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遠處傳來陣陣的哀樂聲,薇安的喪禮也告了一個段落了。不想再感受那種悲傷氣氛的百裡子星坐在高高的樹上眺望著,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她現在才知道微安的身份是何其尊貴,她是精靈王國的輔佐大臣之女,所以她的喪禮有很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參加,甚至連國王、皇后都來了。薇安在這個國度想必相當受歡迎,每個來觀禮的人臉上都帶著哀戚,翠兒更是痛哭失聲,幾度昏厥。

真是差很多啊!她不由得想起弟弟死去時的情景。他一個人股股淡淡的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身邊只有她和滿臉不耐煩的叔叔,沒有盛大的場面,有的只是凄涼……想到這裡,她又想到沈家,不知道沈媽媽的身體好些了嗎?如果她還能回去,她一定要跟沈媽媽好好說出自己的歉意……

身下的樹枝突然晃了一下,接著傳來一陣熟悉的味道。百里自行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來的人是誰。

她以為現在最不想理她的人就是伊翔兒了,因為她可以說是間接害死薇安的兇手。聽說薇安是因為傷心過渡,才會提早離開這個世界……

掛在百裡子星眼角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從知道薇安的死到辦喪禮這段期間,她都沒見過伊翔兒,今天在喪禮上見到他,他正個人憔悴了不少;如果薇安地下有知,一定會感到心痛吧!

一支略帶冰涼的手指為她揩去了眼淚。

這舉動嚇倒了百裡子星,她不解的轉過頭看著他;但伊翔兒只是面向前方,臉上瞧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

百裡子星開口向打破沉默,可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他,她有著深深的歉疚,為薇安的死,也為自己的出現。

「什麼都別說。」伊翔兒無助她的小嘴,「我聽說你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看你瘦的……」

訝異於他溫柔的舉止,百裡子星不由得呆愣的看著他;他不是應該罵她、找她出氣的嗎?為什麼……

「下去吧,我叫廚子煮點東西給你吃。」他抱起他,躍下枝頭。

百裡子星一驚,連忙摟住他的脖子,怔怔的望著她的下巴。

就在這時,伊翔兒的紫色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百裡子星那頭異色的頭髮,沒有羽翼的身軀在精靈王國本屬異數,早就讓人議論紛紛,先在薇安的死又是她間接造成的,她在這裡更是容不下他人的眼。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低沉的斥喝聲傳來。

坐在花壇旁的百裡子星聞聲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天水把手中的石頭往一旁丟去。

「王子……」被捉到做壞事的天水吶吶的低下頭。

「為什麼你要護著害死薇姐姐的人!」天泠氣急敗壞的說,「難道你已經忘了薇姐姐了嗎?」

伊翔兒的眼底閃過一抹傷痛,但他還沒開口,就被人搶了話。

「當初真該淹死她的!」天淚恨狠的瞪著百裡子星。

「天淚!」天洵連忙要阻止弟弟,但已來不及了。

伊翔兒的眼微眯了起來,「她溺水是你們做的?」

「我……」天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頓時不知所措。

氣氛一時僵凝住了,天洵兄妹擔心這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百裡子星也密切的注意麵無表情的伊翔兒,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伊翔兒冷冷的開口。

「事情過去就算了!」百裡子星走到他身邊,不想再有人因她而受傷。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天洵衝口而出,「我們做的事我們自己會負責,不用你假好心!」

百裡子星不理他,徑自拉著伊翔兒說:「算了,我們走吧!」

伊翔兒其實也不忍心處罰這些就像是自己弟妹的小精靈,現在當事人都給他台階下了,她怎麼能不順勢而下呢?嘆了一口氣,他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都那麼大了,該成熟懂事些。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為你們求情了……」未竟的話語有著無比的感慨。

望著伊翔兒和百裡子星走遠的背影,天洵兄妹心中是一片茫然。

※※※

時間很快的過了三個月,雖然大家對百裡子星的態度依舊冷淡,但是在伊翔而溫柔的對待下,她也漸漸露出了笑容。只是,有時候她不禁會懷疑,他對她是真心的嗎?

今夜,百裡子星又坐在窗前發獃,連有人走進來都不知道。

「怎麼在發獃?」伊翔兒坐在她身邊問道。

「你怎麼來了?」她回過神,吃驚的問。

伊翔兒拉起她:「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微蹙起眉頭,「都這麼晚了,還要去哪?」

他但笑不語,只是拉著她走。

出了別院,伊翔兒帶著她來到馬廄,牽出一匹全身黑色的飛馬。

「要去很遠的地方嗎?為什麼要騎它?」

輕輕摸著飛馬的身軀,伊翔兒沒有回答,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怎麼了?」百裡子星拉拉他的手。

「哦!沒有。」伊翔兒回過神說。

伊翔兒先上馬,然後準備要拉百裡子星上來時,飛馬突然躁動了起來。

百裡子星連忙退離三步,神色慎戒得看著它。

伊翔兒安撫著飛馬,「黑月,別亂動……」

「我看我還是不要上去好了,它好像不太喜歡我。」唉!不的人喜歡就罷了,連動物也不喜歡她!

伊翔而不顧黑月的意願,執意要她上馬,讓百裡子星左右為難。

「沒關係的。」他給她一個放心的微笑,「上來吧!」

望著那感人的笑顏,百裡子星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任由他將自己拉上馬。

不待她坐好,黑月就振翅而飛,`嚇得百裡子星不由得緊抱住伊翔兒。

過了好一會兒,伊翔兒拍拍她的頭,要她張開眼睛。

起先,百裡子星說什麼都不願意,後來禁不住他的一再哄勸,她終於張開雙眼,看著底下的景物。而這一看,她的眼都直了。

底下是一片如鏡般的湖泊,月光照的湖面波光粼粼,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水面上休息著,一切是那麼寧靜、美好……

「好美……」這是她唯一可以突出的話語。

伊翔兒讓黑樂停在湖邊,抱著百裡子星下馬。

「這裡是哪裡?」她望了他一眼,也沒奢求他的答案,就徑自往前走去,蹲下身子,輕輕撥弄著湖水。

伊翔兒站在她身後,雙眉緊蹙地看著它。

「怎麼會想到帶我來這裡?」百裡子星回過頭望著他。

看著她純然信任的明亮大眼,他突然撇過頭去,好一會兒才又回過頭來。他深吸一口氣,走向她。

他拉著她站起來,凝視著她,接著便吻了她。

雖然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卻讓百裡子星只能獃獃得看著他,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更叫他不能思考。「成為我的妻子吧!」

他……他在說什麼?她在跟她求婚嗎?這……

這一晚,百裡子星度過了她這一生最迷離的一夜。

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射入屋內,照在才入眠不久的人兒臉上,讓她不舒服得翻了個身;可是那陽光好似在跟她玩似的,任她怎麼躲就是躲不掉。

※※※

百裡子星任命的坐了起來,看著窗外。難得在精靈王國的秋季見到暖暖的太陽,這原本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但是對她來說,她倒寧願沉入夢鄉,因為……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多麼希望昨夜的事只是一場夢。

可是她又很清楚昨晚的一切是真實的,她彷彿還可以感受到他嘴上的溫度……

甩甩頭,百裡子星任命的下了床,決定出去走走。

她低垂著頭,眼睛看著地上,根本不知道前面的狀況,所以每個僕人都小心翼翼的閃過她,莫名其妙得看著她。

一陣聽不清楚的嘈雜聲突然傳進她的耳中,引起她的注意。

「怎麼辦,我的球……」天水跺著腳哭道。

「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那是薇姐姐送我的!」她大聲地說,「不管,你們要去幫我拿回來!」

「可是……」三個人面有難色地看著眼前布滿荊棘的矮樹叢,那不知會傷到他們的翅膀,聽說裡面還有一股邪惡的力量,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出得來。

順著他們的視線,百裡子星也看到了矮樹叢,再望了一眼哭得傷心的天水,她沒有多想,便彎身走了進去。

「微……」在外面的四人頓時忘了該怎麼反應。她怎麼進去了?她是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嗎?這下真得完了,她一定有去無回的!

雖然他們真得很討厭她,可是他們也不希望她死得不明不白啊!而且她最近和王子很好,如果她有個萬一,那……

四個人不安的在外頭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就是不見她的人影。

「我去找人來!」天洵說著就要去找人來支援。

就在此時,一顆金色的小球滾了出來,接著百裡子星也鑽出了矮樹叢。

天洵兄妹瞠目結舌的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出樹叢的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又低著頭走了開去。

「喂!」天水愣了一會兒,才對著她愈來愈走遠的背影叫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喜歡你!」

百裡子星依舊沒有回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百裡子星發覺自己發獃的時間愈來愈長,也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於是決定給伊翔兒一個答覆。

下定決心后,她走向伊翔兒的專用書房,敲了敲門。

「進來。」房內響起伊翔兒低沉有磁性的聲音。

「是你!怎麼來了?」她站起身子,將她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露出溫柔的笑容。

百裡子星低垂著頭,靜默不語。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伊翔兒覺得她有些怪怪的。

她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我……」

他失笑得看著她的舉動,寵溺的揉揉她的頭髮,「你要說什麼?」

「我……」像鼓起多大的勇氣似的,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大聲地說去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決定成為你的妻子!」才說完,她就臉紅的低下頭,以至於錯過了他臉上一閃而逝錯愕。

「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好妻子的。雖然我是人類,可是我會努力融入這裡的生活……」她滔滔不絕的說著,完全沒有發現伊翔兒根本沒有再聽她說話。

說完了自己心中的話,沒有等到應有的回應,百裡子星納悶的抬起頭,才發現他已走到窗戶邊,臉色有些凝重地看著窗外。

她剛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百裡子星以為是自己口拙,才會惹得他不開心。

她走到他身邊,怯怯得拉著她的手,「是我說錯話了嗎?不然……」

「啊?什麼?」伊翔兒回過神來看著她。

當下,百裡子星沒有再說話,她發覺他剛才根本沒有再聽她說話。

伊翔兒將她摟進懷裡,「你真的決定要成為我的妻子,精靈王國的王子妃?」

百裡子星在他懷中堅決地點點頭,在心中補上一句:因為我愛你……

伊翔兒閉上眼,這樣不是最好的結局嗎?他一直想要的;可是為什麼他卻突然猶豫了起來,心中也出現不該有的痛楚。

※※※

再望了靜謐、安詳的別院,百裡子星和伊翔兒離開了這原本用來讓薇安靜養的地方。

決定他們的婚期后,伊翔兒就決定會到王宮去。婚禮將在那裡舉行,到是所有精靈王國的貴族、各國的國王都會參加這場盛大的婚禮。

坐在馬車內,百裡子星轉過頭看著伊翔兒,他仍是那嚴肅的表情。她聳聳肩,可能是因為最近事情太多了,所以他才會這樣吧!

望著底下飛逝的景物,沒有做過飛機的她覺得這樣的感覺很是新奇。

不久,一棟豪華的建築物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氣派、莊嚴的感覺和溫馨的別院截然不同。

「到了。」伊翔兒今天第一次開口。

「哦!」

馬車緩緩下降,穩穩的停在王宮大門前,而門口早就有一排身著整齊制服的僕人等候著。

「王子,歡迎回宮。」一名看似總管的年輕男子走向前,恭敬地鞠了個躬,然後叫來幾名僕人搬運他們的行李。

「國王和皇后正在議事房等您。」

伊翔兒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帶她去休息,晚一點在帶她來議事房。」

「是!」

百裡子星就這樣被人帶了進去,沒有特別的介紹,沒有受到特別的注目,她就好像是個尋常的路人,不需要特別注意。

她不是故意要計較什麼,只是,她覺得自己被忽略了;自從她答應伊翔兒的求婚後,伊翔兒對她就不如以前那樣溫柔體貼,常常看不見他的身影,即使見到,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算了,她還是別想太多吧。他是個王子,有很多事要做,哪有那麼多時間陪她呢?他跟著總管走向自己的房間,一邊自我安慰道。

百裡子星坐在鏡台前,任由女僕為她梳著已長至腰部的烏絲。

來到王宮已有一些時日,她見過國王、皇后,他們是一對和藹的夫妻,對她也很照顧,而那天那個年輕男子是王宮的總管,也是伊翔兒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這裡的僕人較別院的嚴肅,可能是工作環境的關係吧!她看了一眼正在為她梳理頭髮的女僕,沒有表情的表情,令人覺得難以親近。

在女僕的服侍下,她換上仍是金色系的衣服,不過質感較好。

「呃……」百裡子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你知不知道王子在哪裡?」

女僕恭敬的回道:「王子和總管正在偏廳談事情。」

「我知道了。」

「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不用了,我知道地方。」

王宮雖大,卻不像別院像座迷宮,所以走了幾趟,她已經知道大概的位置依照自己腦海中的地圖,百裡子星來到偏廳,才想進去,就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

「翔,為什麼你會改變心意?」說話的事總管,雷斯·諾斯特。

伊翔兒沒有回答。

「薇死的時候,你寄給我的信里充滿了對『金色精靈』的憤怒,為什麼事隔不到五個月,你卻——」

「你不懂!」

「那你告訴我啊!」雷斯追問。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別管。」

「我怎能不管?!你這樣做兩個人都得不到幸福的!難道你不知道後果——」

「別說了!」伊翔兒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雷斯蹙起眉頭看著他,「難道你已經忘了薇?」

「當然沒有,我永遠也不會忘了她……我愛她,永遠也不會變!」

「是嗎?可是——」

「雷,別再說了!我必須盡我的責任,讓金色精靈的能力發揮出來;至於愛與不愛……哼!」

站在門外的百裡子星聞言心都涼了,她拚命的告訴自己,他一定不是在說真心話;他以前對她的舉動,她看不出來是虛假的……他就算不愛她,也應該有一些喜歡她的,絕對不是因為責任,絕對不是。

「我要走了。」伊翔兒對雷絲道,「婚禮的事就請你多費心了。」

「我知道。」

直到房內的人要出來,百裡子星連忙躲到門后。

望著伊翔兒的背影,她第一次覺得有著雖然他人就近在咫尺,但他們的心卻相距遙遠的感覺……

在一個太陽高掛的日子,精靈王國的王子和金色精靈結婚了。

百裡子星身穿一襲金色精緻的禮服,緩緩的走向正在聖壇前等待她的伊翔兒。

當她把手交到他的手中,全場的賓客都為著神聖的一顆感動著;禮成時,所有的人都立起鼓掌,為這一對新人祝福。

可就在伊翔兒低下頭要吻她時,百裡子星卻望進了一潭沒有溫度的紫色深湖其中沒有任何情緒反應,連一絲絲的喜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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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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