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咦?爸,你怎麼在家?」蕭雪進了家門,踢掉鞋子,剛想要往樓上跑,看見蕭森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著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有些奇怪地問。
「我今天補休。」蕭森一邊說,一邊就近乎諂媚地笑笑,又拍拍身邊的沙發。「你過來一下,爸爸有事要問你。」
不會是又要逼我投考電影學院吧?蕭雪心中一陣厭煩,便站在樓梯口沒動,冷冰冰地問道:「什麼事?」
蕭森遲疑了一下,重新笑了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先過來坐。」這回的笑容卻有些尷尬。
「有事你就說啊,怎麼這麼羅嗦?!」蕭雪嘀咕著,到底還是走了過去。隔著茶几站在蕭森對面,從籃子里捏出一顆葡萄,慢慢塞進嘴裡。
蕭森忽然就有些急了,瞪著蕭雪,沉聲喝道:「坐下!」
蕭雪不由一楞,正想要反抗幾句,卻被蕭森眼裡那絲一閃而過的寒光給嚇得咽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去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邊偷偷翻著白眼,一邊用近乎喘息的聲音說道:「坐就坐,有什麼好叫喚的。」
在那次漫長的獨力奮爭之後,作為蕭雪努力讀書訓練的一部分補償條件。蕭森再也沒有對她聲色俱厲過。兩三年下來,蕭雪甚至都快要相信爸爸已經不會發火了。但,性別和年齡造成的心理弱勢,以及童年時代的某些痛苦記憶,仍舊深深地埋藏在自己心裡,讓她在突如其來的威嚇面前不由自主地要表示屈服。
單獨面對軍人出身的老頭子,還是老實一點為好。如果媽媽在的話自己倒可以表現得強硬一些。媽媽是一定會阻止爸爸對她施加暴力的。蕭雪這麼想著,沒敢抬腕看錶,只悄悄掃了眼牆上的鬧鐘,不由又有些泄氣。早該想到爸爸會補休,那樣自己也就不會這麼早回家了。這才四點半不到,媽媽回來至少還得一個小時呢。
蕭森顯然沒有聽清楚蕭雪剛才說了些什麼,等她坐了,便繼續訓斥道:「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爸爸媽媽什麼都盡量依著你,是為了讓你專心讀書學習,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養尊處優不懂得尊敬長輩的大小姐少奶奶。」
蕭雪忍不住輕輕「嘁」了一聲,臉帶譏諷地看住蕭森。「你不就想我去當大戶人家的少奶奶嗎?」
蕭森的氣勢立刻就有些弱了,眼神也不再象剛才那麼凌厲。「那也是你嫁進豪門之後的事情。而且,我們永遠都是你的父母,就算你將來真的大富大貴,也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必須對我們保持尊敬。不然我們還養著你幹什麼!」
我又沒叫你們養我。哼!蕭雪暗暗噴了下鼻子,嘴裡卻息事寧人般地說道:「好了好了,我還有好多作業要做呢。到底什麼事,快說啊!」
「哦。」蕭森答應一聲,臉上的表情忽軟忽硬,竟半天沒有出聲。
什麼嘛,明明是有求於我,居然還敢這麼凶,看我等會兒怎麼敷衍你。蕭雪心中竊喜,臉上卻努力不動聲色,只靜靜地看著爸爸,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好一陣兒,蕭森才終於清了清嗓子,盡量溫和地問道:「你最近還經常和你劉鑫師哥聊天嗎?」
自己果然猜得沒錯。蕭雪越發高興起來,嘴裡卻一本正經地答道:「沒有了,我怕聊天過多耽誤學習時間,所以都不怎麼上網了。」
蕭森詭秘地笑了笑,彷彿自己就是抓住了孫悟空的如來。「真的?那你媽媽怎麼告訴我昨天你還跟他聊天來著?」
「偶爾還是會碰到一次兩次的。嘻嘻……」蕭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只得嬉笑著想搪塞過去。
蕭森倒也不為己甚,仍舊用溫和的聲音問:「你劉鑫師哥是剛從河南回來嗎?」
這個昨天告訴過媽媽的,蕭雪想,便老老實實地答道:「是。昨天晚上才回來。」
「是去跟那家將要上市的公司談判嗎?」
「不知道,我沒問過。」
「哦。」蕭森沉吟了片刻,又問。「談判結束了沒有,你知道嗎?」
「好象是結束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劉鑫師哥很少跟我說這些。」蕭雪忽然覺得有些遺憾。自己昨天幹嗎不多問劉鑫師哥幾句呢?現在可好,連關子都沒法向老頭子賣。
不過,爸爸問這些幹什麼?他不是一向都看不起劉鑫的嗎?劉鑫出國之前,爸爸就經常說他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財迷,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劉鑫衣錦榮歸之後,爸爸對他的評價,也不過是升級為「走了狗屎運」的財迷而已,還是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每次劉鑫來他們家拜訪,他也總是不冷不熱地說幾句閑話,便找個理由出門或者躲進書房,把劉鑫留給媽媽和自己來接待。這會兒怎麼又關心起劉鑫的工作來了?
蕭雪越想越覺疑惑,抬頭看著沉思不語的蕭森。「爸,你想知道什麼,告訴我,下次有機會我好幫你問。」
「也沒什麼,不用了。」蕭森臉色一松,語氣卻轉而嚴肅起來。「劉鑫對你還好吧?」
「好啊。就象對待他的親妹妹一樣。」蕭雪這麼說著,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為什麼要和安昭離婚?」
「那當然是安昭不好啦,還能因為什麼?!」蕭雪想也不想地答道。
蕭森立刻露出几絲緊張的神情。「是他自己告訴你的嗎?安昭怎麼不好了?」
今天爸爸是怎麼了,盡問一些希奇古怪的問題。蕭雪一邊想,一邊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沒有,是我自己猜的。嘻嘻……」
蕭森這才鬆了一口氣。「人家的事情,你小孩子瞎猜什麼。哼!」
「是你問我才說的。而且,本來也是安昭阿姨不好,當初……」
「你知道什麼就當初?」蕭森厲聲打斷蕭雪,頓了頓,才又沉聲說道。「沒事了,你回房間寫作業吧。」
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蕭雪越來越覺得爸爸不可能無緣無故問出那些問題。按照她對爸爸的了解,假如不是有利可圖,爸爸絕對不會去關心別人的工作成敗。但,他能從那個談判中間得到什麼,怎麼得到?劉鑫師哥又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呢?蕭雪這才發現,除了知道那家公司是投資公司之外,她對劉鑫整天在忙些什麼竟完全沒有一點了解。劉鑫偶爾向她提到過的一些細節,她也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
也許以前她並不需要了解那些東西,現在她卻必須要開始學著去了解了。只有這樣,她才能弄清楚爸爸究竟想要對劉鑫怎麼樣,也才能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想到這裡,蕭雪一骨碌爬起身,打開電腦。
網上完全找不到「游龍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的字樣。而在分別以「投資公司」、「談判」、「上市」搜尋了一番之後,蕭雪又更加泄氣了。搜尋結果的數量都是以萬為單位來計算的,這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得完呢?
蕭雪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六點,便拿起,猶豫著撥通了劉鑫的專線。
「師哥,是我啊,小雪。」
「哦,小師妹,有事嗎?」劉鑫溫和的聲音里竟有著淡淡的驚喜。
蕭雪心中一亂,說話也有些不自然起來。「我們老師布置了一個了解商業公司運作情況的課外論文題目,我想寫師哥的公司,不知道方不方便?」
「沒問題。」劉鑫爽快地答應了,隨即又說。「我現在正忙,等有空再跟你講解,好嗎?」
「那……您晚上什麼時候能上網?」蕭雪惴惴不安地問。
「今天大概沒時間了。怎麼,你這麼急?」
「恩。老師只給了兩個星期的時間。」
「那應該來得及,呵呵……不過,我晚上會盡量抽空上來的。」
「謝謝師哥。那我等你啦。」
聽到那邊「咔噠」的掛機聲,蕭雪依依不捨地放下電話,隨便找了個講解股票市場的網頁,有一句沒一句地看著。忽然之間,一陣莫名其妙的喜悅從她胸中沛然湧出,轉眼就充溢了她的腦袋。蕭雪搖晃著站起身,搖晃著走到床邊,搖晃著倒下,抱住一個枕頭,半天,都沒有動一動。
怎麼她以前沒有想到用這種方法來重新打通和劉鑫之間的思想交流血管呢?象他那樣的成功男人,又怎麼會喜歡一個完全不了解他的事業的女人呢?假如自己不僅能在生活方面關心他,能在**方面滿足他,還能在事業方面幫助他,不是就更能吸引他愛上自己了嗎?想到這裡,蕭雪心中的喜悅越發澎湃激昂,很快就在她腦海里匯聚出一團巨大的火焰,不僅清晰照耀著她前行的方向,也大大鼓舞了她前行的信心。
誘惑男性雖然可算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本能,但在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情況下,如何誘惑劉鑫這個三十多歲閱歷豐富的成功男人,對十七歲毫無經驗的蕭雪來說,卻實在是個無法下手的難題。即使她已經輾轉摸索了近兩個月,問過許多同學,試驗過許多老師,看了許多成人網站,讀了許多色情小說,即使她知道瘦高型男人大都喜歡豐潤型女人,中年男性大都對青春少女充滿幻想,成功人士大都需要溫柔體貼順從的美麗,她也還是對自己毫無把握。她總覺得劉鑫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在青春美麗順從豐潤之外,他一定還需要著些別的什麼。
假如不是老頭子誤打誤撞的啟發,自己還不知要在黑暗中輾轉摸索多久呢。蕭雪越想越覺得意,全身也開始隨著劇烈的心跳微微顫動。
天忽然就黑了。帶著几絲涼意的風,從窗外盤旋著衝進來,又輾轉著從門口飄出去,一陣陣清冷著蕭雪的肌膚。但腦海里那團巨大的火焰,卻不僅沒有清冷安靜下來。反而風借火勢,火借風威,漸漸燒到了蕭雪的小腹。不知什麼時候,劉鑫也已經悄悄來到她的床前,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不聲不響地看著她,彷彿要用柔情的目光,將她徹底切爛,撕碎,拋灑在那一團火焰之中。
蕭雪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想要抬手遮住自己滾燙欲裂的臉,胳膊卻僵死了一般地橫在枕頭下面,怎麼都不肯動一動。在益發兇猛的心跳激蕩下,它們似乎也成了火焰的一部分,用無法遏止的顫抖和鼓脹,不斷製造出一串串麻癢,蓄積著,蓄積著,隨時準備對她殘存的那點清醒意志發起勢如破竹的猛攻。
自己總該做些什麼吧?但,除了等待,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站起來脫自己的衣服,還是走過去抱住劉鑫?想起那些色情小說里的女孩子,蕭雪幾乎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了。假如要她做出那些舉動,還不如現在就把她燒死。
看穿了她的心意似的,劉鑫漸漸收斂起微笑,無聲無息地走過來,伸出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停了一陣,又輕輕滑下,輕輕攬住她的腰身。
這不正是她渴盼了許久的幸福嗎?在漫長的不明所以的等待與摸索之後,這難道不正是她應得的補償嗎?……劉鑫到底有沒有愛上自己?自己會不會僅僅只是他用來發泄獸慾的工具?……第一次,這就是我的第一次了么?第一次之後,我又將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垂死掙扎一般地盤旋紛飛在蕭雪的腦袋裡,所有的念頭都模糊而零碎,彷彿已經被火焰燒炙得不成樣子,也許,永遠,都再也無法組合起來了。
在這些模糊飛舞的零碎念頭之間,那雙熟悉的眼睛,忽然就從沸騰的火焰背景中氣霧繚繞地冒了出來,以不容置疑的氣勢,沖開一切遮擋,強迫蕭雪放下枕頭,面對他,抱住他。
蕭雪心裡最後那一點可憐的清醒,立刻在烈火中化為了烏有。除了收緊自己的胳膊,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之外,她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她只能這樣,她願意這樣,她也渴望這樣。假如自己胡亂掙扎,說不定反倒會嚇跑了他。
然而,直到夜風再一次清冷了她的肌膚,劉鑫也始終只是傻傻地任她抱著,什麼動作也沒有。
蕭雪奇怪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她緊緊抱在懷裡的,也還是那隻討厭的枕頭,而已。
天已經黑透了。門外燈光明亮,卻靜若天涯。樓下遠遠地響著電視的音樂和父母的交談。他們想必以為自己睡著了,正在吃飯吧。蕭雪咬咬嘴唇,猶豫了一陣,慢慢站起身,走去關了門,又走回來,重新躺在床上。
這其實也可以算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幻想到劉鑫,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的力量。那以喜悅為引的**火焰,至今還燃燒在她身體里。讓她手腳鬆軟,讓她臉頰滾燙,讓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認:只有把它們發泄出來,自己才能得到安寧。
但她還是又猶豫了一陣,才慢慢撩起裙子,探出兩根手指,象是要觸摸仙人掌一般,輕輕地放在了底褲前端。
感覺到那種滑膩的濕潤,蕭雪不由打了個冷戰。只得先停下,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慢慢加力,按住那片墳起的濕布。
這回卻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冷戰,而是一次接一次劇烈的顫抖了。顫抖之中,一股股濃烈的酸麻,也從前而後竄進尾椎,竄過脊背,竄上後腦,隨即又散飛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和灼熱的火焰糾纏在一起,將她的身體捲起來,盪上去,直奔窗外那一片虛空。
蕭雪狠吸了幾口涼氣,**隱約開始酥癢。正想把另一隻手伸上去,抓住它們,恍惚之間,忽然又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悄悄窺視,驚得她連忙上下左右看了好一陣,才總算放下心來,再度集中起精神,繼續剛才的動作。
沒過多久,她的雙手就已經由外而內,分別放在了濕熱鼓脹和軟滑小巧之中。
**之火燃燒得益發宏偉壯闊了。而且,沒有了眼睛擁抱和各種念頭的火焰竟是如此純粹,純粹的彷彿連顏色也沒有。蕭雪暗暗為自己身體的奇妙感到心悸。是啊,在這樣純粹的火焰里隨著雙手節奏自由舞動著的純粹的肉身,分明就是人世間最為美麗的風景!任何一個襟懷坦蕩的人,都必然會為之屏氣凝神,衷心嘆服。她又有什麼需要掩飾,需要羞愧,需要害怕的呢?
擺脫了一切不自在的蕭雪,動作越來越靈巧,力量越來越充分,頻率也越來越快了。偶爾出現的艱澀和疼痛,也都在烈焰的燒炙下,迅速成為激發更多快感的原點。終於,在漫長的剎那之後,在某個永恆的瞬間,一股滾燙的洪流從小腹正中破閘而出,帶著刺痛吐著火舌,迅速淹沒了整片芳草稀疏的處女地。
抓著**夾著恥丘的雙手死死釘在軟肉深處,伸縮不已的腿和搖擺不定的腦袋猛地僵在空中。酸麻與熱火卷裹下的她的身體,倏忽就已經穿越了無盡虛空,來到世界的盡頭。
白茫茫一片乾淨的世界,蕭雪卻絲毫沒有覺得孤獨,而是滿心滿臉的喜樂和安詳。她身輕如燕地在這個世界里輾轉翱翔著,象是決心要將自己未來所有的快樂都一次透支幹凈。但她知道,那其實是不可能透支得乾淨的,在她一生中肯定還將無數次重新來到這裡,很多時候還會和劉鑫在一起。那又將是怎樣一種奇妙而美麗的終極體驗呢?
她並不真的想那麼快得到答案,並不。重新回到房間里的蕭雪,靜靜地看著周圍的黑暗和窗外的燈火,彷彿她的視線可以輕易穿越一切。也許,很多時候,等待也是美麗的一部分,必須儘可能仔細地享受,就象她一直等到十七歲才第一次體味到這種快樂一樣。
直到鬧鐘指向八點半,蕭雪才慢慢爬起身,隨便揀了套睡衣,走去隔壁的衛生間,沖完涼,洗完底褲。又在鏡中端詳了自己一陣,才走出來,下了樓梯,去廚房拿了兩罐椰奶,回到餐廳坐下,開始吃飯。
除了身材還不夠豐潤之外,她找不出劉鑫不喜歡她的理由。偏偏這一點又是急不得的,她畢竟還只是少女,光靠吃可吃不出凸凹有致的身材。蕭雪悻悻地想著,不由自主地甩了甩頭。
「怎麼?不合胃口嗎?」凌塵用柔和的聲音,在她背後問道。
「沒有,挺好吃的。」蕭雪一邊說,一邊就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誇張地嚼了起來。
凌塵笑了笑,拉張凳子坐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大吃大喝中的蕭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蕭雪只好放下筷子,問:「有事么?媽!」
凌塵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先吃你的。」
「你坐這兒看著,我還怎麼吃嘛。」蕭雪拖長了聲音,嬌嗔著。
「哦,那我不看了,你快吃吧。」凌塵一邊說,一邊就站起身,走去了客廳。
蕭雪回頭看著凌塵的背影,不禁暗自嘆服。媽媽的身材可比她要好得多了。雖然不是舞蹈專業出身,但長期的形體訓練,卻讓已經三十九歲的媽媽始終保持著綽約的身段。加上精心保養修飾的皮膚,溫文爾雅的舉止談吐,說不定在很多男人眼裡都還更有吸引力呢。難怪爸爸總是對她敬若神明,重話都不敢說一句。劉鑫師哥將來會不會也這麼對自己呢?
一定會的。自己將來一定會比媽媽還要幸福。蕭雪甜滋滋地想。
蕭雪之所以對這一點如此肯定,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比媽媽更漂亮,而是因為她相信,劉鑫不僅比爸爸更英俊瀟洒,還比爸爸更成功,比爸爸更聰明,比爸爸更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和劉鑫相比,爸爸簡直就是個窮怪老丑的武夫,笨蛋。除了身體好之外,就再也沒有一點值得誇耀的地方了。
假如自己是媽媽,是絕對不會看上爸爸這個身材矮小的川娃子。蕭雪這麼想著,便噴了下鼻子,臉上浮出些洞悉一切的得意。媽媽當初一定是被爸爸騙到手的。否則,在搬到這裡后不久,媽媽就不會以喜歡安靜不想聽到爸爸打鼾為由,一個人住進了客廳後面的這間小小的睡房。
不過,媽媽以前有沒有愛過爸爸,又是怎麼愛上的呢?爸爸這種人,難道也會說什麼騙人上鉤的甜言蜜語嗎?
蕭雪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蕭森和凌塵從來都沒有對她講過他們的戀愛故事。以前是她不懂得問,後來是她不想問。在那次艱苦卓絕的奮爭之後,她和他們的關係就再也沒有親密無間過。恐怕之前也未必是真正的親密無間。除了劉鑫師哥之外,又有幾個成年人願意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平起平坐呢?
不過,現在也許是到了問問他們的時候了。說不定還能從中吸取到什麼經驗教訓呢。蕭雪一邊想,一邊將剩下的幾口飯匆匆扒進嘴裡,扔下筷子,抓起最後半罐椰奶,走向客廳。
凌塵顯然並沒有專心看電視。聽到碗筷的叮噹聲和椅子的摩擦聲,她就立刻也站了起來,剛好和蕭雪走了個照面。「媽,先放著吧,等會兒我自己收拾。」蕭雪這麼說著,語氣里卻沒有多少阻止的意思。凌塵也只淡淡一笑,沒有答腔,仍舊過去將碗筷收了,然後才重新走回來,坐進蕭雪旁邊的單人沙發。
見凌塵眼望著電視並不出聲,蕭雪便也不問,只若即若離地盯著電視,眼角卻始終瞄在凌塵臉上。好一陣兒,發現凌塵悄悄轉頭看她,蕭雪這才側過臉來,嫣然一笑,凌塵的臉色立刻顯得有些尷尬。
「你這孩子,呵呵……」凌塵無奈地笑笑,沒有多說什麼,又把眼睛轉向電視。
和媽媽斗耐性,那可實在是找錯了對象,蕭雪想。不由就有些惱火。「媽,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沒有的話我上去寫作業了。剛才睡了半天,一點作業都沒做呢。」
「也沒什麼事。」凌塵沉吟著,又說。「你今天怎麼會這麼累?白天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是昨天睡得晚了點兒,嘻嘻……」
「是么?跟你師哥聊到幾點?」
「也就十一點,沒太晚。是我自己睡不好,大概做了什麼噩夢吧。不記得了。」蕭雪拐彎抹角地說,並不怎麼擔心謊言被揭穿。他們不可能會知道她在自己房間里做什麼,凌塵也很少會去追究這些。
「昨天晚上雨都差不多停了啊,怎麼還會做噩夢?」
「那誰知道。知道我就不睡覺了。」凌塵的追問讓蕭雪有些不耐煩,便將目光轉向電視,冷了語氣答道。
凌塵也不在意,大度地笑了笑,又問:「你師哥最近工作順利嗎?」
怎麼媽媽也關心起他的工作來了?一定是爸爸叫她問的,哼哼!蕭雪一邊想,一邊就敷衍道:「應該順利吧。我很少問他這方面的事情,他自己也很少提起。」
「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
見凌塵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蕭雪轉而誇張地說:「好多呢。人生啦,事業啦,生活啦,品味啦,吃啦,喝啦,玩啦,樂啦,等等等等,不可勝數。」
「這麼多啊,呵呵……那你們一定互相很了解啦?」
「不算很了解,一般了解而已。嘻嘻……」
「你覺得劉鑫師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都好,就是瘦了點,長得也不夠漂亮。」
「你這孩子……男的還分什麼漂亮不漂亮。」
「現在都這麼分的。嘻嘻……張國榮就很漂亮,謝霆鋒陳冠希吳彥祖也都不錯。」蕭雪臉上笑著,心裡卻多少有些奇怪,媽媽今天怎麼不督促自己學業了呢?
凌塵頓了頓,忽然略顯嚴肅地問:「你喜歡漂亮的多些呢,還是喜歡你師哥這樣的多些?」
蕭雪心中一抖,連忙掩飾著說:「這怎麼能拿來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怎麼不能比呢?假如一個漂亮男人的和一個你師哥這樣的男人一起來追求你,你會選擇哪個?」
難道媽媽看出什麼了不成?蕭雪的臉越發熱了。「媽~~,你問這些幹什麼?以前不是總說我還小,讀書要緊,用不著考慮這些問題的嗎?」
凌塵楞了一下,笑道:「那是兩年前。你現在都快成年了,可以開始考慮這些了。」
客廳的燈光忽然就亮了起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拍拖了呢?」蕭雪儘可能平靜地問,但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卻完全無法掩蓋她內心真實的感受。
凌塵沉吟著道:「如果對方不錯的話,當然可以。」
「那我……」驚喜之下,劉鑫的名字險些就脫口而出。蕭雪連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想到該說什麼。「那……什麼樣的男孩子你們可以接受呢?」
凌塵看著蕭雪的樣子,忍不住微笑著打趣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什麼問題?我忘了。嘻嘻……」
「那我再問一遍好了。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什麼嘛!」蕭雪噘嘴嗔道,「你剛才明明不是這麼問的。」
「那我剛才是怎麼問的呢?」凌塵嘴裡故做不解,臉上揶揄的神情卻益發濃烈了。
「你剛才……你剛才……」看著媽媽那樣的表情,蕭雪終於意識到自己即將落入陷阱。雖然那可能正好是她所渴望的陷阱,但被別人推進去和自己主動走進去,畢竟不是一回事。於是她咬咬嘴唇,轉而答道。「我喜歡又漂亮又聰明又富有又溫柔的男孩子。嘻嘻……」
「呵呵……」凌塵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一陣兒,才又故意做出遺憾的表情,說道:「那你是不喜歡劉鑫師哥了,對嗎?」
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窘迫立刻又脹了一臉。無奈之下,蕭雪只得嬌嗔地喊了聲,「媽~~」隨即抱起雙膝,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領教過媽媽的談笑風生了。雖然由於媽媽對她的期望也是讀書成材,她和媽媽的關係因而要比爸爸好很多,但她還是一直都不怎麼願意和媽媽說心裡話,象今天這樣的親昵笑鬧就更加難得一見。假如不是她們今天「各懷鬼胎」,恐怕也不可能輕易達到這樣的和諧吧。
「你劉鑫師哥也喜歡你嗎?」凌塵忽然又問,語氣竟微微有些凝滯。
蕭雪慢慢抬起頭,看了看凌塵,沒發現什麼反常的痕迹,便又把頭低了,輕聲說道:「喜歡吧。不知道。」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知道?呵呵……」凌塵的笑聲竟也不甚順暢。
蕭雪忍不住又抬起頭,看著凌塵的臉,依然找不到絲毫反常,心中越發覺得奇怪。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措辭,無奈地想了一陣,說笑的**不由就淡了,只得簡單答道:「也許他只是把我當妹妹喜歡的吧。」說完,心情忽然就有些煩悶。
凌塵若有所思地看著蕭雪,字斟句酌地說:「他又不真的是你哥哥。何況,你這麼漂亮可愛,隨便哪個男人都一定會喜歡的。關鍵是你喜不喜歡他。只要你喜歡他,我看不出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可是……他大我好多,又那麼有本事。」
「所以你才更要好好學習啊。學好了,將來就可以成為他的幫手。至於年齡,也就相差十五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幫手?說不定我將來成就比他還大,他還得求我收他做幫手呢。嘻嘻……」蕭雪的神色總算又漸漸輕鬆起來。
「這孩子。呵呵……你將來能有你劉鑫師哥一半的成就就不錯了。就算他肯做你的幫手,多半也是他讓你的,要不,就是在洗衣服做飯的時候。」凌塵這麼說著,聲音越來越從容,笑容里也漸漸浮現出悅目的光輝。
這就是母性的光輝嗎?蕭雪看著媽媽,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僅全然忘記了反駁,臉上的羞澀也幾乎沒了蹤影。在劉鑫這件事情上,她一向不敢奢望別人的支持,她也一直告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此時她卻意外地發現,母親的支持竟然對她如此重要,重要到不允許再失去的地步。想到這裡,蕭雪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凌塵身邊,輕輕叫了一聲,「媽。」然後蹲下去,摟住她,把頭鑽進那個多年未曾享受過的溫暖懷抱里。
凌塵也沒再說什麼,用手撥弄梳理著蕭雪依然潤濕的長發,動作異常輕柔,彷彿一根也不忍弄斷。
看到時間已近九點半,凌塵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低聲說道:「好了,不早了,你該去做作業了。起來吧。」
蕭雪「恩」了一聲,胳膊卻依然沒有鬆開。象是生怕凌塵會突然消失一般。
「你今天又不想睡覺了?」
蕭雪搖了搖依然埋在凌塵懷裡的頭,忽然問道:「媽。你以前跟爸爸是怎麼認識的?」
凌塵楞了楞,「怎麼忽然問這個?」
蕭雪扭扭肩膀,「說嘛,人家想知道嘛。嘻嘻……」
「也很簡單。媽媽回北京的時候,因為沒有戶口,所以找不到工作。那時你姥爺已經過世了,姥姥又一直有病,只能吃勞保。於是經人介紹認識了你爸爸,很快就結了婚。」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79年。」
「那時爸爸就是老師了?」
「是啊。不過也是剛畢業留校。」
「你愛爸爸嗎?」
「愛吧。你爸爸當時是北大團委副書記,人又長得氣派,好多女孩子搶著要嫁給他呢。」
「哇……爸爸以前這麼厲害啊?」
「當然。他是貧下中農,又是軍人出身,那時還是校黨委重點培養的對象。」
「那你們後來為什麼要來深圳?」
「後來這些都不吃香了啊。當然還有許多其它原因,不過大學裡面畢竟還是學問最重要。你爸爸底子不是很好,所以總吃虧。」
「那爸爸幹嘛不自己好好努力呢?」
「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在北京就已經呆不下去了。你爸爸來深圳后努力了好幾年,才慢慢趕上別人的水平。」
「哦。」蕭雪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忽然又問:「媽,你只愛過爸爸一個人嗎?以前有沒有別人追求過你?」
「你這孩子,呵呵……」凌塵的笑容又有些尷尬起來。「快去做作業吧。媽媽也要睡覺了。」
「說嘛,媽~~」
凌塵定了定神,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我只愛過你爸爸一個,行了吧。快做作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