簡單：「零度。不想死的話，三十秒之內離開大理府。」
廢話了，我當然不想死。雖然這個時間差不多該下線了，不在乎掉線兩個小時的的問題，但這也不代表我願意死的莫名其妙。
我回過信息去問棉衣怎麼回事，但並沒有得到任何答覆，不敢多做停留，我直接甩開韁繩，從東南邊的側門奔出了大理府。
才走到大理府旁的小路，連官道都沒上，我就聽後面的大理府上空響起十幾聲的轟鳴，聲響如戰鼓般響徹寂靜的夜空，小路上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紅色的光芒映日接天。
緊接著，我還沒反應過來生了什麼，身後的城門突然重重地關閉下來，傷兵滿布的大理府里，傳出一陣接一陣的驚叫，慘呼，哭喊，怒罵……伴著轟隆轟隆的聲音驚懾而起，綿延不斷。
「啊……」我感到背後一陣灼烈的熱浪，呼嘯的乾燥夜風，仿若燃燒的火蛇一般卷鋪襲來，我察覺到了自己一瞬間的慌亂，急忙穩住雙手夾緊馬腹，速度往前又溜了幾百米。
等感到危險解除，我再拉了韁繩停馬，轉頭一看，差點直接從馬背上掉下來。
……如果我乘坐的，不是唐秀的獨角戰馬，從我收到棉衣的信件，看完信件，再到出城那麼點時間，死一萬次都足夠了！
在我的身後，整個大理府濃煙四起，十六個城樓全是一樣衝天的火光，並且火勢正朝著大理府的中心蔓延，我隱隱能看到那顆大理府標誌的石榕大樹，也被大火慢慢引燃。
裡面的那些傷兵和生活npc都在大聲呼救，房屋一座接一座轟然倒塌，裡面的人都在說些什麼東西，已經完全聽不清楚了，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慌亂——凄厲的，悲慘的，無邊無盡的慌亂……
一個個六炎天火陣毫不留情地接連啟動，偏偏城門又被緊緊關閉上了，我愕然地看到無數的人找不到逃生的路，只能帶著火從城牆上跳下來，城內凄慘哭叫和求救越來越微弱……
這就是所謂的「放棄大理府」！
雖然我一瞬間就能理解到，棉衣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親眼所見的時候，我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大理府！擁有數千年繁華歷史的異國名都，一個地圖的商業中心，成千上萬的生活npc安居樂業的家園……
「零幫主，你還在棉衣那邊嗎？」我正呆的時候，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在通訊器上顯示起通訊的是唐秀，然而我接通之後，裡面傳出的卻是月落烏啼的聲音。
我點頭又搖頭：「在，也不在。」
「呃？零幫主什麼意思？」月落烏啼不知所措，但語氣有些焦急起來。
「不到一分鐘之前，我剛剛離開大理府，而在我離開之後，棉衣就組織人手關閉了我身後的城門，估計其他的城門也都被封閉了。」
月落烏啼啊了一聲，聲音了帶了帶了些顫抖：「什麼？那邊生什麼事了？」
「月幫主。」我看了看遠處那一片火海的修羅場，「你在錦宮花都，能看到什麼嗎？」
「花都離大理府只一分鐘的馬程，當然可以！剛剛前線戰場鳴金收兵，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西門，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快告訴我們啊，零度，棉衣那邊到底生了什麼事？」
我靜靜沉默了兩秒鐘，微皺著眉，閉上眼睛，緩然輕聲答了一句：「月幫主！你能看到什麼，那就是生了什麼。」
……
唐秀在事情生的同時，立刻下了死命，任何錦宮花都的玩家或npc，都不準擅自出城，前往大理府提供救援。
於是，在花都城門死守，所有人都只能幹干看著的情況下，一個小時的時間，度日如年地過去了……
天空漸漸地黯淡下來，整個花都變得一片死寂，不論任何幫會、任何立場的玩家，此刻都是面色頹然，沉默不語。
至此，曾經的系統主城之一，那個擁有三千多個npc侍衛，五千多個生活npc，容納著上萬錦宮和狼牙谷雙方傷兵的大理府，徹底安靜了下來，十六座撕裂般的六炎天火陣，殘酷地將曾經人潮湧動，熙攘繁華的異國皇都，變成了一座乾乾淨淨的……死城。
站在錦宮花都的西門的城頭上，遠遠向大理府那邊看過去，刺目的濃煙持續了小半個晚上，煙霧甚至一度遮蔽了整個大理府。
「阿秀，下線睡吧，棉衣估計今天不會過來了。」我看著微暖的夜風吹起唐秀的長，「我們也需要給他一點時間，不是嗎？」
唐秀沉靜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在這個時候，身為下一任錦宮幫主的唐秀，也不可能在人前表現出任何失常，而看著她這個樣子，月落烏啼跟落紅塵也都沒有說話。
「棉衣……他是對的。」唐秀過了很久，才轉過頭來，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你，也是。」
我輕輕搖了搖頭，淡然微笑了起來。
面前的這個女孩，沒有小憐那樣驚為天人的美貌，沒有瀟瀟雨歇那樣的威嚴氣度，更沒有棉衣那樣的瘋狂或是天才，但是，那種很罕見的心靈相契的感覺，總會讓我覺得很舒服。
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唐秀已經將情緒完全調整過來，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道：「阿月。帶人去大理府，看看還有沒有錦宮的生還，就算只有一個，也務必要搶救出來。」
「搶救？」月落烏啼有點迷茫地看著她，「大理府剛剛起火的時候，我說帶人去救，你拒絕了，現在，那裡已經是一座死城，你卻……」
唐秀的聲音安靜地就像沒有生過任何事情一樣：「月落。剛才如果去了，棉衣毀掉大理城的計劃，就完不成了。」
月落烏啼的眼中忽然頓悟似的閃出一絲晶瑩：「阿秀，你的意思是說，是棉衣做的？他毀掉大理府？這是為什麼？」
「大理府，已經被棉衣下令放棄了！」唐秀毫不心急，耐心解釋，「棉衣的想法很簡單，我們得不到的城市，也絕對不能落到敵人手上，不能給狼牙谷這個城市！而這件事，只有棉衣自己去做。
月落烏啼聽完唐秀的解釋低頭默然了一瞬，隨後往下揮了一下手整理了一隊峨眉玩家，她走到城樓樓梯的時候，回頭微笑著，對唐秀輕輕地一嘆。
「秀幫主。以後再有這種事，直接給我下命令就行了。不管是要殺人還是要屠城，我都不會再像今天這樣沉不住氣，問東問西，給你和棉衣添麻煩。」
「……」唐秀目色微動，似乎對月落烏啼的反應沒心理準備，低低地啊了一聲，還準備說什麼，月落烏啼卻已經帶著一隊二十四人的峨眉小隊，從西門出城，在凌晨的夜色之中，穩步策馬前往了大理府。
……
看著月落烏啼飄逸的粉色衣裙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唐秀的眼中一抹苦笑一閃而逝。
落紅塵捏了一下拳頭，對唐秀重重地欠下身去：「秀幫主。我們不久之前在城頭上失禮，只是因為擔心棉衣，其實，並沒有懷疑你和他的決定的意思，你千萬別誤會月幫主……」
唐秀咬著唇，笑著搖了搖頭：「不，阿塵，是你誤會了。棉衣火燒大理府，將整個城市毀掉的事情，我不比你們知道的早半秒鐘。」
落紅塵先是驚看了唐秀一眼，卻馬上又低下頭去：「是，秀幫主。」隨後穩穩一禮，轉身而去。
我看到唐秀的嘴唇已經變白了，在落紅塵下到樓梯末端的一瞬間，我伸手扶住了她腳步虛頓差一點倒下的身子。
「阿秀。我知道，你想看到落紅塵像往常一樣追問你追問到底，你想有個機會，對他們完整解釋你對棉衣支持的原因，解釋你對整個計劃的理解，你還想……說的更多些更多些，但是……」我緊緊拉住唐秀的手，「現在，不需要了。這不是你的原因，而是他們對你的態度，已經改變了。」
「改變么……」唐秀的手捏成拳，不自主地顫抖著。
「也許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現在你確實不用再對他們解釋什麼了，這是他們對你的信任，或說，對你的承認。
「我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天的，我都……知道。」唐秀轉身面對著我，卻沒有掙開我的手，只是笑容之中，隱然含淚。
我更加握緊掌心裡柔弱冰冷的小手：「你走的這條路，你經歷的這些，瀟瀟雨歇全部都走過，經歷過。阿秀，你要知道，你對瀟瀟雨歇的態度，就是你的朋友們將來會對你的態度。我想，今天棉衣的十六座六炎天火陣，燒掉的……不只是一個大理府。」
「棉衣……」唐秀苦澀地笑了笑，黯然地貼近了我，將整個身體無力地伏在我身上，顫抖的雙手抓著我的衣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是，零度！謝謝你。」
今天有點急事要做，先更一章出來，實在不好意思了。老規矩，欠的稿子一個星期之內會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