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ㄟ！ㄟ！」邵蓉不耐煩地敲敲桌面，提醒失魂落魄的好友，「藍萱，專心寫報告！」

「我很專心。」把視線收回，藍萱有氣無力地回復。

基本上，這麼多人擠在餐廳看免費電影，邵蓉挑這種地方寫報告根本就不對，即使她們坐在靠窗的地方，還是聽得到電影的音效，專心不來也是沒辦法的。

天氣真熱！圖書館里不能說話，要在紙上討論報告實在太辛苦了；如果在教室討論，雖然現在是九月天，一定會悶得滿身大汗。

那能上哪去呢？要環境舒服、又要安靜是不可能的，學校餐廳算是最佳的選擇了。

只是老闆為了招攬生意，常常播放過期的精采電影，即使有一百多坪的座位空間，仍擠得車水馬龍。

「妳把這段翻譯成中文，我去買飲料。」把兩大本字典跟影印的數據丟給藍萱，邵蓉閃到放在一旁的屏風，便不見人影。

「翻就翻嘛！」拿起影印的紙張，藍萱失神地看著邵蓉用紅筆在上面圈畫的重點句子。

這些都是唐英哲上課提到的內容。

王大刀已經回國了，下禮拜他就不會來代課，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上課？整理資料？或是和女學生聊天？她拿著鉛筆在紙張上畫來畫去。

藍萱覺得很悶，煩躁得很想大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會變得這麼不開心？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全都走樣了。

照常有男生來逗她開心，但她不想笑；邵蓉也會幫她做功課、把她打扮得很漂亮，她還是眾所矚目的大美人，但她反倒想哭。

曾經讓她快樂的事情全都失靈了！

看著外邊的太陽，刺眼得讓她皺起眉，她不想做功課、沒有力氣笑……

煩！好煩！真的好煩！自從遇到唐英哲以後，她就變得慘兮兮，逍遙自在的日子全部不見了！

而他，卻跟別的同學聊天，一點也沒有受到干擾？太不公平了！爸爸還一直追問她跟他進展到哪了？

屁啦！進展個鬼！他們的進展就是各自交男女朋友，老死不相往來！

「沒想到妳這麼乖，在這裡寫報告。」一顆頭突然晃入藍萱的眼帘，打斷她的冥想。

「啊！」她嚇了一跳。

躲到角落看書，還能被唐英哲逮到，算他厲害！

這排靠落地窗的沙發椅，明明有屏風阻擋住眾人的視線，還是追求她的男同學特地幫她找的，不走近，根本不知道這個位置上坐了誰。

「幹嘛嚇成這樣？我什麼樣子妳沒看過。」唐英哲仔細研究藍萱桌上那份拷貝的講義。

「你看人家的東西幹什麼啦？」她生氣的想把那張紙搶回來，不認為這份報告已經完善到可以讓他看。「還我！」

「我幫妳看一下哪裡不好……」他好心的道。

「不要！我自己做！」藍萱一口回絕他的好意。

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尤其是現在。

「我好心幫妳耶！妳竟然這樣對我？」他毫不客氣地想把她擠進去。

「哼！」扁起嘴，藍責氣嘟嘟地移動身軀，讓唐英哲坐進來，「你去幫王筱菱就好了，理我做啥？」口氣中不自覺的露出濃濃的酸味。

「王筱菱？」他眉頭微微皺起，那誰啊？

「你少裝了！你在教室不是還跟她有說有笑？現在馬上忘了，不會吧？」她以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哼！男人最會裝蒜了。

唐英哲笑了，莫非……她有點在意他？試試看好了。

「原來妳說的是她啊！」

「哼！賤男人。」看到他一副很得意的樣子，藍萱心頭火更加旺盛，隱藏在肚子里難聽的話便出籠了。

「再亂說話，我就洗妳的嘴巴喔！」唐英哲的眼中流露出警告的神情。

「你管得著嗎？」

反瞪他一眼，她才懶得管他高不高興咧！天下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他也不會例外吧？既然如此，少來煩她！

唐英哲一把褸住藍萱的腰，將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我管不著嗎？」

「唔……」她還沒反應過來，她的唇就被他堵上了。

「放手……」她用力的敲打他的肩胛，但就掙脫不開他的束縛，加上在公共場合，雖然電影的音效很大，她還是怕有人會注意到身處在角落的他們。

若被抓包，那就糗大了！

藍萱還想跟校園王子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若跟老師鬧出緋聞，誰還會看上她啊？

所以，她跟唐英哲的關係一定不能被發現！

「以後還說不說髒話？」唐英哲低聲問。

「你放開我啦！」

她刻意壓低的嗓音，在他聽起來像是在撒嬌，而掙扎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威脅性，一切的一切似乎部在引誘他犯罪……

唐英哲像是飛蛾撲火般，耽溺在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女人味中，而且越陷越深……

撫觸的快感讓他意亂情迷，大手在她的嬌軀上探索。他的動作雖然熟練，卻又無比溫柔。

「妳先說，以後還說不說髒話？」他緊盯著她，沉重的鼻息似乎略帶動物性的侵略。

「不說了……」她喘著氣。

「如果說了怎麼辦？」他沒忽略她眼中狡猾的神色再問。

面對這個時而迷糊、時而調皮的女孩，他有耐心跟她耗下去。

面對唐英哲熱情如火的動作，笨蛋也知道如果說出違背他意志的話，下場準會很悲慘。

所以她喘著氣說：「都隨便你啦！不要再莫了，會被別人看到的……」

「這可是妳說的喔！」他噬咬著她的耳垂，低聲輕笑。

「對啦、對啦！都是我說的，不要再碰我了，被別人知道，我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即使神志不清，她還是把內心的想法給泄漏了。

「這樣子啊？」

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陰鬱，雷英哲惱怒地把她抱得更緊，濕熱的唇滑過她白皙的頸項，對她的抗議視若無賭。

「嗯……」藍萱覺得自己快被挑逗得慾火焚身。

光是一個吻，就讓她飄飄欲仙，而且，還是被她不怎麼喜歡的男人親吻？！

但體溫的交流、低喃的耳語，在在都讓她渾然忘我。

是每個男人都可以讓她這麼快樂嗎？她不怎麼靈光的大腦開始亂想。

這銷魂的挑逗……讓他們忘了置身在學校餐廳里，置身在擁擠的人群中。

世界彷佛靜止轉動，在他們急促的呼吸當中……

★☆★☆★☆

「太可惡了！」

邵蓉靠著二樓的欄杆，兩片薄薄的嘴唇緊閉著，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從她的位置望下去，恰巧可以看到一對男女熱情的擁吻。

沒錯！她就是原本要去買飲料，結果上樓找廁所，卻在一出洗手間時看到這景況。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膽，居然敢在那種地方勾引藍萱？難怪藍萱老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原來是碰到這麼高明的挑情對手。

結果連一顆心都被他勾走了！才會不願意對她說清楚，不願意對她講明是跟哪個男人在交往，還犯賤的讓男人摸她的大腿、身體……

邵蓉的心泛著苦澀的疼痛。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幫她打點一切，讓她輕輕鬆鬆的擁有「才色兼俱」的頭銜，現在，她有秘密卻不能告訴她，她不再把她當成自己人了嗎？

她們之間從來沒有秘密，她以為她們可以這樣下去，直到天長地久……沒想到情況變了！

為什麼藍萱會為了他而捨棄她們的情誼？

吞吞吐吐的欺瞞，就只為了這個下流的男人嗎？

她輸得不甘願呵！邵蓉握緊拳頭，靜靜注視著角落裡那火熱的糾纏。

雖然整棟大樓設有空調，邵蓉卻感覺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

「說起那出英劇，不是我在說的……」

講台上，任莉華口沫橫飛地講述文藝復興用的活動，而首當其衝地，便是從大一到大三的「英文戲劇比賽」。

「真是夠了！她到底要不要上課？一直講廢話！」邵蓉不耐煩地推了推眼鏡。

「她愛講就讓她講。」

藍萱聳聳肩，不甚在意任莉華有無認真上課。

這門課是小說選讀，學校沒有特別規定要上什麼課程，教授上課喜歡聊有的沒的，那是不是代表考試會考少一些呢？

想到這，藍萱倒是很希望她整堂課都在講廢話，聽聽看她罵罵那些笨蛋的學弟、學妹也好。

「也好啦！」不講課就可以不做筆記，邵蓉欣然同意。反正藍萱最近忙著談戀愛，也沒空念書。

「老唐幫她們改劇本，還上場客串，要是我啊……」任莉華說沒幾句，馬上扯到繫上的風雲人物──唐英哲。

他當任導師的班級昨天才剛上台演完，整齣戲的配樂作得非常可愛，一開幕就逗尋大家會心一笑。

演技上，雖然沒有學長學姊優異，不過因為有唐英哲客串，再加上可愛的配樂，倒是提前得了個系主任個人頒發的旗勵獎項。

「嘖嘖嘖！這女人……」邵蓉怪異的眼神瞟向講台上，看著三十幾歲仍小姑獨處的任莉華。

上她的小說課，從開學到現在，沒有一堂課沒提到唐英哲的。這代表什麼咧？

春心蕩漾嗎？

邵蓉壞心眼地看著講台上說得興高采烈的女人，再笑看著隔壁的藍萱。

「妳幹嘛笑得那麼奇怪？」藍萱全身起雞皮疙瘩的白了她一眼。

「我聽到有意思的內容了。」邵蓉擠眉弄眼地推了推藍萱的肩膀，要她仔細聽台上的閑扯。

「……我們在實習咖啡廳，老唐就在說他們班的戲劇……」

「老師，妳是說妳和唐教授常常私下喝咖啡嗎？」有好事的男同學已經等不及任莉華把話說完，舉手打斷她的陳述。

「你們這些小孩子，大人做什麼事都好奇！」任莉華搖搖頭，推著眼鏡，理所當然地點頭，「我們是同事，一起喝咖啡有什麼稀奇？他會請我喝，我也請他喝啊！」

「老師，你們幾乎天天喝耶！」左方又傳出一聲八卦，引得台下學生怪叫連連。

就是有人好奇這此言回學歷的教授們私下都在做什麼。

任莉華的臉微紅，輕輕地揮手，「我跟老唐、阿包都是今年新進學校的老師，私下溝通同事感情也沒什麼，哪是你們這些小朋友想的那樣子！人生除了談感情，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啦！」

「又沒有人說你們在談戀愛，哦～～不打自招！」邵蓉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傳進藍萱的耳朵。

「嗄？」顯不得前面的熱鬧滾滾。藍萱瞪大眼睛看著好友。

「妳不覺得她每堂課都在講唐英哲嗎？跟歐洲文學那些學姊有什麼兩樣？差只差在『他們是同事』罷了！」邵蓉聳聳肩，拿著筆指了指講台上的女人。

「也是。」藍萱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奇怪！她為什麼覺得邵蓉今天的話都特別刺耳？

「真沒想到唐教授那麼有女人緣啊！呵呵……」邵蓉煽風點火，笑得很是快樂。

「是沒想到……」

藍萱低聲附和好友的話。

她的確沒想到唐英哲有這麼多女人垂涎，除了王筱菱，還有一個天天跟他一起喝咖啡的同事！

那她算什麼？

藍萱很想問，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

★☆★☆★☆

「好煩、好煩喔！」藍萱嘟著嘴，一邊抱怨、一邊在臉上塗抹。

好煩喔！等一下要上台演戲，看到小劇場裡面萬頭鑽動，她就心煩氣躁，雖然台詞她背得還算熟，可是還是覺得很煩！

是誰說她適合演茱莉葉的？她才不會為男人殉情咧！

哪個男人讓她難過，她就把他踢到天邊去，還管他要死要活？

哼！煩死人了｜

「藍萱吃炸藥啦！」幾個同學看她不高興，連忙問幫他整理戲服的邵蓉。

「我哪知？」

邵蓉聳聳肩，只擔心藍萱在台上忘司，其它的她才沒空管呢！

最近藍萱比較象話些，都乖乖的侍在房間沒出門，只是，不知道能乖多久就是了。

「祝妳演出成功！」一束包裝得非常漂亮的姬百合突然晃到藍萱的面前。

「唐教授也來了！」

不待藍萱轉頭，整個後台女人們的尖叫聲已說出某項事實──

唐英哲帶花來看她了。

「謝謝你的花。」藍萱沒有抬頭，悶悶地把花接過來了。

她才不希罕他的花束，但面子還是要顧！

這是身為女人的榮譽時刻，唐英哲只送她花，這是多大的面子啊！她當然要收。

剛剛彭昊偉送花來時，她也是在一片尖叫聲中把花收下來。

這是她從小到大唯一還玩不膩的遊戲。雖然，她很不爽這到處留情的臭男人到了極點。

「唐教授，你大小眼喔！花怎麼只送藍萱？」後台興奮的女學生把唐英哲團團圍住，抗議他處事不公。

「講這樣？」他照例談笑風生。

「不然怎麼說？」

聽到唐英哲慣有的風趣言論，女孩子們的抱怨聲更加起勁。

他的出現讓後台的女人自動聚集，比系主任、導師更有效。

果真如傳言所說，他是今年外文系的風雲人物。

「哎呀！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嘛！她爸爸跟我爸爸是老朋友，我不對她偏心，要對誰偏心？哈哈哈……」唐英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哈哈大笑的把大家的抗議用一句話就全化解掉。

「這樣子啊？」有人酸溜溜的響應，仍不滿的瞄了藍萱一眼。

「的確是這樣。」唐英哲點點頭，大手一摟，把體態高挑的藍萱摟進自已的懷裡，完全不理會眾人的尖叫。

而穿著占典的戲服、捧著花的藍萱在眾目睽睽下，也不敢說推開他，只能任由他親昵的吃她的豆腐。

不要臉的色狠！這筆帳先記著，待會兒再跟他算！

「唐教授，小萱要背劇本，你也該回觀眾席了。」邵蓉咬緊牙根，恨恨地提醒。

「女主角到現在還沒背熟劇本啊？」他揚起眉裝蒜，還不想這麼早離開。

「我當然是背熟了。」不等邵蓉回答，死愛面子的藍萱立刻回復唐英哲的詢問。

她美麗又聰明的形象，怎麼可以讓這個臭男人破壞了？

她劇本背得可熟呢！

「既然背完了，小萱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吧？後台的空氣真的好悶呢！」雖然是詢問不佳人的意見，不過，唐英哲言語中的霸氣仍在對談間自動流露，緊揪著在場所有女子的心。

為什麼他只邀藍萱作陪呢？

「陪你聊一下是可以啦！」雖然不想理他，可是又怕被他說自己劇本沒背熟，她只得答應，「不過，只能一下下喔！」

「就一下下。」他點點頭。

「我等一下就回來。」藍萱撩起裙，把捧花交給邵蓉后，便和唐英哲一起離開。

兩人一走，邵蓉就被所有後台的女同學包圍。

他們兩人哪時候有這種八竿子打得著邊的親戚關係？

怎麼從來沒聽說？

「我也不知道！」邵蓉煩悶得大喊。

要她告訴大家「他們有親密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剛剛藍萱只答應一下下，她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開始量時間，五分鐘以後，出去把她找回來；回家后，再打電話給藍爸爸，問清楚他們的關係再做打算。

但不可諱言的，這個死男人把藍萱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明知道她不想理他，故意用話激她，讓她不得不答應跟他出去。

怪只怪藍萱喜不喜歡的樣子全在臉上表現得一清二楚，才讓男人有機可趁，

不過碰上她邵蓉，事情就很難說了。

她會讓他知道，天下不是只有他一人聰明，想跟她搶藍萱？下輩子吧！

她一定會好好修理這個居心回測的臭男人！

她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