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個星期後,溫寧對著程晴千交代萬交代,又不放心地檢查了冰箱里的半成品食物一次,這才拎著簡單的行囊,和同學們上車走了。
這次的寄宿家庭活動,莫妍也參加了,不過令溫寧有些意外的是,那個老是跟在她身邊的大陸男生競沒有跟著一塊兒來。
見她獨自一個人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也沒多問,倒是在看見滿車只有他和莫妍兩個亞洲人後,體貼地坐到了她身邊。
莫妍對他感激地笑了笑。
一路上他本來還在擔心著程晴到底會不會懶得燒飯結果餓了肚子,但路上美麗的秋天景色卻漸漸吸引了他,讓他暫時忘卻了對程晴的擔憂。
車子駛在鄉間的小道上,雖然顛簸,但空氣清新,風景宜人。路旁高大的溫帶樹木已經紅了樹葉,棕紅脆黃的枝葉在晴朗藍天下交錯相映,一陣風吹過便刷刷刷地落下一大把葉子,全撲在慢慢行駛的廂型車上,不少還落進了開著的窗戶內。
一片卵狀的黃色葉子被風吹落在溫寧臉上,然後就像沾了黏膠一樣,緊緊貼在他臉上不放。他失笑地將這片頑皮的樹葉拿下,左看右看,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植物。拿在鼻前嗅嗅,只有屬於植物的淡淡清香,還摻著一點點的秋意。
遠方已經半是枯黃的草地上,雄起了一捆捆農家準備過冬的牧草,幾頭白身黑頭的羊兒仍不死心地在近乎光禿的草地上埋頭苦啃,像是要吃足一個冬天的分量才肯罷休。
出生在熱帶地區的他,哪裡見過這樣四季分明的景色!
他一時看得痴了,直到手裡那片葉子又被一陣金風吹走,他這才回過神來。
「阿寧?阿寧?」莫妍忍不住輕輕戳了戳他。「你在想什麼?」
「在想阿晴會不會忘了煮魚湯的時候,魚片要先炒熟湯才不會有腥味。」
他一半的心思在眼前美景上,被莫妍這一問,便毫不猶豫地將心裡另_半在想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她眨眨眼,好像被他這麼誠實的回答給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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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租莫妍被分在同一戶人家,屋主是史密斯太太,丈夫已經去世了,三個孩子都離家生活,兒子在西班牙經商,大女兒在澳洲教書,小女兒則在倫教當職能治療師。
史密斯太太是個精神奕奕的女人,雖然有些駝背,但身材維持得還不錯,不像很多英國女人老了便發福得不像樣,連走路都很困難。
他們到達史密斯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史密斯太太熱情地招呼他們,帶著他們去附近的樹林逛逛走走後,便回廚房準備做晚餐給他們吃。
溫寧本想自告奮勇地幫忙,卻被史密斯太太給推了出來。
她說:「哎哎哎,廚房是女人的地盤,你進來做什麼?叫妍妍進來幫忙就好了。」
莫妍帶著勝利的微笑和史密斯太太進去廚房。
十分鐘過後,莫妍也被史密斯太太請了出來。
她一看見溫寧便伸伸舌頭,然後警告他,「不準問為什麼,也不準說出去喔!」
溫寧用心知肚明的眼神看著她,乖乖地閉嘴什麼都沒問。
晚餐是在廚房的大木頭桌上吃的。
史密斯家的廚房相當有歷史,沒有電爐,只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灶爐,想要煮東西的時候,還得把燒得紅透的木炭移到灶爐底下。
晚餐吃得很簡單,英國道地的鄉村派、烤紅蘿蔔和一道甜布丁,還有一些自製的全麥麵包。
溫寧每吃一樣東西便沉思一會,想著這道菜應該是什麼樣的做法。
莫妍卻是吃得高高興興,最後還和他搶最後一塊鄉村派,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史密斯太太見他們倆這麼捧場,把自己做的菜全部掃乾淨,樂得闔不攏嘴。
吃完了飯,史密斯太太便把他們趕去睡覺,說明兒個一大早隔壁的瓊斯先生要帶他們去附近的大教堂做彌撒。
溫寧住的房間是史密斯太太兒子的房間,裡頭還有一些他的書、吉他樂譜,甚至是小時候的玩具。
房間一角的直立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溫寧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著這房間的主人是什麼模樣?他在這間房裡是怎麼度過那最青澀的年少歲月的?
他在台灣老家的房間,現在已經變成老爸老媽堆積東西用的倉庫,他小時候使用過的東西,丟的丟,送人的送人,留下來的也沒幾件。
看見這個房間幾乎維持原樣,他心裡有些感慨。
史密斯家位在英格蘭的鄉村地區,晚上非常安靜,靜得連木頭傢具因為溫度改變而冷縮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迷迷糊糊中,溫寧提醒自己一件事——
明天得去問問史密斯太太,那道鄉村派是怎麼做的?嘗起來雖然奶味重了點,不過要是能稍加「改良」一下,應該會是程晴喜歡吃的口味,如果能再加點雞湯調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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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翻來覆去想著那道鄉村派的做法,加上會晚上都沒睡好,直到天快破曉時才昏昏睡去,結果自不起來,莫妍只好自己一個人和瓊斯先生去教堂做彌撒,溫寧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他連忙刷牙洗臉,匆匆跑下樓梯想要去教堂的斯家裡空無一人,他喊了老半天,才在前院的香草園裡聽見史密斯太太的應答聲。
「你啊!睡得像小豬一樣,早上我怎麼喊都喊不醒,妍妍只好自己和瓊斯先生去教堂了。反正現在也快中午了,待會你先吃點午飯,下午我帶你去附近的人工湖逛逛走走吧!」史密斯太太挽著一籃剛摘下的香草,走進門對他說。
「史密斯太太,不知道能不能請教你昨天那道鄉村派的做法?」他鼓起勇氣問。
「鄉村派?你也有興趣?」
嗯?什麼叫「他也有興趣」?難道也有別人問嗎?
「妍妍也說想要看我做這道派呢!」
「妍妍?」
「是啊!如果我沒記錯她名字的話。中文名字真難記啊!像你的名字,溫……溫什麼的?」
「溫寧,史密斯太太。」
「是啊!溫寧,念念倒像一個瓷器牌子呢!」她慈祥地笑了起來。
「接待過這麼多學生,你還是第一個想學這道派的男生。」
「是嗎?」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妍妍說她要看著我做,不過她和瓊斯先生去了教堂做彌撒了,下午還要去蘋果農場看人家做蘋果酒,大概四、五點才才會回來吧,嗯……」
她想了想。「你要不要先學點別的?」
「別的?」
溫寧想了想,昨晚的菜色除了這道鄉村派比較有特色以外,其他的都是些水煮的根莖類食物,只要切塊丟進水裡煮熟就行,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
史密斯太太提議,「我還有一道拿手點心想不想學?」
「點心?」努力想,可是程晴好像很少吃點心的樣子。
「怎麼?在想心上人喜歡吃些什麼點心嗎?」史密斯太太在旁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嗄?沒有沒有沒有。」他連忙否認,耳朵卻一陣陣微熱。
心上人?程晴哪裡是他的心上人,只不過是同住在一起,他想讓她也吃點好吃的東西罷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看到好吃或難得一見的料理,他都想學起來,回家后做給程晴吃吃看。如果她喜歡,稱讚幾句,他一整天的心情都會很快樂,連睡覺時也會不知不覺地帶著微笑。
要是她沒說什麼,只是笑笑,那他就會開始緊張,不知道是哪邊做得不好不合她的胃口了,太咸?太淡?太軟不夠有彈性?煮得太老還是半生不熟……
總之他會一直胡思亂想,自己不斷偷偷試驗改進,直到程晴吃了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他才會鬆一口氣。
和之前的滿不在乎比起來,現在的他反倒細心過了頭,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今天要做些什麼菜,程晴才會喜歡吃。
「溫寧?」史密斯太太見他這麼專心地思考了三分鐘,專心到兩片落葉掉在他頭上都渾然不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到底要不要學啊?」
「要。」他回過神來,本能地直接回答要學。過了一會他才想到要問:「要學什麼?」
史密斯太太笑了出來,「橙酒起司蛋糕,我先生以前最愛吃的。」
「你先生?」
「是啊!」她回頭望了望屋后的林地。「他去世已經好久了呢
唉!自從他走了以後,我就很少做這道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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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起司、奶油、細砂糖、消化餅乾、雞蛋,杏仁角、葡萄乾和柳橙酒,一字排開在廚房桌上,溫寧拿出小筆記本,二記了下來。
「一般做起司蛋糕,都是用萊姆酒來泡葡萄乾,因為我先生喜歡喝柳橙酒,所以我改成用柳橙酒來浸泡,沒想到味道更濃郁,他愛吃得不得了……」
史密斯太太一面將材料攪勻,一面不禁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個時候日子很苦,三個孩子都還在念書,每一個人的生活花費都是一筆為數不小的開銷。他們沒有錢去買現成的蛋糕,她就只好自己學著做。
丈夫喜歡喝酒,卻也只能喝自家釀造的柳橙酒,而且每次只能喝一點,捨不得喝太多。於是她便想出了這道點心,將柳橙酒放人蛋糕中,些微的量便能瀰漫在香濃的起司中,丈夫吃得讚不絕口,有時候還會和三個孩子爭著吃呢……
遙遠的記憶在熟悉的食物香氣中一段段湧現,等到她發覺的時候,一滴眼淚已經不小心滴落在起司糊裡頭。
「喔!對不起!」她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說:「你可不可幫忙一下?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沒問題。史密斯太太,你還好吧?」溫寧靜靜地問。
「沒事沒事,老毛病而已。來,你把這些消化餅乾壓碎,把杏仁角、奶油混合在一起,然後壓在這個模子底部。」
她遞給他一個圓形的模子。
「好了以後再撒上葡萄乾。不過再等等,這葡萄乾要浸上半小時左右才會人味。麻煩你了喔!」
說完她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離開廚房。
溫寧一直在旁邊看著。
原本他正很用心地記下做蛋糕的用量和手續,但突然有一種淡淡的哀傷氣氛湧現,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筆,轉過頭去看著史密斯太太臉上的表情。
她在微笑。
一會兒又眼眶含淚。
她臉上的表情很遙遠,好像她人已經不在這個廚房裡,而在一個她曾經熟悉的時空里。
那裡有她的丈夫、有她年幼的孩子,還有熱鬧的笑語聲。
可是她的手依然沒停下,做蛋糕的記憶彷彿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即使人神遊不知到何處了,雙手仍能憑著以往的記憶操作著,一絲一毫都不會出錯。
直到—滴眼淚滑落在起司糊里,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做這道橙酒起司蛋糕?這蛋糕裡面,想必含有許多她和丈夫、孩子的共同記憶吧?所以她才會猛然跌進時光隧道里,忽喜忽憂,一時無法自拔。
那他,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學這道點心?
原來每一道自己親手做出來的食物,都含有不同的意義。
愛情、親情、友情……各種情感不一而是,但背後相同的卻是那一份希望對方能感受咱己心意的真情。
史密斯太太的蛋糕,是做給她的丈夫和孩子們吃的,所以即使過了很久,當她再做這道點心的時候,她依舊覺得這是做給他們吃的。
那是屬於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們的橙酒起司蛋糕。
而他,是要做給程晴吃的。
把葡萄乾從浸泡的橙酒中拿起,然後一粒粒鋪在已經壓碎的消化餅乾上,水果酒的香氣飄溢出來,淡淡地涌滿整個廚房。
如果有一天,程晴不在了,那他做這份蛋糕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史密斯太太一樣,跌入那曾經溫暖的記憶里?
他不知道,而那種未知的感覺讓他心裡一陣悶,又有一點慌張,好像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就近在眼前,他遲疑著不敢去拿,卻又害怕被別人搶先一步。
悶悶地拿著手上剩下的幾粒葡萄乾丟進嘴裡,橙酒的香氣瞬間湧入舌尖,酒氣薰上,他臉一陣通紅。
走出廚房,他看見史密斯太太在溫室里抽著煙。
他走了過去,本想問起司蛋糕的餅底他已經弄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但走到史密斯太太面前,他突然覺得眼前的老太太有一種遙遠的美感,雖然白髮蒼蒼,皺紋滿面,但那雙藍色的眼睛卻清澄一如大海。
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個美人吧?
這樣的念頭他沒說出口。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看她吞雲吐霧,抽完了大半根煙。
史密斯太太轉過頭,對著他笑了笑,「這家裡現在還真安靜呢!你說是嗎?」
他點點頭,沒有回答。
「我想我該去倫教看看我那小女兒了,這裡是鄉下,交通又不方便,老是期盼他們回來也不是辦法。而且他們又忙,哪有空專門回來看我這個老人家。」
她摁熄了煙,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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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起司糊從高處倒人烤模,輕輕敲打底部逼出氣泡后,以一百六十度隔熱水烘烤,四十分鐘后拿出來,放涼后再冷藏。
廚房裡飄散著淡淡的水果酒香與奶香,縈繞不去。
史密斯太太說她累了,想休息一下。
「這屋子後面是個很大的人工湖,四周種滿了樹,秋天到了,滿地都是落葉。你要不要去踩踩落葉?那兒空氣清新,人煙稀少,是個很適合沉思的地方。」
離開前,史密斯太太這樣對他說。
於是他一個人走到屋后的人工湖,那湖裡的水是用來供應鄰近大城市的民生用水的。湖的四周種滿了他認不出名字的大樹,在濃濃秋意下全染成了鮮艷的紅色與橘色,枝葉倒映在清澈湖水中,宛如湖中也生著這般艷麗的顏色。
樹枝上雖然仍舊紅葉茂密,但地上卻已鋪滿了厚厚一層脆黃的落葉,越往湖的盡頭,落葉堆積得越厚。
天空、湖水、地上全被秋意染紅,橘紅色系的色彩由濃至淡不規則地包圍著整個湖區。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美景。
他踩在落葉上,沙沙的聲音起先讓他覺得很新鮮,踩得久了,心裡卻有一種捨不得,彷彿這每一腳都是踩在一個即將消逝的生命上頭。
又彷彿,是踩在脆弱的心上,一踩便碎了,只剩下殘餘的肢體被大地吸收,回歸自然最原始的懷抱。
一陣風吹來,滿天紅葉飛舞,婆娑的枝葉中穿插著倦鳥的身影,成雙成對。
他突然想起了程晴。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東西?自己出門前為她準備好的炒飯炒麵吃了沒?合不合她胃口?那些菜夠不夠她吃?
想著想著竟入了神,一個人獃獃地在站在湖邊,看著遠方變幻的雲朵,慢慢在夕陽餘暉下染上溫暖的色彩……
回到史密斯太太家,他考慮了很久,終於拿起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想打個電話給程晴。
他也不知道電話接通后,要說些什麼。
只是那股想聽聽她的聲音的渴望是如此洶湧,彷彿他再不拿起話筒付諸行動,便要被那股他從未體驗過的思念給淹沒。
電話響了快半分鐘依舊沒人接,他很失望地放下電話。
程晴跑哪去了?
他歪著頭又想了一會。他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呢?說不定她只是去了學校找教授,或者是在圖書館念書而已。
大門突然被打了開來,莫妍抱著滿懷的蘋果酒走進來,一看見他就開心地喊,「阿寧,你沒去蘋果農場真可惜,蘋果酒的做法很有趣呢!而且那兒的蘋果酒都是自己釀造的,很好喝喔!你看我買了這麼多,有沒有興趣嘗嘗?」
「是嗎……」
他定了過去,從她身上拿起一瓶酒,看了半天卻說:「這酒精濃度那麼高,適不適合做起司蛋糕啊?」
「嗄?」莫妍會不過意來。
「沒事,沒事沒事。」溫寧自己也發現失言。怎麼他一看到任何和食物有關的東西,盡想著要怎麼利用才能做出好吃的東西討程晴歡心?他是不是有點走火人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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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廚房裡,擠了三個人。史密斯太太仔細示範鄉村派的做法,溫寧在旁用心記著筆記,一面不時要求自己親手做一次,莫妍卻只拿著數位相機拍個不停,不動手做也不動口問,十足的旁觀者。
「妍妍,這到底有什麼好照的?」史密斯太太一面將煮熟的馬鈴薯加上奶油和牛奶攪拌壓成泥,一面忍不住問。
「沒有啦!只是要照回去給某個人做參考用的。」她邊說臉上便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對做菜一竅不通,要是我動手,這間廚房八成十分鐘內會起火災。」
「呵呵呵,誰這麼苦命啊?」史密斯太太也笑了起來。
她另起了鍋子,把紅蘿蔔和牛肉倒了進去拌炒,然後加水燉了起來。
「命苦?才不命苦呢!我肯教他做菜,可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溫寧忍不住插嘴,「你不是才說自己不會做菜的嗎?怎麼教人家!」
「用嘴巴教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我雖然不會做菜,可是對食物的味道卻記得一清二楚,吃過一次就不會忘喔!反正我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直到我吃了對味為止嘍!」
「真是大小姐喔!」他不客氣地回嘴過去。
莫妍只是吐吐舌頭,然後繼續專心地用數位相機拍攝下製作鄉村派的整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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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溫寧在史密斯太太的客人留言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還留下了一句小小的感想——
史密斯太大的鄉村派,有家的味道;而她拿手的橙酒起司蛋糕,卻充滿了遙遠的思念。
莫妍在旁歪著腦袋看著,突然說:「溫寧,你好像變了耶!」
「變了?」他沒什麼在意地問:「哪裡變了?」
「嗯……」她想了半天,卻答不上來。
那種改變其實是很難去形容的吧?因為太細微,因為改變的地方不是外在,而是在最深的內心裡。
史密斯太太開車送他們倆到集合的地點,雖然僅有三天,但溫寧卻覺得好像已經認識史密斯太太很久了似的,競起了捨不得的感覺。
「康寧?」史密斯太太停好了車,走過來喊他。
「史密斯太太,是溫寧,不是康寧。康寧是一個瓷器的牌子。」莫妍掩著嘴替溫寧回答。
「唉!我又忘了!看看我這老糊塗。不過你們每次都只來上一、兩天,一下子又走了,有時候我還真捨不得呢!」史密斯太太搖搖頭。「你們啊!聖誕假期要是沒事的話,也可以來看看我喔!」
「放心,史密斯太太,我會的。」她馬上拍胸脯打包票。「不過我可以帶朋友來嗎?」
「歡迎,當然歡迎嘍!是不是就是那位要做鄉村派給你吃的先生?」
「呵呵——」她笑笑,沒有回答。
史密斯太太與他們兩人各自擁抱道別,然後微微紅著眼,目送他們兩人上車。
「保重啊!妍妍……康寧……」她依依不捨地在車窗下向他們倆揮手道別。
「是溫寧啊!」溫寧不死心地提醒她,一面和她揮手道別。
「唉,不都一樣嗎?名字只是個代號,我只要記得你的人就好了。」
史密斯太太並不在意。
車子駛得遠了,史密斯太太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不見了,莫妍突然靜靜地說:「她好寂寞呢!」
「是啊!」他也靜靜地回答。
「阿寧,你知道嗎?其實我想我們現在都很幸福。」
他轉過頭來看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思?」她笑笑。
溫寧聽懂了,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