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芙蓉堂
五代十國時的后蜀皇帝孟昶在成都遍種芙蓉,於是成都便被世人稱為蓉城,歷史自然悠久。世易時移,蓉城這個稱謂現在看來雖然有些不合實際但也並不天馬行空,如今的成都自然不可能見到遍地的芙蓉,但零散的還是間或可見,每到十月中下旬或十一月上中旬,便能在公園中或馬路旁見到開了滿樹的或粉紅或潔白的鐘形芙蓉花,絢爛綺麗。
正在葯膳房裡蹲著研究吳北冥送的《藥師經》的秦三思突然被王著雨拉了起來,抬頭便見到一身黑色職業裝的喬為霜俏立在門口內側,臉色平淡眼神卻含著急迫,直直盯著自己。
「有事兒?」秦三思明知顧問道。
平時有事全是林秘書來通知,喬為霜也不是沒出現過,但每次出現註定有大事生。秦三思記憶好,清楚記得這位大美人老闆上次親臨葯膳房是在三天前的中午,原因是國家紀檢委下來的一位官員到這裡吃飯。秦三思對中國的行政體系了解得不是太清楚,不過聽名字也能將紀檢委的職能猜出個大概來,在秦三思看來,紀檢委大抵相當於古時的監察御史或諫議大夫,再往恐怖了說便是西廠東廠錦衣衛,是能左右各地官員命運的鐵部門。秦三思自然小心謹慎,一鍋葯汁蜜制的碳烤八爪魚、一碗彩鳳賓天粥和一道『不如歸去』讓這位『監察御史』吃的心懷大開,結果更是賓主盡歡,為此秦三思足足賺了3000塊。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秦三思還是挺希望這個美女老闆能多跑幾回葯膳房。
喬為霜揮手讓王著雨和高海強出去,輕輕掩上門后平靜淡然臉色立刻變為焦慮,說道:「剛才何浩川打來電話,要你明天上午九點到芙蓉堂。」
「哦……」秦三思並未露出任何異樣表情,淡淡道:「知道了!」
說完便繼續埋頭看書,這讓喬為霜沒來由的冒起一股怒氣。喬為霜正在見一個重要客戶,林秘書將一張寫有電話記錄的紙條擺在她面前時她便嗅到一絲不同尋常意味來,找了借口前來告知秦三思,卻遇到如此待遇。自我修養很高的喬為霜自然不會聯想到『犯賤』這個俗詞,但她此時內心的感受則完全可以用這個詞來詮釋。喬為霜自認在成都還沒人敢撕破了臉跟她魚死網破,她自然可以不去理會秦三思的死活而活的一如既往瀟洒出彩,但既然管了初一便要管十五,這是喬家大小姐的性格,不好改也改不了。
喬為霜冷笑,諷刺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既然我都成了呂洞賓,秦三思你怎麼不過來咬我?」
「牙還沒長好!」
秦三思憨笑道:「長好了也不咬你。」
喬為霜微微張了嘴,臉上露出一抹意外,更帶著三分滿足,其餘則全部是『算你狠』式的無可奈何。
「半個月前你外出那天到底幹了什麼事?宇文四方的失蹤跟你有沒有關係?還有何夏風,他可是不止一次提出要見見你。秦三思,我知道你有能力,不過成都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多少家底渾厚的人想來分一杯羹卻落得個鎩羽而歸的下場,多少驚才絕艷的潛力後生在這裡踏上了不歸路,對於你的將來我不想多說,只奉勸你一句話,跟何夏風合作無疑與虎謀皮,跟宇文四方打交道更是與狼共舞!」喬為霜終於道出自己的擔憂,更何況秦三思為她創造了很多財富。
秦三思輕輕拎起一張概念椅放到喬為霜身旁,張出笑臉道:「喬姐,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明白何夏風和宇文四方有多孬多壞,但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不怕失去。不怕失去我便能無所顧忌。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走歪路,也知道按你定下的路子展十幾二十年後一樣能出人頭地。但中國何其大,世界何其大,一味經商謀划最終也不過是眾多賈人中的一個,甚至連留名歷史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人生要來幹嘛呢?」
喬為霜果然坐下,直勾勾看著仍舊蹲會原地的秦三思,嘆出一口氣來,語氣不似方才那麼強烈,但依舊有些情緒在裡頭:「不管怎樣,只要不留給別人把柄,我都能保你一條命,你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秦三思點點頭,「半月前那事跟你說了不好,真的。宇文四方很好,明天會被送到芙蓉堂進行一場手術。手術成了他能活下去而且會遺忘一些東西,手術不成他多半會變成一堆灰燼,然後被灑落到不知那堆垃圾中。」
「脫胎換骨?」
喬為霜挑眉,滿臉疑問。
「沒那麼玄乎,就是清除一點關於小時候的記憶,讓他恢復成一個正常人。」秦三思又補了一句,「不過成功率難說,所以成都極有可能生一場大變革,喬姐有興趣的話可以做些準備。」
喬為霜不置可否,臨出門時才說道:「回頭給我送一份紅花汁來。」說完匆匆離去。
秦三思的笑容戛然而止,起身踱來踱去琢磨著紅花湯是什麼玩意兒,思來想去也沒琢磨出個子丑寅卯來,便喊進來門外的王著雨和高海強,問:「你們倆知不知道紅花湯怎麼做?」
高海強撓撓頭,滿臉慚愧道:「三思哥,我沒聽說過。」這個老實漢子還以為秦三思在考驗他的能力,回答不上來時自然感覺不好意思。
王著雨臉色便十分精彩,先是有些驚訝,進而捂了嘴『咯咯』笑彎了腰。
『咳』,秦三思乾咳一聲,多半是掩飾某些不著痕迹的尷尬,追問道:「知道快說,喬老闆等著要。」
王著雨橫了秦三思一眼,兀自笑著將滿頭霧水的高海強推出門口,這才伏在秦三思耳朵邊小聲道:「上次你讓高海強給我的那碗用藏紅花、當歸等藥材熬的葯湯就是紅花湯,治痛經的。」說完饒有深意的看著秦三思。
秦三思滿臉平靜,水火不浸,也懶得去解釋什麼,只糾正道:「那道葯的名字叫紅花腦,以後不知道藥名就問,不要不知道名字還到外面亂說。」
王著雨卻八卦起來,笑嘻嘻問:「真是為霜姐要的?」
秦三思頭也沒抬,拋出兩個字:「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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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堂是家私立小醫院,但其設備卻十分齊全,檔次也比較高,在成都算比較有名氣。不過二月初一這天卻明顯有些變故,整個芙蓉堂大門緊閉,門崗也由原先的普通保安換成了身穿迷彩服的四個彪形大漢。若俯瞰整個醫院的話便會現整個醫院中沒幾個醫生,倒是身穿迷彩服的大漢分佈在各個險要位置,將整個不大的芙蓉堂護衛的宛若鐵桶。
五樓頂靠近正門的一邊支著一定七彩斑斕的遮陽傘,何浩川高大粗壯的身軀穿著一身迷彩服,袖管卷至肘關節上方,露出一對肌肉勁暴的手臂,此時正安坐在一張高腳沙上,一雙冰冷的雙眼透過墨鏡望著大門前筆直的公路。嚴國飛背著一雙手站在何浩川身後,醞釀許久才開道:「二爺,您真信秦三思能把宇文四方變成正常人?」
何浩川面色不變道:「這東西太玄乎,最開始的時候自然不信,但秦三思動針讓宇文四方變成一具不會呼吸的活屍體后我就信了三分。這十多天里不是連續找了二十多個大醫院的名醫來看過嗎,那些所謂名醫全都對秦三思的手段表示佩服和驚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是個外行,既然那麼多醫生都說這個秦三思手段高明,那麼我為什麼不讓他試一下呢?」
何浩川自然看不到身後的情形,但嚴國飛依舊錶示了解的點了點頭,但心中還有疑問,並且這個疑問無傷大雅又不涉及,所以他問的毫無顧慮:「二爺真想看著宇文四方變成另外一個人然後整日懺悔?」
何浩川點頭道:「你不覺得一個神經病人突然變成一個正常人比較好玩嗎?」
嚴國飛雖然點頭但內心自然不會贊同何浩川僅僅為了『好玩』兩個字便放棄誅殺宇文四方這個宿敵的機會。廖東海老而成精,勢力滔天,自然不會放任成都好不容易出現的平衡被打破,所謂槍打出頭鳥,至於誰是犧牲品則不言自明。何夏風利欲熏心欲除掉宇文四方而後快,但他這個胸中有韜略的弟弟卻將未來看的分明,留下宇文四方的好處絕對比壞處多。
這些嚴國飛都明白但卻不能表現出出來,鄭燮說的『難得糊塗』才是做人的根本,在半黑半白間淌了二十餘年的河水,嚴國飛自然明白聰明好做糊塗難為這條淺白的真理。
再看身前自有一股將軍氣的何浩川時,嚴國飛立刻想到了『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的三國郭嘉,那個被稱為鬼才的孱弱書生。但有了郭嘉之才又有了夏侯惇之武力會成什麼樣子?嚴國飛頓時熱血沸騰,微微挺了挺本就筆直的脊樑。
秦三思乘著一輛雪鐵龍計程車如期而至,在他邁進大門時何浩川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多功能軍表。
剛好九點鐘。
何浩川起身,乘電梯下樓,不到兩分鐘便在樓房前的車道迎上了秦三思。對何浩川來說讓他哥哥又恨又懼的廖東海不值得迎接,被傳為巴蜀傳奇的宇文泰不值得迎接,但秦三思無論如何都當得起他親自迎接。拋開恩怨情仇,單單秦三思那手出神入化的針術便讓何浩川佩服。
何浩川極少佩服人!
秦三思淡淡笑容道:「半個月,足夠肌肉骨骼鬆懈,久了便需要些特定器材輔助了,浩川兄對醫道也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