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望著靜靜躺在床鋪上的父親
曉涵出落成一個美少女的時候,她的未婚夫公子敦勇也到了弱冠之年。
敦勇的父親是在上朝時和議和派生爭執回到家以後病倒的。
蒙古人要攻打大金國,敦勇的父親在朝堂上力保胡沙虎挂帥出征,在烏沙堡和成吉思汗一決雌雄,但以完顏亮丞相為的議和派卻力勸皇帝獻女求和,敦勇的父親退朝回到家之後便病倒了。敦勇在夜裡總是聽到父親咳嗽,他有些焦急。父親卻說沒有什麼大礙的,只是初春的夜有些涼,受了些風寒而已。父親讓敦勇快些回到他就職的地方去,並要他以國事為重,不要惦記著家裡的事情。還說,好男兒要以國家為重,不能總是戀著小家。敦勇是在父親力保之下出任金蓮川一個叫魏廟的里長小職的。敦勇師從於萬松,和他一塊跟萬松學習經典地還有耶律楚材。萬松常對外人說,他最得意的門生是耶律楚材和敦勇。但敦勇覺得他還是比耶律楚材的學問要高一些的,還有,耶律楚材只知道天天埋在三墳五典的故紙堆里,而自己私下裡卻跟著一個全真教的人學習武藝。敦勇想,自己文武雙修,最起碼這一點是耶律楚材比不上的。父親是看不上敦勇時常孤芳自賞的樣子,他說,你文不能壓八卦,武不能定乾坤,卻還常常自鳴得意,長此以往,是幹不成什麼大事的。父親想讓敦勇多一些歷練,正好有一個去魏廟任地方小官的機會,便讓敦勇去了。父親不想讓敦勇呆在家裡,他堅持讓敦勇回他任職的地方去,並說那裡的百姓需要他處理一些地方事務。敦勇戀戀不捨地走了。敦勇沒有想到在他走之後的幾天後就傳來父親辭世的噩耗。
望著靜靜躺在床鋪上的父親,敦勇號啕大哭。
敦勇幾乎哭得天昏地暗,在父親入斂的時候,他用手撫摸著父親的胸脯,覺得父親的身體還是熱的,他不明白平日里身體很好的父親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敦勇哭喊著父親,但父親是沒有任何的回應的。他覺得自己是有好多話要給父親說的,儘管平日里他常與父親談自己的報國理想,談自己對未來的人生設想,當然,還談到他和曉涵的婚事。敦勇和曉涵沒有出世的時候,兩家人便指腹為婚,當時,雙方的父親都是在一地為官,兩家人是通家之好。敦勇還記得小時候和曉涵一塊玩耍時,他把曉涵的肩膀咬出血了。後來,曉涵隨她父母去另一個地方生活了,他們便沒有了聯繫。再後來,兩家的父親又都升至京城為官,雖然又象以前那樣兩家走得更近了,但敦勇和曉涵卻難得一見了。敦勇的一些總角之交都認為他有些古怪,很少有人和他談得來。但敦勇並不是別人傳說中的那樣清高獨傲,他到魏廟當里長之後,那裡的鄉鄰都對他非常好。族長叫蔣振隨,他常和敦勇一塊把酒論英雄。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時天色已晚,剛喝過酒的敦勇聽到父親病情加重,他當時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只是勸自己不要朝壞處想。到家后,看到躺到床鋪上的父親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慟哭之際,他想著自己未盡的孝道,越想越悲傷,只是一味地號哭不已。他覺得自己的頭痛欲裂,後腦勺好象裂開一道縫一樣疼痛難忍。他知道那是自己悲傷過度。
從父親的棺木邊走過,敦勇覺得自己的身子一下變得虛弱不堪。他蹀躞到院落里。月光下紙幡駘蕩,供桌旁的紙人紙馬隨風搖晃著,樹影斑駁,冷陰陰的風陣陣襲來,敦勇想去看望一下母親。
就在敦勇想轉身走向母親住處的當兒,朦朧中他好象看到一個娉婷的身影一閃而過。敦勇以為自己是悲傷過度的一種幻覺,揉搓一下眼睛,眼前什麼也沒有。
敦勇走到母親床前。躺在床鋪的母親在父親去世之後便一直滴水未進。母親的眼睛是緊閉著的。敦勇想安慰一下母親,但卻找不出什麼話來說。
敦勇在母親的床鋪前呆若木雞地傻站著,他看到母親眼角溢出的淚水,自己的淚水也象斷線的珍珠一樣滴嗒滴嗒砸在地上。一陣唏噓,敦勇的頭痛得有些受不住,他折身想回到父親的靈棺處,但母親叫住了他。母親倚坐在床上,說話的聲音很輕。母親說:「你父親不在了,以後,家裡的一切就靠你了。這個家,你就算一個頂樑柱子,一定要真的把自己當作大人。你還小。說到底,你還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你不知道什麼叫世態炎涼,也不知道什麼是人情世故,更不懂得什麼是人走茶涼。以後,這個家,什麼都靠你一個人了。你要爭氣,要為這個家爭光,不要讓別人瞧不起咱們家。以後,咱們家也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活,家門前也會越來越冷落的。你不要以為自己現在好象真的象個大人似的,其實,你還有好多東西要學的。你父親常對我說,你是好高鶩遠的,有些想法也不切實可行,只是胡亂地想,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都不實際的。眼下,最要緊的是把你父親入土為安。聽說,你就職的那個裡,來了不少人呢。」敦勇點一下頭「嗯」了一聲。魏廟的蔣振隨、蔣振清、蔣友存、馬保良、魏家軍、姜新標、趙恩生、關向東、郭瑜、陳曉強、薛文秀、李源、朱國靖、於辰輝、侯本忠、高愛炬、宋長英父子還有馬潮父子都來了,金蓮川萬松那邊的杜文華、武子君、王北海、孫洪開、許傳生、張志化、靳化、趙后禮,當然,還有耶律楚材和一些書院的人。來的人並沒有曉涵的父親。敦勇聽著母親叨嘮不休,他也感覺到了家中以後會有變化的,當然,也一定包括他和曉涵的婚事。
敦勇覺得頭痛欲裂,後腦勺象開了一道口子一樣疼痛難忍。敦勇把頭扭向窗外,他分明看到有一個裊裊的身影飄然而過,很輕,整個人象是懸浮在空中一般。敦勇感到一陣鑽心地頭痛,他想叫喊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初春的夜風很冷,敦勇打開房門,一股剌骨的寒氣襲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敦勇很想看一看窗子外的那個影子是什麼人,但令他失望地是瀉瀉的夜色中,他並沒有現什麼人。回到房間,母親問敦勇怎麼了。
敦勇嘆息一聲:沒有什麼,也許是我看走了眼,剛才看到窗子外好象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母校從床鋪上下來,好象一下子有了許多精神似的。敦勇並不想母親下床走路,他知道母親的身體比他還要虛弱。他走過去攙扶著母校。敦勇不知道母親想幹什麼,他見母親的眸子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亮,便問:「母親,你怎麼了,你想幹什麼。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就行了,孩兒可以去的。母親,你現在身體虛弱,這一陣子父親重病你也沒有睡好吃好,這兩天你一直沒吃東西,身體很虛弱的。你想幹什麼?」
敦勇見母親不語,便扶持著母親向前走去。
敦勇又一次打開房門,一股寒風吹來,令兩個人都趔趄一下。門外並沒有什麼動靜。庭院里靜靜的,靜得有些讓人慘得慌。
敦勇隨母親來到父親的靈棺前。
母親哭泣著說到:「是我沒有盡到責任,也不能說管教好孩子了,孩子現在也沒有什麼出息。你在外面有煩心事,家裡並沒有給你什麼支持。你吃的穿的用的,也不能算隨你心意,有時候你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這個願望都是很難達到的。沒有什麼好辦法。你說過,你是很想退職還鄉的。你說過,你想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然後回老家住的。可現在怎麼了?沒辦法了。即使是你想去,可是你怎麼去呢。老家的房子修好,你能去住嗎。沒辦法了。沒辦法了。以後,怎麼辦呢。你現在去了。是的,一定是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是不是你還想說什麼,現在,我來了,你說吧。剛才是不是你?有什麼話就說說吧。」
敦勇看到母親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淚水又象決堤的洪流一樣溢出來。
敦勇知道,母親是把窗子外的影像當作父親的亡靈了。敦勇知道,那絕對不是父親的。那個身影很苗條,影像也很娉婷,即使是亡靈,也一定是一個女鬼。想到鬼,敦勇覺得有一股寒氣襲來,他有些不寒而悚。
敦勇想起來看母親前在庭院里看到的那個一閃而過的影子,他不明白那個影子為何那樣輕,為何那樣飄,如果是人,怎麼會如此來去無蹤呢。敦勇又一次感覺到後腦勺疼痛得厲害,他有些受不了。望著母親悲痛至極的樣子,敦勇有些受不了,他折身出去了。一個人躲在院落的一株大樹下放聲大哭。
風越來越大。
狂虐的風把樹枝搖晃得幾乎撲向地面。
敦勇不明白母親為何會把那個影子當成父親的亡靈。儘管他不想相信那是父親的亡靈,但他還是寧願那就是父親的亡靈。如果有,父親還是存在著的,這也是一件令他能有一絲安慰的地方。畢竟父親的離去沒有完全消失。人,死亡之後,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嗎。敦勇不願意相信父親真的在離去之後什麼都沒有了。現在,母親是相信父親的亡靈顯現的,但敦勇感覺那個影子不是父親。他相信那個影子是一個女人的,而且還是一個娉婷的少女。
就在敦勇傷心欲絕時候,他一陣恍惚,覺得眼前又有一個影子飄浮而過。敦勇在恍惚間覺得有進入一種渾沌世界。
曉涵引導著敦勇朝院落外走去。
門外寒風陣陣。敦勇把頭縮了縮,只是覺得前面的身影飄浮著向前行,他想走得快一些,但怎麼也趕不上前面的身影。
曉涵回過頭沖敦勇嫣然一笑。
「敦勇,你真的象你父親說的那樣。」
「怎麼樣?」
「文不能壓八卦,武不能定乾坤。」敦勇覺得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夢。一些影像真的象夢中,但又能感覺到前面的人影是有聲有色的。
曉涵覺得再這樣走下去,一定會讓敦勇覺得自己在戲弄,於是,她駐足下來。曉涵對重孝在身的敦勇充滿了愛憐,她走過去牽起敦勇的衣襟。
敦勇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誰?」
「曉涵。」
「曉涵,你真的是曉涵,我不是在做夢吧。」
「聽你這樣和我說話的口氣,我真的很高興。敦勇,你這樣說,是說明你心裡一直想著我的。要不然,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會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的。敦勇,聽到你父親去世的消息,我真的是急著要來看一下的。但是爹爹不讓來,還說,以後,要與你們家斷了來往。我這樣說,你可能會明白。白日里,家父並沒有來弔唁你父親,我想,你是明白的。」曉涵一副悲悲戚戚的樣子,這令敦勇很感動。敦勇拿起曉涵捉他衣襟的手。曉涵先是一愣,接著,也就很投入地撫摸起敦勇的手。兩個人相視一下,覺得有些不太自然,便都把手放開了。曉涵的眼淚溢出眼眶,她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敦勇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腮。他感覺到了疼痛,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曉涵,你說你父親沒有來,可你為什麼會來呢。」敦勇嘆息一聲說,「明天父親下葬,你還會來嗎。不會的。其實,今天能看到你,也算自己真的沒有看錯人。自從和你分手后,我是常想著兒時一些有趣的事情的。曉涵,還記得小時候我咬過你嗎?」
月光下的曉涵有幾分羞澀,她輕聲吟到:「敦勇,我就是忘不了被你咬過的事情,也時常會一個人在夜裡撫摸被你咬過的牙痕,才會這麼多年不曾把你忘記。」
敦勇見曉涵一副哀憐憐的樣子,他有一種想繼續捉住她的手的**。但見曉涵拭著眼角的淚水的時候,身體還**唏噓幾下,又覺得自己不應當去捉她的手。敦勇伸過雙臂,把曉涵摟在懷裡。曉涵先是愕然地看一眼敦勇,接著,便順從地依偎在敦勇的胸脯上。敦勇說:「曉涵,我真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家父過世,家母現在有病卧床。父母都是對我不抱什麼期望的,你也聽到了,家裡人,包括我自己也真是這樣認為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儘管有時候我不想承認自己是這樣的人,可現在的一切,只能證明我就是這樣的人。曉涵,可能我真的是一個無用的人。現在,外敵入侵,好男兒當建功立業,可我有什麼機會呢。」
曉涵轉悲為喜。
曉涵沒有敦勇的個頭高,她抬起頭來沖敦勇笑了笑說:「你能這樣說,真是太好了。我就是怕你沒有什麼志向呢。你能這樣說,說明你還是想干一番事業的。只要你有志向就行,怕的是你沒有志向呀。敦勇,以後的路還很長,只有你志向,一定會做出成績的。現在,我知道,你文不成武不就令你有些自卑,但你不要怕,只要你用功夫,一定會文武雙全的。」
一匹狼在很遠地方嗥叫一聲,竟然有一群狼向敦勇和曉涵圍了過來。
曉涵抬眼看了看敦勇。
「狼來了,你怕嗎?」
「作為你的未婚夫,我不應當怕的,是吧」
「可是你的腿有些抖動,呼吸也有些粗。不是嗎?敦勇,你是個男人,去吧,把圍過來的狼全部殺死吧。」敦勇感覺自己心態很靜,靜得沒有什麼雜念了。他剛才是有一種衝動感的,差一點真的有一種想把曉涵擁在一起地感覺。現在,狼來了,曉涵要他殺狼。敦勇好象真的有一種豪氣在胸中激蕩。
敦勇推開懷中的曉涵向狼群衝過去。
其實,敦勇是沒有什麼把握殺死眼前這麼多狼的。但曉涵說了的,你是男人,你是應當衝過去的。只有去。而且,不去也是很危險的。去了也是危險。站著不動是危險,過去是危險,不如衝上去吧。敦勇在內心鼓勵著自己,真的象個壯士一樣朝狼群沖了過去。
敦勇很明白的自己功夫是不可能殺斃眼前的狼群的,但他覺得自己要儘力。敦勇拚了命地與狼群搏鬥著,他在內心有一種隱隱的疼痛感。父親的去世,他覺得自己剛才還會有曉涵相擁相親的感覺,這應當不是什麼孝順孝義的行為。可又覺得自己分明是想轉移自己內心深處悲傷的情愫。敦勇悲傷之極,他有些不太相信父親真的過世,可畢竟父親真的歸天了,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心裡隱隱地想轉移自己的情感,不太想接受眼前的悲哀事實。沒有辦法。內心一種絕望的掙扎感,令敦勇有一種凄涼感。他幾乎是和狼一起嚎叫起來。
終於還是斃了一匹狼的,但更多的狼朝他撕咬過來。
敦勇感覺自己已經體力不支了。
敦勇朝曉涵絕望地望了一眼,聲嘶力竭地大喊到:「曉涵,你快走吧。我不行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一匹很大的狼朝敦勇撲了過來。那是狼王。敦勇心裡明白,自己性命休矣。見狼王朝自己猛撲過來,敦勇閉上了眼睛。
敦勇覺得自己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但過了好長時間,眼前卻靜地有些可怕。他睜開眼睛,眼前的一群狼都倒斃在地上。曉涵就立在他的眼前,他有些不可思議。「曉涵,是你殺的狼?」
曉涵點一下頭。
敦勇有些不太明白一個弱女子怎麼會出手如此之快。
「你在哪學的武功?你的師傅是誰?」
「現在你沒有必要知道的。敦勇,你真的是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不過,你是一個很有展前途的人,以後,你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的。」曉涵嘆一口氣說,「完顏亮老丞相要去成吉思汗那裡講和,那裡是漠北,師傅讓我前去。沒有辦法,師命難違。明天,你父親下地,我是沒有時間參加了。敦勇,我今晚來看你,就是怕你對我有什麼誤解。」
敦勇的眼睛濕潤了,他想哭,但又覺得自己的後腦勺痛的厲害。敦勇覺得自己還是要轉移一下自己悲傷的情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要強迫自己把悲傷的情感轉移出去。敦勇想象著曉涵在他們庭院飄蕩而下的情景,又想象著曉涵身輕似燕疾步如飛的情景,他真的覺得他的未婚妻子太可愛了。敦勇輕嗟一聲說:「你去漠北,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蒙古人,對我們大金國有著世仇的。以前,大金國,第三年都要對他們長到馬鞭子高的男孩兒進行一次殺戳。現在,蒙古人強大起來,是他們報仇的時候了。曉涵,打打殺殺,總是這樣,有什麼意思呢。我設想著自己是過一種歸隱山林的生活。」
曉涵聽到敦勇談到未來的生活去向,她淺淺一笑。「敦勇,你還沒有入世,就想著出世。說到以後,都是我們不能自抑的事情。有句古話,叫聽天由命。依我看,咱們現在還是少以後,多為現在打算吧。你父親下葬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還去那個叫魏廟的地方去吧。」敦勇嘆息一聲說,「不管怎麼說,也算是為朝庭做點事吧。」
「百年之後,我們都是死的。這世界上,是沒有長生不老的,生死是很平常的事情。就如花開有花落,要想開一些。」曉涵看敦勇時,有些情意綿綿。「我是在心裡想著你的,和你一樣,也是憧憬著我們將來的生活。不過,現在,我們都還小,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沒有辦法,現在的日子,只有多學一些東西。文的,武的,我們都要學。敦勇,以後,也許我們會有一些預料不到的世事,也許我們的日子不會一帆風順,但你一定要有信心,要相信自己會有好的將來。我就是。有時候我也是象你一樣,有所不知所措,但我師傅總是對我教誨說,做人,要看的遠一些。我們就燃著的一根燭火,能有多長時間的光明,我們只有聽天由命。但只要我們燃著,就要出自己的光和熱。」
「我知道的。曉涵,你是想我不要浪費青春,我也不想虛度歲月。只是我的天份不高,總是文不成武不就。」敦勇捉起曉涵的手說,「沒辦法。曉涵,我要是有你這麼高的武功就好了。曉涵,你真的不願意說出你的師傅是誰嗎?」曉涵搖一下頭,把敦勇捉住的手抽了回來。
敦勇的眼淚溢了出來。
敦勇低下頭。
敦勇拭一下眼淚。
敦勇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的,眼前的曉涵已經不知去向。
夜裡的寒風打著哨兒吹過來,敦勇一陣驚悚,他打了個寒噤。敦勇依然有一種恍如一夢的感覺。他沒有想到曉涵會有如此高的武功,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就這樣說走就走了。什麼時候還會來呢?敦勇愁思茫茫地嘆了口氣。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微明。
父親出殯時,敦勇哭得死去活來。敦勇想儘力控制自己不要過於悲傷,但沒有辦法,眼淚總是不聽話地朝外流出來。
下地時,敦勇感到自己的頭痛欲裂,簡直就要頭腦暴炸一樣。敦勇想穩住心緒,但總是不能自抑地大哭大慟。內心的憂傷,讓他感受到自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痛楚。頭腦後的那道裂縫,令敦勇有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眼看著父親的棺材入了土,敦勇不能自抑地號啕起來。
敦勇覺得眼前一黑,他拚命地穩住心緒,儘可能地勸自己想開些。他想到曉涵說過的話,人不能活百年,人不能永遠活下去的,人都是要死的。但不管怎麼樣,敦勇就是覺得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為什麼身體那樣好的父親,會說死就死了呢。敦勇只是覺得他分明聽到父親在夜裡睡覺時咳嗽不休,他覺得那是父親重病的前兆,他應當好好地勸導父親治病的。他有一種自責的心理,他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當兒子的孝道。敦勇傷慟之極。
在父親下地以後的好多日子,敦勇都是心神恍惚,他只是想如何轉移自己的情感,如何轉移自己過於悲傷的情感。敦勇知道,如果不把自己過於悲傷的情感轉移出去,他的頭痛會受不了的。
呆了幾日,敦勇還是決定去魏廟,去他任里長的那個村寨。
魏廟是一個有著好幾千人的寨子。族長蔣振隨,5o多歲的年紀,並不是顯得很老。見敦勇又來就職,他在內心很是感動。他對一些地方的官員說,你們看人家文里長,家父剛剛過世,現在,就來做事,真是一個大忠臣了。現在的朝庭,還有多少象敦勇這樣,父親剛去世,還會來為朝庭做事的呢。不會有多少吧。如今,蒙古人要我們大金國去納降,朝中無人呀。聽著蔣族長的一些話,一些地方官員確實有些羞愧的感覺。
敦勇在一些來安慰他的眾村民走了之後,一個人坐到他住的大院落里。
夜色清冷。
天上的銀河橫卧南北,星光閃閃。時而有一道流星劃破夜空,時而傳來幾聲狗吠,時而會有一些走夜路的人從敦勇居住的大院門旁經過。敦勇居住在魏廟的那個廟子的後面。魏廟是真有一個兩小廟的。敦勇的居住地就那個廟子的後面。一個大院落,只住敦勇一個人。
敦勇當的里長,是朝里最基層的官員。
敦勇並沒有當什麼樣的官員當一回事,只是有一次父親對他說起,要他出來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他才正的觸動了心思。父親說他總是呆在金蓮川的書院里,長此以往,和社會沒有什麼接觸,是不會懂得人情世故的。敦勇在父親和母親的眼中都是有些不怎麼懂得人情世故的,好象就是一個書獃子。就算是敦勇有著天下第一的好老師萬松,但不管怎麼說,以後,為朝庭出力,為朝庭做事,不懂得人情世故,如何做事。做事,要先學會做人。
敦勇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大院落里。
敦勇覺得自己的心緒有一些好轉了,頭腦也不象早些日子那樣疼痛得難忍受了。敦勇望著星光燦爛的夜空,想象著自己現在是不是應當準備一下,去和萬松老師說一些自己的情況,他還想到,應當和自己的武功老師去見一個面吧。現在,自己這一些日子經歷了一個大轉變的生活,一下子說沒就沒了父親,一下子要變成什麼事情都要自主的生活,敦勇有些茫然。
一陣困意襲過來,敦勇昏然睡了過去。
敦勇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一種霍霍的痛感,朦朧中似乎聽到有人說要慢慢地,不要過於震動他。
敦勇一驚,睜開眼睛,看到卻是一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而且他們的穿著打份都非常奇怪,甚至是奇異。那一幫子人有年齡大的,有年齡小的,還有幾個小孩子。特別是那幾個小孩子,他們看到敦勇睜開眼的時候,都非常高興,親切地捉住敦勇的手叫喊起來:「敦勇醒了,敦勇醒過來了。敦勇,敦勇。」
敦勇有些莫名其妙,「敦勇,敦勇,我怎麼就成了敦勇了呢?」敦勇感到有些不理解,他也不明白自己會和這些不認識的人呆在一起呢。敦勇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打份,竟然也變了樣。分明是一個寒夜,怎麼會只穿一個小褲叉呢?文畫龍愣了,他有些不太相信地望了望眼前的一些人,有一個年齡很大的老婦人正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王敦勇,起來吧。就是你調皮,這麼高的牆頭,你怎麼敢爬敢跳呢。快起來吧,你差一點把奶奶嚇死呀。」
「奶奶,奶奶。」敦勇喃喃自語著,他站起來,覺得自己一下小了許多,個頭也沒有原來高了。
敦勇望著眼前叫他「王敦勇」的那位老嫗,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好象還在夢裡?」敦勇象是自言自語。
「走吧,快些回家吧。」老嫗牽起敦勇的手。
敦勇分明聽到身後的嘻笑聲。
隨著老嫗走進一個院落,敦勇才現自己真的置身於一個陌生的地方。院落全不是他呆的那個魏廟的院落。
「這不是魏廟?」敦勇脫口而出。
「當然不是。」老嫗笑到,「這裡是咱們的家,是張大屯,是咱們的家。我是你奶奶,你是不是把腦子摔壞了。怎麼,不記得咱們的家了嗎?我是你奶奶。」
「奶奶?」敦勇望著奶奶,有些不知所措,「我叫你奶奶?」
「嗯。快些洗一下,換一下衣裳,去上學吧。」奶奶說著去打了一盆水。
洗弄一番,敦勇接過奶奶遞給他的衣裳,卻不知道怎麼樣穿才好。奶奶笑了,她拍了拍敦勇的頭說:「看來,你這孩子,真的是摔憨了。」奶奶幫敦勇穿好衣裳,拍一下他的肩膀,把書包遞給他說:「去上學吧,要不然,會晚的。快點吧。」敦勇在遲疑中接過書包,他猶豫著被***推搡中走出院落。
出了院落的大門,敦勇並不知道朝哪裡走去。
「王敦勇,王敦勇!」一個少女沖著敦勇叫喊。敦勇循聲望去,見那少女長得孜孜媚媚,象一樹玉樹臨立在他的面前。「王敦勇,快走吧,再不走就要遲到了。聽說你從和幾個小孩子一塊爬牆頭摔了下來,我便急忙趕過來看你。怎麼樣,沒有事吧。」敦勇不知如何作答,他沖著對他說話的女孩子笑了笑。那個女孩子也沖他笑了笑。
「你是?」
「我是劉曉涵。」
「不對呀,你不姓劉的。你不是姓趙嗎?」
「姓名還能亂改嗎?」叫劉曉涵的女孩子嗔到,「王敦勇,你是不是摔出了毛病了,從初一就和你同桌,幾年了,我何曾改過姓趙。我不一直都叫劉曉涵嗎?什麼呀,你到底怎麼了。快走吧,一會就要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