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乒乒乓乓,碗盤好幾次滑落髮出聲響,幸好沒有打破。
「不要這麼粗魯,輕一點,它跟你沒有仇……我來算了!」她看不下去了,起身要接過洗碗的工作。
「我說我來,你坐下,你酒還沒退,快去休息。」藍天蔚態度很強勢,說不讓她碰就不讓她碰。
他的口氣很硬,一點也不溫柔,乍聽之下,會讓人以為他在生氣。
可是裴雨晴一點也不怕,反而很感動。
阿蔚這個人……沒有她想的那麼木訥,他很細心,比她以為的要有感情。
他很守禮,如果不是她任性的要求,他根本不會主動和她吃飯,總是跟她保持距離,彷彿生怕造成什麼誤會。
好幾次她邀他去她租的小套房,他也從來沒有越雷池半步。
他似乎不太想跟她扯上關係,但是卻在她難過時細心的發現她的不對勁,主動找她,來到她身邊,甚至給她擁抱。
這樣的男人……
裴雨晴在椅子上抱起雙膝,看著藍天蔚的背影,想著跟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洗好了,碗盤要放在哪裡?」洗完了碗盤,藍天蔚回頭問,卻發現裴雨晴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搖搖頭,微笑說,上前欲拿起洗好的碗盤擺放。「我來。」
「不必,你告訴我擺在哪裡就好。」他今天不想讓她做家事,只想她好好的休息,繼續她口中的「調適」。
他用身體擋住她的動作,再用眼神逼退她。
「去坐好,你用手指告訴我放在哪裡就好,鍋子?」
「流理台下面的櫥櫃,按照大小擺好,不然媽媽會生氣。」
「盤子呢?」他拿起了擺放食物的小盤。
「先放旁邊晾乾,要睡前再收進抽屜裡面。」
在她的指使之下,藍天蔚成功的完成了洗碗加收納的任務。
「好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裴雨晴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藍天蔚,心裡的感動無法用言語表達。
她知道自己正被呵護、疼愛著。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們明明不是情侶,沒有交往,可這樣的感覺……為什麼會這麼強烈?
跟阿蔚在一起,安心又舒適,她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不需要演戲,不需要強顏歡笑,他會包容她的一切。
「阿蔚,有件事情我想麻煩你。」她露出祈求的眼神,望向藍天蔚。
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抵擋她這種眼神……
「什麼事?」根本不需要徵求他的意見,只要她開口要求,他都會為她辦到。
「今天你把江董的蘭花都載回來了嘛,有一株白色的蘭花我好喜歡,但是爸爸和江董都不讓我碰,我今天想在花房睡覺,我會搬躺椅進去,你可以幫我掩護嗎?不要讓爸爸知道。」
藍天蔚瞪著她,囡為這個無理的要求。
「會冷。」她會感冒的。
「我知道啊,但我今天晚上好想要畫畫……」她直視他的眼睛乞求著,「那會讓我心情好一點。」
「好吧。」藍天蔚答應了這個無理的要求,只因為她說這麼做,她心情會很好。
「謝謝,阿蔚最好了。」裴雨晴笑得很甜,很快樂,因為她又感受到被呵護的感覺。
看著她總算有點恢復朝氣的小臉,藍天蔚心裡的大石暫時放下了。
她看起來好多了,真是太好了,否則他互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裴雨晴對他來說,已經保持不了距離,不再只是老闆的女兒這麼簡單的存在了。
【第五章】
夜深,人靜。
在這個沒有娛樂的鄉下小鎮,過了晚上十點就是就寢時間,街道上沒有人車經過,沒有喧囂吵鬧,有的,頂多是突然呼囂而過的汽機車聲。
一陣內急讓藍天蔚在半夜一點鐘醒來,他睡眼惺怯地下了床,只穿著一件背心、短褲,就直接離開房間走向浴室解放。
馬桶沖水聲在半夜時分顯得特別清晰,他走出浴室,經過長廊時一陣刺骨的冷風吹來,窗戶嘎嘎作響。
藍天蔚看著窗戶,想著該不該把窗戶關上。
「小晴有心事就會躲在花房裡。」
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冒出來,藍天蔚一回頭就看見穿著睡衣,披著厚披肩的老闆娘。
花房、小晴——這幾個關鍵字讓他立刻調轉視線,把目光移向花房。
那裡點了一盞燈,代表裡頭有人,是裴雨晴在裡頭。
「這孩子一直都這麼好強,不要人為她擔心,從小就這樣……只有受了委屈或是遇到沒有辦法解決的難題,才會躲到花房裡待到天亮,再怎麼問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也一個字都別想從她嘴巴里問出來,總之,她在花房待一個晚上后,出來又是一副沒事的樣子。」她滿臉心疼,深深嘆了一口氣。「小時候是因為在學校被人欺負,長大后呢?還有人會欺負小晴嗎?」
「怎麼可能,她是恰查某。」藍天蔚直覺給了否定的答案。
高允秀聞言一怔,抬頭看看他,隨即笑出來。
「你說的對,小晴只是有點心事,休息平靜一下就沒事了。」想起女兒越大越潑辣的性情,越大越沒人敢招惹的好強個性,她就釋懷了。「阿蔚,早點睡你穿這麼少不冷?」
寒風作響,儘管窗戶都關上了,但還是有風透過縫隙鑽進室內,讓怕冷的她瑟縮了一下,又拉緊披肩禦寒。
可穿著背心短褲的藍天蔚,還一臉沒事的樣子,像是一點也不冷。
「還好,我不怕冷。」他是真的不怕冷,還覺得有一點熱。
「年輕人身體真健康,以前我也不怕冷……唉,不說了,你早點睡,小心感冒了。」她把他當成小孩叮嚀提醒,交代完了才轉身回房繼續補眠。
瞬間只留下藍天蔚一個人站在窗戶前,凝視著花房的方向。
在人前總是表現得木訥沉默的他,此刻,渾身被一股嚴厲氣勢包圍。
裴雨晴那個女人,只有受到了委屈和遇到不能解決的難題,才會在花房裡待一整晚——他消化著意外得來的資訊。
她認定中不能解決的難題,不能得到正義的委屈,是他想的那件事嗎?
她覺得事情沒有辦法解決,只能委屈自己,才躲在花房裡一個人冷靜療傷?
「笨蛋。」他低罵一聲,語氣滿是心疼。
想起傍晚見到她時,她無助的抱著他哭泣;跟家人吃宵夜的時候,她故作沒事的活潑快樂表情,他臉色更沉了幾分。
「笨蛋。」他又罵了一次,不再看向花房,直接走回房間,也沒有躺回床上睡下,反而打開衣櫃,換上了輕便的T恤、牛仔褲,再拿了貨車的鑰匙,離開房間到車庫開了車,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裴家蘭坊。
車子開上沒人的公路,藍天蔚一路疾行,速度飛快,開了約半小時后,來到路邊一處公共電話亭。
他下了車走向公共電話,投了硬幣,按下一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很久,這才接起。
「哪位?」
對方的背景聲音是嘈雜的音樂及人們的歡笑玩鬧聲。
「我。」藍天蔚只懶懶的吐出一個字。
「蔚哥?蔚哥?!你們都給我安靜!」男人聽見藍天蔚的聲音,頓時嚇個半死,立刻叫身邊的人安靜,好讓他能好好聽藍天蔚說話。
「你在哪?你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到想把地都翻了?」
「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藍天蔚的反問讓對方無語。
「也不能這樣嘛……大家都很擔心你。」
「廢話少說。」藍天蔚懶得理會這傢伙裝可憐。「去查一個人,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藍天蔚給了對方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是他在下午送裴雨晴去見客戶時聽見的。
他記性很好,聽過一次就會記住,想忘都忘不掉。
「要不要派人帶他到你面前?」被藍天蔚指使的傢伙也很聽話,立刻把任務交代下去。
「不必。」藍天蔚一口回絕。「我自己去找他。」
對方楞了一下,像是石化了,久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蔚哥,這人做了什麼?要你親自上門去找人,這麼麻煩的事情……」
「不關你的事。」他做事從來不向人解釋,也不會告訴別人原因。「管好你的嘴,不要被我知道你透露我跟你聯絡的事,不然,我也會親自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