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說是個簡單的家庭式婚禮，但是衛家對於「簡單」這兩個字的認知和定義，顯然與葉冬莓的想法有極大的差距。
白色的花朵在一大早就被陸續送到衛家庭院，擺放於特別訂製的雪白手工雕刻花盆當中作為婚禮的裝飾，通往庭院的小碎石路上架起綴滿玫瑰花的拱門，增添婚禮的浪漫氣氛。
至於葉冬莓的禮服，則是特地自法國購回的雪白小禮服，有著蕾絲花邊與小小白色花朵的長裙曳地，胸口的薄紗綴著白色玫瑰花，恰到好處地遮掩住葉冬莓的雪白酥胸，只露出她纖白的頸項。
柯彩華為了這一天，還向金飾店訂了一條玫瑰花樣的金鏈子，讓葉冬莓戴在脖子上，免得胸口太過單調。
雖然一切的布置與陳設，還有精心訂製的禮服，都是那麼樣地完美以及羅曼蒂克，卻都不是衛振雷的主意，而是柯彩華向他要求的。
衛振雷原本只想簡單些，只在自家客廳開個小小派對就成了，沒想到卻遭到柯彩華與女兒的大力反對，硬是將布置婚禮的主控權奪走：所以衛少庭的婚禮便在浪漫的氣氛中揭開了序幕。
衛振雷看在眼裡、氣在心裡，他根本不打算替這個假媳婦花任何的心思，可偏偏妻子與女兒都站在葉冬莓那邊，還聯合起來對抗他，讓他好生不悅。
看看眼前的情況，衛振雷實在很慶幸自己當初曾向葉冬莓說過，要她離婚後絕不可以回頭糾纏衛家，更慶幸自己曾與兒子約法三章，要他絕不可以去碰葉冬莓，
不然以後要他們分手時，麻煩說不定會更多。
「爸，媽說一切都準備就緒了，算算時間，客人也差不多快到了，我上樓去看看冬莓是不是換好衣服，順道接她下樓。」
衛少庭是不明白父親心裡的擔憂，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一大早就被搖醒，然後抓去做造型的葉冬莓。
雖然媽和小妹都說會讓葉冬莓變得比現在美上一百倍不止，可是他覺得她已經夠漂亮了，根本不需要再上什麼非自然的化妝品了。
但是想想這也是家人的一番好意，而且葉冬莓似乎也不怎麼排斥讓媽和小妹為她化妝，所以他也沒多加阻止。
「那你就去把她們都叫下來吧，客人快到了，別再浪費時間了。」衛振雷點點頭，又出聲續道：「我先出去招呼一下，你也快點換衣服吧。」
「我知道了。」衛少庭笑道，「那這邊就麻煩你了，爸。」
「去吧、去吧。」衛振雷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免得又耽誤到兒子的時間。
看著衛少庭的身影消失，衛振雷這才轉身往庭院走去，雖然對這個媳婦不在意，但他可是很注重面子的，所以這個婚禮絕對不能搞砸。
跟幾個忙進忙出的傭人們叮嚀過後，衛振雷在庭院的長椅上坐下休息，正想喘口氣的時候，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老爺，飛騰企業的小姐來了。」老管家必恭必敬地說道。
「飛騰？是高家的小霜嗎？」衛振雷挑高了眉，「我記得她兩年前出國留學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是高小姐沒錯，她說是代替出國談生意的高老先生來探望您，順道過來祝賀的。」老管家一五一十地將客人的話傳達。
「快點請她進來休息。」衛振雷邊說邊站起來。
飛騰企業的老闆高成輝是衛振雷創業時的老朋友，雖然後來兩人都忙於生意而鮮少見面，但交情仍在，偶爾也會在事業上互相合作。
「不用請了，衛伯伯，小霜在這兒呢！」身著一襲克里斯廷迪奧昂貴禮服的高如霜抱著一束鮮花，另一隻手裡還提著一個小禮盒，聽見衛振雷的聲音后，她不請自入地從拱門邊露出臉來，笑得很開心。
「哎呀！小霜，真的很久不見了，想當初妳還是個清純的女孩哪！轉眼間就變得這麼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衛振雷一見到世交好友的女兒，讚美的話不吝惜地連番吐出。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高如霜都是個大美女，她身材秾纖合度、長相美艷，受過良好教育及禮儀訓練，舉手投足問都帶著幾分千金小姐的貴氣與優雅，舉止談吐大方得體，可說是高家值得驕傲的一朵名花。
「衛伯伯太過獎了。」高如霜綻出一抹艷麗的笑容，「爸爸說這筆生意非他親自出馬不可，所以為了表示歉意，便讓我過來送賀禮，還特別交代我一定要向衛伯伯問個安、道個歉。」
「哎呀！都多少年的交情，他還這麼客氣做什麼！」衛振雷領著高如霜到一旁坐下，熱絡地話起家常來。
「這花是送給新娘子的，禮物是我自國外帶回來的名貴補品，聽說對身體健康很有幫助的，衛伯伯不妨試試看。」高如霜將禮物奉上。
「妳真是貼心，要是我那個女兒也能學學妳就好了。」與高如霜一比，衛振雷更覺得自己對女兒太過放縱，否則女兒應該至少有高如霜的一半乖巧貼心才是。
「沒那回事，我想少蓮只是年紀還小，以後一定會改的。」高如霜對於衛少蓮放縱的行徑多少有耳聞，所以知道衛振雷在擔心什麼。
「真的會改就好了。」衛振雷搖搖頭，突地靈光一現，他暗中打量了高如霜一會兒，再想想兒子，忍不住地問：「對了，妳很久沒見到少庭了吧？」
「是挺久的，出國前還偶爾會一起吃個飯，不過我們不常聯絡，因為少庭他總是在忙。」提起衛少庭，高如霜的眼神一黯，「沒想到我才剛回國，就收到他的喜帖了。」
由於衛高兩家是世交，所以生意上往來時，偶爾高如霜也會陪著父親與衛振雷父子一起吃飯，互相聯絡感情。
雖然高如霜對衛少庭的溫文儒雅頗有好感，但是她一直沒什麼機會和衛少庭有所接觸，因為衛少庭的心裡永遠只有工作，從來不肯把時間分給她一點。
久而久之，高如霜也對這種毫無進展的關係有點累了，她決定出國留學，暫時拋下時時刻刻受到注目的身分束縛，好好在國外玩個幾年，交了幾個男友，享受夠戀愛的刺激后才回來，因為以衛少庭那樣老實的個性，就算她在國外跟男人玩夠了再回來追求他應該也還來得及，但是她沒料到，回國后竟然會收到衛家寄來的喜帖，這件事對她而言實在是個不小的打擊。
「那孩子也是瞞著我偷偷訂婚的，我實在是沒辦法。」衛振雷從高如霜的眼神中瞧出了一絲希望。他發現這個外貌、身分都很符合他媳婦條件的高如霜似乎也對自家兒子有興趣，只是當初沒來得及將兩人撮合在一起。
「聽說他們是在國外認識的，而且還認識很久了？」高如霜沒料到衛振雷會這樣說，原本她以為這件婚事應該是衛家全部的人都贊成才會舉行的，她知道衛少庭是個孝順的兒子，若得不到父母的同意他應該不會強行舉辦婚禮才是。
「唉，我也是聽少庭說了才知道的。」衛振雷吐出一口嘆息，「沒想到他竟然給我挑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孩回來，以後還得好好教導她各方面的應對和禮儀，不然怎麼陪少庭出席公眾場合呢！」
高如霜聽出衛振雷對這樁婚事的不滿，突然心生希望試探性的問：「那個……衛伯伯你好像不是很贊成他們結婚？」
倘若答案是肯定的，高如霜發誓她回家后一定要先放幾串鞭炮來慶祝。
依衛少庭孝順聽話的個性，若是妻子與嚴厲的衛振雷處不來，他遲早會順從衛振雷的命令與妻子離婚，到時候她再以朋友的身分前來安慰他受傷的心靈：那麼衛家少奶奶的頭銜，很快就會變成她高如霜的了。
「唉！別提了。說說妳吧，出國留學時有沒有碰上好對象？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有很多人追求才是。」衛振雷探問道。
「我嗎？」高如霜硬是將心頭的竊喜壓抑下來，擠出一張略帶憂愁的表情，「沒那回事，我出國是去學習的。」
「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嗎？你們高家就妳一個獨生女，高老應該很急著替妳找個好丈夫吧？」衛振雷看著高如霜的表情，覺得把她跟兒子撮合在一起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不知不覺地越問越多。
「衛伯伯就別取笑我了，爸爸管得很嚴，我哪敢隨便交男朋友呢？我認識的男孩子大多是同學而已，要說同學以外的人，我比較熟的也只有少庭呀！」高如霜竭盡所能地裝出優雅的淑女態度，為的就是搏得衛振雷的好感，為日後的美滿婚姻鋪路。
雖然她在國外時一天到晚換男朋友，甚至參加各種徹夜狂歡的派對，還拉著同學流連酒館、上星期五餐廳找樂子，玩得極度瘋狂，但是這些事她不說，有誰會知道？她可是隱瞞得很好，就連家裡古板的父母都不知道。
「說的也是，妳從小就聽話、乖巧，有男朋友的話，應該會馬上帶回家給高老的。」衛振雷聽了高如霜的回答，心裡更是高興了。
看來兩年後，高如霜應該很有希望成為他們衛家的媳婦。
「結婚是大事。衛伯伯，我覺得要嫁人，就應該要挑像少庭這樣的好男人才行，不僅脾氣好、事業又成功，而且對老人家孝順……」高如霜邊說邊低下頭故作害羞的模樣，「可惜好男人的身邊全都有妻女相伴了。衛伯伯，你會不會覺得我眼光太高啊？」
「當然不會。」衛振雷搖搖頭，像在給高如霜打氣似地暗示道：「如果我是男方的家長，能夠把妳這樣好的媳婦娶進門的話，那真是求之不得。」
「真的嗎？謝謝衛伯伯的誇獎。」高如霜露出滿意的笑容，她知道，離自己入主衛家大宅的日子應該不遠了，看來那個叫葉冬莓的女人並不是很討衛振雷的歡心。
「不說這些了，咱們進屋去吧，我叫少庭下樓陪妳好好敘敘舊！」衛振雷起身往屋裡走去。
「可是少庭應該很忙吧？他今天可是新郎倌耶！」高如霜假意推卻的說著，「我還是在外頭休息一下就好了，下回有空再上門拜訪你們吧？」
「沒關係，那小子以後多的是時間跟他老婆相處，不差這幾分鐘的。」衛振雷巴不得能找到借口把兒子跟葉冬莓分開，自然極力勸留高如霜。
「那我就不客氣地打擾了，謝謝衛伯伯。」
達到目的的高如霜嫣然一笑，艷紅的唇瓣間還藏著幾分得意，只可惜衛振雷精明一世卻未曾察覺。
「媽、小蓮、冬莓，我可以進去了嗎？時間快到了。」
衛少庭在房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房內依然不停傳出笑鬧與交談聲，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眼看著派對的時間一步步逼近，他只得出聲提醒。
「好了，大哥你可以進來嘍！」衛少蓮突然打開門探出頭來，臉上還掛著賊賊的笑容，「不過眼鏡要扶好喔，免得等會兒看到大嫂時看傻眼，讓你的眼鏡掉到地上去。」
衛少庭被妹妹的話勾起了好奇心，他跟在她身後進入房間，卻看見已經換上白紗禮服的葉冬莓背對著他。
「哎呀！別害羞了，大嫂，反正等會兒你們還是得打照面嘛！快點轉過身來，讓大哥仔細看看妳吧！免得他等會兒在揭開頭紗時盯著妳漂亮的臉蛋看傻眼，那可就要在大家面前出糗了。」
衛少蓮蹦蹦跳跳地挨到葉冬莓身邊，硬是推著她轉過身面對衛少庭。
「少……少庭。」葉冬莓羞怯地抬頭，沒想到卻見著一雙飽含驚喜的黑眸。
「冬……莓？」衛少庭知道葉冬莓很漂亮，但是沒想到在母親與妹妹的巧手裝扮下，葉冬莓不但變得更加美麗，甚至還流露著一股柔媚的誘惑。
明亮的黑眸勾勒著淡紫色的眼影，配合她粉色的臉頰，顯露出春天的氣息，玫瑰色的唇瓣泛著晶亮的水澤光芒，宛若沾了清晨露水的花瓣。
質地柔軟的絲質禮服貼著葉冬莓的腰身曲線，長裙在身後曳出一道飾滿花朵的小小花河，細肩帶以白色玫瑰裝飾而成，與胸口的飾花是同樣的設計，金色玫瑰項鏈則在葉冬莓雪白的胸前閃著惑人的光芒。
過肩的黑髮編成了辮子，飾以小碎花后與白紗一起盤繞在頭頂上，再以銀冠固定，讓葉冬莓看起來宛如童話故事中的公主。
「很……很奇怪嗎？」葉冬莓雖然已經看過鏡中的自己，也聽到衛母與小蓮一再的讚美，卻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轉變。
老實說，這還是她頭一次在臉上塗抹這麼多化妝品。
過去，她除了偶爾上上口紅或擦一下防晒乳液以外，幾乎沒用過什麼的化妝品。
「一……一點都不會！」
衛少庭看傻了眼，聽見葉冬莓的問話，他連連搖頭，「妳看起來很……呃……」衛少庭在腦海里極儘可能地搜索著足以誇讚葉冬莓的詞句，可不論怎麼想，腦袋裡仍然是一片空白，末了他還是只能想到一句最古老的讚美詞。「妳看起來很美，真的。」
這是真話，因為葉冬莓美得讓他的腦袋無法思考。
「謝謝你，少庭。」葉冬莓總算是放下心來。
不管旁人怎麼讚美，在沒聽見衛少庭的肯定之前，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所以在面對衛少庭時她比任何人都還要緊張。
衛少庭會喜歡嗎？或是討厭呢？
這樣的問題不停地在她的腦海里交錯而過，讓葉冬莓懷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期待著衛少庭的回答。
雖然她並不明白這樣的心情從何而來，但是她的心情隨著衛少庭的情緒而起伏卻是千真萬確的。
「真是的，大嫂妳好無情喔！我們剛才說了那麼多讚美的話妳都不相信，就只等著大哥誇妳。」衛少蓮嘟起嘴在葉冬莓身邊撒嬌。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
葉冬莓漲紅了臉，因為衛少蓮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在等待衛少庭的讚美，不然她還真沒有自信在所有賓客的面前出現。
「好啦，小蓮，人家夫妻恩愛，妳攪什麼局啊？去去去，快點去換衣服，等會兒妳可是伴娘，要幫忙拉婚紗的。」
柯彩華把女兒給推出房間，又轉過頭繼續替葉冬莓整理婚紗，一直到時間逼近的緊迫時刻，她才滿意地點頭答應讓葉冬莓踏出房門。
「那麼，我先帶冬莓下樓了，媽妳也快點下樓吧，免得爸又要抱怨了。」衛少庭細心叮嚀著。
「沒那麼快，我還得去盯著小蓮換衣服呢！雖然她的肚子還不明顯，但是衣服沒掩飾好還是不成的。」
柯彩華牽起葉冬莓的手，替她理平婚紗之後，又將自己手上的玉鐲子拿下來，套到葉冬莓的手腕上。
「媽！這個……」
葉冬莓一看就知道那個鑲著金飾的玉鐲子價值不菲，她嚇了一大跳，正想要開口退還，柯彩華卻搶先一步說道：「這個就當是我送給媳婦兒的見面禮，妳別客氣，收下吧。」
接著，她拍拍葉冬莓的手，微笑道：「妳爸媽不能來參加婚禮，我想妳一定很寂寞吧。」
說實在話，柯彩華覺得葉冬莓真的是個很乖巧的孩子，倘若可以讓兒子就這麼把她娶進門，別離婚也別提什麼假結婚的，那倒也不錯。
「媽！謝……謝謝妳！」葉冬莓的眼眶泛起一陣的濕意。
「啊！不能哭，哭的話妝會糊的！」柯彩華掏出手帕替葉冬莓小心地擦掉眼淚，然後將她牽到衛少庭身邊，「來，少庭，冬莓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欺負她。」
「我不會的，媽。」衛少庭苦笑道。
欺負冬莓？怎麼會呢？他保護她都來不及了。
「我們走吧！」衛少庭牽起葉冬莓的手，雖是隔著白手套，他仍然可以感覺得到葉冬莓因緊張過度而產生的微顫。
「不用擔心。」衛少庭帶著葉冬莓走出房間，他低下頭輕聲安慰道：「我會跟在妳身邊的，如果有妳答不出來的問題，我會替妳回答。」
「謝謝你，少庭……」
隔著手套傳來的微溫以及衛少庭體貼的舉止，在在令葉冬莓感到安心，她抬起頭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我會好好扮演這個新娘角色的。」
葉冬莓的笑容生澀而僵硬，襯著她美麗的臉龐，看起來更加惹人疼惜。
衛少庭不禁看得出神。在過去，他還不曾見過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他興起如此強烈的保護欲。
一想到等會兒婚禮過後，葉冬莓就要正式成為他的妻子，他便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的手，彷佛要將兩人此後的時光嵌合在一起那般地緊緊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