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宗祺然疲倦地坐進椅內,開完冗長的系務會議,回到辦公室只感到身心俱疲,在這個沒有姬洛璇的斗室內,陪伴他的只有一室的孤寂,對映著他的孤單。

他的腦海里不時地湧現姬洛璇的笑臉、姬洛璇的淚眼、她的輕聲細語和溫柔體貼,每當想起她,疼痛便開始戳刺著他的胸口。在那少得可憐的相處中,他們有默契地構築起疏離和客氣,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觸敏感的心結,他懷著愧疚任由她迫不及待地飛離他身邊,卻總在想象著她與另一個男人相偎的情景時品嘗椎心之痛。

儘管他的未婚妻是潘若琳,但他卻很少想起她,而思及她時那淡而無味的罪惡感則顯得嘲諷,他沒有辦法同情潘若琳,一如沒有辦法同情自己,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並不夠愛她;但相對地,他也不認為她有多麼愛他,他們只是在人生的道路上,選擇了一條便捷的道路走。

不知不覺中,他聽到自己嘆了口氣,眼睛則已不知盯著電話多久了,是否要打電話給姬洛璇這個問題在他心裡形成了劇烈的掙扎,當他終於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話筒時,潘若琳敲了下門,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妳怎麼來了?」他的氣一泄,放下話筒問道。

「我不能來嗎?」

她的笑容透露嬌縱的味道,激起他胸口些許的反感,

「不是,妳這樣不問一聲就跑來,我伯妳會撲個空。」他淡淡道。

「我知道你剛開完會。」潘若琳笑嘻嘻地道。

如果他沒有蹙眉,表示他控制得很好,她的言下之意彷佛他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這令他感到不悅,他真不明白這種會讓男人反感的事,潘若琳怎麼會這麼高興而得意地大方說出口?

「有事找我?」他將心底的感覺壓下,淡問。

「當然嘍。」她將手中的喜帖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笑道:「先挑喜帖吧!我媽跟你媽已經去找人排過黃道吉日了,我想我們要挑暑假這段時間的黃道吉日來完成婚禮,不然等開學我們就沒辦法度蜜月了。現在離期末也剩不了多少時間,如果連日期都還沒定,那其它的事情更難決定了。」

「暑假?」他蹙起了眉,這是誰決定的?!要結婚的人是他,怎麼沒人問過他?!

「當然,難道是寒假?」潘若琳白了他一眼,而後笑問:「你覺得哪一張好?」

宗祺然甚至沒對那些喜帖看上一眼,只淡淡地道:「我並不打算暑假結婚。」

「為什麼?!」她還以為他對這些事不會有意見,由她作主就好了。

「我暑假很忙,接了幾個研究案,什麼時候會比較空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有時間結婚度蜜月?!」想到這件事,他直覺地排斥,訂婚才剛舉行不久,對姬洛璇的感情也尚未沉澱,怎麼可能有心情結婚?!而潘若琳居然連問都沒問過他的意見就自作主張決定暑假辦婚禮,這未免太不尊重他了!

儘管他沒將不悅表達出來,但冷淡的態度卻已惹惱了潘若琳。

「拜託!到底是結婚比較重要還是研究案比較重要啊?好好一個暑假你幹嘛把自己弄得那麼忙?忙到連結婚都沒時間會不會太離譜了?!」

「案子是早就接了的,暑假我看是不行了。」

「既然你那麼忙,那何必跟我訂婚約?!你娶你的工作當老婆不就好了?!」潘若琳大聲道,一天到晚就是工作、研究,她快受不了了!

宗祺然不想和她吵架,既不理性也吵不出建設性。「有必要這麼急嗎?我覺得我們好好地規畫之後再選定合適的時間比較好吧?況且我們才剛訂婚。」

有必要這麼急嗎?這話她聽著就刺耳!「你的意思是我像沒人要似的急著要嫁給你是不是?!說什麼好好規畫!你根本連談都不想跟我談!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就只有我在一頭熱,你別以為我除了你之外沒別的選擇!」潘若琳怒氣沖沖地道。

他蹙起了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能避免爭吵,老實說他覺得很累。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怒道。

「我不想吵架。」宗祺然嘆道。

他的倦容令她心一軟,稍稍回復了冷靜,放柔了語調道:「我們年紀都不小了,雙方家裡的壓力也很大,一直拖下去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我希望你慎重地考慮一下暑假的日期,不然你告訴我什麼時候適合,好嗎?」

「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他道。

潘若琳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未婚夫一眼,滿懷委屈地轉身開門,看見了門旁不知何時到來的姬洛璇,她靜靜地背靠著牆,俏臉上沒有表情,潘若琳抿抿唇,一語不發地離開。

宗祺然只有疲累地揉著額頭,一種既可笑又悲哀的感覺從心底直冒上來。結婚不該是一件快樂的事嗎?為什麼他如此抗拒?暑假的忙碌成了他最佳的借口,他掉進了自己造成的泥淖里,已經沒有人能拉他出來了,因為姬洛璇已經背向他,而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殘忍,所以現在他連求得憐憫的資格也沒有。

姬洛璇跟隨著潘若琳的離去而出現,他懷疑這段爭吵她聽到了多少,而當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紅帖時,明顯蒼白的俏臉瞬間揪疼了他的心。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她移開了視線,做出了若無其事的模樣問道。

「不……妳來得剛好。」他輕輕地道,目光貪戀地膠著在她身上,似乎只有她在身邊的時刻,他才感到平靜。

她照往例將已完成的工作交給他,並做口頭報告,但慢慢地,她發現雖然他眼睛凝視著她,卻似乎並沒有在聽她說話,那若有所思的盯視目光令她不由自主中斷了報告。

「怎麼不說了?」

「你不像有在聽的樣子。」被他的目光盯得心慌意亂,連呼吸的頻率也亂了調。

宗祺然笑了。「被妳發現了。」

「你好象很累的樣子,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她忍不住關心道。

宗祺然搖搖頭,微笑道:「不用了。」他不可能放棄這段難得和她共處的時間。

「你沒有生病吧?」

她眸中的擔憂令他的心一揪。「妳擔心嗎?」語中的酸意甚至連他自己都嗅得一清二楚。

姬洛璇避開了他的詢問和盯視,他忍不住起身走向她,不想再縱容她的逃避,然而當他伸手向她時,她卻躲了開去。

「關於你的一切,都不是我該擔心的問題。」她咬著牙道。

「是嗎……」強烈的失望和打擊蒼白了他的俊顏,他怎麼能夠忍受她的抗拒、排斥和疏離?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想到這兒,他再也忍不住低吼道:「妳是在懲罰我嗎?如果妳心裡還在恨我、怨我,為什麼還要關心我?為什麼還要每天為我煮咖啡?如果妳不恨我,又為什麼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他的質疑猶如洪濤巨浪,衝擊著她脆弱的心防,她俏臉蒼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雖然她依賴著掃把星認知來拿捏和他的相處,但心中對他那份深刻的愛,和同時存在的怨卻時時煎熬著她,他既已表明了立場,她除了這樣還能如何?!

「我以為現在這樣對我們彼此都好。」她強忍著情緒道。

「我一點都不覺得好。」

「如果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再煮咖啡,或對你提供客觀上的建議,我會停止這些行為。」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眼眸痛苦而熾熱。「我懷念妳總是在這裡陪著我看書,跟我討論各種觀點,說說笑笑時間一轉眼就過了,那個姬洛璇到哪裡去了?」

他的懷念幾乎令她流淚,她深呼吸一口氣,腦海里閃過的是桌上的喜帖和他訂婚那天冷漠的臉龐,沉莉萍的刻薄言詞在她耳際盤旋,這一切都成了阻止她流淚的力量。「我想……你應該開始找別的工讀生來代替我的工作。」

宗祺然臉色一變,她要拋棄他了?!就這樣將他撇下,什麼也不管了?!「我不會找別的工讀生的。」他堅定地道。

可恥地……她感到一絲快樂,他的拒絕反而令她高興,她轉身背向他,心裡卻也明白愈早結束工讀對他們雙方愈好,如果她心中對他還存著希望,那麼她會想盡辦法繼續待在他身邊,然而她已經放棄了,幸福是不會屬於她的。

「我可以幫你徵選,然後交接工作。」她道,痛楚地閉上了眼睛,想到要徹底地離開他,她感到心如刀割。

「我說了,我不要別的工讀生!」

他用力地扳過她的肩,迫使她面對他,然而她蒼白的俏臉上卻帶著頑強的意志。

「如果妳真的不願意留下來,妳可以直接離開,其它的一切就讓我自己煩惱,我不會勉強妳。」嘴裡說得瀟洒:心裡卻在賭她的心軟,他不相信她會這麼狠心丟下一切離開他。

她的眉宇因掙扎而蹙起,離開是她鼓足了勇氣才提出來的,面對他的反對就已經夠難堅持了,又怎麼能夠在明知他工作量如此巨大卻不願找其它幫手的情況下徑自走開?!

她嘆了口氣。「我快大四了,總有一天要離開學校的,你遲早總要找到替代我的人做這些工作。」

「老實說我希望妳可以留下來繼續幫我,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妳討論這個問題,我知道妳剩大四一年就要畢業了,我想或許妳會考研究所繼續念書,妳很適合走研究這條路,等妳考上研究所之後我們可以繼續合作,到時或許我會比較可以在妳課業問題上幫到忙。」這是他腦海中的藍圖,在他想來是那麼地理所當然,然而她抿唇盯視著他的神情卻令他心頭警訊驟響。

未來的那個時候,他早就結婚甚至生孩子了!停止愛他對她而言本就是個天大的難題了,現在還要她留在他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跟別人共組快樂家庭,對她情何以堪哪?!

「老師,在畢業之前我還留在這個學校,既然你開口了,我會義不容辭地幫你,只要你還需要我;但畢業之後……」她停住了底下的話,彷佛她接下來的生涯規畫是件令她難以啟齒的宣示。

宗祺然臉色一變。「畢業之後妳有什麼打算?工作嗎?妳需要工作的話我不會虧待妳的。」他突然發覺自己一直以為她會去念研究所的這個想法太天真了,但像她這樣的人若無法繼續深造委實太可惜了,他絕無法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她搖了搖頭,沉默的氣氛帶著令人窒息的緊張,終於她彷佛下了重大決心開口道:「我會出國留學。」

有個東西在他腦中炸開,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出國念書要花很多錢……」他空洞地道,完全沒有料想到她有可能會出國念書。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供應小孩出國深造,而她和家長的關係似乎很僵,所以他完全沒有料想到她有可能會出國。

「我有錢,而且我可以申請到獎學金。」她道,這個想法在他訂婚之後便已慢慢成型了,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必須在他面前宣示,她以為她到那時會默默地走,不需要讓他知道,就這麼靜靜地踏上離他遠去的旅程。

「這樣……」他終於慢慢重拾了理智,恍然地點著頭,感覺卻很麻木,只能制式地附和道:「出國念書是很不錯的選擇,是人生很好的歷練……」儘管他胸口的那個大洞又開始疼痛,但他知道他沒有立場阻止她,身為老師他非但沒有理由阻止,更應該鼓勵她才對!他突然恨起自己只是她老師的身分,起碼他可以不用表現得這麼偉大!

終於,淚水還是湧上了她的眼眶,如果她曾幻想過他會因為這個消息而開口留她,甚至幡然向她表白,那麼她無疑再一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那麼……我會繼續幫你,直到我畢業。」她道,轉身踱開,輕輕擦掉了滑落的淚。

他的胸口有一股巨大的痛苦,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細弱雙肩,卻彷佛是天涯海角。他才三十五歲,可是突然間,他對未來沒有了期望……

宗祺然開始會打電話提醒她該到他辦公室報到了,而她發現自己不得不長時間在他身邊「待命」,他一改以往簡單明快的交辦事情的風格,反而讓她覺得他似乎有許多未竟之事要交代,而她只好一直和他共處一室,並在他的「指示」下乖乖地在他身旁看書。

姬洛璇一邊想著近日種種的轉變,一邊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信步亂晃,不禁感到心情沉重,腦中也是一團混亂。想著他和潘若琳彷佛日日逼近的婚期,想著自己可憐又復可笑的處境,無以復加的沮喪侵蝕著她的靈魂,腦海中揚炙著將自己推向墮落深淵的想法,就算她竭力用理性克制自己,但內外交煎的痛苦卻幾乎將她逼瘋。他既不願接納她的感情,又不肯讓她逃離、遠遁,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殘酷的現實,卻又時時刻刻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愛意與依戀,明明已經絕了渴望,為何還如此痛苦?她必須做點什麼,否則的話未來的一年多里,她如何平靜自制地待在他身邊?!

但要怎麼樣才能完全斷絕她心底的蠢動呢?!她湧起一股將自己推向毀滅的渴望,她必須擁有一把斬斷一切的利刃、一杯止渴的毒藥,她必須讓自己糟到連她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境地,讓她絕絕對對沒有資格配得上他,如此她才能夠坦然地接受他即將結婚的打算吧?

這些混亂的感覺漸漸形成了一個清楚的思慮,毀滅性的思考帶來一種殘酷的痛快,反正她早已沒什麼可失去,現在要面對的只是如何讓自己完完全全死心罷了,當腦海中的想法成型,她打了個電話給君婳月。

她在人跡稀少的校園一隅發著獃等待,約莫十分鐘后君婳月帶著淡悠的笑容朝著她揮手,一邊向她定來,笑道:

「難得妳有事要找我,還真讓我有點意外。」

以君婳月平素的料事如神,要讓她有點意外已經是不太容易的事,姬洛璇試著報以笑容,但微笑的線條在她臉上停留不到一秒鐘便即恢復了她原先的嚴肅和沉重。

「在我說出我的想法前,我希望妳答應我,無論妳贊不贊成,都會幫我這個忙。」

君婳月瞧著好友臉上從所未有的慎重認真神情,只思索了三秒鐘,便以平淡的語調豪氣萬千地允諾道:「我答應妳。」

她既然允諾就絕不會食言,姬洛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而堅定地開口道:「幫我找一個一夜情的對象,愈快愈好,不管對方是誰,只要是妳挑的我就沒有意見。」

她之所以會找君婳月幫她這個忙是因為她很難自己去找,而且她從小就被認定是掃把星,人緣自然不佳,又值情場失意的當口,她對自己毫無信心,而三個好朋友中恐怕只有君婳月會無條件地支持她吧!商恩妲和易沅棠會認為她受到太大的刺激,身為好友有義務阻止她。

對於這驚世駭俗的要求,君婳月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而像是在思索什麼,半晌她爽快地承諾道:「我知道了,我幫妳,包在我身上。」說著甚至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姬洛璇鬆了一口氣,道:「謝謝。」君婳月居然沒問她為什麼就答應了她,倒也令她感到一絲意外。

「對了,我聽說妳最近跟法律系的施民偉走得頗近,既然要結束處女生涯,妳可以找他當對象不是嗎?」君婳月露骨地道。

「我並不是要找交往的對象,也沒有戀愛的打算,跟誰交往都只是在踐踏和利用對方的感情罷了,我只想找一個一夜情之後就再也沒有瓜葛的對象,施民偉絕對不符合這個條件,因為他喜歡我,我不想把事情搞複雜。」姬洛璇道。

「我明白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案,姬洛璇將她的難題拋給君婳月去操心,她絕不去思考會不會後悔的問題,因為她早已找不到期待未來的理由。

君婳月在各大專院校發出了男伴遊甄選通知,憑藉著她家族企業的實力,面試會場訂在君陽集團的企業大樓內,這高薪又佔盡便宜的好工作立刻吸引了眾多男子大排長龍,儘管這驚世駭俗的動作不算低調,各大校園內也有不少耳語議論此事,但這是學生在外的個人行為,校方也無法干涉,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了。

易沅棠和商恩妲也參與了面試的工作,她們兩人之所以也會加入這項任務倒不是出於贊同這件事,只是接受了已被決定的事不可能改變的現實。而幫姬洛璇挑選一夜情對象結束處女生涯畢竟是一件大事,她們認為有幫忙的義務,非得挑到三惡女都看得過去的對象才行!而這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於姬洛璇本人則是完全不插手這件與她切身最相關的選人工作,甚至顯得事不關己,這個過程對她而言只是一種儀式,外界的眼光和批評她全都不在乎,反而是種殘酷的救贖。

終於,一夜情的人選定案了,姬洛璇看了照片一眼,果然是個比漫畫男主角還要無可挑剔的男生,淡淡的笑容、俊帥的外表,以及僅僅只是照片也掩蓋不了他那種漫不在乎的瀟洒氣質,和令女生顛倒的男子氣,絕非一般男人所能比擬,據說當他一出現,就連最挑剔的人都沒有第二句話。

「怎麼樣?帥吧?」商恩坦笑嘻嘻地道。

校園中四惡女並肩而行,手中拿著大帥哥照片的姬洛璇臉上並沒顯露特別的表情。

「嗯。」姬洛璇淡淡地應了聲,雖然她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就算這個男人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但要跟陌生人搞一夜情這種事顯然不是任何女生都有辦法做到的,她對於即將面臨的事感到十分忐忑,但反正只要眼睛一閉、牙一咬,她相信很快就會過去的。

「妳確定妳要這麼做嗎?」易沅棠嚴肅地問,她可不像商恩妲還有辦法笑嘻嘻地看待這件事,如果有可能,她寧願想辦法化解姬洛璇這種自我毀滅的想法。

「嗯。」

「如果勸妳打消念頭會有用的話,我是一定要勸的,可惜我知道不會有用。」商恩妲撇了撇唇。

姬洛璇則回以一笑。

「飯店、行程、餐廳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我想先帶妳去裝扮一下,再怎麼說也是初夜,總不好隨隨便便。」君婳月道。

「妳安排就行,我會配合的。」姬洛璇道。

「聽說有個人因為這件事而遭受了池魚之殃。」商恩妲語帶同情地道,她指的正是最近和姬洛璇傳出緋聞的男主角--施民偉。

「我跟他的傳聞只是誤會一場,他不承認就行了。」姬洛璇淡道,她也沒餘力去顧及他的立場了。

「姬洛璇!」一個男子揚聲喚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商恩妲吐吐舌道。

施民偉朝她奔了過去,喘著氣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想單獨跟妳談談。」他們交朋友也一段時間了,生活動線單純的姬洛璇並不難找,當然這種方便性也是促進他接近她的要件之一。

此刻他的眼神透露著急切,並沒有因為被比喻成戴綠帽的烏龜而生氣,雖然成為朋友口中的笑柄,但他心中在意的是要阻止姬洛璇做出傻事。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姬洛璇冷冷地回絕,邁開步伐繼續走。

施民偉一呆,又追了上去。「我聽說了一件很荒誕的事,是真的嗎?」他簡直難以想象!

「雖然不關你的事,但……沒錯,是真的。」

「我知道我們只是朋友,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道妳是好女孩,妳是沒有辦法做這種事的!」施民偉急聲道。

「你不要自以為了解我,我們的交情也沒有好到需要你的勸告。」她冷笑道。

兩人不知不覺愈走愈快,轉眼就將其它三惡女給遠遠拋在後面了。

「妳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喜歡妳!」

「不要再說了!你找錯對象了。」姬洛璇覺得自己彷佛是個冷血的劊子手,曾經她被狠狠地拒絕,而現在她也在狠狠地拒絕別人,原來兩者的滋味都不好受。

「我知道妳對我也有好感,妳並不討厭我,妳可以不接受我,考驗我多久都無所謂,不要這麼快就剝奪我追求妳的權利,好嗎?」他驀然抓住了她,表情既嚴肅又認真。

老實說姬洛璇的確不討厭他,但她是個死心眼的人,就算對宗祺然已經無望,卻沒有辦法將情感從他身上轉移。

「我並不適合你,我永遠也沒有辦法愛上你,你去找一個更好的女孩交往吧!不要把精神浪費在我身上。」姬洛璇嘆息道。

「對我而言妳就是最好的女孩。」施民偉誠摯地道。「洛璇,妳聽我的勸,再考慮考慮,好不好?!」

姬洛璇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甩開了他的手,淡淡道:「你放棄吧。」

施民偉呆若木雞,她臉上的淡漠蒼涼和殘酷瀟洒的背影阻斷了他的舌燦蓮花,那是只有放棄一切的人才有的表情,他無法想象一個二十齣頭的女生怎麼會有那樣的味道,這彷佛是她大病之後才出現的轉變……

一個嬌笑聲將施民偉給拉回了現實,他惱羞成怒地瞪向笑著的人,但一見是商恩妲,火氣就消了,誰笑他他都會生氣,唯獨姬洛璇這三個好朋友笑他,他只能苦笑。

「喜歡洛璇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勸你還是早早放棄對你比較好。」商恩妲似笑非笑地道。

施民偉皺起了眉,無法理解地道:「這麼離譜的事妳們非但不勸她,竟然還幫助她,我真不明白妳們這算什麼好朋友!」

「這是幫助她解脫,你不了解她心中的痛苦。」易沅棠道。

「痛苦?什麼樣的痛苦?」他知道她並不快樂,但她什麼也不告訴他。

「如果這件事是你說幾句話就能夠改變的,我們何必大費周章地選人、訂飯店、安排燭光晚餐?不管這件事是好是壞,總之明天就是大功告成的日子,之後洛璇就可以擺脫過去、放眼未來了。」君婳月道。

「明天?!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這是飲鴆止渴,妳們不阻止,我來阻止!」

「要阻止這件事只有一個人有辦法,可惜那個人不是你。」君婳月道。

「誰?」施民偉的心提到了喉嚨,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會去嘗試。

「宗祺然。」君婳月淡淡地宣布。

宗老師?!「為什麼?」施民偉不解,他知道宗祺然是姬洛璇打工的教授,但這年頭有大學教授能約束學生的私生活嗎?

君婳月淡淡一笑,三惡女沒有人留下一句解釋便相偕離開,剩下施民偉茫然地思索這複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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