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辜婕心一直想找時間和星野御人好好談一談，可是這兩天他幾乎都是很早出門，很晚回家，她根本沒有合適的時間可以和他討論，眼看請假的日子即將結束，她焦急的希望能有所答案。

也許她應該到公司去找他?雖然她並不想打擾到他的工作，可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唐管家，你知道御人公司的地址嗎?我有些事想找他談一談。」

「當然，辜小姐，那就讓司機送你過去吧!」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些?我坐計程車就可以了……」

「哪兒的話，你是這裡的主人之一呢。五分鐘可以嗎?我會請司機備好車等你的。」

「那就麻煩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乘坐這樣豪華的汽車，白色的車中極品「勞斯萊斯」，優雅的品味與乘坐的舒適，當然，它還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榮耀與地位。

「辜小姐，已經到了。」

當汽車停靠在一棟幾十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前，司機先生馬上下車為她拉開了車門。

「星野先生的辦公室在三十三樓，你需要我先幫你打個電話通知秘書嗎?」

「不用了，我直接上去就行了，謝謝你。」

金色的帷幕玻璃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芒，整棟大樓顯得氣派非凡。

經過層層的詢問，她才上到頂樓的辦公室。

「辜小姐，恐怕得麻煩你稍坐一下，總裁正在開會，但是我已經通知他，你在等他了。」

秘書小姐非常客氣的將她引領到沙發上，並遞上飲料。

「不好意思，我應該先打個電話告知的，讓你麻煩了。」

「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

十幾分鐘之後，星野御人由會議室中匆忙的走出，略微訝異的走向她。

「你怎麼來了?到我辦公室再說。」

他粗魯的將她拉進辦公室內。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辜婕心都還未能坐妥，他已經迫不及待的丟出問題，就好像這裡不是她該出現的地方一樣。

「我有事想找你談，可是在家裡又碰不到你的面，所以我只好……對不起，我打擾到你的工作了嗎?」

「什麼問題?」

「我的假期就快要結束了，所以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討論一下有關繼承的事……」

還不就是為了錢的事!她就這麼沒有耐心再等一下嗎?也許，今天她到這裡來，便是來「視察」她的財產吧?她想看，他就索性讓她看個夠!反正，他也不想再繼續拖延下去。

「優子，幫我準備直升機……」他透過電話通知秘書小姐。「走吧!我帶你去看。」

「帶我去看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將她帶往屋頂陽台，不一會兒的時間，風沙陣陣吹起，直升機降落在中心圓圈的位置。星野御人將她帶上直升機。

「星野先生，請問我們要到哪?」

「先到橫濱分公司的上空，再到大阪和神戶的分公司。」

他簡短的對駕駛交代完，便對著辜婕心說：「我們在上空讓你了解公司所在的位置，如果你想進到公司裡面去看，我們隨時可下直升機。」

「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讓你了解一下，你所有的公司股權，到底擁有些什麼樣的產業。」

所經過的每個地方，他都短暫停留並為她解釋了公司業務所屬的性質。

「剛剛的橫濱分公司，整棟建築物都是我們的，有關傳播媒體的部分，都在那一棟大樓內，而大阪的這間，是從事相關雜誌與周邊產品行銷的企劃中心，待會兒我們要到的神戶，你會看到服飾部門與相關流行產業。」

她不清楚他為何突然這麼做，但是乘坐直升機的經驗，卻比了解公司的產業還讓她的印象深刻……從直升機上往下望，所有的東西都盡收眼底，轟隆做響的引擎聲，說話幾乎都要用吼叫的才能聽得清楚。

兩個多小時之後，他們又回到原來總公司的停機坪上。

他帶她回到辦公室內，秘書小姐已經先行下班了。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辜婕心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富有」，這些生活除了在雜誌或電影上，她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會有親身經歷的一天。

「為什麼要讓我看這些?」

「這不就是今天你到這裡來的目的?你想在出售股份之前，先確定自己擁有怎樣的資產。」

「御人，其實我並不想將事情算計的這麼清楚，我不需要太多的金額，我告訴過你了，只要夠我轉換環境……」

「你開個價吧!並不是我在拖延你的時間，等到價錢確定了，我保證你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錢。」

「也許……幾十萬?」

「幾十萬?」如果她說的是美金，那大概等於她繼承金額的三倍。

星野御人笑了，一種瞭然卻又帶著嫌惡的笑容。

「你什麼時候會回台北?」

「大後天一早的飛機。」

「好，我後天之前給你答案。」

「謝謝……」

辜婕心不懂的是，她要求的太多了嗎?幾十萬台幣如果照律師所估計的，那不過是她所繼承的財產不到五六分之一的金額。

辜婕心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不喜歡她。

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現在沒有什麼親人，她到這裡來的目的，只不過是想如果能夠有更多的親戚，對她來說會是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可是，他卻好像不是這麼想的。

在來到日本以前，她根本不知道紅悅阿姨遺留給她為數不小的遺產……這對她不是最重要的，她珍惜的是像唐管家這樣的長輩，或是像拓人以及御人這樣的親戚，即使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從小就只有母親與她相依為命的辜婕心，還是希望能有更多值得互相關心的親友在身邊。

她之所以希望能夠在回國以前解決這件事，只不過是因為謝崇昱持續不斷的騷擾，造成她莫大的困擾，如果她繼續再待在公司里，因為他被解僱恐怕會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她不但失去工作，還得搬出宿舍，生活一定會馬上陷入困境的。

以她現有的積蓄來說，也許僅夠她找個簡單的住處，以及一兩個月內的生活費……以現實的情況來說，她當然希望最好是能提早解決繼承的問題，這也能讓她擺脫謝崇昱的糾纏，以及完成換個新環境的願望。

不管御人對她到底抱持著怎樣的想法，自己對他不能說不介意……可是他對她時而關心、時而排斥，又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才好。

※※※※

「辜小姐，有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應該是萱婷打來的吧!上次她留了這裡的電話給她。

「辜小姐，我是長瀨徹，希望你還沒有忘了我是誰?」

長瀨徹?很快的，她憶起他是誰。

「是的，長瀨先生，我還記得你……找我有事嗎?」

她應該沒有留給他電話才對，怎麼他會知道這裡的電話?對了，他認識御人，很可能他們本來就互相熟悉。

「你沒有忘記要讓我當嚮導的承諾吧?你答應過我的，不過今天不是要到觀光景點，而是想請你參加一個舞會。」

「參加舞會?」

一群陌生人，還有禮貌卻言不及義的談話內容……她不是很想參加。

「你答應過我的。上次，本來有一些事想要和你談，可是後來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我可以請教一個冒昧的問題嗎?當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什麼問題?」

「像辜辜小姐這麼美麗的女人，擁有許多的追求者當然是很自然的事……我想請教的是，御人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為什麼他會這樣問?他們的表現會讓別人這樣以為嗎？

「他不是……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她很好奇。

「不，這是很自然的，以辜小姐和御人的條件，在任何人的眼中應該都是匹配的一對，不過在我聽到你的答案之後，我很高興，這代表其他人都還有機舍。」

「長瀨先生……」

「請稱呼我徹，舞會在今天晚上七點，讓我去接你好嗎?」

「我……可能不太適合去參加，參加那樣的場合總會讓我有一點不自在，而且，我也沒有合適的衣服……」

「你認識我，我會陪著你，而且還有許多上次你已經見過的人會參加。放輕鬆一點，多認識一些朋友對你沒有壞處的，至於合適的禮服，那更不是問題。七點，辜小姐，我一定會準時出現的。」

他不待她的回應，便掛上電話。

一個小時之後，僕人送來一個方型的禮盒與一大把玫瑰花，上面還附了張小卡，寫著——雖然我知道再美的禮服也不及你的千分之一，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穿上它。徹。」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長瀨徹就為她準備好了今晚的服裝，她不能拒絕的只好穿上它……奶油色的細肩帶短洋服，將她白皙無瑕的膚色，襯得更是晶瑩剔透，配成套的琥珀短項鏈與手環，幾經猶豫之後，她還是赴了他的約。

辜婕心的出席引起眾人讚賞的眼光，如寶玉般的凝脂，再加上合宜的穿著打扮，鬆散盤起的頭髮更突顯她細緻亮麗的五官，裸露出的香肩與後背，更增添了純真性感的氣息……許多人的眼神跟隨著她，她的一顰一笑都惹來許多的注意。

在身旁一直伴隨著她的長瀨徹，頗引以為傲的將她介紹給許多在場的人士；他今天穿了一身深棕色的直排西裝，同色系的襯衫配上淺色的絲質領帶，兩人的造型果然頗為相襯。

「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這隻舞嗎?」

「這也是我的榮幸……」

看著長瀨徹處心積慮的要討她歡心，辜婕心的心中雖有一絲被追求的光榮，但卻也有更多的落寞，為什麼御人就不會這樣對她呢?

才想著那個人，便意外的在一個轉身之後發現了他的蹤影，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場合總是會遇見他，難道這些商場上的聚會，會來參加的就是這些人嗎?但是這次，御人的身旁多了一位艷麗的紅衣女郎，她緊貼住他的身軀，兩人狀甚親呢。

看見他的辜婕心下意識的就想躲開，她不想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他，也不願他發現她的存在。

然而她的腳步愈想往左邊移動，長瀨徹強硬的手臂卻故意將她帶領到醒目的方向……這讓他們不看到彼此都很困難。果然，她發現了御人銳利的眼神向她掃射過來，她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並在音樂聲結束之後，很快的離開舞池。

「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長瀨徹關心的問。

「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累了……」

「我可以請你跳下一支舞吧，婕心，我不知道今天你也會參加，那我們乾脆一起過來就是，也不必麻煩徹了。」

星野御人很快的走到他們的身邊，客套的說詞，卻沒有掩飾話里的不滿。

「御人，今天辜小姐是我的女伴……你不怕冷落了你的亞曼達?我看她現在正朝著這邊看，那樣的眼神可絕對算不上友善喔!」

「這倒不勞你操心，舞會攜女伴參加是再正常不過的，但那可不是說整晚除了她，和任何人說話跳舞都不行吧!婕心，我要你陪我跳這一支舞。」

他的請求倒更像命令，因為他拉起她，摟住她窈窕有致的曲線，就往舞池中央走去。

「這衣服是你的，還是他送的?」

「我沒有合適的衣服，況且我也沒有要求他這麼做……」

「你不必對我解釋這些，我很清楚大概會是怎樣的情況……只不過，這樣合身的禮服，令人好奇你們彼此的熟稔度……」

她聽出他話里的含意。「你想說什麼，你別太過分……」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你需要表現得這麼激動嗎?這又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情況。」

「你……」

辜婕心生氣的想推開他，她不要再接受他這種莫名的指責……但她的掙扎，只換來更緊迫的鉗制，他放在纖細腰部的手指，不但加重了力量，還將她柔軟的身軀緊緊的往他的身上靠，兩人的中間沒有太多的空隙，她無力的任憑他在自己裸露的背上，游移他靈巧的手指，並帶著她在舞池中緩步的移動。

「你知道為什麼長瀨徹要接近你?」

「什麼?」

「你以為他只是仰慕你的美色，單純的只是想獵艷?」他又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他們是我們公司的競爭對手，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超過你的了解。你繼承公司股份的事，在商場上已經是人盡皆知，他們接近你，只是為了博取你的信任，接下來，他們就會和你談論股份出讓的事情。」

真的是這樣嗎?他和本田先生所表現出來的善意，都只是為了金錢?

「不相信?我還在想，你三番兩次接受他們的邀約，是不是為了哄抬你手中股份的價錢，不過你放心，他們出的價錢不會有我高的，他們只不過是想打擊我們公司的士氣罷了！」

他為什麼總是這樣想她!她根本不知道他們那些人的用意，才會來參加舞會的。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放開我……」辜婕心又試著推開他。

然而他很清楚怎樣做會讓她停止這些無謂的掙扎，他的手指移到她細嫩的臉部，劃過她的臉頰，經過微啟的朱唇，一路滑下她柔細的頸部肌膚……

「我說過我會考慮你開的價錢，雖然貴了一點，但我相信它的附加價值會值得……」

她使不上力，只能微弱的哀求。「求你放開我……」

「我會的，表妹，只要你記住我說的話，離那些人遠一點?」

然後他猛然放開她，冷漠的離去。

※※※※

他們兩人幾乎是在同時間到家的，雖然送辜婕心回家的人是長瀨徹，但緊隨在後的車內，卻是星野御人。

一進到屋內，唐管家馬上焦慮的報告一個不好的消息。

「大少爺，二少爺他在發高燒，剛剛家庭醫生來過一次了，可是二少爺的高燒還是沒有好轉的現象。」

「我馬上去看他。」他很快的衝上二樓，而辜婕心也跟在他的後頭。

「拓人，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他握住弟弟的手，傳來的溫度比正常人高出許多，拓人的額頭上也冒出許多的汗珠。

他虛弱的點點頭。「大概是昨天玩水，你如果知道了，又會罵我的。不過，我先告訴你，剛剛唐管家已經先罵過我了……」

「傻孩子。」對這樣體貼又可愛的弟弟，他怎麼忍心再責怪他呢!

「表姐也來了?你今天好漂亮……」

「拓人，你覺得好點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準備些什麼?」

「沒關係的，我常常這樣，抵抗力不夠強，也許我應該多運動。」

「好，等你明天病好了之後，我們一起去跑步好不好?」

「好呀!咳咳，咳咳，我好難受……」

「怎麼了?拓人，你哪裡不舒服?」星野御人馬上緊張的抱坐起他。

「我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胸口……」

「婕心，麻煩你從衣櫃中找幾件換洗的衣物好嗎?我要立刻送他去醫院。」

星野御人很快的抱起羸弱的弟弟，快步的往樓下走去，而胡亂收拾了幾件衣物的辜婕心，緊跟在後。

星野御人將弟弟抱上車后，以飛快的車速往醫院行進著，讓坐在後座安撫著星野拓人的辜婕心，著實緊張了起來。

他們很快的到達醫院，並將星野拓人抱進急診室。

「醫生，麻煩你，我弟弟他人不舒服……」

「別緊張，讓我檢查一下，找張醫師過來，先檢查他的血壓還有心跳！」醫生很快的分配工作與檢視的手續。「星野先生，你們先到外面等一下吧!檢查后，我會通知你的。」說完，他拉上布簾。

在急診室外焦急徘徊的星野御人脫下西裝丟在一旁，並拉扯開領帶，解開上面幾顆鈕扣的白襯衫上已汗濕一片。

辜婕心這才知道他對拓人的愛，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冷淡，相反的，他幾乎是用全心全意的力量想要保護他，他的焦慮讓她不忍，她走上前去，主動的握緊了他的手。

「不要擔心，像拓人這麼可愛的男孩，上帝會照顧他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起先，他只是木然的看著她，在他的眼裡快速閃過的，有狐疑、有猜測，終於他相信她是出於真誠的關心，因為眼神是不會說謊的。

「謝謝，但願真如你所說的。」

多年來，他不知有多少次抱著弟弟衝進這家醫院的急診室，到後來連醫生、護士都認識了他們，通常也會給予特別的照顧，但沒有一次，他能在醫生出來以前，稍稍放下擔憂焦急的心，因為拓人，是他惟一的親人。

「坐下來，你要相信醫生，不會有事的。」

辜婕心給他堅定的眼神，鼓勵他要有信心，她握住他的手雖然不足以包含他，但兩隻細嫩的小手卻傳遞了無比的勇氣。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她給了他一種安定的感覺，他跟著她坐到候診的長椅上，兩人的身軀輕輕的依靠，兩雙手緊緊的交握著。

好不容易等到醫生的再次出現，他們慌忙的站起身。

「怎麼樣?」

醫生輕輕的搖了搖頭。「很可能是受寒引起的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肺炎?情況很嚴重嗎?」

「還好送醫的時間早，如果度過這一兩天的危險期，應該康復的機會就會大增，放心吧!我認為情況還不算太壞。」

「那就麻煩你了。」

「幫他辦住院手續吧!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別擔心。」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