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釜底抽薪(二)下
「英國人……」凄涼的驚叫在肯特山夜晚荒涼的山脊之上顯得格外的刺耳,費爾南德和他那些睡眼惺忪的同僚們第一時間抄起手邊的武器奔向各自的戰位,儘管他們飢腸轆轆,畏懼死亡。但是身為軍人,他們依舊沒有忘記他們的職責便是戰鬥。曳光彈在黑夜之中劃出一道道死亡的軌跡,那是死神在揮舞著鐮刀收割著那些正試圖穿越開闊地沖向山南較低的山脊的生命―那是來自英國皇家海軍6戰隊第45突擊群的士兵。
數十支美製m―16型自動步槍的火力並不足以壓制英國人的衝擊,但是沉重的攻堅武器―尤其是那些米蘭式反坦克導彈,以及泥濘的泥炭地拖住了他們的後腿。如果不是阿根廷6軍缺乏夜戰的經驗,這本應該是一場屠殺。在遭遇火力壓制之後,英國人不得不在半山腰上停留下來,建立一個穩固的火力點,以掩護由後續的輕步兵再度起衝鋒。
「去死吧!去死吧……!」在越來越迫近的衝鋒面前,有人選擇勇猛的迎擊上去,就在距離費爾南德不到十米的距離之上,一個來自阿根廷北部的高個步兵勇敢的從戰壕里躍出,用他手中的自動武器向著不遠處一個又一個移動的目標開火,直到英國人的子彈無情的撕裂他的胸肌。但是更多的人選擇了逃生。在富庶而悠閑的南美洲,沒有人會為了這片貧瘠的土地而心甘情願的去死,即便它關乎著所有阿根廷男人的榮譽。
一個、兩個……直至一條戰壕、整個陣地的崩潰,其實都是轉瞬之間的事情。費爾南德已經記不得自己是何時轉身沿著戰壕背對著敵人開始衝鋒,但是他卻永遠清晰的記得當時自己腦海中的信念―我要活下去,我要活著回到她的身邊去,是的,他沒有理由去死,更沒有理由為了守備這樣一道荒涼的山脊去死。在並不遙遠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他人生的一切美好在等待著他的歸去。
英國皇家海軍6戰隊的步兵在稀稀拉拉的火力之中向著已經沒有多少人在據守的山脊勇猛的衝擊著,便如同他們的前輩曾經在日不落的旗幟下所征服半個地球時那樣的無畏。「回去戰鬥……」蒼老而高亢的西班牙語在陣地中央振響著,那是連長―菲洛爾「老爹」的聲音,而為他的聲音註腳的是那被部署在制高點的碉堡之中的米機槍那振聾聵的怒吼。
無數紅色曳光彈從山頂上傾瀉而下,封鎖著每一條英國人試圖衝上山脊的路線。當「孩子」們選擇了背棄一切,倉皇而走時,一個孤獨的老人還在繼續戰鬥著。此時英國人佔據絕對優勢的炮兵卻無法提供任何支援,因為此時雙方正處於短兵相接的狀態,距離太近,近到停住腳步的費爾南德可以聽到那些倒在山脊之上垂死的英國士兵的呻吟聲。雖然語言不同,但是那些掙扎著想要擺脫死神懷抱的本能反應卻是如此的相通。
為英國人的攻擊部隊提供火力支援的是那些艱難架設起來「米蘭」反坦克導彈和輕型迫擊炮。英國皇家海軍6戰隊的精英們理性的選擇隱蔽在山坡上那些矗立的岩石背後,漫漫的標示出那個致命的火力點,並找到拔除或繞開它,直撲向阿根廷人戰壕的路線。數輕型炮彈在菲洛爾中尉據守的碉堡附近炸響,灼熱的它們來自於英國L16型81毫米迫擊炮的炮膛,在5公里的距離內,他們是英國6軍和皇家海軍6戰隊最好的支援武器。
在煙霧和火光之中,山頂的碉堡最終歸於沉寂,英國人的步兵歡呼著再度躍起向頂峰衝擊。「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們……我們根本無力阻擋他們的攻勢。」每一個人都會為自己的怯懦尋找理由,費爾南德也是一樣。當自己不負責任的逃走之後,大家都會在事後這麼說:之所以不願意努力,是因為努力從一開始就沒有意義。但是當英國人的身影出現在山頂之時,「老爹」的機槍卻再一次咆哮起來。承載著阿根廷的憤怒和復仇的子彈無間隙的從側面撕裂著每一片來自英國的血肉,只要它們正擋在子彈飛行的軌跡之上。
英國人憤怒了,一向標榜理性和紳士的他們終於選擇了不再相信阿根廷的怯懦,英國皇家海軍6戰隊的步兵們狂熱的沖向那不斷射出致命子彈的碉堡,如果整條戰壕里還有阿根廷男人的話,這樣的鹵莽或許只是一場自殺而已。但是他們成功了,因為在肯達山的顛峰之上只有那一個孤立的碉堡還在戰鬥,而碉堡里只有一個可憐的機槍組而已。
槍聲在那個孤獨的碉堡里響徹了好久,那是英國人在宣洩憤怒。在奪取山脊的戰鬥之中,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而或許更令他們有理由這樣去作的是,英國人在恐懼,他們恐懼的是如何每一個阿根廷人都象那個垂老的中尉那樣去戰鬥的話,他們中將有更多的人無緣再見到普利茅斯軍港的霧氣。他們在懷疑,懷疑繼續戰鬥下去,他們是否又能真的奪回這片本屬於他們的島嶼。
碉堡內的槍聲終於停歇了,而在整條戰線之上兩軍的炮火正彼此攻擊著。而在這裡,戰鬥卻事實上已經結束了,三三兩兩的阿根廷潰兵無力重組防線。他們只能向著斯坦利港的方向退去,其中也包括著失魂落魄的費爾南德。而事實上在從肯達山到斯坦利港的道路之上他們將遇到更多的同類。費爾南德自認和他們不一樣。但是他可以說服自己,卻無法說服奉命前來收容他們的軍官。無論你是因為畏懼那些英國人的廓爾喀雇傭兵還是因為牽挂著家中的親友。結果都一樣,他們被重新編組起來,投入到了阻擋英國人前進的戰壕里。
6月8日阿根廷空軍精英們再度豁出性命,對在僅距斯坦利港16公里的希拉夫灣登6的英國6軍第五步兵旅實施了猛烈的轟炸。他們在損失了11架戰機的情況下取得了擊沉英國一艘登6艦、重創英國海軍護衛艦和登6艦各一的戰績。但是一切都與事無補,因為在阿根廷人的武器庫中他們已經沒有再戰下去的資本了。作為英國的盟友,法國已經凍結了繼續向交付布宜諾斯艾利斯早已訂購的「級軍旗」攻擊機和空射型「飛魚」am-39反艦導彈的計劃。儘管有26個國家購買了各型「飛魚」導彈,總計大約18oo枚。
很多年之後,法國前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心理醫生阿里.馬古迪在自己的回憶錄―《約會: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心理分析》一書恬不知恥的宣稱:當第一枚法國產的「飛魚」導彈擊中英國海軍驅逐艦「謝菲爾德」號之時,撒切爾夫人曾怒氣沖沖的威脅密特朗說:「如果法國將賣給阿根廷的那些法國導彈的密碼給她,她就對阿根廷動用核武器。」阿里.馬古迪還借密特朗之口說道:「她大雷霆,責怪我說這是一場新的『特拉法加爾海戰』……我只得讓步,把密碼給了她。你無法戰勝這樣一個患有海島綜合症又孤傲的英國女人。對這樣幾個彈丸小島動核戰爭簡直讓人毛骨悚然!還好我作出讓步,否則,我向你保證,她的『鐵『指頭肯定會按下核彈按鈕。」
這就是法國人,不、這就是所謂的文明而達的西方大國,在他們的定義之中自己永遠是拯救世界的天使,自己所作的一切必定都有著十二萬分合理的理由。沒有陰謀、沒有權術,有的永遠只有高尚的情操和無私的奉獻。儘管撒切爾夫人在個人回憶錄中曾用「絕對堅定」來形容密特朗的支持―「後來,我與密特朗總統出現了許多分歧,但我畢生都未曾忘記『馬島海戰』欠他一份人情」。在英國海軍遠征艦隊赴馬島途中,法軍甚至以同型號的「級軍旗」攻擊機幫助英軍演練過對空防禦。
英國海軍接二連三的損失,僅僅是因為根據法國人提供給他們的情報,法國人直到1981年下半年才交付給阿根廷人第一批5枚am-39和5架「級軍旗」飛,而之後法國人已經召回了正在途中的法國技術小組,因為法國人和英國人都相信,沒有法國的技術支持,阿根廷不可能自己完成導彈和飛機的對接。也就是說,阿根廷空軍的「級軍旗」型攻擊機根本無法射「飛魚」導彈攻擊英艦,而只能依靠傳統的常規炸彈。
除此以外,英國海軍甚至還了解阿根廷飛行員在法國訓練的情況。他們在法國教官的教授下飛低空突襲課目時飛到的高度是8o米。在這個高度上,憑藉「謝菲爾德」號等新銳戰艦靈敏的雷達,阿根廷空軍飛機遠在4o公裡外就能被現。最後成為英國海軍龐大艦隊的對空練習靶。英國人沒有想到阿根廷人會瘋狂到在3o米的高度以每秒2oo多米的度飛行而已。
「從馬島之後,我們便不再相信歐洲人……。」此刻在轟鳴的伊爾-76md型軍用運輸機的機艙內,已經成為準將的費爾南德默默的看著一輛輛墨綠色塗裝的傘兵戰車,他們無一例外的都來自於哪個遙遠的東方國度―中國。領航員迅按下空投按鈕,短短几秒種內,3輛中國生產的ZBd-2ooo型傘兵戰車依次從后艙門躍出機艙,當費爾南德努力的睜開自己模糊的雙眼,眼前只留下洞開的后艙門和2名投送兵,一朵朵皎潔的白色傘花嶄放在了陰霾的馬爾維納斯群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