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很累了。」
「那就歇一歇。」
「如果你看到前面荊棘遍布,讓你疲於奔命,怎麼歇結果還是累的話,你會怎麼辦?」
「那就歇久一點嘍!如果放棄的話,前面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如果你發現守護的東西已經失去了,你前面的努力已經是白費了,你會怎麼辦?」
「趕緊放棄嘍,誰會這麼傻繼續做白工?可是,這和我們有關嗎?」
「霖,我們分手吧!」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考試,平時不見幾個人影的教室、圖書館此刻是人滿為患,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人們的潛力無窮,而且深諳「臨時抱佛腳」的保命之道,齊瑋當然也在此列,不過她此刻的心思卻在手中的行動電話上。
她終於買了手機,不是因為拗不過凌司霖的軟硬兼施,而是最近見他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只好借著這先進的溝通工具來一解相思之苦。
齊瑋飛快的按了幾個鍵,雖然怕打擾他工作,但是她好想聽他的聲音。
(喂,我是凌司霖。)
客氣而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雖然冷冰冰的,可是齊瑋卻笑了。
「我是齊瑋。」
(瑋?)一陣沉默后,凌司霖驚喜的說:(你怎麼會打電話來?)
「我想你啊!你在哪裡?在幹什麼?」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小女人的潛質,可是現在她的語調柔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凌司霖的聲音更溫柔的傳來:(瑋,我也好想你,可是最近公司實在太忙,我分不開身,我還在公司開會,現在是偷溜出來聽你的電話喔!)
「哦,那你忙吧,我只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願望達成,心滿意足。
(瑋,你別掛電話,我還沒聽夠你的聲音呢,你不要這麼殘忍嘛!)
他怨懟的語氣逗笑了齊瑋,纏綿去了幾分,相思卻更甚。
「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等我忙完,我們出國旅遊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去。)
「孟亦凱和襲瀲灧會粘我們的。」
(偷溜才刺激嘛!)就當玩捉迷藏,有本事就讓他們跟嘍!
「還是算了,外國美女太多。」她認真的說。
這個也計較?凌司霖在電話那端笑出聲來,寵溺的道:(唉!你真是名副其實的醋罈子。)
「你皮在癢了嗎?」她故意裝得很兇。
(如果你願意親遍我全身的話,它確實在癢。)
「色狼!」她紅透了臉,小聲的罵了一句。
(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們都是大人了,遲早你都是我老婆。)
「以後的事以後再提。」說到終身大事,齊瑋立即想起襲瀲灧,「那個美國番女對你有什麼行動沒有?」
(唉,我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了,她還是一天一封情書,我懷疑她動機不純,不像是真的喜歡我,半真半假的,就像小孩子玩家家酒,很奇怪的感覺。)
「她可能是針對我,初見面時她暗示過,好像是我小時候咬她一口的事,她到現在還記恨。」
(不至於吧?這麼一點小事,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很可能就是看上你了,誰教你招蜂引蝶!」
(冤枉啊,大人,我唯一想招惹的是妳啊!)他在電話那端雞貓子鬼叫。
齊瑋連忙將手機拿遠一點,以免受到音波攻擊。
(對了,孟亦凱呢?有沒有找你麻煩?)
「他顧自己都來不及了,我剛剛又為他引見一位絕世美女。」嘿嘿嘿!
(連我都聽得出來你笑得很好,你別玩得太過分,孟亦凱現在對我真的沒有做什麼逾矩的事,只是我的普通朋友,你別亂吃醋。)
「我哪有亂吃醋?」
(沒有沒有,你說了就算,小的不敢這次……秘書在催了,我得去開會。)
「秘書男的女的?」
(女的,我老媽的啦,今年三十二了,真受不了你……)
「你、說、什、么?」
(沒、沒什麼!我真的得進去了。你一天至少要給我三通電話喔,早中晚照三餐打,我可以拌著情話吃飯,如果睡前還有宵夜更棒,我等你喔!親一下,拜!)
一陣機關槍掃射似的話音剛落,她還沒來得及說再見,電話就掛上了,齊瑋瞪著手機發楞,彷彿凌司霖仍在電話那一端。以前各自忙各自的學業,往往幾個星期都不能見面,也沒特別想念對方,可是現在為什麼這麼情難自己?是情更深了,還是之前的愛情根本不是愛情呢?
無聊的將心思移回課本上,可還沒看進幾頁,身邊不遠處的說話聲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對方的聲音太大了,所以對話一字不漏地傳進她的耳朵。
「我就是喜歡你的寬宏大量、與世無爭。」男的這麼說。
「可是明天是我的生日。」女的不依的回答。
「沒辦法啊,誰教她是我學姐,她幫老師改考卷,關於考題的內幕知道得很清楚,她主動約我,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放過?」
「她喜歡你。」幽幽的女聲說。
「我喜歡的是你呀,你一向最理智大方,明白我跟那些女生只是逢場作戲,只有對你是認真的,所以我每次最後都回到你身邊不是嗎?」
聽不下去的齊瑋忍不住抬頭掃了那不知廉恥的男生一眼,除了個頭比較高大,長得還算可以,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跩的。
「我嫉妒……有用嗎?」一點點的酸楚、一點點的希翼,由女孩口中吐出。
「別說傻話,男人最討厭亂吃醋的女人,我的紅絕不是這種人。」
「當……當然。」細若蚊蚋的低語。
「我就說最愛你了,你真懂事,那我先走了。」
實在很火大,齊瑋抬頭看著那個叫「紅」的女孩,只見她雙目悵然的注視著男生匆匆離去的背影,眼中含淚。
「你何苦心裡難受?乾脆叫他不要去。」明知道這樣搭話太唐突,屬「狗拿耗子」之舉,齊瑋還是忍不住對她說。
「啊!」女孩嚇了一跳,轉頭看向齊瑋,見她眉頭微微挑起,語氣直率並夾雜著一絲火氣,似乎比自己還生氣,她立刻赧然的道:「對,對不起……」
「你又沒錯,幹嘛跟我道歉?」就是這種性格才會任男生欺負吧!「我不懂,你為什麼不直接跟他說你吃醋,不許他去?」
「感情是強求不來的,我不認為因為我吃醋或說了什麼話就能改變他,如果他是你的,你什麼都不做,他仍是你的;當有一天他愛上了別人,你再吃醋、管得再嚴,又豈能鎖住變心的腳步?我至少知道他還是愛我的,沒有變心,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眉間輕蹙,一席話說得又低又流利,和她害羞的外表不符,可見這段話已經在內心輾轉千百回,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別人?
「你真的確信這種逆來順受能拴住他的心?」
「我不知道,我只負責愛他。嫉妒心是一種獨佔欲,可是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又何必說出來讓他也苦?也許會因為太在乎反而失去呢?內心的惡魔由自己來壓制就好。」她站起身,微微頷首,走了開去。
嫉妒是惡魔嗎?是愛情中必須消滅的東西嗎?
齊瑋沉思,感覺內心一直堅持的觀點開始被外界顛覆,這女孩的說辭和葉柔說的有些相似,說對,苦的是自己,說錯,似乎也有她的道理在。
她到底應該相信什麼?
凌司霖從辦公桌的文件山中爬出來,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氣,起身來到敞開的窗戶前,探了探頭,天色陰沉沉的,雨點淅瀝而下,透著絲絲涼意。
不曉得齊瑋放學了沒?她向來不愛帶雨具出門,伯麻煩,寧願淋雨回家,好幾次因此感冒,他還是打個電話給她,如果還沒走的話,他就去接她,順便吃阿姨煮的愛心晚餐。
一思及此,他疲憊的臉上泛起笑容,正打算伸手關窗,目光一瞥,被樓下定定站立的身影所吸引;那個人正抬頭看向他的窗,不知看了多久,如一尊不會移動的雕像,連雨也撼動不了他分毫。
「亦凱?」因為距離有些遠,他不太敢肯定,連忙關了窗,跟秘書交代一聲,就直奔電梯下樓。
凌司霖驚悸的看見孟亦凱挺拔的身子站在公司大樓前方,痴痴的抬頭仰望他辦公室的那片窗,不知維持這樣的姿勢有多長時間了。「亦凱?果然是你,你站這裡多久了?找我有事嗎?」他只穿了一件咖啡色羊毛衫,厚外套搭在手臂上,在秋末寒氣逼人的雨中顯然沒有一點用處。
孟亦凱這才發覺有人呼喚似的,慢慢的把頭轉向凌司霖的方向,高傲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迷濛,頭髮向下滴著水。「小霖。」他的聲音是喜悅的。
「你來多久了?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很想見你而已,就……來了。」
「想見我為什麼不上去?像傻子似的淋雨很浪漫嗎?你……你怎麼了?」凌司霖注意到他的臉色白得嚇人。
孟亦凱雙眼在看他,卻沒有焦距,喃喃的說:「你不會想見到我的……」
凌司霖衝上前一步,剛好接住孟亦凱頹然軟下的身軀。
「亦凱?喂,你怎麼了?亦凱!」
孟亦凱病倒了,發燒到攝氏三十九度半,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面色潮紅,嘴唇卻是白的。因為他堅持不去看醫生,凌司霖只好把醫生請到家裡來。
孟亦凱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一隻手吊著點滴。
「你閉上眼睡一會兒。」凌司霖拿起他換下的濕衣服要拿去給傭人洗,卻發現衣服濕得過分,簡直像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一樣,他心念一轉,又拿起孟亦凱的鞋,鞋裡都可以倒出水來。「你掉進水裡了?」
孟亦凱點頭。
「你怎麼會掉進水裡?」他腦子有病啊?這種天氣不是游泳的好時機吧,而且掉進水裡不趕緊換衣服,還到處亂跑,是不懂還是故意?
孟亦凱不答反問:「為什麼帶我到你家裡?」
「很奇怪嗎?你離鄉在外,現在生了病,旅店裡有誰會照顧你?不過你不要誤會,我只把你當作我的普通朋友,沒有其他的。」
「我不會誤會。」孟亦凱閉上了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的心裡從來只有一個人。」只可惜那個人不是他。
「你從哪兒學來的古詩?不錯嘛。」跟他一比,另一個純種華人襲瀲灧應該去撞牆。
孟亦凱沒有回答,似乎專心在睡覺;凌司霖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最後仍然選擇什麼都不說,抱著濕衣服離開客房。
他一離去,孟亦凱的嘴角隨即漾開一絲蒼白的苦笑……
剛一出房門,凌司霖就眼尖的看到兩顆偷窺的腦袋從拐角處斜斜的伸出。
「爸,媽,你們很閑嗎?爸,如果你的病好了的話,請穿好衣服和媽一起去公司打拚,免得把你們的兒子我操到吐血,我馬上要考試了。」
「呃……」做爸爸的傻笑兩聲,配合的做出難受暈眩的樣子,直往老婆懷裡倚去,呻吟著:「不好了,老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的頭好暈!」
「不暈的是小狗。」凌司霖沒好氣的說。
「老婆……」做老公的委屈的在嬌妻的懷中磨蹭著,「我們的兒子凶我,我好命苦……以後我們不要指望他孝順,我們倆相依為命住養老院,反正他會并吞公司,不給我們留下一毛錢……」
凌司霖聽得差點跌倒,齊瑋常說他喜歡演戲博取同情,她應該看看他老爹!
「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小霖霖,你給我回來,你罵你老爹是狗,你不就是狗兒子?還有你,兒子很辛苦耶,你沒事就喜歡玩他,弄得他也一樣不正常,你放心吧,我們兒子有小瑋瑋管著,不敢不孝順……只不過他從小在齊家的時間比在自己家多,將來也許會入贅……」
「媽!」
「老婆!」父子倆這會兒倒默契十足的同時抗議。
「我隨便說說而已。」庄羽仙敲了敲老公的頭,「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把你那副騙人的苦瓜臉收起來,你忘了自己急急忙忙的衝下床是為了誰?」
「啊,對了!」終於想起正題,凌樹胤這才萬分不舍地把頭挪離老婆的香軀,如臨大敵的問:「你帶回家來的同學是不是……那個男孩子?」
「哪個?」凌司霖不解的問道,眼神溜向母親。
「就是……愛慕你的那個。」
「你說什麼我不懂!」眼睛開始瞪著母親。
庄羽仙拍了拍老公的頭,像在拍小狗,說道:「你爸爸向來扮豬吃老虎,公司家裡大大小小的事他哪一件不知道?我先聲明,問諜絕對不是我。」
凌司霖看向爸爸,承認道:「沒錯,是他。他生病了,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為我來的,我不能不聞不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自己能處理好這件事。」
「你確定沒有麻煩?」
凌司霖聳聳肩,「我只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麻煩不麻煩是以後的事。」
凌樹胤嘴角隱藏著讚許的笑容,用聽起來沒什麼誠意的口吻說:「那也只好隨你了,爸爸媽媽永遠做你堅實的後盾,自己解決不了的時候,別忘了你沒什麼用的老爸。」說完還對兒子眨眨眼睛。
凌司霖當然不會把這番話當笑話聽,也對爸爸眨眨眼。「套句前人的話--最沒用的人往往是最有用的人,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正合適。謝啦,老爹!」
「不客氣。還有,我猜你還沒把這件事告訴小瑋吧?」
「還沒。」
「那就好,免得我們重複工作,你勤勞的爸媽已經通知小瑋過來了,你現在到門口去,正好能迎接她。」
「對啊對啊!這麼大的事怎麼可以不告訴女朋友?畢竟情敵登堂入室,她心裡要有個底才行吧。」庄羽仙也在一旁幫腔。
凌司霖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對天才父母,說的好聽,是想看熱鬧吧?玩自己的兒子玩到不擇手段!他哼了一聲,「沒這麼嚴重,瑋不是不講理的女孩子,我也正要找她問些事情,你們如果太閑了,可以把我帶回來的報表合計一下,明天下午有個會要開。」凌司霖三言兩語嚇得父親「草」容失色。
「仙仙,我想回房了,現在小霖霖的事情沒問題了,我突然覺得好虛弱,頭昏眼花的,這麼個廢人不摔倒就萬幸了,還能看什麼報表呢?唉!」開玩笑,他是個病人耶!平日等吃等喝當米蟲才是正當工作,怎麼可以撈過界?
「你老爹的身子虛,抵抗力差,天一冷更是雪上加霜,沒人盯著不行,這幾天就辛苦你了,乖兒子。」開玩笑!一年到頭都是她在做牛做馬,不乘機放個假怎麼對得起自己?反正公司遲早是他的,玩倒了也不關她的事。
兩口子互相扶持著,就像後頭有人逼他們上吊一樣逃得飛快。
凌司霖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搖搖頭,有這種活寶父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霖,你幹嘛呆站著搖頭晃腦?」齊瑋一進門就看見他抱著一堆衣服,傻子似的站著不動,她把傘放在鞋櫃,走近他,「我按了半天門鈴,你都沒聽見嗎?」多虧有小女傭來為她開門。
「我在哀嘆自己的悲慘身世。」凌司霖把衣服交給小女傭,並交代幾句,然後拉著齊瑋的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幹什麼?凌伯伯親自打電話來我家,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什麼事?」齊瑋任他把自己按到椅子上坐好,再看著他跑進浴室,「難得你今天不用加班,我好幾天不見你了,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我們不是下午才通過電話?」凌司霖匆匆的跑回來,帶著一塊大毛巾,一邊罩上她的頭,為她擦拭滴水的頭髮,一邊責怪著:「我們兩家離這麼近,你還打著傘,為什麼會淋得像落湯雞?」
「外面風一直吹啊吹的,我的傘老是拿不穩,一生氣乾脆不拿了,反正已經淋濕了。」她脫下濕透的外套,還好裡面的毛衣只有淋濕一點,還能穿。
「我就知道你有這毛病,本來要去學校接你的,可是……」
「咦?你打算去接我嗎?我怎麼沒見到你?」
「毛衣也脫下來,我拿我媽的睡衣給你先穿著。」
「沒關係,幹了就好了。」
凌司霖這次卻一點也不肯妥協,瞪著她,神情嚴肅的說:「家裡已經有個生病的人了,我不希望再有一個因為同樣原因生病的人。脫!」
「誰病了?」脫就脫,難得見他板著臉,就依他一次。話說回來,他這麼強硬的讓一個女孩子脫衣服,容易給人不好的聯想喔。
「你在偷笑什麼?」凌司霖很快就拿來一件粉紅色睡袍給齊瑋套上,把她的濕衣服拿出去,回來時還見她笑個不停。
「我笑你硬讓人脫衣服,像古時候逼良為娼的龜奴。」齊瑋笑眯眯的見他忙進忙出,這會兒又拿來吹風機要吹她的濕發,她有種被寵的甜蜜。
「我擔心你,你還忍心取笑我,我真是天底下最沒地位、最沒尊嚴的男朋友。」凌司霖撩起她的髮絲吹著,半真半假的抱怨,「你還不是脫了?」
「啊?呵呵……」齊瑋頓時語塞,忙轉移話題:「你剛才說誰病了,是凌伯伯嗎?阿姨怎麼捨得讓他淋雨?」
吹風機的震動聲是沉默的空氣里唯一的聲響。
「不是我爸爸。」凌司霖緩緩開口,「是亦凱,他到公司找我,全身淋得濕透了,然後就發高燒,現在在我家裡。」
「發高燒?嚴不嚴重?」齊瑋的心忽地一跳,不由得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電話,記得當時自己笑得前俯後仰,差點喘不過氣來。
「很難說,請了醫生來,給他吊了點滴,但是燒還沒退。」
「哦……霖,你的聲音怪怪的。」
「你沒有話要說嗎?」他動作嫻熟的撩起她的頭髮。
「你想聽我說什麼?」她不自然的扭過頭,假裝看牆上的抽象畫。
「我猜,亦凱會病和你有關吧?」
「也不能全怪我。」齊瑋下意識的先為自己開脫,畢竟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是他自己膽子太小了。」
「怎麼回事?」
「今天跟他約會的是大三的張儀容學姐,她很苦惱的來找我,說跟孟亦凱約會三次,他對她冷淡得要命,連帥哥的小指頭她都沒碰到,問我怎麼樣可以讓孟帥哥喜歡上她,所以我就幫幫她嘍。」
「張儀容?大三的南瓜花?」稱之為「南瓜」,實在是因為她的體型十足像顆南瓜,縱向不長橫里長。「你讓她跟亦凱約會?還三次?」
「怎麼樣?胖子就沒有戀愛的權利了嗎?孟亦凱也沒抱怨,看你一副吃了臭蟲吐不出來的樣子。」她氣憤的說。雖然利用了張學姐,但是本意上她可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你接著說,你到底出了什麼主意?」
「我告訴她,男人不主動女人就應該主動,女追男隔層紗,孟亦凱是浪漫的法國人,可能就是嫌她不夠主動熱情吧,所以她可以主動追求來博取他的好感,例如抱他或……吻他……」齊瑋的聲音越變越小,她也發現有點不妥。
「然後呢?」眉頭不自覺地擰起,凌司霖握著吹風機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他隱約猜到發生什麼事,就等齊瑋說出來。
「後來的事是張學姐在電話里告訴我的,她說……她在約會即將結束時,眼看孟亦凱毫無眷戀的轉身要離開,她心一急,想起我的話,就突然撲上去死命抱著他,拚命的吻他的唇,可是她太胖了,就這麼狠狠的朝孟亦凱一撞,孟亦凱可能一驚之下往後退,恰好後面是噴泉,所以……」
「張學姐也掉進水裡了?」
「對不起。」齊瑋開始後悔了,虧她還口口聲聲的為張學姐抱不平,但是自己卻無意中侮辱了她,這和那些嘲笑她身材的人有什麼兩樣?不,還更可惡!
老天!她真的被嫉妒沖昏頭了嗎?一心想著要人,卻忘了張學姐是無辜的,孟亦凱生病了,張學姐是不是也凍病了?可是當時她還在聽完電話后哈哈大笑,慶祝整到孟亦凱,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麻木不仁、這麼冷血?
凌司霖嘆口氣,放下吹風機,在她面前坐定。「我想,你用這種方式來整亦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
齊瑋點頭,是自己的錯就得承認。
「你應該說對不起,但不是對我,瑋,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凌司霖想到她的所作所為為自己和別人帶來多大的麻煩,不得不冷下臉來。自從孟亦凱出現后,齊瑋的行為便變得有些神經質,他們兩人是該好好溝通一下了。
「我……」齊瑋咬了咬下唇,因他語氣中淡淡的失望而受傷,但是自己確實做了錯事,這是事實,她無話可說。
「我一直是愛你的,你喜歡獨佔我,我就讓你獨佔;你喜歡吃醋,我就依著你、哄你,坦白說,我還很喜歡你為我吃醋,讓我有一種受重視的快感。縱容你,是我愛你的一種方式,但那是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可是這一次你真的太過分,利用亦凱對我的感情逼他去約會,我知道你是想為我出口氣,但是你不該牽連到無辜的人,不該利用她們的感情,這樣對她們很殘忍。」
凌司霖輕摟著她的肩,感覺到她在聽到殘忍二字時明顯的瑟縮一下。
「我是不是很自私?」齊瑋茫然的問。
她這陣子到底怎麼了?難道真的被嫉妒迷住了雙眼,因而看不清一些事?她只想著如何護衛屬於自己的一切,不被人搶走,最可怕的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為自己能打退一個接一個情敵而沾沾自喜,這樣的她還是以前那個齊瑋嗎?這樣的她感什麼得到霖的愛?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凌司霖放柔了聲音,安慰的撫撫齊瑋失神的臉蛋,「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千方百計去整人,是我給你的安全感太少了,我也有錯,既然這樣,我們想辦法彌補好不好……」
忽然,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凌司霖放開齊瑋,起身開門,照顧孟亦凱的小女傭緊張的站在門口。
「他的身上越來越燙,給他水他也不喝,針頭也被他拔掉了,他還一直盯著左手腕的疤痕看,挺詭異的,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清醒……」
她話未說完,凌司霖已經迅速奔向客房。
「亦凱!」凌司霖闖進客房,口裡大喊著。
孟亦凱半倚在床頭,正認真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疤痕,對他的呼喚恍若末聞。
「你在看什麼?」凌司霖擔憂的握住他的左腕,遮去那淡紅色的疤痕。
「刀疤,很美。」孟亦凱雙頰潮紅,目光有些渙散,「那是我為你留下的。」
凌司霖一驚,故作生氣的說:「一點也不美,在手上留下那種痕迹很醜,以後不許你在自己身上弄出這種東西,聽到沒有?否則你就離開我身邊!」
孟亦凱反倒笑得更開心了,「你怕我再自殺是不是?你放心,我不會了,一年多來,我反覆告訴自己,我愛你,我要活著愛你,要看著你幸福,要永遠陪在你身邊,即使你愛的不是我也沒有關係,所以我一有機會就馬上來找你……但我錯了,我以為看著你就會滿足,可是我的心好痛!看著你和齊瑋恩愛的樣子,我的心就好痛,明明知道這輩子你不會是我的,為什麼我的心還不死?」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盈滿淚水,卻在微笑著,笑自己的痴傻。
「亦凱。」凌司霖不忍的打斷他的話,「別說了,你好好休息。」
「只有這道疤,是我為你留下的,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胡說!我們還會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們可以做好朋友。」
「可是我做不到。」他茫然無助的搖頭。
「能做到的,你需要一點時間而已。你現在病得很重,我送你去醫院。」
「不要!」孟亦凱慌忙抓住凌司霖的手放在胸前,平日冷靜高傲的神色現在只剩下乞求,「你不要走開我,陪著我,只有這一刻,假裝你是我的好嗎?我……我保證會很快康復……」
「那你答應我絕不胡思亂想,不再看手上的疤。」
「好,不看!」他握緊了凌司霖的手,視若珍寶。
「那我就留下,直到你病好。」凌司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水讓他喝,「趁這段時間,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我會講的故事可多著呢,就先講一個叫作『放下』的故事吧……」
孟亦凱一口氣喝乾了水,咕噥著:「我不是小孩子,對故事不感興趣。」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很無聊,你就讓我發揮一下我的口才嘛,這是一個佛經上的故事,你要仔細聽好喔!話說……」凌司霖不顧他的反對徑自講了起來,不擔心他不聽,因為他知道他會把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心裡去。
屋裡講著故事,屋外一直靜靜傾聽的齊瑋默然呆立,然後找庄羽仙派車送她回去。她在來看孟亦凱之前給張學姐打了電話,張學姐有沒有生病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她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哭--張學姐接電話的父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