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
雲薏急著逃跑倒並不僅僅因為難以回答丁飛羽的問題，事實上，她從丁飛羽簡單的敘述中發現了一個問題，馬雅為了朋友義憤一下是可以理解的，就算是換成她，對這種事也會生氣的，因為這涉及到忠誠與否的問題，但問題是馬雅畢竟不是張雨，就算丁飛羽背叛了愛情，也得由張雨來懲罰他，馬雅很可以打個電話，或者正式一點單獨約時間警告一下丁飛羽，完全沒有必要這麼急著跑過來指責他，看起來倒有一點氣極敗壞。雲薏這麼多年單身在外求學，也不是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對於人情世故還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她很敏銳的發現，馬雅很可能是在吃醋。
如果這件事還不能讓雲薏退避，那她的神經就太強悍了，不過這個時候王翔進來，她就不能太急著跑了，不然王翔還得以為丁飛羽對她做了什麼，只好停住腳步，和王翔互相問好。關於修改需求的報告，王翔也拿到了一份，不過他還沒有仔細看，事實上現在整個嘉星，連掃地的都算上，也就雲薏有時間仔細看過了那份報告，因為她是嘉星這邊和設計院直接對口的，設計院要修改需求，也得徵求她的意見才行。王翔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看到雲薏，正好向她詢問報告的事。
一般來說，他們兩個人都是來這裡找丁飛羽，站在人家辦公室里先聊起來是很不禮貌的，不過嘉星的人都習慣了高管們有事沒事往丁飛羽這裡跑，沒看連馬雅這個大老闆一大早都上這裡報到嘛，所以習慣成自然，也就沒人拿丁飛羽當外人了。王翔和雲薏說了一會，才想起這是丁飛羽的辦公室，連忙抬頭找他，卻發現丁飛羽正埋頭在計算機前，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到王翔的動作，雲薏笑了一下，正好王翔關心的事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她就向王翔告辭。聽說她要走，丁飛羽抬起頭向她示意，雲薏猶豫了一下，向丁飛羽說道：「有一種說法，如果不知道，就不會受到傷害。」
丁飛羽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雲薏已經飛快的走出了房門。丁飛羽仔細的想著雲薏的話，卻發現王翔正盯著他看，不禁有些不滿，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啊？」
「一個鼻子倆眼睛。」王翔說道：「她什麼意思？」
丁飛羽瞪了他一眼：「沒意思，你什麼時候也八卦了？」
王翔雖然和丁飛羽私人關係不錯，不過也知道這種玩笑不好多開，換了一個話題說道：「昨天的測試結果我放到網上了，看到了嗎？」
他說的網是嘉星的內部網，李書恆將這個內網建設得很不錯，嘉星網路辦公的協同度很高，當然這也得歸功於嘉星本來就是計算機技術公司，不然硬體環境再好，沒人會用也是白搭。
丁飛羽唔了一聲，知道這是王翔今天來的目的，問道：「怎麼樣了，找到原因了嗎？」
「差不多吧。」王翔有些奇怪：「你沒看嗎？」
丁飛羽揚了揚手邊剛送過來的報告：「我還有那功夫？需求分析還得改呢。」
王翔也知道用戶需求發生變化的時候，分析員要做的工作量有多大，苦笑道：「那你也應該看看階段測試啊。」
「這種事你們解決吧。」丁飛羽很不負責任：「他們寫的代碼，當然由他們自己查找，再說不是還有你呢嗎？」
王翔其實也得算是應用程序員，他一樣沒有核心開發的經驗，但是軟體工程和測試這種事，其實大家都差不多，王翔沒有核心開發經驗，可不耽誤他的測試水平，所以丁飛羽才能樂得輕鬆。王翔聽他這麼說，搖頭道：「任務我已經下發了，不過我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問了一下，現在還沒有人能確定問題模塊的範圍。」
丁飛羽皺起了眉，問道：「連範圍都沒確定？這麼麻煩？」
「沒那麼麻煩。」王翔知道他擔心什麼，笑道：「我已經確定了，只是想看看他們的水平，看來差距還很大啊。」
丁飛羽低頭想了一下，說道：「這種事急不得，讓他們慢慢積累經驗吧，至少現在看來，這點時間還損失得起。」
王翔似乎有些不同意見，他猶豫著說道：「下午的培訓是mel？」
「是？怎麼了？」
「我想你也許可以臨時增加一些關於測試方面的講座。」王翔慢慢的說道。
丁飛羽一愣，如果王翔只是讓他培訓嘉星的程序員，那倒並不奇怪，事實上這也的確在丁飛羽的計劃中，不過這一段時間每個工作日的下午都安排了技術培訓，再加上有幻境的程序員參加，時間上很難調整，所以丁飛羽還沒有找到空隙安排。但是王翔建議安排在下午的講座里就有些問題了，那樣不是連幻境的員工都得參加嘛？於是丁飛羽問道：「幻境出什麼事了？」
王翔攤了攤手：「昨晚我和柳樂飛一起吃的晚餐，幻境最近有點麻煩。」看著丁飛羽詢問的目光，王翔簡單的對他解釋了一下，原來就在前幾天，北京的一家遊戲公司流出了一些資料，其中有一部分明顯與幻境正在開發的一個遊戲很相似。這個遊戲已經進入了後期製作，是柳樂飛準備在暑假期間推出來圈錢的，突然發現有人正在開發相似的遊戲，而且還是他的一個主要竟爭對手，當然不能不重視。柳文爵在國內遊戲界也算大腕了，很快就打聽出了一些眉目，鄂然發現，於鳳舞現在竟然就在那家公司任職。
柳文爵在業界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立刻就猜到了這裡面的貓膩，對方明顯是知道了自己的開發進度，弄一個山寨版的東西來搗亂，人家甚至根本用不著怎麼下工夫，只要能把柳文爵的產品拖累就行了，這是典型的損人不利已。但問題是對方根本不用對這個項目投多大的資，就可以讓自己的投資打水漂，屬於自己不胡也不讓別人胡的手法，柳文爵可耗不起。
本來像於鳳舞這樣的人離職的時候都要簽一些保密協議，但是實際上，這種協議是很難執行的，比如像於鳳舞，你要不讓他接著干程序員的活，那他基本上就只能吃社保了，而且就算柳文爵現在把於鳳舞告上法庭也於事無補，最多倒楣的再加上一個於鳳舞。所以柳文爵立刻明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在對方之前推出自己的產品，只要先出手，那麼對方的就是跟風，可以把影響壓到最小。但是問題是，幻境一向走的是精品路線，雖然和暴雪這樣的公司沒辦法比，對於產品質量的要求也是很高的，柳文爵又不能推半成品砸自己的招牌，只好咬牙硬挺。
聽到這裡，丁飛羽算是有點眉目了，打斷王翔的話問道：「這麼說幻境的人下午不來了？」
王翔一愣：「誰說的？」
「啊？」丁飛羽大惑不解：「不是你說他們正在趕進度嘛？」
「不。」王翔搖頭道：「柳文爵和他的員工認為這一個月的培訓對於他們的益處很大，並沒有耽誤進度，再說他們回去可以加班，我們的培訓卻不會總有。只不過他希望這幾天能對他的員工做一些強化培訓，比如測試方面，我剛好認為我們的人也應該這樣做，就同意了。」
「就同意了？」如果換一個人，是不應該在這時候質疑副總的決定的，更別說是頂頭大上司，但問題是現在這個人是丁飛羽，他當然很不滿意王翔在他的地盤指手劃腳，兩個人私交再好，他也不能習慣這種事情。
「唔。」王翔也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太地道，支吾了一下才說道：「他們現在的處境不太好，我想幫他們。」
對於王翔的心性，丁飛羽是早有準備的，知道既然他這麼說，那肯定就是做出決定了，搖頭道：「幻境在VR格鬥店裡賺得也不少，用不著拼這個吧。」在他看來，如果柳文爵的產品能夠這麼快就被人偽造，就算只是山寨個外殼那也只能說明他的產品難度太低，遊戲可不是手機，澆個塑料模子就能混個眼熟，除了美工、音樂之外，還有遊戲引擎，既然柳文爵的對手能夠模仿他的遊戲，毫無疑問人家手裡有和柳文爵差不多的引擎，換句時髦點的話說，就是柳文爵沒有核心技術，讓人坑了也是活該。
王翔不知道丁飛羽是怎麼想的，但是對他來說，說服丁飛羽是很必要的事，這時只好給他解釋：「柳文爵聽說Apocalyp準備在暑假推出第三版的VR格鬥，所以讓張雨給Mel做工作，Mel已經答應先撥給幻境兩套設備，柳文爵已經付了定金，所以資金壓力很大，就指著這個遊戲上市還貸款利息呢。」
丁飛羽皺了一下眉，資金鏈的問題是所有高速發展中的企業都必須面對的，再世為蟲在這方面就做得比較好，他把上市圈來的錢都投到了產品研發上面，生產都走代工，保證了資金利用率，而柳文爵把錢投到了另一個領域，結果明知道頂過這一段苦日子就能賺大錢，現在卻要面臨先餓死的局面，求伯君當年還能賣別墅，柳文爵就不知道能賣什麼了。
王翔看著丁飛羽發獃，不禁有點著急，問道：「想什麼呢？」
丁飛羽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下午從哪裡開始。」他看著王翔臉上露出的笑容，搖頭道：「不過我得先通知Mel，免得她下午才發現我搶了她的課。」
王翔的問題得到了解決，心裡頓時輕鬆起來，擺手道：「那是你的事，我回去把測試報告整理一下，給你發過來。」
「你留著吧。」丁飛羽趕緊拒絕：「我還忙著給你上課，測試的事你自己負責吧。」
王翔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恐怕這個也得你自己做了。」
「為什麼？那你幹什麼？」
王翔笑了一下：「你的課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準備過去。」
這一次丁飛羽是真的意外了，他愣了一會，才說道：「我沒聽錯吧？這麼快你就要走？」
王翔笑了笑：「一個多月前我就應該走了，你和馬總把我留下來，現在有更需要我的地方，所以我想我應該走了。」
「這裡也需要你。」丁飛羽站起身，看著王翔：「我終究是要離開的，你也走了，嘉星怎麼辦？」
王翔笑了起來：「還有小蒼，還有高爾和常河。這次嘉星和Apocalyp合作，嘉星很是出了一次風總，馬總有錢，嘉星有名氣，還愁招不來有才能的人？幻境可不一樣，如果挺不過這次，國內就又少了一家自己做軟體的遊戲公司了，我們不能總是玩外國人作的遊戲，就算沒有核心技術，也得有人做外圍啊。」他看著丁飛羽，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一個月，我聽你和Mel兩個人的講座，受益很多，我想我也可以試著做一些東西了，在嘉星做下去，恐怕我會離技術越來越遠，還是去幻境更適合我。」
丁飛羽望著王翔誠肯的面容，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當初王翔要離開嘉星，只是因為他對於燕然暗中搞的小動作心灰意冷，並沒有這麼明確的想法，所以丁飛羽和馬雅還可以勸他，現在王翔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明確的定位，再想勸服他那就很難了。王翔說得對，他有足夠的能力，從前只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局限在應用領域，留在嘉星，以他現在的身份，只會逐漸淹沒到事務性工作中去。現在有自己和Mel指引他接觸到了遊戲開發這個更加充滿想像力的地方，正是他施展才華的大好機會，所以幻境的確是他更好的選擇。
想到這些，丁飛羽決定不再勸他，有些嘲弄的笑道：「從前嘉星困難的時候，你沒走，現在幻境不行了，你又要過去幫忙，你干雪中送炭的活還真是有癮，柳文爵現在恐怕開不起高薪吧。」
王翔笑了起來，他現在身嘉星的副總，跳到幻境之後，要是按業界的行規，柳文爵還真請不起他，不過他賣了嘉星的股份后，假假也算是個富人了，只不過他一向低調，所以平時的生活看不出來多少改變而已，自然不會在乎一時的薪水，不過這個就不用和丁飛羽說了。他向丁飛羽擺了擺手：「先走了，別告訴別人，我還沒和燕總談。」他指了指丁飛羽：「中午一起吃飯吧，園裡的餐廳終於開業了，前三天7.5折。」
丁飛羽笑了笑，知道以後在一起吃飯的日子越來越少了，點頭笑道：「一會見。」然後就看著王翔推開房門，施施然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