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情的人不怕韶華逝去,尋找真愛。
摘星、攬月,水空自流,載不走許多愁。
春風吹楊柳,輕輕。
愛在眼前寂寞處。
開學前夕,冷尚恩告訴袁珣優:「把工作辭了,和我回美國。」
「我不會和你回美國的。」她不想和他在飯桌上吵架。
他森冷的問:「你要我?你留在台灣?」
她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立刻結婚。」他沉穩的說。
她潤潤唇,小心斟酌字眼說道:「我不打算結婚。」
「不願意嫁給我?」
她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無言的垂下頭。「你娶我不會有幸福。」
他盯住她,眸子射出冷傲的光芒。「你說你愛我,原來只是謊言,到頭來你還是沒說實話。」
她忙不?地抬起頭解釋:「不,我真的愛你,很愛很愛你。」
「你愛我?不願意嫁給我?」俊美的臉瞬間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能嫁給你。」她武裝起自己,堅定地道。
「為什麼?」
在冷尚恩冰冷的眸光下,袁珣優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告訴他真相,關於她的家族病史。而這個病史足以毀了許多人的一生,她甚至連到醫院檢驗是否帶有此一基因的勇氣都沒有。
「我們不一定要結婚,這種自由的關係對你而言更方便,不是嗎?如果你要我,我可以做你一輩子的情人;如果你厭倦了我,也可以隨時離開我……」
「方便?」他冷笑一聲,唇角玩味的勾起一抹笑,無情的看著她。「對誰方便?對我還是對你方便?」
「對……我們都方便。」她小聲的說。
他斂起笑。「沒想到你這麼新潮,連名分都不屑要,虧我還眼巴巴的要把冷太太的頭銜送給你,原來你想做的只是陪我睡覺的女人,不是冷尚恩的妻子?」
從他冷酷的目光中,袁珣優領悟到一件事實──他不愛她。若他愛她,他會溫柔的探詢她的心事,慢慢挖掘她心裡真正害怕的東西,也許她會在他的柔情攻勢下說出她不願輕易示人的傷悲。
「是的,我只想做陪你睡覺的女人,我不要什麼名分。」
就讓他誤會吧!她已經麻木了。
他輕蔑的看著她,冰冷的道:「很好,你最大的作用是在床上沒錯。」
她認命的任他羞辱。「隨你怎麼解釋我對你的意義。」
「你怎麼可以這麼下賤!?」他自尊心受到重重的一擊,所以故意傷害她。
為他殘忍的言語,她掉下眼?。
「為什麼哭?這是你的選擇。我要給你婚姻,你方才拒絕了我,怎麼?覺得自己很委屈?」他一直很怕她的?,可被拒絕的人是他,心底受傷的也是他,他不能因為她的眼?心軟,他已經完全投降了,她還想要什麼?要他搖尾乞憐嗎?
「你誤會了,我沒有覺得委屈。」她振作的拭了拭?。
「我要你把工作辭了。」他再重申一次。
她沉吟半晌。「可不可以不要勉?我?」
他快被她永無止境的拒絕給逼瘋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像一般的女人?一般女人巴不得能和心上人長相?守,你?能逃就逃,能躲就躲。」
「我不適合婚姻。」她說。
「也不適合在美國?」他情不自禁的將她緊緊圈在懷裡,生怕有一天她會狠心的離開他。
「我……我喜歡教書,喜歡學生,喜歡單純的生活。」她哽咽的道。
他托起她的下顎,?迫她迎視他的眼。「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願意嫁給我為止。」
她聽了他的話感動莫名,可她被造化弄人,喪失了追求幸福的權利。
???
開學了,袁珣優過著一如以往的生活,所不同的是她有了新的煩惱。
她怕自己懷孕,怕極了。
她的身子不適合孕育新生命,吃避孕藥又擔心冷尚恩會發脾氣,剩下的防範措施,能不被發現又有良好效用的就是結紮了。
她反覆考慮著,趁冷尚恩人在美國,她得立刻進行。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楊家琪。
「這樣好嗎?」這是楊家琪直覺的反應。
「我沒有其他選擇。」
「你應該和冷尚恩商量,他有權知道真相。」
「他不在台灣,而且我也怕他會反對。」
楊家琪同情地道:「假使冷尚恩要子嗣,那你不就要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
袁珣優看得很開。「他沒有那麼多情,很快地,他就會對別的女人有興趣,不會有共事一夫的問題。」
「你先不要急著作?定,我覺得等你確定自己是帶病者再結紮也不遲。」
袁珣優沮喪地道:「我沒有勇氣。」
「我陪你去醫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楊家琪一副行動者的模樣。
袁珣優抗拒著。「讓我考慮考慮,我有心魔要克服。」
這時,門鈴聲響起,菲佣來報:「有位中村先生找袁小姐,要不要讓他進來?」
楊家琪看了袁珣優一眼,皺眉問:「你姑丈來找你做什麼?」
「讓他進來。」袁珣優說。
袁珣優和楊家琪下樓時,中村剛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著?。
「你竟然還有臉來!」楊家琪諷笑。
「優,這次你一定要幫我。」中村剛像只喪家犬似的哀求。四年前獨佔地獄之火所有交易所得后,他躲到瑞士享福去了,哪裡知道好運很快就用完,惡運之神立即找上門。
「就算我有心,也沒有能力幫你。」她不是聖人,沒有以德報怨的偉大情操。
「你絕對有能力幫我忙,冷尚恩讓你住他的房子,他一定會買你的帳。」
「你怎麼也認識冷尚恩?」楊家琪疑惑地看了袁珣優一眼。
「他透過關係逼我說出地獄之火的買主,還向買主買回了地獄之火。起初,我躲了一陣子,後來發現冷尚恩?沒有要向我報復的意思,直到最近半年,他撂下狠話要我付出代價。優,我知道我以前做得太過分了,我鄭重向你道歉,請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吃牢飯,更不想斷手斷?,替我向冷尚恩求情好嗎?
我會報答你的。」
「你的話誰敢再相信?」楊家琪瞪了他一眼。
「你說冷尚恩買回了地獄之火?」他為什麼不曾告訴她?瞞著她有什麼用意?
「沒錯,雖然買主也沒吃什麼虧,可他還是對我很不滿,總之我現在成了東藏西躲的過街老鼠。」
「我發過誓,不能幫你。」袁珣優淡然道。
中村剛傻眼,「你一定要幫我,只有你能幫我!」
「你走吧!優不會幫你的。」
中村剛仍不死心。「我知道你很氣我四年前拿了錢一走了之,可我也有我的理由啊!」
「少來了!你會有什麼理由!?」楊家琪冷哼一聲。
「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我都不想聽,也不想知道,請你離開。」袁珣優嚴厲的下逐客令。
「哎呀!你真是死腦筋,你姑姑他們的病根本無葯可醫,就算我把錢分你一半也是枉然。」他站起身,拈熄?。
「請你離開!」想起往事,袁珣優泫然欲泣。
「你答應幫我,我就走!」中村剛深知袁珣優的仁慈心腸。
見中村剛賴著不走,楊家琪雙手叉腰道:「你不走我們就報警!」
中村剛不理會楊家琪的警告,依然厚著臉皮杵在客廳。
「你求我也沒用,我自己都自身難保,哪有本事幫你求情?」袁珣優正色地道。
中村剛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你別騙人。」
「我沒必要騙你,冷先生恨我,我之所以住在這裡是因為他想把我軟禁起來,限制我的自由,不是你所幻想的我對他有什麼影響力。」
「不可能!男人不會做這種無意義的蠢事。」
袁珣優微笑,眼中有?光。「是真的,他要報四年前我偷走地獄之火的仇。」
中村剛被弄胡塗了。「沒道理啊!他要報仇?讓你住豪宅享福?」
「你很唆耶!冷先生是個出色的男人,思考模式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樣。你最好趕快走,別在這裡讓冷先生逮個正著!」楊家琪假好心地提醒他。
中村剛嚇住。「他……他不是到美國去了嗎?」
「他不會回來嗎?真是蠢?!」楊家琪大吼。
這一招果然奏效,中村剛怕和冷尚恩狹路相逢,?底抹油立刻閃人。
「他真有膽!」楊家琪搖頭。
「原來尚恩早買回了地獄之火。」袁珣優喃語。
「這很平常啊!他既然那麼喜歡地獄之火,又正好有錢,如果是我也會想辦法買回來。」楊家琪視?理所當然。
「他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也許他想把地獄之火送給你當結婚禮物,給你驚喜,太早告訴你怕掃興。」
「我們不會結婚。」她走回階梯,拾級而上。
楊家琪跟隨在後。「冷先生向你求婚了?」
「我拒絕他了。」
楊家琪嘴張成O字型,回過神后道:「這麼好的機會你竟然放?!」
「愛一個人不一定非嫁給他不可,重要的是愛人的過程。我不想拖累他。」袁珣優幽幽述說。
楊家琪不同意她這麼悲觀的想法,愛的最高境界當然是長相?守,白首偕老;為什麼不積極爭取幸福?坐以待斃傷心又傷身。
???
康少雍一星期三次,準時到楊家琪淡水的畫室習畫,勤勞的勁兒令楊家琪意外。
「你是很努力啦,可惜……」她欲言又止。
「可惜什麼?」他正學著畫窗外的夕陽。
「可惜你沒什麼天分!」她直說。
康少雍放下彩筆,難掩失望。「真的?」
她點點頭。「真的。」
「可是我很用功啊!」他不服氣。
「努力不一定都能成功,成功有許多麼求不來的條件,天賦是其中之一。」
康少雍點點頭,「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斷。從小,我最差的一門課就是繪畫。」
「而我最差的一門課是理化。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也別太難過了。」
「可是……不能向你學畫不就不能和你交朋友了?」他想追求她呀!
楊家琪笑笑。「你是我的畫迷嘛!又買了這麼多我的畫,你當然可以和我交朋友,這不是問題。」康少雍有點喜出望外。「你不是隨便說說吧!?」
「當然不是,你和冷尚恩是好朋友,我和優是好朋友,如果冷尚恩和優結婚,我們難道會是陌生人嗎?」楊家琪以輕鬆的語氣導入正題。
「也是啦!不過,袁珣優好像?不想做冷太太。」康少雍道。
賓果,楊家琪順水推舟的說:「誰說優不想?冷尚恩條件這麼好,哪個被他求婚的女人捨得拒絕?」
「可是尚恩的說法不是這樣,他說袁珣優是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那是有原因的。」楊家琪故意透露一點消息。
「什麼原因?」
楊家琪欲言又止。「我不能告訴你。」
「尚恩真的很想娶袁珣優,如果能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搬開路上的石頭,我可以幫他們的忙。」
康少雍急切地道。
「你可以嗎?」楊家琪假裝狐疑的問道。
「相信我。」
「冷尚恩不在台灣,你會有什麼辦法?」
「我可以打電話,也可以寫電子郵件。」
楊家琪抿嘴搖頭。「我覺得當面跟冷尚恩講會比較好,你能不能問冷尚恩什麼時候回來?」
「昨天我問過王菁了,尚恩下星期回來。」
「王菁?誰是王菁?怎麼沒聽過這個人?」
「哦!她是尚恩在台灣的秘書,現在也?我工作。」
「?你工作?你不是大學教授嗎?有什麼工作非要私人秘書處理?」楊家琪敏感的瞟向康少雍,眸子射出疑惑的光芒。
「我的雜事也不少啊,許多學校和團體邀請我演講,原本我自己處理,現在由王菁替我過濾,她知道我會同意哪些單位的邀約。」
「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會知道你的意願?」楊家琪像抓到語病似的準備加以撻伐。
「你別誤會,王菁不是我的愛慕者,她喜歡的人是尚恩,幫我做事純粹是因為我太忙了。」他還要騰出時間追求她呢!
「她喜歡冷尚恩?那冷尚恩喜歡她嗎?」
「怎麼可能會喜歡,尚恩已有鍾情之人,王菁只能單相思。」
楊家琪不放心地再問:「你確定?」
「天地可鑒。」他替冷尚恩背書。
「你替我把冷尚恩早點請回台灣。」
「這很容易,袁珣優一通電話就能辦到。」何必透過他?
「我就是不要讓優知道嘛!」真是獃頭鵝。
康少雍一頭霧水,「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秘?能不能先讓我知道?」
「你別多問,我怕你多嘴,我要讓冷尚恩親自向優求證,不論結果如何,他們有必要當面把話說清楚。」楊家琪實在看不下去了,非得幫他們打破僵局不可。
???
伊拉克
「天鐸,你看這個叛軍首領會不會變成殘廢?」冷尚恩盯著空中巴士里渾身是血的硬漢。
「如果由我操刀,頂多肝臟切掉二分之一;若是其他人操刀,不死也去掉半條命。」外科史上的曠世奇才沈天鐸平板不帶感情的道。
「他的肝臟有問題?」由駕駛艙走來的封澤策問。
「二期肝癌。」沈天鐸打開隨身為帶的手術箱。
「你有透視眼嗎?怎會知道?」封澤策看了看伊朗人質。
沈天鐸熟練的拿剪刀剪開傷者的衣服。「他前天到一家小醫院做檢查,替他檢查的醫生是我的學生。」
一個鐘頭后,沈天鐸拭了拭額上的細汗,輕鬆自若地道:「可以了。」
「咱們能交差就好。」冷尚恩歸心似箭,這次老噶爹要他們三人把漠普生由伊拉克送回伊朗,結果在伊拉克一待就是半個月,讓他非常想念袁珣優,恨不得能緊緊擁她入懷。
「急著回去疼老婆啊?」封澤策調侃他。
「還不是老婆。」冷尚恩不以為忤,啞然失笑。
「是好女孩就趕緊把人家娶回家,別讓人家孩子都?你生了,還不給人家一個名分。你可是執法人員,男歡女愛后的合法程序也是要顧全的。」沈天鐸說。
「是她不想和我有合法關係。」冷尚恩悶悶的低語。
聞言,沈天鐸一驚。「你還沒有得到她的愛嗎?」
「她說她愛我,但是不能嫁給我。」冷尚恩澀澀一笑。
「她這麼說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你應該把它弄清楚。」
封澤策附議,心有戚戚焉道:「我自己就被一個想置我於死地的女人耍得團團轉,如果我能找到她,非要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不可。」
「我的情?和你們不同。」冷尚恩搖頭。
「還不就是個女人嘛!有什麼神秘的,端看你想不想弄明白真相。」封澤策一派優閑地道。
「不談我的事了。老噶爹有沒有告訴你們昀放上哪兒去了?」冷尚恩避談煩惱的事,轉移談論無害的話題。
「那年地中海一別就沒再見過他,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沈天鐸將手術箱收拾好放回行李櫃。「會不會還在喜馬拉雅山流浪?」封澤策說。
「他在逃避什麼?」冷尚恩納悶。
「我看不是逃避,是在尋找。」沈天鐸淡淡一笑。
「尋找?尋找什麼?」冷尚恩接著問。
沈天鐸聳聳肩。「尋找……一份心靈契合的真愛。」
「什麼!?」冷尚恩、封澤策異口同聲喊道。
「天人合一。」沈天鐸吁了一口氣。
「他有對象嗎?」如果有,尋找起來可能性高些。
「不清楚,在地中海時我直覺他很苦悶,他不想提起,我也就沒多問。」
沈天鐸也有自己的疑惑需要解開,那年西伯利亞的任務,衍生出驚心動魄的悸動情潮,遺失在雪地里母親的遺物,竟然機緣巧合的落在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