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敢問姑娘可是方桃月小姐?」

一道輕柔的嗓音以及一陣清雅的味道,突地由她身後傳來。

方桃月嚇了一大跳,聞聲回頭,卻硬生生地撞上一堵肉牆。

「好疼!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呀!」方桃月撫著自個兒的俏鼻連聲抱怨。

「真是對不住,是在下太唐突,嚇著小姐你了。」對方的道歉,讓方桃月停止了抱怨。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既然對方有禮地道了歉,她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沒關係。」

方桃月邊應聲邊搖頭,心裡卻感到有些奇怪,咽;為在她的印象中,這聲音著實陌生,可最近家裡並沒有什麼客人來訪呀!那這個說話的男人到底是誰?

「那在下就多謝小姐的寬宏大量了。」那男人說話的聲調似要勾人魂魄,聽起來有如仙樂飄飄、悅耳異常。

方桃月有絲著迷地抬眼,卻對上了一雙帶笑的星眸,以及染著淡淡瑰紅、微微上揚的唇瓣。

不知為何,雖然這男子的臉上有著滿滿的笑意,看起來十分親切,但是方桃月就是沒來由的討厭起他來。

「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姓葉名苻蘺,聽方夫人所言,昨夜在下似乎對方姑娘多有得罪,葉某有何冒犯之處,還請方姑娘多多包涵。」

葉苻蘺有禮地拱手,然而眉眼中的笑意仍是未減半分。

「什、什麼!你就是葉苻蘺!」方桃月這下便知道自己為何會沒來由的討厭起這個男人了。

「方姑娘?」葉苻蘺俊眉一挑,笑意滿滿地問:「為何聽到我的名字會讓小姐這般驚訝?」

「你還敢問我!」方桃月反射性地往後退了三大步,這才指著葉苻蘺大聲罵道:「你這個淫賊!離我遠一點!」

「淫賊?」葉苻蘺斂起了笑意,抬眼朝四周張望了一陣,才拱手說道:「小姐是看花眼了吧!這兒除了在下可沒有旁人了。」

「廢話!我指的淫賊就是你!」

看著顧左右而言它的葉苻蘺,方桃月真想撿起地上的石頭朝他砸過去,看能不能讓葉苻蘺的腦袋清醒點,最好能讓這賊人憶起昨夜他是怎麼偷襲自己的,好讓她能立刻將他扭送官府查辦。

「小姐指的是在下?」葉苻蘺愣愣地看著自己──

一身月牙白的箭袖外罩沉香馬褂,腰上還系著金銀絲線精綉而成的飾帶,這等斯文清雅的裝扮……怎麼看都不像個為非作歹的賊人吧?

「不是說你難道是指我不成?」方桃月忿忿地爆出一連串指控:「昨夜你自屋頂落下,不僅破壞了我家的屋頂,還、還將我壓在身下,你分明就是個心懷不軌的大淫賊!」

葉苻蘺這才恍然大悟,他微微一笑,柔聲應道:「原來方小姐指的是這件事?那倒真是在下失禮之處,不過我葉苻蘺絕非小姐口中的淫賊。」

「你就算不是個淫賊,也是個不三不四的下流胚子!」方桃月一臉防備地瞪著葉苻蘺,打算他一有動作,便要大聲叫人。

「小姐這話可真是傷透我心了。」葉苻蘺嘆了口氣,一臉委屈地搖頭辯駁:「在下是個規規矩矩的人,絕非方小姐口中所指的賊人……」

葉苻蘺的話尚未說完,方桃月卻已等不及地插嘴:「少來!若你真如我娘所言,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那為何會在半夜跑到別人家的屋頂上?」不說別的,光是這一點就十分啟人疑竇了!

「這個……」葉苻蘺微微抬眼,避開了方桃月認真的目光,思忖片刻,他傾身向前,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方小姐真想知道?」

「廢話!」

「廢話的意思是想呢?還是不想?」葉苻蘺又往方桃月靠近了點,好讓自個兒的眼睛得以對上她的眸子。

方桃月一心只惦著要逼葉苻蘺說出實話,可是卻忘了自個兒離她口中的淫賊已剩一步之距。

「你這淫賊,到底說是不說?我想知道!所以你最好快點說!」方桃月只差沒扯住葉苻蘺的衣襟,要他馬上點頭承認了。

「可是這麼丟人的事情,我總不好大聲嚷嚷吧?容葉某隻悄聲告訴方姑娘一人?」葉苻蘺嘴上是這麼說,但是只要往他始終帶著賊賊笑意的臉上看去,便能知道他根本是在扯謊。

「難得你還有羞恥之心。」方桃月輕哼了聲,此刻她打算要對葉苻蘺仁慈一點了──看在葉苻蘺尚有羞恥之心的份上,她決定待會兒先讓他飽餐一頓,再將他扭送官府。

「所以……」葉苻蘺說著又順勢往前跨了一步,恰恰停在方桃月的身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會兒后,他竟伸出舌尖,輕輕地往方桃月的粉頰上舔了下。

霎時,方桃月只感到渾身惡寒遍布,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緊接著,一聲驚人韌尖叫自方桃月的口中迸了出來,若非葉苻蘺早已有所防範,只怕他的耳朵就要被她給震聾了。

「你、你這個下流無恥的大、淫、賊!」方桃月再度感受到自身的貞節受到威脅,忍不住放聲大罵。

「小姐你說這話可真是太無理了。」葉苻蘺鬆開捂住雙耳的手掌,一雙含笑的眸子半合半張,讓人辨不清他是在打量人還是在斜眼瞧人。

「你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方桃月爆出來。「先是無端闖入我房裡,現在又偷親我,你不是淫賊是什麼?」

「在下未曾偷親小姐,剛才的一切可都是方小姐;你親自許諾的。」葉苻蘺強忍笑意,徐徐應道。

「我?我什麼時候允許你親我了?」方桃月指著葉苻蘺嚷道:「你少騙人!」

她又不是腦子燒壞了,怎麼可能會讓個淫賊親她?

惡!她待會兒一定要讓小春燒一盆熱水,把全身上下好好清洗一遍!

「在下沒有騙你,剛才在下不是問過你『想』還是『不想』嗎?可小姐你分明就說了個『想』字。」葉苻蘺笑眯眯地說著。

「你……你白疑呀!我說的是叫你承認自己所犯的錯!」方桃月對這個男人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感到佩服,犯了錯竟然還敢神情自若地面對她這個受害者?這個葉苻蘺真是太無恥了。

「噢,原來如此。」眼見方桃月已經忘掉原本要逼他說出為何會在半夜跑到她家屋頂的原因,葉苻蘺立刻點了點頭應道:「昨兒個夜裡確實是在下打擾了方小姐歇息,對此葉某感到萬分抱歉。」

「哼!知道就好。」

方桃月見葉苻蘺已經道歉,立刻心情大好地把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凈,她很滿意地點點頭,唇角也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方小姐不再生葉某的氣了,那麼……在下還有要事在身,能否容我先行告退?」。

葉苻蘺聰明地找了個機會想開溜,因為他很清楚,待會兒方桃月還是會想起來的,所以在那之前他得先離開才成,否則被她抓著逼問的滋味鐵定不好受。

「嗯,好吧。」方桃月正為自己辯贏了葉苻蘺的事情感到心情愉快,自然不再多疑,她隨口允諾:「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忙吧。」

「謝了。」

葉苻蘺一拱手,隨即迅速離開。

方桃月看著葉符蘺離去,自個兒也跟著轉身朝大廳走去,打算去見呂芩琴,但是就在她轉身跨步的瞬間,她突然身子一僵!

慢點,她原本不是要來教訓那個淫賊的嗎?

怎麼扯到最後,竟變成她原諒了那個淫賊?

而且她還被他偷親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剛才跟葉苻蘺辯了這麼久的時間,不但沒問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甚至還被他耍著玩!

而她竟然這麼輕易地放過了那個混帳東西?!

「可惡!」

等到方桃月發現自己上當受騙時葉苻蘺已經離開了,而小春等人此時也正聞聲趕到院里。

「小姐,你剛才又在嚷嚷什麼啊?」

「小姐,你沒事吧?夫人在前頭候著你呢!」

「小姐,誰惹你生氣了?」

小春等婢女的關心,卻惹來方桃月更多的不快。

此時還有誰能讓她這般氣惱?當然只有葉苻蘺啊!

「淫賊!」方桃月對著天空再度爆出怒吼──

「該死的葉苻蘺!別再讓我見到你!」

※※※

「我們又見面了,桃月姑娘。」

隨著這道方桃月怎麼也忘不掉的輕柔嗓音傳來,她不由自主地抬頭往大廳四周探去。

大廳上,只見葉苻蘺正手持摺扇、半掩面容地站在方家夫人身邊輕聲低語著。

「淫賊!」方桃月想都沒想地劈頭就罵:「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離我娘遠一點!」

「桃月!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指著人說這話?」呂芩琴不甚愉悅地出聲斥責。

「我說這話有什麼不對?他分明就是個淫賊!」方桃月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前去,挨近呂芩琴身邊說道:「娘,您別被這個淫賊騙了,他剛才在院子里還對我毛手毛腳!要不是女兒機伶,早就被他給拐去了!這傢伙分明是不安好心!」

方桃月雖一副說著悄悄話的模樣,但說話的聲音卻是頗為洪亮,擺明了是要給葉苻蘺難堪;豈料葉苻蘺聞言只是搖頭輕笑。

「桃月,你這孩子!」呂芩琴捂住方桃月的嘴,回頭對葉苻蘺笑了笑,輕聲道:「對不起,葉公子,這孩子沒什麼惡意,只是脾氣急躁了些,你大人有大量,別跟這孩子計較。」

「娘!你對他這麼客氣幹嘛?他是個賊耶!」方桃月真是無法明白,獨對葉苻蘺這麼好是為了什麼?他不過就是個淫賊罷了,為何不將他扭送官府呢?

「桃月!葉公子是個規規矩矩的好人,不許你再胡說下去了。」呂芩琴板起面孔教訓著她。

「好人?」方桃月眼見連她親娘都不站在自個兒這邊,索性跳離了呂芩琴身邊,指著葉苻蘺嚷道:「娘,這個傢伙連自己是什麼身份來歷,甚至連他為什麼會在三更半夜跑到人家屋頂上的原因都講不出來,你竟然還說他是個好人?他要真是個好人,你就讓他把原因說出來啊!」

「在下……」

聞言,葉苻蘺本想出聲回答,方桃月卻在朝著他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淫賊給我住口!…你那張嘴只會說些騙人的謊話!」

呂芩琴沉下臉色,低聲喝斥:「桃月!葉公子他是官府的人,會從咱們屋頂上掉下來也是為了追捕賊人,你這麼說人家實在是太失禮了。娘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女孩子家就該溫柔賢淑,瞧你剛才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娘!」方桃月瞪大了黑眸。

平時娘對她可疼得緊了,除了偶爾意見不合,母女倆會鬧鬧脾氣之外,兩人素來相處融洽,可今天──

娘竟然胳臂向外彎,幫著外人去了!

更可惡的是,那外人還是葉苻蘺這下流、無恥的大淫賊!

「別再說了,萬一你這凶樣嚇著了葉公子該怎麼辦才好?葉公子可是老天爺派來成全你心愿的貴人哪!」呂芩琴制止了女兒的抗議。

「啥?」方桃月眨了眨眼,目光在呂芩琴和葉苻蘺身上來回了一趟后,才一臉不解地發問:「他是老天爺派來的貴人?娘,您在說什麼啊?」

她何時向老天爺許過願了?

「你又忘了嗎?昨兒個你不是才吃了許願月餅嗎?」呂芩琴無奈地提醒她。

「娘!你還真的相信那種沒有根據的鬼話啊?」

「抱歉,可否容在下打個岔?」葉苻蘺為了避免這對母女真的吵起架來,連忙站到兩人中間,問道:「請問夫人,您所提的許願月餅是什麼樣的餅?我又為何會成為方小姐的貴人?」

今早他醒來后,便發現自個兒正睡在一間陌生的房裡,一問之下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然後呂芩琴便派人來請他相見,之後方府上下更沒頭沒腦地喚他姑爺,方才他正想問個清楚,卻讓方桃月這小丫頭給打斷了。

「哦,那是我們這西施餅鋪的招牌,傳聞中只要吃了這月餅便能心想事成,而桃月她昨日跟另外三間餅鋪的老闆娘一起吃了這許願月餅……」呂芩琴忙不迭地想將事情全盤托出。

「娘!你幹嘛把這事兒說給這個淫賊聽呀?」方桃月打斷了呂芩琴的敘述,大聲嚷道:「我的事絕對跟他無關!他會從屋頂上掉下來只是純屬巧合!」

「原來姑娘吃了許願月餅啊!」葉苻蘺笑眼一抬,目光便直直地射向方桃月的身上,「但不知小姐許下了什麼樣的心愿?」

其實,就算方桃月不肯說,葉苻蘺也多少猜到幾分。

看呂芩琴對他那麼禮遇,還說自己是方桃月的貴人,加上方府上下都喚他一聲「姑爺」,看來……

「跟你這淫賊無關!」氣極了的方桃月白了葉苻蘺一眼。

哼!要是她不打自招,豈不是徒惹一身腥嗎?

「可是姑娘許的願正與在下有關,不是嗎?否則夫人為何會說我是方小姐的貴人呢?」聽她開口閉口淫賊,葉苻蘺忍不住地就想笑。

這個方桃月真是個倔強又執拗的小姑娘。

「我說了與你無關就是與你無關!你是聾子嗎?」她氣得雙頰都鼓了起來。

葉苻蘺搖搖頭,「說謊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兒該做的事情。」

「這話還輪不到你來說!淫賊!」方桃月只用一句話便將葉苻蘺的教訓給頂了回去。

「桃月!你給我住口。」呂芩琴走近女兒,拽住她的袖子使勁地扯了扯,示意她閉上嘴。

「娘!」方桃月不滿地嚷嚷起來。

「葉公子,我們家桃月是因為害羞才會對你凶了點,請你千萬別介意。」呂芩琴柔聲向葉苻蘺續道:「昨天我們家桃月吃了許願月餅,希望老天爺給她一位如意郎君,結果當晚葉公子你便打屋頂進了桃月的房裡,所以你們倆一定有這份姻緣。」

「原來是這樣的啊!」葉苻蘺眼珠子一轉,目光停留在急著想拔腿逃跑,卻又被呂芩琴抓住而跑不了的方桃月身上,含笑道:「這麼說來,夫人的意思是指,在下便是桃月小姐的如意郎君嘍?」

「就是這麼回事。」呂芩琴毫不猶豫地點頭。

「才怪!誰要你這淫賊來當夫婿呀!」方桃月忿忿地吼道。

「可是方小姐你不是許了願嗎?」葉苻蘺問道。

「那種子虛烏有的事情,鬼才相信!」方桃月躲在她娘身後狠狠地瞪了葉苻蘺一眼,「我警告你,淫賊,你別想拿這事當藉口,好逃避官府的追捕。」

「在下根本沒有犯罪,又何須費心躲避官府的追緝呢?」葉苻蘺朗聲笑道。

而他昨夜之所以會落入方家宅院,也是純屬意外罷了。

只是他萬萬料想不到,自己這一失足,竟可以因此得到一位美嬌娘。

真不知道老天爺究竟是存心拿他開玩笑,還是有心幫他?

「那好!你倒是說說,昨天是為了什麼事要爬上我們方家的屋頂?」方桃月咄咄逼人地問道。

「剛才方夫人不是替在下解釋過了嗎?葉某是為了追捕賊人,一不小心才會失足落入小姐閨房。」這下可好,那賊人肯定是遠走高飛了,他若想再捉到那賊人,恐怕又得耗上不少時間。

不過更麻煩的是,這小姑娘似乎不肯相信他是清白的!

被人冤枉,這才是令葉苻蘺感到不好受的原因。

「少來!我看哪,你才是那個被官府追緝的賊人!昨晚會落入我方家,註定是你命中該絕!」方桃月說罷,立刻喚來總管范德化,吩咐道:「范總管,立刻通知官府,就說我們捉到了個淫賊!」

「這……可是夫人她……」范總管並未立刻行動,只是用目光徵詢著呂芩琴的意思。

畢竟葉苻蘺真的是在小姐吃完月餅的那一晚掉下來的,這麼巧合的事情……

要說是真的,確實會令人難以置信,但若要說是假的,那也巧合得離譜。

不過再怎麼說,這位葉公子風度翩翩、態度有禮,說話的時候又帶著官腔,怎麼樣也不像小姐口中的淫賊啊!

這回應該是小姐弄錯了吧!

「范總管,用不著通報官府。」呂芩琴見女兒在耍大小姐脾氣,索性張口命令道:「找人將打掃得乾凈點,再備上幾套男裝,好讓葉公子能住得舒適點。」

「娘!你竟然要讓這個淫賊住下來?」那她以後不就夜夜不得安寢?

「放心吧,葉公子絕對不是你口中的淫賊,等你爹回來后,娘會請你爹主持婚禮,讓你風光出嫁,到時候咱們西施並鋪的許願月餅也能因此受人肯定了,你說這豈不是一舉兩得嗎?」呂芩琴才說罷,便立刻招來婢女們將方桃月拉住,免得她找機會開溜,「還有,你從今天開始得給我好好學點新嫁娘應有的禮儀,別再到外頭四處遛達了,聽見了沒有?」

「什麼……」

方桃月一聽,霎時冷汗直冒。

不會吧!她還沒成親就得被關在家裡?

她若是不幸地真與這個淫賊成了親那還得了啊?

一想到自己可怕的將來,方桃月開始拚命掙扎、大聲叫嚷──

「不要!我才不要嫁給這個大淫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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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餅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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