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土鱉應聘
丟下那個還在琢磨城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日本女孩，莫明走到馬路對面。在一堆自行車裡，他那輛實在太不一般了，腳蹬子還剩下兩個軸，就是個光桿，車座也爛的露出彈簧，車鎖則是一副銹跡斑斑的手銬，這輛自行車絕對屬於能把小偷氣哭的那種。
在人流里穿行了十多分鐘，莫明趕到了濱海人才市場。他的到來引起了周圍的注視，顯然大家不是看帥哥的，而是他那身衣服實在是太引人注目。
將自行車停靠在一個公告欄旁邊，然後在大家的注視下掏出那副手銬將車子鎖好。周圍的人也就是看兩眼罷了，來應聘的人關心的都是自己的前途，大家只是覺得穿著城管制服應聘確實有些搞笑。
事實上，不是莫明故意想引人注目，他早上從藍魅出來原本是打算去城管隊上班的，當然要穿制服了。
人才市場每到周二和周五招聘會的時候都會人頭攢動，現在想找份稱心如意的工作非常不容易，就連殯儀館招聘都會引得無數本科生、研究生趨之若鶩。現在無論找個什麼工作都需要文憑，連保潔公司招人都得要大專以上的，這就有點太扯了，哪個大學開過掃地擦玻璃專業？
等候了許久，人才市場的大門依然緊閉，隔著玻璃門可以看到，用人單位的招聘人員已經把招工海報懸挂起來了，應該是早就進去了。來應聘的人員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有躊躇滿志的應屆畢業生，也有一臉愁雲慘霧的傢伙，不用問，這些人一定是找了多次都沒找到滿意工作的。
莫明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早上那碗餛飩估計不幹凈，這會兒肚子里咕咕嚕嚕的向自己抗議。他捂著肚子走到右側的一個衚衕了，那裡有一間公廁。這個招聘市場他已經來了很多次了，熟的很。
公廁牆壁上有個小黑板，上面有兩行粉筆字：收費五角、軍人免費。門口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守在門口收錢。
老頭一看見莫明來了，急忙站起身來，抄起粉筆龍飛鳳舞的加了四個字：城管一塊。
兩行字變成了三行
收費五角
軍人免費
城管一塊！
莫明苦笑著掏出一個一元的鋼鏰，在老頭仇恨的目光中鑽進公廁。這老頭估摸著是吃過城管的虧，一副看見階級敵人的樣子！
城管現在就是個最招人恨的職業，前幾天有個滷肉店掛出牌子：城管與狗不得入內！看看這個公廁的牌子就能理解中國最受人尊敬的職業和最令人討厭的職業了。
這城管真的不能再幹了，這個職業低工資，高消費啊！上廁所都比別人貴一倍！莫明心裡暗道。
等方便完出來以後，就現人才市場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久候在外面的人群蜂擁而入。莫明花十塊錢買了張入場券，拿著那張粉紅色的門票，也跟著人群往裡擠，門衛看見他那身藍白相間的城管制服，仰著下巴用鼻子哼了一下。
應聘人員基本上都是抱著厚厚的檔案袋，有些人的簡歷印製的相當精美，尤其是有些姿色或自以為有些姿色的女孩，在每份簡歷中都貼上搔弄姿的玉照，讓人搞不清楚，她找工作的目的究竟是今後打算賣藝還是賣身，抑或兼而有之？
人才市場剛剛開門，各個攤位前就已經里三層外三層，不少精心打扮過的女孩瞬間就被擠的花容失色，招聘位置的前面都有不少人在諮詢、填表。
莫明仔細的看著每張高懸的海報，上面有各個公司的招聘職務和具體要求。
副總經理一名，年薪三十萬，大型國有企業或跨國公司研磨機械行業五年以上高級管理經驗.......
擔任過五年以上大型國企高管的，還來人才市場找工作？
投資理財顧問，本科以上學歷，豐富的人脈資源，處級以上領導幹部家庭優先........
靠，到底你們要招聘的是本尊還是他爹？
世界五百強企業，國有金融機構，上市公司業務主管，年薪可達十萬.................
連公司名字都沒有，不用問，肯定是賣保險的，可達十萬，那是上限，下限呢？保底工資有沒有？這個不用考慮。
從一樓轉到二樓，連一家合適的都沒有，隨便一家公司，最起碼的要求也是本科，不少崗位只要海歸，土鱉一律不考慮，哪怕你是土鱉的極品——中華鱉精都不行。
可憐莫明別說海歸了，連土鱉都算不上，人家要求本科學歷，他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混上一個。別人穿著校服在學校里捧著課本念「英格里希」的時候，他正在披著袈裟在山裡的一座破廟敲著木魚念「額米豆腐」呢！
這個人才市場相當的大，一樓、二樓人群很擁擠，三樓則較為冷清，三樓招聘的大部分是銷售人員，對於很多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畢業生和莫明這種缺乏人脈資源的外地人來很難適應這樣的崗位。當然，還有幾個是跨國大公司招聘頂尖人才的，而這種人纔則往往不會到人才市場找工作。
莫明終於看見一個不需要文憑的工作：摩托車送水工。
這個工作比較符合他的心意，每送一桶純凈水，有兩塊錢的收入，一天少說也送個四十多桶，每個月也有兩千七、八的收入，扣除摩托車的油錢，還能落個兩千塊，只要你肯出力，就能多掙錢。缺點是要自己先要花錢買輛二手摩托車。
不過這個攤位很冷清，現在願意出力賺錢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大家都是讀書讀出來的，賣苦力無論是前途還是錢途都不是很美妙。花了家裡半輩子的積蓄讀了大學，還要去干苦力，那何必還要上大學呢？
招聘送水工的旁邊，還有個攤位，那裡擠了不少人，只是這些人似乎都是一臉的鬱悶。
海報上寫著：
美國奧德廣告公司濱海公司招聘策劃人員一名，底薪四千，每周工作五天，每年一個月帶薪假期。
這個職務居然沒有具體的要求，只是寫了一句話：飛翔的想象力是我們的唯一條件。
四千一個月，還有帶薪假期？這個條件確實太誘惑了！奧德是國際著名的4a級廣告公司，至今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世界五百強企業球八大廣告集團之一。對於這個公司，莫明並不陌生，它的廣告牌就豎立在海洋廣場上，城管隊天天都要經過那裡。
這樣的公司招人，自然是人潮如織，可是似乎每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一個二十七、八歲，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職業裝的女考官微笑著解答著詢問，旁邊有個身穿紫色職業裝、短裙的女孩在攤位前給每個應聘的人分著考卷。
「先生，您也是來應聘的嗎？」穿紫色短裙的女孩笑容可掬的問道。
莫明一愣，還沒待他回答，一張考卷就到了手中。
不得不相對於二樓那些招聘考官牛氣衝天，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這兩個女考官的態度讓人覺得心裡舒服多了。現在找工作不容易，所以考官們一般都是你們愛來不來，反正大爺這裡有工作，你們不幹有的是人搶著乾的那種心態。而奧德的招聘考官的表現就職業的多，就算應聘不上，把你給斃掉了，起碼也算安樂死。
「您這裡要求學歷嗎？」莫明輕聲問道。
穿紫色短裙的女孩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崗位我們公司只需要創意和能力。」
「我沒有這方面的專業經驗，也能應聘嗎？」莫明對這個崗位還是很動心的，四千起薪啊！
給城管幹臨時工，一個月才八百。五倍的薪水，不動心絕對是假的。
「想象力是人與生俱來的能力，只是有些人的想象力因為環境、教育等各種原因被束縛了，對於這個職位，我們公司最需要的就是肆意張揚、狂放不羈的想象力。至於可行性的問題，那是整合營銷部的工作，具體到這個職務，我們不需要經驗，您如果有興趣，就請填了這份試卷吧。」
有意思！不要學歷、不要工作經驗！最讓莫明覺得心裡舒服的一點是，這個女孩絲毫沒有對自己身上這套城管制服表現出不悅、鄙夷的情緒。
大公司出來的，就是有職業素養啊！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啊？怪不得所有的應聘人員都在撓頭呢！
.......你是位口袋書作者，請用一百字描述中國歷史.......
.......有人把冰箱賣給愛斯基摩人，了大財，您能否用不到一百字把手機賣給一位正在遵循靜默教規的修女.......
........畫兩幅海報，一則要求立法嚴禁槍支，另外一則給全美來複槍組織.......
兩張卷子，八道題，都是類似這樣的東西。
旁邊的應聘人員都在小聲的低估：「這是什麼垃圾問題？」
「我靠，準備了兩個月，軟硬文廣告、經典策劃案看了好幾本，都用不上啊！」
「中國歷史五千年，一百字描述，這不是胡來嗎？」
「把手機賣給不許說話的人？這比把梳子賣給和尚還難啊！」
................
莫明看著這份卷子也覺得頭大，這比腦筋急轉彎還要無厘頭，簡直沒有章法可循啊！而且既然是考試，也不封閉，就在這裡隨便填，那不就可以互相抄了嗎？再一想，也對，誰抄誰啊？有誰敢說自己寫的是對的，別人寫的是錯的？或者說誰又能保證抄來的答案是對的？
既然是這樣了，反正也沒打算能應聘上，那就隨心所欲的寫吧。
莫明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支假冒的萬寶龍水筆，趴在桌子上就開始答題。
不足十分鐘部答完，簽上自己的名字和聯絡電話，抬起頭看看其他人，大部分都還是空白。
莫明將考卷遞給穿著黑色職業裝的女考官，將那支水筆插在上衣口袋裡，大步流星的走向旁邊招聘摩托車送水工的攤位。還是這份職業比較有把握！
女考官看了一下，臉上笑容變得有些尷尬，肌肉頓時僵硬了，穿著紫色職業裝的女孩湊上去看看答案，臉上一片緋紅，低聲嘟囔了一句：「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