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熾？」尹湘吃驚地看著雷熾手裡的大包小包。「你這是……」

「我不是說過要來陪你？」雷熾朝尹湘眨眨眼，「所以我就把衣服都帶來了。」

「可是我以為……」尹湘瞪大眼，看著雷熾旁若無人地闖人客房，而且還打開袋子整理行李，「我以為你只是要利用閑暇時間來，而且……」就算她再怎麼不拘小節，突然教她和雷熾一起住上幾天，她怎麼可能馬上習慣嘛！

「你一個人住，總會有很多不方便的時候，所以要照顧你的話，我搬到這裡來是最方便的，不是嗎？」

「可是我們……我們是……」再怎麼熟識，她與雷熾終究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單身男女，住在一起不會招人誹議嗎？

「你在擔心什麼？」雷熾當然明白尹湘心裡在猶豫些什麼，所以他不答反問。

「熾，這麼做，你的女朋友不會誤會嗎？」尹湘低聲道。

「我沒有女朋友。」雷熾想想，自己除了那些多到數不清的女伴外，倒是真沒有個固定的對象。

尹湘可以說是他最在意的女性朋友。

她與他沒有半點親密關係，卻遠比任何一位女伴都來得了解彼此。

「沒有女朋友？可是清嵐和大家都說你有很多女伴，那些人不是你的女朋友或情人嗎？」尹湘不解地問道。

「那只是玩玩罷了。」雷熾把最後一件衣服掛進衣櫃里，回頭正想問尹湘晚上想吃些什麼，卻沒見著熟悉的身影。

「尹湘？」雷熾走出客房，找遍了屋裡，總算在廚房的地板上找著她。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不是叫你沒事別亂跑嗎？萬一又絆到什麼而受傷該怎麼辦？」雷熾不贊同地擰起眉心，一把將尹湘從地板上拉起來，「來吧，我抱你回客廳去，然後你再告訴我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回來。」

尹湘難得沉著臉，細緻的五官像蒙上一層陰影般黯淡。

「湘？」雷熾把尹湘放到客廳的沙發上，蹲在她面前問道：「怎麼回事？身體不舒服嗎？」

「沒什麼。」尹湘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只是突然沒什麼食慾，大概是受傷的關係吧！」

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可是當她聽見雷熾那句「那只是玩玩罷了」的回答時，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難受。

為什麼？她又不是雷熾的女朋友或情人她幹嘛為了這件事感到難過呢？

那些女人也該曉得的，愛上雷熾不過是給自己找麻煩，最終只會落得心碎的下場。

既然已經明白後果，她們又為何追逐著雷熾？分手時不痛苦嗎？

她不懂，因為她沒有愛過，她只知道愛情足以令人歡笑，卻不明白個中苦楚。也可以說，她根本不想明白。

悲戀總是令人傷心，不是嗎？

既然如此，大家只要保持良好的友誼，不是很好嗎？那就永遠不會有人傷心、痛苦、難過……

不好，胸口好像越來越悶了。

尹湘做了個深呼吸，一抬頭就瞧見雷熾那雙冰藍的瞳眸正熱切地望著她，而且與她貼得極近。

「熾！」尹湘嚇了一跳，「你靠我那麼近做什麼？」

「你的心情不好，不是嗎？而且你又不肯告訴我。」雷熾深深嘆了口氣，「反正我們是外人，你根本就不拿我當好哥兒們看待，所以才不想告訴我，是吧？」

「熾，不是那樣的，我沒那個意思啦！」尹湘連忙解釋：「我是因為受傷才心情不好，真的！」

「是嗎？」雷熾懷疑地瞄了尹湘一眼，「真的只是因為受傷才心情不好？」

「真的！」尹湘連忙點頭。

她不想告訴雷熾自己真正的想法，因為那感覺好像是她在吃醋一樣。

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她會想霸佔住雷熾，讓雷熾可以無時無刻地陪伴著她。

可是她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就如同人類無法控制火焰一般，有誰能駕馭雷熾那顆無時不為女性燃燒熱情的心？

或許，只有他未來的妻子才做得到。

「好了，湘，反正已經受傷，就別想那麼多了。」雷熾挨近尹湘坐下，輕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移近自己，「來吧，想想今晚要吃什麼，日本菜還是西餐？不然廣東小吃也不錯，還是你想上館子？」

不好打斷雷熾的興緻勃勃，尹湘很配合地與他討論起晚餐的菜色，倒也沒再去多想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問題。

反正雷熾一定會找盡千百個理由來說服她答應讓他住卜，她又何必費心勸他？還不如把握難得可以與雷熾二十四小時相處的機會。

♂♀

接連兩天，雷熾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尹湘。

儘管尹湘再三聲明自己可以走路，也可以做些簡單的事，但雷熾就是不放心。

以一句「再一也不能進賽車場比賽」為威脅，雷熾駁回尹湘所有的爭辯，成功地讓她乖乖的接受他的細心照顧。

尹湘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兩天下來，雷熾開始可以體會大哥當初在照顧愛惹事的八弟雷軍時的心情了，但是他卻甘之如怡。

「來，這是鄉村餡餅。」雷熾體貼地切下一塊放到尹湘的盤子里。

「哇，這個派皮看起來好好吃喔！」尹湘心滿意足地拿起刀叉切卜一小塊，

「味道好香！熾，你是在哪裡買的？」

「街上的一家法國餐廳。」雷熾跟著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尚可接受。」

「熾，你的意思是你還吃過更好吃的羅？」尹湘津津有味地吃著餡餅，「下次帶我去好不好？」

這兩天來，尹湘放任自己盡情地依賴、撒嬌，反正雷熾擺明了他要照顧身為妹妹的她，那麼她也樂得輕鬆，而且讓雷熾呵護的感覺真的很窩心。

「這個嘛……但那裡不是餐廳耶！」雷熾邊說邊將魚卷夾到尹湘的餐盤裡。

「不是餐廳？那是哪裡？」

「事實上，我吃過最好吃的食物，是我們家的管家煮的」雷熾朝尹湘眨了眨眼，「而且是我們全家公認的，可不是我自誇。」

「管家？」尹湘這才想起來，谷清嵐跟她說過，雷熾家中有許多兄弟，而雷熾排行第五，另外雷家還有個萬能管家，可以在三十分鐘內變出一桌美食而不弄髒衣服，甚至連圍裙都是乾淨的。

「他的手藝真的很好，吃過他的菜以後，保證你會不想離開我家。」雷熾得意地說道。

對他們雷家人來說，對旁人炫耀自個兒的管家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可惜我沒機會嘗到。」尹湘苦笑道：「如果你們的管家手藝真的那麼好，食物大概在上菜前就被你們兄弟搶光了吧！」

「沒錯，為了他的菜搶成一團，在我們家是司空見慣的事。」雷熾替尹湘倒了碗濃湯，續道：「有機會我讓他做些小點心給你嘗嘗。」

「真的嗎？」尹湘開心地說：「不可以說謊喔！」

「當然是真的。」看見尹湘高興的表情，雷熾覺得自個兒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可惜晚餐的歡樂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才剛吃了兩道菜，電話鈴聲便不識趣地響起。

雷熾順手接起電話，倒忘了這是尹湘的家，想也沒想地便出聲招呼道：「這裡是尹公館，請問找哪位？」

對方沉默了會兒，想必是因為聽到雷熾的聲音而感到奇怪吧！

過了約莫十秒鐘，似曾相識的男音傳出

「我找小湘。」

「湘？」雷熾轉過頭去，「請問你是哪位？」這個聲音真是耳熟。

「我叫羅倫。」男人不慌不忙地報仁名字。

「熾，是我的電話吧？」尹湘伸出手要接電話。

「請稍等。」雷熾將話筒轉給尹湘，心裡已有了個譜。

是上回潛尹湘接電話的男人，也就是打電話來叫尹湘起床上課的那個傢伙！

怎麼著？尹湘受傷時也不會來探望她，光是打電話有什麼用？

對座的尹湘自是不明白雷熾心裡的怒氣，她接過電話，聽見羅倫的聲音，高興地招呼道：「羅倫，晚安！你忙完了是不是？」

忙？哼，有什麼事比探望受傷的女朋友更重要？雷熾在心裡不滿地輕哼。

拿工作當借口，他最討厭這種行為。

「小湘，雷熾為什麼在家裡？」羅倫的語氣帶著一絲質疑。

「我一個人住，他擔心我，所以來照顧我呀！」尹湘解釋道：「放心吧，羅倫，我們……」尹湘抬頭瞥了雷熾一眼，「我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瞬間，雷熾的焰眉微微抽動了下。

要好的朋友？雷熾對尹湘給他的定位感到有絲不滿意。

他對尹湘而言只是好朋友？那這個打電話來的羅倫呢？是情人？

「算了，反正你自有分寸，我也不干涉你了，而且有個人照顧你也好，不然我實在很擔心你的腳傷。」羅倫嘆了口氣，「要不是我現在抽不開身，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有什麼辦法，你要工作呀！別想那麼多了。」尹湘笑眯眯地應道。

而且要不是羅倫不在，她也不可能得到雷熾的照顧，算起來受這個傷還挺值得的嘛！

果然是拿工作當借口來騙尹湘。雷熾心有不甘地瞪著尹湘左手拿著的話筒，有股想把它搶過來的衝動。

搞什麼啊，他和尹湘談得正高興，羅倫那傢伙沒事打電話來攪什麼局？

丟下餐巾、雷熾悶悶地離開餐桌，窩到客廳沙發上去。

看著餐桌旁的尹湘與羅倫有說有笑地談天說地，雷熾覺得自己被嚴重忽略了。

而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種感覺，心情真是糟透了！

煩躁地閉上眼，原想來個眼不見為凈，但是尹湘與羅倫的談笑聲卻不斷傳人耳里，搞得他更加無法平靜，因為腦海里全是尹湘的笑臉。

可是那些笑容卻不是因他而起，想起來他就火大！

♂♀

壁鐘的分針從八滑到十，尹湘卻仍然與羅倫在聊天。

搞什麼，哪來那麼多情話可講！雷熾再也受不了了，他站起身走回餐桌旁，在尹湘身邊站定。

「湘，你的湯要涼了。」雷熾出聲提醒。

「怎麼了？雷熾在跟你說話嗎？」羅倫隱約聽見雷熾的聲音自話筒傳來。

「因為我們在吃晚餐嘛！熾哥在幫我夾菜。」尹湘稍稍移開話筒，悄聲對雷熾道：「等會兒就好了，熾，你先吃吧！」

雷熾沒吭聲，只覺得胸口卡著無處可發的怒火。

尹湘沒發覺他眉間的怒氣，徑自移回話筒，繼續方才的話題：「羅倫，你剛才說婚禮怎麼了？」

婚禮！？尹湘和羅倫的婚禮嗎？他們要結婚了！？

這念頭一閃過雷熾的腦海，他立刻下意識地搶過尹湘的電話，並將電話掛斷。

「熾！」尹湘不敢置信地看著雷熾的舉動，「你在幹嘛？我還沒說完呢！」

過去雷熾一直都很照顧她，也很有紳士風度的，為什麼今天他的態度卻格外怪異？

「你的菜要涼了，先吃晚餐吧！」雷熾掛了電話，才想到自己根本沒資格干涉尹湘，他心虛地迴避尹湘的質問，「電話可以待會兒再講，不是嗎？」

「可是我正在和羅倫談一件很重要的事啊！」尹湘說著便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把電話給我。」

「不準。」雷熾將電話放回主機上，「除非等你吃完飯。」

「算了，我自己拿好了。」尹湘掙扎著離開餐桌，忍著腳痛往放置電話的柜子走去。

「湘！不是告訴你別亂動嗎？」雷熾連忙上前扶住尹湘，「快點回去坐好。」

「那你把電話給我。」尹湘朝雷熾伸出手。

「不行。」雷熾堅決地道。

「熾，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尹湘想推開雷熾，但他卻動也不動。

雷熾一把抓住尹湘的手，眉頭皺得死緊，「湘，你就那麼喜歡那個叫羅倫的男人嗎？」

「我喜歡他有什麼不對？他那麼關心我、照顧我。」尹湘不明白雷熾為何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她轉過身，想回客廳拿另一隻電話。

驀地，尹湘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騰空而起。

「熾，放我下來！」尹湘尖叫道。

雷熾理也不理地將尹湘直接抱進客房裡，讓她坐在床上，免得她又跑出去拿電話。「我有話想跟你說。」

「有什麼話等我先打完電話再說嘛！」尹湘抱怨道：「熾，你今天好奇怪，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你不是說你要好好照顧我，說我是你的好『弟弟』嗎？」

「別理那個了，我不想看見你跟羅倫在一起，你聽懂了沒有？」雷熾按住尹湘還想掙扎著站起來的身子，「我不許你跟羅倫結婚，聽見沒有？」

「什麼？」尹湘微愕，「誰要跟羅倫結婚？我？」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更好笑的是，雷熾憑什麼命令她？

「羅倫是你的情人吧？」雷熾沒有理會尹湘的驚愕，自顧自的說：「我告訴你，湘，嫁給那種人不會幸福的，他可以因為工作而丟下你，那就表示以後他也會因為其他的事情忽略你，嫁給那種人怎麼會幸福？而且，說不定他不是因為工作忙碌才不來看你，也許他根本是有了新歡——」

「羅倫才不是那種人，你誤會他了啦。」而且她根本就沒有要嫁給羅倫呀！

「不是我誤會他，是你被騙了，湘！」雷熾語重心長地說道：「乖，我是過來人，聽我的話不會錯。」他輕撫著尹湘的臉頰，柔聲勸道：「等會兒吃過飯，打通電話給羅倫，就說你打算跟他分手，知道嗎？」

「等等，熾，我不是說了嗎？你完完全全誤會了啦！我跟羅倫——」尹湘話還沒說完，雷熾已經在瞬間欺近她。

「我說過我不想再聽到他的事！」雷熾將尹湘推倒在床上，沒有多作思考便勾起她的臉蛋，對準她柔軟的唇瓣吻了下去。

她的腦中在那一剎那間有幾秒鐘的空白。

世界的顏色霎時消退得無影無蹤，徒留一片虛幻與空蕩蕩的透明。

聲音是靜止的，讓尹湘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的聲音。

雷熾吻了她！為什麼？

這又是雷熾所開的另一個玩笑嗎？或者，今天根本就是愚人節？

意外地，她並不感到排斥。

雷熾的吻有些粗暴，蹂躪似的啃咬著她的唇瓣。

他的舌尖在她的唇瓣間來回摩挲，靈巧地深入她口中，勾引她的舌尖與他交纏。溫潤而甜膩，夾雜著幾分酸澀，混人些許惑人心神的麻痹感，讓她的腦袋變得混沌起來，如同身處浮舟之上，飄浮不定。

如果親吻總是如同雷熾帶來的感覺，尹湘終於可以明白同學們為愛情狂熱的原因。她是不是多少有一點愛上這個自傲又自大的男人？

因為她的身體下意識地未排斥雷熾的接近，更不知反抗為何物。

直到雷熾鬆開她的手，離開她的唇那一瞬間，尹湘仍在眷戀著雷熾的吻。

「湘，我……」雷熾瞪著眼前的尹湘，想破頭仍厘不清自己的思緒。

剛才的吻，純粹只是他反射性的舉動，他的腦袋裡根本是一片空白。

他連自己為何會吻尹湘都不知道。

吻吻臉頰，那可以說是外國式的招呼與禮貌吻，但是剛才的……他想不出足以說服尹湘的理由啊！更甚者，他自己都想知道原因。

尹湘，他的好哥兒們、好弟弟、好妹妹

太多樣的身份混成不知名的個體，讓雷熾分不清她在自己心中真正的定位該是什麼。而他又為什麼而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