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09 突破口

月色朦朧。

冷雲帶著女孩離開了這條街道，往胖嬸的家裡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心裡已改變了主意。

「小靈，你還是不要回家了。」

這個被冷雲所救的女孩，正是王靈。冥冥中的機遇就是如此巧合，若是冷雲不去胖嬸家看看，就不會聽見胖嬸臨死前的囑託，那麼王靈，或許就已經被糟蹋了。

王靈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的黑色瞳孔極富靈氣，長長的睫毛一根根排列的十分整齊，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清純可愛之極。

這是一個讓人看上去感覺特別乾淨的女孩。

此時她正睜大著眼睛凝視著冷雲，疑問道：「為什麼呢？」小女孩和表姐楊嬌的關係不錯，所以楊嬌和冷雲這點事，她也是知道的。她很相信冷雲，她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值得信任的魅力，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能像姐姐那樣大膽，或許也會找冷雲這樣的男人做男朋友呢！

在她的心底，冷雲已是她的姐夫。其實她並不知道，只是楊嬌把冷雲當成了男朋友，冷雲卻沒有把楊嬌當成自己的女人。

冷雲的心裡，沒有任何女人。

「你家裡被變異人襲擊了。」

王靈微微一愣，臉上疑慮的神色變得有些獃滯，她輕輕，彷彿很小心的問道：「我媽呢？是不是遇害了？」

「嗯。」冷雲點點頭，他覺得，自己的耳朵馬上要承受哭聲的折磨。

但小女孩沒有放聲大哭，她只是低下頭，沉默著。

冷雲有些驚訝，他原以為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在失去母親后，應該會瘋似的哭啼起來。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平靜，她不應該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裡。

王靈的肩膀顫抖著，極其微弱的哭聲讓冷雲覺得正常了些。

月光下，冷雲守護在王靈身邊，默默地陪著她消化傷悲。

守護一個女子，把寶貴的時間花費到默默地守候上，這是冷雲以前從沒做過的事。

然而這一刻，他覺得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甚至於，他還輕輕的說道：「你媽臨死前，讓我，來照顧你。」

王靈抬起頭，臉上已有兩條淚痕，水汪汪的眼睛里包含淚水，淚光粼粼，如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那你，照顧我嗎？」

「我不會照顧人，我也沒有時間。」

「那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還在想。」

「不用想。我不用你照顧，你讓我跟著你就行，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王靈望向冷雲的目光充滿了誠摯。

冷雲搖搖頭，「我每天都在和變異人戰鬥，在我的身邊，充滿了危險。」

「可我覺得，在你的身邊，才是真正的安全。」

「好吧！」不讓冷雲答話，王靈微微一笑，溫柔可人的說道：：「那你好好想吧，在你想到之前讓我跟著你，這總可以吧？你放心，我不是膽小的愛哭鬼，不會看見變異人就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

沉默良久，冷雲道：「好吧。」

王靈仰起頭，閉上眼睛，輕聲道：「姐姐不見了，媽也不在了，我突然好想她們。雲哥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好美，好像她們的眼睛。晚上回不了家了，沒有地方住了，你陪我去山頂好嗎？」

王靈的意思是睡在山頂，冷雲也要睡覺的，索性就答應了。他朝王靈的衣著打量了一番，那些被撕破的地方露出來的肌膚憑白增添了幾分誘惑，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感總能喚醒男人血液里的某種元素。

冷雲定定神，道：「去可以，但我得再進一次你家裡，去給你拿幾件衣服。」

「對這樣的孩子，我真沒興趣！」冷雲在心裡恨恨的想著。

……

星空璀璨，夜風輕拂著熟睡中的城市，輕輕的撫摸著城市流血的傷口。昆牙山是S市內的一座海拔不到一千米的小山，平日里經常有市裡的學生上去遊玩、幽會，也是許多人晨練的選地點。

自從病毒戰爭蔓延到S市后，城市裡總有一股由血腥、腐臭和火藥味組合成的異味，這種異味讓人作嘔、萎靡。

而在昆牙山的山頂，卻聞不到一絲這樣的味道。冷雲和王靈在草地上躺下，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一夜，是冷雲第一次，陪女孩子看星星。

他做了一個和這二十六年來風格完全不同的夢。

軍人的習慣讓冷雲不管睡多晚，清晨總能準時的睜開眼睛。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朝身旁半米外的王靈看了一眼。小女孩睡的很熟，臉上就像個小花貓一樣，看來昨晚偷偷的哭的厲害。

對於她來說，昨晚是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一夜。原本她會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安安穩穩的和母親相依為命，繼續念書，然後結婚，生孩子，過著正常人都有的生活。

但終究，她還是走進了這條上蒼早已為她安排好的軌道。

每個人都是上蒼的玩物，俗話說人定勝天，一切都可以改變。但改變的，只是上蒼玩你的方式，卻無法改變，它依舊玩你的命運。

冷雲並不是一個多愁傷感的人，他深深的看了王靈一眼，便起身，從山頂往下眺望。

市北那頭濃煙滾滾，陣陣槍聲炮聲從那邊傳過來。市東昨晚打的熱鬧，早上倒是消停了些。這個飽受遭難的城市，每天都在咆哮和呻吟，似乎想向南方那兩個同樣苦命的城市傳達同命相連的信息。

「變異人的作戰方式已經和以前不同了，反病毒軍再這樣瞎打下去，遲早會被變異人耗死的。」冷雲自語道：「索尼坦肯定已經意識到了。但特別行動隊歷來和聯邦反病毒軍不和，他起不了領導作用。」

「我總覺得，變異人越來越聰明了。難道索菲克上校的猜測是對的？升級進化后的變異人會越來越多？這真是太可怕了。上蒼啊，你讓人類承受了多大的災難啊！」

圍繞著山頂朝城市環顧了一圈，終於有一面碧藍讓冷雲的內心開闊了些，那是大海，一望無垠的大海。冷雲凝視著遠處的大海，目光由原來的平靜生了些微的變化。

海邊，一群群不同顏色的色點吸引了冷雲的注意。

那是什麼？

冷雲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專註起來，眼神也變得銳利萬分，他緊緊的捏著拳頭，胳膊竟開始微微顫抖。

「我知道了！」冷雲的聲音如同野獸的低吼：「那裡是它們的老巢！怪不得會有這麼多變異人，原來他們有組織的從海邊登陸！」

「把老巢安置在海邊，進也行，退也行，還便於隱藏。果不其然，有著如此的戰略意識，它們中一定有高智商的變異人存在！」

「擒賊先擒王……我終於找到突破口了！」

「雲哥哥，你在幹嘛？」不知何時，王靈來到了冷雲的身後。

冷雲轉過身，「你起床了，怎麼不多睡會。」

「你剛才聲音好大，我被嚇醒的，我還以為有變異人來了呢！」

「放心，這裡暫時安全。小靈，你就呆在這裡等我。」

「那你呢？」

「我要戰鬥了！」冷雲的言語里透著一股無法遮掩的興奮。

「我也要去！」

冷雲皺眉，道：「不行，太危險了，何況你去也做不了什麼。」

王靈堅持，「給我一把槍，我絕不會拖你後腿。」

冷雲狐疑道：「你會用槍么？」

王靈伸出小手，在冷雲面前攤開，「你給我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軍隊里不乏傑出的女軍人，冷雲也見識過不少女精英，他把跟隨自己最久的雷振手槍遞了過去。按邏輯分析，十六歲的王靈從小出生在普通家庭，C國又不比M國，普通公民不能私藏槍械，王靈根本就沒有接觸槍械的機會。

王靈接過手槍，大眼睛眨了眨，向左右尋找射擊目標，還真有那麼幾分味道。

順著槍口望去，冷雲看見了百步開外的一顆大樹，他伸出手指，道：「樹上面的果子都是你的射擊目標，只要你打中一個，我就讓你跟著我去。」

「一言為定。」王靈小小的嘴唇中透著股堅定。

下一刻，時間彷彿為她而變慢下來。她雙手緊握槍柄，穩穩的舉起槍，閉上右眼，瞄準。「咔嚓」，扣動扳機的一霎那，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一顆活躍的子彈從槍口蹦出來，兇猛的朝那大樹飛去。

啪！正中目標，那顆可憐的果子已是四分五裂，果汁橫飛。

「我打中了！」王靈興奮的喊著。昨夜一過，她似乎已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打包，並且貼上了封條，封藏在內心深處的密箱里。

冷雲點點頭，道：「還行，挺准。這打槍是誰教你的？」

「誰教我的？打槍這麼簡單，還需要人教嗎？雲哥哥，今天我是第一次拿著真槍。」

冷雲有些驚訝，狐疑道：「第一次打槍？准心就這麼好？」

王靈「嘻嘻」笑了聲，「大概是運氣好吧！」

「是不是運氣，你再打一槍就知道了。」

本來只放了一槍，王靈就覺得不過癮，現在冷雲都這樣說了，她立馬再次把槍舉起，瞄準，射擊！

啪！又是一顆果子喪命。

「天賦不錯。」冷雲拍拍王靈的後背。

「那我可以跟著你一起去了嗎？」王靈關心的是這個。

「嗯，你就先拿著我的手槍。有一點我要說明，既然跟著我，那就要有跟著我的規矩，一切行動，都要聽我的指揮。」

「遵命，長官！」王靈向冷雲行軍禮。

冷雲對那小女孩子家家，姿勢又極端不正確的軍禮實在看不過眼了，走過去拍拍她的后腰，指導道：「收腹，把胸挺起來，精神點！這裡不正確，是這樣……」

看著冷雲專註的教自己，王靈心裡莫名的一暖，她微笑道：「雲哥哥，我是天生的神射手嗎？」

「天生的神射手？」冷雲冷笑道：「你還差遠了。」他掏出插在腰間的長管手槍，偏過頭，對著大樹連開數槍，每一槍響起，就有一個果子被炸開，例無虛。

看著王靈張大的嘴，冷雲把長管手槍放回腰間，道：「當初我在特別行動隊的時候，每一個隊友都有這樣的槍法。這只是基本，作為一個優秀軍人最基本的素質。當然，你年紀小，以前又從沒打過槍，有這樣的成績也很不錯了。」

天色陰沉沉的，一朵烏雲不知何時飄到了城市上方。冷雲朝空中望了一眼，道：「我們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