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桌上已擺滿了菜肴,可怪了,愛妻仍在廚房裡頭忙什麼?

該去關心。刷鍋、洗砧板這碼子事情,他可以。

「玲瓏,在做啥?」

「磨菜刀。」

「剁雞嗎?我幫-。」

「不剁雞。」她搖頭。「鐵星,這忙……你幫不上。」

「為何?」他不懂。

「呵呵呵呵--」她欺近,面上的笑容好美好美。「因為,你沒法子將自己的頭給砍下---」

「嚇!」夜裡,猛然驚醒的鐵星,冷汗涔涔。「還在……頭還在……」微抖的手摸向頸項,他這麼喃念著。

「又作惡夢了?」暖床有了異動,令得易玲瓏悠悠地轉醒。她起身,將那油燈點燃,接著回到丈夫的身畔,滿眼關懷。

「……唔。」鐵星搔頭,嘆了一聲。

真是悶-,惡夢老是纏身,玲瓏都已成了自己妻子,他卻仍是覺得不踏實……

嘖,這種沒來由的不安定感,該歸咎於自己的心靈不夠強壯,玲瓏失憶的病症,困擾他很深哩。

「這次是什麼遭遇?」苦著一張臉,她問。

「砍、砍頭。」好恐怖喔,他的頭掉在地上,咕嚕咕嚕地轉了好幾圈。

「唉。」聞言,她嘆息,頭枕在他的胸膛,手纏住他的腰際。「我不會這麼對你。」懊惱呀!砍頭、下毒、推他落崖、一劍刺穿他的心,她愛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如此歹毒待他啦!

怎麼辦?鐵星老是胡亂擔心,安慰無益,家中各個牆面貼滿了「易玲瓏愛鐵星」的誓言紙張也沒啥效果,他仍是無法安寧。

「我知道。」語氣雖平靜,卻含帶著不肯定。

「瞧你,答得多麼心虛。」她輕嚷著,覺得委屈。「要不要我去撞牆,看能不能把腦子敲醒,好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不會被打回原形?」

「不要!」

「失憶前的一切若想起,失憶后的經歷就會忘記?誰說的?你見過這種事情?」見鐵星搖頭,她氣了。「沒聽說也沒見過?那做啥這麼想?何況大夫都說了,我恢復記憶的可能性不大,你假設這猜想那的,根本就是庸人自擾!」唬,哪有人這樣的,兩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耶,他該寬慰、該開懷才是!

對她的話,鐵星沒有反駁,只是緊緊地凝住她,暗嘆自己何嘗不想看開,可心偏偏自有主張,他控制不了……

「拜託啦,別再自尋煩惱了,你這樣,真的讓我好擔心。」她輕撫他的臉頰,幽幽地嘆。

「對不起。」收縮雙臂,他抱住妻子,覺得抱歉。「玲瓏,對不起。」

「嗯,原諒你。」她仰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痕,認真地凝睇著他。

「玲--」

聲音,猛地梗在喉間,那對深邃漂亮的眼望住他,琥珀色的目光像漩渦,將他卷了進去。

緩緩地、靜靜地,帶著無比虔誠的感情,他的眼合了起來,唇捕捉住她的。

易玲瓏微怔,隨即寧定,她被動地讓鐵星品嘗著,直到他低吼一聲,加深這個吻,她方寸顫慄,不由自主地含住他的舌,藕臂在他頸后交攀,將身子的重量全交給他。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抬頭,氣息紊亂混濁地脫去衣袍。

「你……」調皮的手,沿著丈夫強壯的肩胛滑下,在肌理分明的虎背上游移眷戀。「這麼快就有心情?」呼,才剛作完被砍頭的惡夢呢……

「呵。」他笑,唇輕觸著她的額、她的眉眼、她的鼻尖。「成親之前便該得到的,我現在討回來。」他在她耳邊低喃,大掌探入她袍衣的襟口,撫觸那柔軟的肌膚。

彼此的接觸加深,玲瓏酥麻得腳心發癢起來,可愛的腳趾一會兒蜷曲、一會兒放開。

袍衣,也被卸去,她面頰紅艷,睇著鐵星的眼兒水汪汪的,心裡已在偷偷地期待著。

他單手繞過玲瓏的纖腰,將她鎖在自己身下,她身上傳來的幽香,令得他心神皆醉,忍不住在她粉頸、香肩綿吻著,大手在她胸脯上揉搓,再直接朝那濕潤而敏感的花芯前進……

「嗯……」

夜深沉,微弱的火光將纏綿的人影投射在貼滿愛情箴言的土牆上,此時此際,銷魂萬千,易玲瓏心裡清清楚楚,對於鐵星,她是深深地愛著。

煙波浩渺,桑麻楚楚。

巢湖岸,偉岸男子昂首傲立,只手高揚,食指、中指相合,比向湖中姑、姥二島,臉帶笑,發輕揚,藍衫飄袂。

距離男子身側約五十步遠的大石上,則有一絕色佳人手持著畫筆,頭微傾,眼專註,端莊地坐著,畫著。

「玲瓏。」身子僵立不動的鐵星喊了一聲。

「嗯?」認真作畫的易玲瓏輕應。

「我累了。」他訴苦,覺得手腳快變得不是自己的。

「再撐一會兒。」

她不想停,要親親丈夫忍耐。

「手好酸……快撐不住了……」鐵星喘息,裝虛弱。

「-,是你自己要求入畫的,自當--」

正畫得高興的易玲瓏可不甘心了,她噘嘴,埋怨的話語尚未說完,鐵星的嗓音便插了進來。

「自當恪盡職守是吧!」他知道玲瓏接著要說啥啦,這話以前聽她駁斥過嘛。唬,自己真是有夠蠢的,早嘗過當石像的苦頭了,做啥現在又不怕死地再干一次傻事啊!

「呵呵,嗯。」唇角淡扯,她挺滿意鐵星認命的語氣。

「好--好咩,眼看著曠世鉅作即將完成,我這就繼續犧牲奉獻、恪盡職守。」他無奈地叨念,惱想犯賤的自己以前也曾經極不情願地這麼嚷嚷過。

仍在作畫的易玲瓏還滿意自己手上的這幅作品,可曠世鉅作?還差得遠哩!

「嘖,哪是什麼曠世鉅作……」咕噥到這裡,腦際突地閃出另一幅畫作,易玲瓏怔然地止了聲,停下筆,用「心」觀看腦中所顯現的圖畫。

山巒幽幽邈邈,青松坳紮根柯,殘雪覆著的大石、小石旁,袍衣微盪的男人仰首立著。

想、想起來了……那個男人是鐵星,她畫鐵星……

「好了沒?」又撐了許久的鐵星已經快受不了。

「還、還沒。」沒再動筆的易玲瓏回了神,一雙眼睛緊緊瞅著他的側臉。

「吼,怎麼這麼久!」玲瓏的異狀,鐵星毫無所覺,滿腦子都是對玲瓏動作太慢的怨。

「……我想畫得完美些。」她這麼響應,筆尖在畫里人兒的衣袍上加了幾畫,心緒好複雜、好複雜。

「嗚!」他唉了一聲,繼續受苦受難。

三刻鐘后,易玲瓏終於放下筆,起身踱至鐵星的身側。

「畫好了。」她輕拍他的肩。

「我看看。」終於脫離苦海的鐵星甩了甩快要不聽使喚的手,然後接過妻子的畫作。「唔……」張大眼,他認真觀看。

「咳嗯,怎樣?」清清喉嚨,她不自在地開口,心裡直忖想著他接下來會怎麼回話。

很香……呼,他會不會又這麼說?

「會心山水真如畫,巧手丹青畫似真。佳作、佳--」垂眸的鐵星燦笑,評論得真誠,再抬眼,意外瞧見玲瓏緋紅不已的面色。「咦?-的臉好紅。」

「有嗎?」四眼相望,她的心跳瞬間促快了起來。

「有喔!不舒服?」

他擔心地以手背貼著她的額、她的頰。微熱,不似著涼。

「……沒。」她低聲宣告,但沒有後退,仍讓他摸著自己的臉。

「真的?」手撤下,他改摸自己的下巴。

「真的。」她頷首,取走了他手中的畫,接著轉身,走至大石收拾筆墨丹砂。「咱們回去吧?」回眸,她同跟著過來的鐵星建議。

「也好。風挺大,再繼續待著,我怕-會著涼。」他自動自發地提起帶來的雜物,空出的手理所當然地對她伸出。「走,咱們回家。」

「……嗯,回家。」

小手,慢條斯理地擱進他的掌心,她讓鐵星牽著走,臉,仍紅著。

「唔……嗯……」

床上,鐵星和易玲瓏衣衫不整,兩人正熱情地纏綿著。彼此的唇,吻這裡吻那裡,一雙大手、兩隻小手,東摸西摸。

然後,按捺不住的鐵星低吼一聲,極快速地扯去自己的衣服,也要剝掉她的。

「等、等一下。」易玲瓏急忙抓住他的魔爪。「你先將燈給熄了。」

「可是我想看-。」他不依喔~~

「咳嗯,我不想讓你看。」

她吐言,捉住被子遮掩胸前要露不露的軟膩。

「害羞?」挑起濃眉的鐵星問。

易玲瓏覷了他一眼,神情柔雅中當真夾進了嬌羞。「嗯。」她點頭,壓低的音調細細微微。

「玲瓏,-今天怪怪的……」滿腔的疑問,到底是忍不住衝出口了。

「哪、哪裡怪?」

「看我的眼神怪,說話的語氣怪,就連現在的舉動也怪。」這可不是抱怨,他只是心中納悶得緊。「以往咱們在恩愛的時候,-都是表現得很大方的。」

不一樣喔,玲瓏的行為舉止他已習慣,今天的她,真的很不相同喔。

「我、我想改變一下不行嗎?」

要命!矜持原是我的本性,要我同昨夜、前夜、大前夜、好多之前的夜那般狂浪地在你身上身下又叫又喊,我哪辦得到哇……記憶恢復得莫名其妙的易玲瓏暗暗咋舌。

「行。當然行。」聞言,他賊笑,心想大野狼撲咬羞答答的玲瓏小綿羊,感覺定也不錯。

「熄燈。」啐,既然行,那還呆坐著幹啥!現「寶」啊?

「喔。」邪念暫擱,他起身,領著愛妻的命令跳下床,要去熄燈。「哎!」或許是太過猴急,走沒幾步的他突地一個踉蹌,觸碰到油燈的手一斜,竟造成了燈倒油漏火燒桌的結果。

「當心!」

不想火勢無法收拾,更不願見到鐵星有所損傷,易玲瓏考慮都沒考慮便飛身上前,用那失而復得的寒冰掌掌氣凍熄火苗,驚得鐵星嘴巴張得老大,當場錯愕。

凝氣?擊掌?她記得如何使弄自己的拿手功夫了?那--

「玲瓏,-……」

想起來了嗎?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嗎?鐵星一顆心七上八下,緊張律快蹦出來。

啪!

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打我?」不痛,卻讓摸著臉頰的鐵星再度錯愕。

「對,打你。」打人的易玲瓏瞅著他,眼神涵義深遠。「這已是我對你使壞的底限。」不殺,不砍,也不下毒,再怎麼生氣,也只是賞一個輕輕的巴掌而已。

良久,鐵星才弄明白玲瓏所表達的意思。

「-!」雙目發光,臉上閃著興奮,他的胸口更是急急地喘著。

「聽好了,鐵星,我、愛、你。」

已蘇醒的易玲瓏,故作冷靜的說,可她的嫩臉呵!不爭氣地又開始泛紅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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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神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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