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裝逼的境界
莫明心思沉重的走向校長室，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一個中年女人的咆哮聲。
「這樣的學生，一定要開除！而且必須送交公安局，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我就不明白了，濱海一高也算是省重點了，怎麼會有素質這麼低下的學生！才十幾歲，就敢拿東西傷人了，這是學生嗎？這是女流氓啊！你們學校是培養人才的，還是培訓黑社會的？」
女人的聲音非常的尖利，莫明站在門外，聽的清清楚楚。
「對，一定要送交公安局！這還了得了？咬人，你是屬狗的？小丫頭長的斯斯的，沒想到這麼野蠻····我說老劉啊，咱們一高收學生，不光要看成績，品德也要把把關了····不要讓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進來，你看看她的學生檔案，一個掃大街的媽，能教育出什麼好孩子！我們這種精英階層的孩子怎麼能跟這種下三濫在一個學校！」
屋裡傳出一個低沉的男中音，一聽就知道是大會言、小會言、前列腺也炎的那種人。他的語等偏慢，時不時蹦出兩個重音的字，而且隔兩句話就有個間斷，這是平常講話的時候，給下屬留出鼓掌時間的習慣。
莫明聽見他們的話，拳頭攥的嘎吧吧響。莫明這幾年來，一直給人的感覺是好脾氣，從來不和人計較什麼。
你不在乎的東西，你會計較嗎？現在穩定的生活是他最需要的，也是他最珍惜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是他不能容忍的，那就是對乾媽的侮辱，而乾媽，這是莫明的逆鱗！這是絕對不許觸碰的一點。
「不許你們說我媽媽！」屋子裡傳來郝思佳的聲音。
莫明心裡一沉，現在不是個可以感情用事的時候，佳佳不出事兒才是關鍵，這口氣不想忍也得忍下去。
「咚咚」莫明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粗憨的男人聲音。
莫明推門走了進去，校長室很寬大，裝飾的也相當豪華，實木的板桌，真皮的椅子，水晶吊燈，應該說這件屋子是花了不少錢的，但是卻給人一種惡俗的感覺，怎麼看都不像校長室，而是暴戶的辦公室。
一個穿著淡藍色夏季西裝，打著暗紅色領帶的胖子，眯縫著眼睛看著莫明道：「你找誰啊？」
莫明彎著腰，恭敬的問道：「請問，哪位是劉校長？」
胖子用短粗的拇指，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你有什麼事兒？」
莫明看見佳佳站在牆角，頭低到胸口，她一見莫明來了，頭就垂的更低了，頭披散過來將臉完全遮住。
這個校長怎麼看都不像個文化人，倒像是黑磚窯的窯主、小煤窯的礦主，整個就是土財主像，手上戴著個碩大的金戒指，脖子上還掛了塊玉。
「我是郝思佳的哥哥，聽說她在學校惹了點禍·····」
莫明話還沒說完，皮沙上蹦起一個中年女人，這個女人的衣服應該都是名牌，要說也都算合體，但是卻搭配的很奇怪，感覺像是借來的。她的臉又瘦又長，眼角和嘴角都有些下垂，嘴角上方還有顆黑痣。
莫明從她的臉上分明讀出了兩個字：刻薄！
「你是她哥哥？你來的正好！你們家那個沒教養的，把我們家薇薇的頭給打破了，你說怎麼辦吧？」中年女人的聲音震的水晶吊燈都有些晃悠了。
「您消消火，都是孩子嗎！您看，您的損失，我賠，我賠還不行嗎？我是她哥哥，也算是家長了，我給您道歉！」莫明彎腰給這個刻薄的女人，九十度的一躬。
「哼哼」，刻薄相的女人鼻子了哼了兩聲，聲音里滿是輕蔑，她指著沙上坐著的一個女孩道：「我們家薇薇將來是要上哈佛、上普林斯頓的，那是要讀博士的！我女兒的頭被打破了，傷了腦子，這種損失你拿什麼賠？你賠的起我們這個哈佛博士的腦子嗎？」
莫明看見沙上還坐著三個人，一個女孩頭像亂草一樣，耳朵上穿了幾個洞，鼻子上也有個鼻環，牛仔褲更是滿是窟窿，腦袋上包了一塊紗布，總而言之就是滿身都是洞，坐在沙上也不老實，腳翹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還不停的在抖動。用濱海土話形容來這就叫做得瑟！
這樣的貨色也能考上哈佛、普林斯頓？難道美國的名校也擴招？莫明對她的前景不是很看好。
還有一個男生，圓胖臉，比光頭多出兩毫米頭的圓平頭，透過短短的頭，能清楚的看到青的頭皮，他一手搭在沙靠背上，脖子上掛著個碩大的金鏈子，手上把玩著一個三星伯爵，同時用眼角的餘光懶洋洋的看了看莫明，看人總是將頭向一側偏轉十五度，表現出一種輕蔑，那意思是大爺我不稀罕用正眼看你！小胖子用眼神表示了一下了自己的強勢地位以後，隨即又失去了興趣，繼續玩著手機。
如果裝逼犯也要判刑的話，這孫子起碼是二十年以上的那種，而且絕對不許緩刑、假釋、保外就醫。裝逼併不是很討厭，有些裝出了層次、有的裝出了意境，裝憤青裝小資的都有，比如阿嬌人體藝術照片拍完，依然可以復出裝純情，做含淚狀：人家當年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哦！
而這個小胖子則屬於裝逼犯中的另類，裝黑社會身上下都是按照濱海市的黑道大哥形象打扮的。現在這年頭，黑社會大哥裝逼都裝大學教授，而大學教授裝逼都裝董事長、總經理，大學裡面研究生稱呼導師清一色叫「老闆」，尤其是女研究生叫起來嗲聲嗲氣，拖著長音軟綿綿的叫一聲「老闆~~~~」，和夜總會小姐招呼嫖客用詞、語調如出一轍。
這才叫境界，裝逼都裝出了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gdp都被裝逼裝增長了。
雖然時代在展，社會在進步，但是人們的意識並沒有與時俱進，大家心目中的黑社會大哥還是停留在九十年代末，而且確實有不少黑社會老大是很懷舊的，至今保持裝束不變，傳統文化在這個層面有序的保留了下來。
但是莫明可以斷定這個小胖子肯定不是混黑社會的，否則光剽竊大哥造型的這一宗罪，就足夠被打的親媽都不認識他。
小弟造型比老大還拉風，那不是找死嘛!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沙上站了起來，他的個子不低，一米八應該還冒個頭，身材也算魁梧，這是臉型過於柔和，長相很和諧。這種人男生女相，在相書上屬於官相，莫明認定這個人應該就是郝思佳的班主任說的那個方局長了。
方局長留著一個無比奸詐的大背頭，頭梳的油光水滑，跳蚤上去都能跌個跟頭話的時候，手錶從袖子里不經意的露了出來，閃閃光，皮鞋更是鋥亮能當鏡子照。他的樣子倒有幾分神似香港老電影里的著名反派——曹查理。
這個男人用鄙夷的眼光看著莫明：「怪不得，家裡能出這麼野蠻的孩子，原來是有傳統的，有個當城管的哥哥，再出個當流氓的妹妹就不奇怪了，反正都是流氓，區別不過就是一個穿著制服，一個穿著校服!」
莫明強壓著火，陪著笑臉道：「你消消氣，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您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和孩子計較呢？您看，您二位有什麼要求，我們盡全力滿足，抽支煙，抽支煙。」
莫明從口袋裡掏出那包剛買的芙蓉王，撕開煙盒，遞給酷似暴戶的校長一支，又遞給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支。
方局長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你一個當城管的，一個月才賺幾個錢？憑你的工資，你能抽得起這種煙？拿開，你的煙我不抽！」
說罷，方局長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也是芙蓉王，不過人家抽的是芙蓉王鑽石，一百多一盒，而且還不好買。
莫明尷尬的將手縮了回來，劉校長一看教育局長不抽，也將已經點燃放在嘴邊的煙在煙灰缸里杵滅了。方局長從自己的煙盒裡又掏出一根，扔給了劉校長，他樂不可支的叼到嘴上。
「您看啊，咱們私了行不行？您的氣派一看就是當領導的，大人有大量，何必和我們這種小人物為難呢？這孩子上個學不容易，您就高高手，放她一馬，我們一家人都會感激您的！」莫明點頭哈腰的道。
莫明來之前就打定了主意，為了媽媽和妹妹，今天就是再委屈也忍了！乾媽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實在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劉校長叼著煙捲，含混不清的接茬道：「就是，還是私了好，這弄到公安局，對學校的影響不好啊！」
「私了？你們當城管的不就會這一套嗎？逼那些小販私了，好弄幾個煙錢，哼，別跟我來這個！還有你，老劉，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怎麼能容忍害群之馬存在呢····我們當領導的要以身作則，維護法紀的尊嚴，我和你們這種沒有法制觀念的人沒什麼說的·····這個學生一定要送交公安機關處理，原則的東西，沒有人情可講！」方局長一擺手打斷了劉校長的話，義正詞嚴的道，依然是隔兩句就停頓一下。
方局長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戲子在舞台的味道，很不真實的感覺。他的手錶將窗外的陽光在牆壁上射成一個橢圓的光影，隨著手的動作在牆壁上晃來晃去。
「就是，私了？你拿什麼私了？我女兒的哈佛博士腦袋，那是能拿錢衡量的嗎？這次一定要把她送到監獄去！劉校長，你要是敢包庇她，別說我翻臉不認人！」刻薄相的女人拍著沙扶手隨聲附和，語快的像馬克沁機槍。
校長劉胖子忙點頭道：「不會，學校一定不會包庇犯了錯的學生！您請放心！」
「哥，別求他們！開除就開除，你不要再求他們了！」郝思佳從牆角里站直了身體，大聲的叫道。
「閉嘴，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嘛！」莫明一聲厲喝打斷了她。
他心裡暗道姑奶奶，這會兒你就別添亂了！突然，莫明現，郝思佳一直被頭遮擋著的臉上，隱隱有血痕。
「看到了吧，現在露出真面目了吧，女流氓就是女流氓！她根本不怕住監獄，沒準她已經是幾進宮了！老劉，你以後招生的時候，一定要把好關！」方局長吐了個煙圈陰惻惻的道。
莫明兩步走到郝思佳的面前，粗魯的用手將她的頭撥開，只見她白皙的臉上，赫然有數道手指印，而且一道道都已經腫了起來，頭上有幾個明顯的腫塊，即使隔著頭，一摸也是很能感覺腫的很高，嘴角也有乾涸了的血跡。
「佳佳，對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兒？」莫明冷冷的道。
一直強作鎮定郝思佳突然抽泣了起來。
「哼，又開始裝可憐了，真是會演戲！」刻薄相的女人冷笑道。
莫明也不理會他們，只是冷著臉追問郝思佳：「到底生了什麼！哥和媽都了解你，你是個不會說謊的女孩，今天到底生了什麼，你對哥哥說明白，天塌下來，哥哥也給你頂著！」
說完，莫明回過頭，冷冷的掃視著屋子裡的人，緩緩說道：「如果有人敢欺負你，我絕對讓他後悔他爹媽為什麼把他生出來！」
這幾個字說的很慢，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磨牙的聲音。
滿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連一直低頭玩手機的方柯和宋小薇也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莫明的眼睛里，又出現了那種掛滿冰霜的眼神，此刻的他像是一匹雪地孤狼。
不過，這次他不是演戲，而是真正動了殺機！這個家，是他的逆鱗，誰敢觸動他的親人，一定不能放過！
郝思佳依然在抽泣，莫明眼裡的厲芒更甚，「啪」的一聲脆響，他揚起手，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在劉校長的板桌上，實木板桌硬生生的被拍塌了架子，轟然倒地，上面的水晶煙缸、地球儀滑落在地上。地球儀更是散了架，滿地亂滾。
「講！」莫明厲聲喝道。
滿屋人已經被嚇傻了，他們從莫明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殺氣。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兇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