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不解自己的舉動為何如此反常,銀天剛蹙著眉頭往自己的寢房走去。就在他上樓轉身之際,發現一道銀色的光芒在前方閃著,借著月光,他知道那光芒是從花翎身上射出的,他無聲無息的走近她的身邊。

這是……向來無波的臉上顯出驚駭,她手上的東西帶給他太大的震撼了。

花翎嘆了口氣,結束自己的冥想,將握在掌心的小瓶子給收進懷中,打算回房休息。

察覺她的動作,銀天剛馬上閃進自己的房內,動作之快,根本令人察覺不到。

銀天剛站在門後面,注意著外頭的一舉一動,知道隔壁的人兒已經就寢,他才又打開房門,來到她剛才所在的位置。

總是不起漣漪的眼神發出一道銳利的光芒,他不會看錯的,她剛才手中拿的東西,正是他銀家特製的銀瓶,而她手上的那一個更是世上惟一的一個,黑底銀邊,蛇般的紋路是除了他父親之外,沒人做得出來的。十多年前,他父母被殺時,這個銀瓶便被那兇手奪走……

她和那人有什麼關係?

想起喪親之痛,銀天剛個性中不為人知的一面悄悄抬頭,一股復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起,直射向房內的花翎……

隔天,還沒有四更天,花翎就起床了,她希望今天能見到自己的主子。

同樣的端著洗臉水來到銀天剛的房門前,她敲著門。

這時,門突然打開,一股奇異的風襲來,將她手中的水盆打翻。

「啊,怎麼會這樣?」花翎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銀天剛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臉上如同以往般沒有表情。

而他的出現,當然又將花翎嚇了好大一跳。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眯著眼,他不悅的開口,「這是對主子說話的態度?」

主子?!這兩個字好一會兒才打進她空白的腦子裡。天啊!他……他竟然就是銀天剛?

「對不起、對不起!」低頭的同時,她想起自己原先的任務。「我再去打盆水來。」說完,她匆匆忙忙的往樓下跑去。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每當她打好水走到銀天剛的房門前,手中的水盆就會無緣無故的打翻,這就樣,她來來回回好多趟,卻還是沒讓他洗到臉。

花翎氣喘吁吁的蹲下身子,再次拾起水盆,顧不得疲累的身子,和濕透的衣裳,她再次往樓下跑去。

「你別忙了。」銀天剛拿著一條濕布邊擦手邊走出來向她說,臉上略帶一絲鄙夷的神色,「我已經洗好臉了。」

「呃……」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自己弄水來的,面對他的臉色,她感到很委屈,「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

「別給自己找借口了。」撂下這句話,銀天剛便出門去。

「少爺,你還沒用早膳呢!」她追在後面喊道,嬌小的她根本就追不上腿長的銀天剛,跑沒幾步就跌倒在地上。「哎喲!」

她的聲音銀天剛聽到了,但是他沒有回頭,一如往常的大步邁出擎天軒。

她怎麼那麼笨手笨腳的,連端個洗臉水都做不好!花翎自責的想,怎麼辦?這下,她怎麼接近他?怎麼完成叔叔交代的事情呢?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喪志,今天才剛開始,她還有表現的機會。

她知道他中午會回來,她一定要好好表現!

在幫忙其他人做打掃工作的忙碌下,中午很快的就來到,花翎準備到廚房去拿銀天剛吃的午膳,怎麼知道她卻被其他事情給絆住了。

一個小廝說他肚子不舒服,所以請她幫忙把一樣東西交給松梅閣的總管林叔。

小廝身邊沒有其他人在,這東西又是特急,心軟的花翎明知道這一去一回時間一定來不及,可是她又不能不幫這個忙,於是她便代那小廝走一趟。

這松梅閣位於正龍堡的南邊,是正龍堡最高的地方,要走到上面得爬上百來個階梯,所以等到她再回到擎天軒,用午膳的時間已經過去一些時候了。

幾乎快虛脫的她顧不得自己的身子,沒有休息,加快腳步走向廚房,待她將午膳端到書房時,只見銀天剛正拿著塊乾淨的布拭嘴,一旁的歐壽收拾著碗筷。

歐壽一看到她,就是搖頭嘆氣,「我還不曉得你這個婢女比少爺還大,送個午飯來還得看心情,想到要送才送。」

「不是的,我……」

「還有話說!」歐壽瞪了她一眼,「自己做錯事還有理由?還好我發現得早,要不然餓著少爺,這罪你擔待得起嗎?」

花翎低著頭沒有說話,這真是她不對,她不該為自己辯駁的。

「你們都出去,我要辦公了。」看也不看她一眼,銀天剛下了令。

「是!」

「是……」

「還不走!你杵在這兒做什麼?」歐壽看她還站在門口不走,心頭就一把火。

「我……少爺……」

「阿壽!」

「是!」他一句話,歐壽馬上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擾。

「走了、走了,少爺要辦公了,你別在這裡打擾少爺了。」

歐壽在她面前把門給關上。

無奈的花翎只得端著原封不動的飯菜,走回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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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花翎就待在書房外等著銀天剛傳喚她,不過太陽都下了山,她還是沒有踏進裡頭一步。

然後他出來了,她以為他會對她說什麼,但是他連正眼瞧她一下都沒有就離開了。

「少……少爺,」她努力的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要出去辦事?不先吃過飯再走嗎?」

「再等你餓死我嗎?」說完,他愣了一下,回過神后快步走開。

花翎杵在原地,嘴裡喃喃的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離開正龍堡的銀天剛並沒有正事要辦,他到了百福客棧,坐在專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待小二送上酒後,就一個人悶悶的喝了起來;

他怎麼會說那種話?

在還沒查清她的意圖和身份前,他不能做得太過分,以免逼走她。可是,一想到那十幾年前的慘案,他的心情就不能平靜,一見到她就不由自主的憎恨起來。

還是直接問她好了,他暗忖著,可是她會說嗎?

派出去的探子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送消息回來……如果上官現在在堡內就好了,他離家三年了,不知道現在人在何處?

同是天涯淪落人,也許他可以和上官商量一下,有人提供對策,總比他自己一個人苦惱好啊!

今天的夜色昏暗,沒有一點星光,銀天剛長長的嘆了口氣,在他臉上第一次顯現出痛苦的表情。

「你拿著水桶要去哪裡?」阿紅看到花翎從自己面前走過,好奇的問。

趁著日頭還不是很烈,她陪著江玉兒出來晒晒太陽。

「夫人,紅姐。」花翎看到她們,連忙行禮。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要去河邊提水。」

江玉兒皺起秀眉,「擎天軒里沒有水井嗎?」

花翎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有的,夫人,不過少爺想用河水沏茶,所以我才要去提水。」

聞言,江玉兒聳高雙眉,「我有沒有聽錯?!」離這裡最近的一條河要走上半個時辰耶!「真的是天剛叫你去的?」她不相信銀天剛會下這種命令,他不是那種挑剔、會刁難人家的人。

她也覺得這話說出來不可思議,可是她還是點了頭。

「天剛在搞什麼?」

「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得快去快回,所以——」

「好吧好吧!你去吧。」

花翎加快腳步離去。

江玉兒轉頭問阿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堡主沒告訴你嗎?」

「沒有。」

於是阿紅便把她所知道的事告訴了她。

「那又怎麼樣呢?」江玉兒覺得荒謬,「也許她找天剛真的有事啊,怎麼可以就這樣判定她有不良企圖?」

「可是在銀少爺身邊那麼久了,她都沒有什麼表示啊!」

「如果我一天到晚叫你做這做那的,你有時間告訴我什麼事嗎?」

「也對啦!」阿紅想了想說。

江玉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去問問天剛他在搞什麼鬼。」說到做到,她一馬當先的往擎天軒走去。

一踏入擎天軒,歐壽就站在門口等她,臉上滿是責怪的神情。

「發生什麼事了?」花翎吃力的提著水桶問他,不解他是怎麼一回事,她又做錯什麼了嗎?

「不過是叫你去提個水,怎麼,不甘願啊?竟然向夫人抱怨。」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她沒有啊!「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要不然夫人怎麼會跑來問少爺,他為什麼會讓你一個『弱女子』走半個時辰的路程,去河邊提水?」他特彆強調「弱女子」三個字。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花翎被他的話嚇到了。

「不是的,是我在出去時碰到夫人,她問我,我才告訴她的。」

「如果你沒有加油添醋,夫人會這麼多管閑事?」他壓根不相信她的話。

花翎急了,「我真的沒有,我……我去向少爺解釋。」

「不用了,問都問完了,你還要說什麼?」語畢,歐壽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花翎雙手緊緊的握住水桶的手把,手都泛白了,適才在河邊跌跤的疼痛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

她無心的告知,竟然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

不行,她一定要去和少爺說抱歉,她不是故意為他惹麻煩的。

花翎提著水桶來到擎天軒的客廳里。

銀天剛正坐在裡頭喝茶。

「少爺——」她話才說了兩個字就被打斷。

銀天剛舉手阻止她說話,「我現在覺得井裡的水泡茶也很好喝,不用河裡的水了,把它倒掉吧!」

他的話又潑了花翎一頭冷水,「是……」她將水往外倒去。

水倒了沒關係,可是她還有話要對他說,然而她再轉身回來時,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花翎全身虛軟的坐在地板上,膝蓋上的痛稍微喚回她的意志。

接連而來的事不斷打擊花翎脆弱的心靈,但她告訴自己,她一定得撐下去,一定要!

起碼也要把叔叔交代的東西交給他,親口聽到他說那句話后,她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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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花翎的日子並沒有比較好過,銀天剛對她的態度仍是冷冷淡淡,也因為他的挑剔讓她疲於應付,所以一個甜美的姑娘現在是憔悴不已,連歐壽也看不過去。

「少爺,」趁銀天剛比較不忙時,歐壽想問他到底對花翎如何打算?「那個……」可是真要他問,他也不知從何問起。

銀天剛只是挑著眉,沒有接腔,等著他的下文。

「是……是有關花翎的事。」

「什麼事?」

從來少爺的行為都是合理、不刁難人的,可是在她身上,他完全看不到,歐壽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存在,只是一個做下人的怎麼開口好呢?

「花翎是哪兒得罪少爺了?」

之前,他看她不順眼,是因為覺得她對少爺心懷不軌,可是這些日子下來,歐壽發現自己的看法好像要修正一些些,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機會,而且他反而覺得是少爺對她的成見很深。

「怎麼?你想為她說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歐壽恭敬的回答,「實在是少爺的行為令歐壽不懂。」

「你也不需要懂。」

花翎的情形銀天剛也看在眼裡,他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幼稚,但他就是不能剋制自己。

銀天剛的話讓歐壽愣了一下,「是。」

花白的眉深深的皺起,跟在少爺身邊二十多年了,現在他才發現他是愈來愈不懂自家少爺了。

就在室內一片寂靜的時候,敲門聲輕輕的傳來。

「進來。」歐壽首先回應。

是花翎,她端著冰鎮蓮子湯進來。

「少爺,」她深吸一口氣,才又接著說:「這是夫人請人煮的,要我端一碗來給少爺消暑。」她很怕他又不接受。

望了她一眼,銀天剛慢條斯理的開口,「先放著吧!」

「是。」她把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要出去。

「等一下!」銀天剛出聲喚道。

花翎轉過身子,「少爺還有事?」

「你對我有不滿嗎?」

她連忙跪下。「沒有,花翎不敢。」

站在一邊的歐壽這下眉皺成了一座小山。

「可是,有人為你抱不平啊!」

花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拚命的搖頭。

「少爺!」歐壽知道銀天剛是在說他。

「沒你的事,你出去吧。」銀天剛下了令,陰沉的臉讓人不敢違抗。

「這……」

「我的話你不聽?」

歐壽看了眼銀天剛,又望了下花翎,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離開書房,走時把門帶上。

沉靜的室內令花翎更是不安,她有做錯什麼嗎?腦中拚命的回想,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做了哪些惹銀天剛生氣的事。

她偷偷的抬頭看了一下銀天剛,不說話的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她惶惶然的低下頭。

「你覺得我對你如何?」他走到她身前問。

「少爺……少爺對我很好。」

「說謊!」

花翎整個身體都要貼到地板上。「我……」

「我明明就在刁難你,你還說我對你很好?」

「沒、沒有,少爺、少爺……」腦子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接不下話。

他往前走了兩步,背對著她問:「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沒有。」

「沒有嗎?」銀天剛轉身,目光深沉的瞪視她的背影,「沒有一個人被這麼對待還能忍氣吞聲的。」

「我……」

忍氣吞聲?其實她沒有,她只是覺得一個做下人的,就是要儘力完成主子所交代的任何事,他不滿意她做的事,當然有權力叫她重做啊!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滿意她所做的一切!

而她也將自己想法結結巴巴的說了出來。

至於說到她的目的……花翎猶豫了一下,她突然不想這麼早就跟他說明白,因為她想多待在他身邊一些時日……這樣的念頭令她不解。

她的話讓銀天剛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大惡棍!

他真的不相信她對他沒有其他意圖,其實他很想直接問她,她和十多年前的命案有什麼關係?但是他認為她不會照實說,問了也是白問。

所以他很希望她因為受不了他的行為,而自己將真實的目的說出來,可是他似乎錯估了她的想法。

深鎖的眉頭似乎打了一個死結,銀天剛好半晌不說話。

「你下去吧。」

「是。」大概是跪了太久,花翎一時站不起來,眼看又要跌到地上去。

一隻大手適時的扶住她。

「謝、謝——」不是故意要靠著他,她過了一會兒才站直身子的推開他。「謝謝少爺。」

她的氣息因為這樣的接近充斥他的四周,那是清新的味道,沒有多餘的脂粉味,令人覺得很舒服,所以她的離開讓銀天剛有些不舍。

不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銀天剛的臉色更沉了。

「回去多吃一點。」

花翎滿臉疑問的看著他,他……是在關心她嗎?

「我不想讓人以為服侍我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她還是不了解他的意思。

「我不想讓人覺得待在我身邊的人到最後像個鬼一樣!」他再解釋清楚。

花翎懂了,「喔,是。」

她摸摸自己的臉,的確,最近她都吃不好也睡不好,看到她的人都嚇了一跳,所以不能怪少爺這麼說。

她現在的樣子的確像鬼吧!

「下去吧。」銀天剛淡淡吩咐道。

花翎福了一福,轉身離開。

自從那日過後,銀天剛對花翎的態度有了改變,雖不是很明顯,但是少有不合理的舉動,也因此,花翎的飲食漸漸恢復正常,之前那個甜姐兒又出現在大家面前。

這日,銀天剛要出城辦事,他讓花翎跟著。

花翎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她認為銀天剛不再排斥她了。她的喜悅與銀天剛深不可測的表情成對比。

「路上小心啊!」

歐少一和江玉兒都來送他。

他點了個頭,和花翎離開正龍堡。

江玉兒抿著唇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怎麼了?」歐少一發現她的不對勁。

「只有天剛和花翎兩人而已?」她說,「以往,他不是一個人就是會帶歐壽,怎麼這次會叫花翎跟呢!她一個弱女子的,怎麼和他南北奔波呢!」江玉兒很擔憂,「而且又不是不知道天剛對她的態度,我怕……」

歐少一拍拍她的肩。「危機就是轉機,別擔心了。」

「就怕無法往好處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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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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