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雨越下越大了,丁木抬眼看看天空,抹—把濕漉漉的臉,拎起掉在地上的滿是泥水的旅行包,丁木蹣跚地走出小巷,「嘩嘩」的雨聲掩蓋了他身後的呻吟聲。幾個不良青年滿身是傷地躺在牆角的地上,哀嘆怎麼會搶到惡魔頭上去,他明明看上去很和善的樣子,可一旦動手,臉上的表情就狠絕無情得令人驚悚!

衰!丁木也哀嘆著,竟然碰到不良青年搶劫,他看上去還不夠落魄不夠寒酸嗎?為什麼還要搶劫他呢?現下這一身水和泥的慘樣,加上臉上的青腫、被撕破的沾了血的衣襟,他哪能找到住宿的地方!總不能讓他在大雨天露宿吧?

他拐過彎時,巷口的后牆上跳下一個男人,一個打著傘戴著墨鏡穿著西裝的金髮男人,打量著眼前兒人的慘狀,斜扯森冷的嘴角,「有趣。」備受打擊的年輕人驚恐地看著這個動作敏捷得如黑豹的男人,難道他們又遇到了一個惡魔,嗚……不要啊!

然而,男人只是淡掃一眼,就轉身離去,踩著他們的肢體而過,於是乎,「啊——」慘叫不絕於耳。

天漸漸地昏暗,雨也下得更急更大了。

甩甩濕透的頭髮,丁木驀地回頭,雨幕重重,看不見一個人影。可為什麼,他總覺得背後發毛、有股若有若無的殺氣呢?也許,他躲不過的一刻就要到了,雨淋濕了他心力交瘁的疲憊身影,他真想不再逃了,就讓一切結束吧!離開蝶衣后,丁木忽然感到從沒有過的孤單!

他若死了,誰會為他傷心難過?丁木雙眼無神地望著水霧茫茫的世界,一幕幕往事掠過心頭——那個春天,他還和弟弟妹妹們在後院一起放風箏。風暖暖的,他好高興有這麼多弟弟妹妹們一起玩,伴著一隻只風箏在天空翱翔,他們的笑聲跟著飄蕩在藍天白雲里……時光如梭,不知何時,他們越來越疏離冷淡,無論他怎樣微笑示好,他們看他的眼光中總藏著冰冷的針。然後,他就開始不時地被人攻擊,每次的攻擊也都是致命的。也許老天還不想收留他吧,他幸運地一次次逃脫……

黑暗中沾滿血跡的噩夢呵……血液彷彿凝成了冰,丁木瑟瑟地抖動了一下。風疾雨冷,更冷的是他的心。

那雙哭得凄凄慘慘寫滿心痛的水瞳驀地浮現在腦海,手掌不自覺地握緊在胸口前,那雙空洞而茫然的眸中現出暖意,他牽動唇角笑了笑,至少蝶衣一定會傷心哭泣的!善良可愛的傻蝶衣啊是他心頭的溫暖。

另—張終日陰沉的男人臉龐也跟著出現,他總冷冷地看一切,不太說話,他的灰眸卻在臨走前不掩關切,他拍拍他的肩,只說了「保重」兩個字,但他是關心他的,不是嗎?否則也不會有蝶衣的出現了,他為他找來了溫暖!

還有那個嚴肅的年輕男子,那個一心信賴他的二弟,他那一走是傷透了他的心吧?還有,還有五弟……

或者,他根本就不該選擇逃避?一直強壓下去的懷疑卻在一片雨霧中清晰地湧上腦海,他真的錯了嗎?

長吸一口氣,不管怎樣,他要活下去,他還想見見龐莫,他還想見到蝶衣呢!默然的眸閃了閃,他要活下去!

以他現在的形象,警察局定是很歡迎的吧?他加快腳步急急地走著,向著路口處的警察局。

「有意思。」金髮男人悄然出現,譏誚低語,想躲進警察局?沒那麼容易!手指一動,一把尖利削薄的小刀從袖中滑入手心。

前方密密的雨簾里,丁木的身影快速地移動著,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一個亮點讓他—怔,雨霧中怎麼會出現個飄飛的亮點?仔細—看,卻又沒有,他心下疑惑,沒有可能,他銳利之極的眼眸不可能看錯,可現在真的沒有亮點了。天色還是那麼昏暗,雨仍是那麼大!

丁木的身影卻突的不見了。

「該死!」他暗咒一聲,循跡而上,輕易卻發現目標躲進了一旁尚未完工的樓房裡。

沿著微濕的水漬,跟蹤實在太容易,男人摘下墨鏡,露出藍色的眸子,—邊小心地沿著水漬一層層地上樓,一邊卻暗自警惕,丁木不是這麼笨的男人,否則,他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眼角在瞥到半開的門縫內丁木模糊的身影時,他不再猶豫,一把飛刀準確無誤地穿過夾縫射入,然後腦後風聲突兀襲來,男人毫不含糊地一個飛躍躲過暗襲,翻身反襲。

兩個身高相仿的男人近身搏鬥著,拳來腳去,虎虎生風,戰場漸移至寬闊的平台。

「你的身手真的不錯。」男人生硬地讚歎,飛刀夾空偷襲。

「哦。」丁木應著,邊敏捷地躲過飛刀,邊回以一記飛腿。

「但,你不是我的對手。」男人冷冷地說,看著撞到牆上再落下的丁木。

「看來是。」丁木無所謂地回答著,掙扎著站起來,渾身都痛,尤其是左臂,稍一動就痛徹心扉,看來只能單臂搏鬥了。

「如果你不是先受過傷,我未必會贏。」男人等著他站起來,藍眸中流露出一絲讚賞。

「你太謙虛了,就算我沒先受過傷,也不是你的對手,頂多能多延些時間而已。」丁木拭去嘴角流下的血漬,實事求是地說著,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淺笑。

一個掃腿,大戰重新開始。

「咻——咻——咻——」幾把飛刀快如閃電地襲向他們。目標卻只精準地對著丁木一人,打半的兩人一躍分開。

丁木吃力地靠牆而站,臉上被划傷了一道長口,右腿上斜插著一把刀,一半沒入腿中。他兩眼緊盯著門口笑嘻嘻的女子,只見她一身黑衣勁裝,雖面容艷麗,但難掩凶煞之氣。

「謝謝你。」丁木對著金髮藍眸的男子道謝,剛才若不是男人幫他擋下兩把飛刀,這會只怕自己已經踏上黃泉路了。

男人不悅地睨著女子,「他是我的任務,你憑什麼插手!」

「什麼,師兄,我可是幫你啊!看你剛才一直手下留情,不曉得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呢?」女子吃驚地斂住笑,換作怒容。心高氣傲的堂主親自幫他完成任務,他不知感激就算了,竟還敢怪她!枉她為他用了那麼多心思!

一縷涼風襲來,丁木身子一震,睜大了眼眸,男子也一樣定定地看著艷麗女子的身後。女子則本能地隨著他們的眼光往身後看去。

不知何時,她身後站著一位飄然出塵的女子,令人憎恨的絕世容貌!殺意頓起。

「蝶衣……」丁木驚訝地低呼。他只看見白影一閃,蝶衣就出現了!

見到主人滿身血污的一瞬間,蝶衣只覺得心頭被重重地一捶,連呼吸都痛楚困難起來。

「丁木……」她細碎地呼喚著,拎起裙擺向他奔去,此刻她滿心滿眼只是受傷的了木,哪裡還能看到在場的另外兩人。

飛刀,又見飛刀女子無聲息地出了手!

蝶衣沒有停步,她的眼裡只看到丁木。

丁木急遽向蝶衣撲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地同樣射出飛刀,雙刀相遇,一齊掉在了地上。

而此時,蝶衣正好投進丁木的懷中,沒人注意到她纖細的手剛剛在背後揚成優雅的蘭花狀。「主人……」她細細地喚著。小心地撐住他不穩的身軀。

「蝶衣,你怎麼會在這兒的?!若飛呢?」丁木氣惱地質問著,冷汗涔涔地從額頭上淌落。這次他已自身難保,可蝶衣竟在這節骨眼上出現,他根本就無法保護她啊!

「丁木、主人,你受傷了……」蝶衣唔咽著,淚滑下臉龐,小手顫巍巍地撫著他的傷處,只覺得心裡好難過好難過,「如果可以,我寧願代主人受傷,也不要看見主人這樣!」她輕咬唇瓣,含淚帶悲地訴說著,一顆心緊緊地揪著,揪得她都要無法呼吸了!

「哼!夠深情嘛!」艷麗女子冷哼一聲,打斷了那該死的小戀人的深情相望.眉眼卻得意地瞟向黑衣男人,小美人已有了心上人,看他還能怎樣?!哼——

「就讓我送你們一起去地獄吧,讓你們這對小鴛鴦可以生死相依!」女子露出邪惡的笑。

丁木一把將蝶衣護在身後,怒目瞪著女子,身子也晃動了兩下,腿上的血潸潸流淌。該死,他不能在這時昏倒!至少他要看到蝶衣安全的離開才行啊!

女子心頭一怯,手不禁抖了一下,真的好奇怪,這個一直帶著懶散的年青男子,滿身是傷怒目瞪她的樣子好像一下子換了個人似的,氣勢如凜然不可侵犯的天神——尊貴而迫人!讓她不由得想要後退一步!

有人!金髮男人突然轉過身來,對著入口。剛毅的唇嚴厲地抿著,是完成任務還是……對丁木,他有惺惺相惜之意,這次的任務他不想完成,他是如此厭倦殺手這個職業,而現在紅葉堂主卷了進來,他縱然想放水怕也很難逃脫責罰了。依樓下的腳步聲判斷,至少是四五個行動敏捷、訓練有素的男人,因雨聲的遮蔽,其實此時他們應已很近了。

主人一心想要保護她啊——酸楚夾著甜蜜,她衝動地從後面抱著他,緊貼在他寬大的背後,暖暖的熟悉的味道,素手纖纖緊環住他的腰,小臉上泛著神聖的光輝——她一定會保護好主人的!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丁木呵!這便是傳說中的愛吧?

輕微而密集的足音,幾個高大的黑衣男人驀然出現在場內,打破了一觸即發的場面,「你們是誰?他是我們的任務!」艷麗女子硬著頭皮開口,同樣的殺氣,看來是同行了。六對二,她和布萊特絕不是對手,能安全撤身就已萬幸了。

「他是我們的,你們走。」中間的男子冷冷地開口,墨鏡下的眸光冷冷地殺過來。

「走。」不再嘴硬,心驚於對方的無聲無息,她招呼著金髮男人布萊特。

動手就在一瞬間,金髮男人刀已出手,對方的消音手槍也同時發射。刀光、槍雨,在一聲長而悲痛的尖叫之後停止!

幾個男人中有的受了傷,金髮男人吃力地支撐著自己,不遠處那艷麗的黑衣女子已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所有的人都吃驚地瞪著眼前的場景!

蝶衣的身子發出異樣的光芒,環成一圈圍住自己和丁木,丁木腹前汩汩流著鮮血倚在她懷中,「為什麼,這是為什麼?」蝶衣淚珠撲簌簌地掉著,小臉悲痛欲絕地望著丁木,她以為她可以保護主人的,在動手的一瞬間,主人卻猛撲上來用身軀替她擋了子彈!可是,以她的身手,子彈是打不到她的啊!而且她完全有能力代主人擋住所有的子彈,可是主人不知道,主人怕她受傷,所以……所以,才會這樣!

丁木顯然不會回答,陷入昏迷中的他只痛楚地抽搐了幾下。

心痛得好似被撕裂開一般,血液如沸騰的熔漿。蝶衣輕輕放下丁木,轉過身來,眼眸環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渾身散發出柔和的白光,長發裙袂輕輕飄起,宛若天使降臨,震懾住了在場的每個心魂。

淚珠從濕潤的睫上滾落,泛白的柔唇劃過一個詭異的角度,竟是一個微笑,「很抱歉,所有傷害我主人的人,我都不能原諒!」甚至包括她自己,她不能原諒自己沒有保護好主人!這一刻。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玉腕輕抬,珠圓玉潤的指尖舞蹈般地劃出一道弧,從外突然飛進一道晶亮的光柱,為首的黑衣男人愕然地看著光柱分成幾股消失在自己眼前。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只見右臂上、腹腔上、腿上,都是穿透的洞,他幾乎能從洞中看到工地上煞亮的燈光!自突地從洞口奔涌而出!

他瞪著眼,瞪著眼看著自己慢慢倒下,濃血噴射得到處都是!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血腥慢慢蔓延!

等那些黑衣入神志恢復過來,想要動想要跑,卻發現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光柱同樣地射向自己的頭部和持槍的手臂!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卻沒有流出一滴血,

「他們死了嗎?」問話的是若飛,他急忙趕上來,順便報了個警,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驚人的一幕!不過,好歹他還有點兒心理準備,從蝶衣自他車上一躍而下,如閃電般奔上樓時,他就已震驚過了。

「沒有。」蝶衣哽咽著說,「除了傷害主人的那個人外,其他人暫時還沒死。」

素手卻不閑著,將—束光柱打入那躺著的女子頭內,對愕然立著的金髮男人布萊特凄然而語:「她還沒死,你可以帶她走。如果主人沒事,她也就不會死,只是會失去所有的記憶。」

男人不語,藍眸靜靜地凝視著她,在動手之前的一瞬間,他確定自己再不想當殺手,於是選擇站在丁木這邊,以為雙手沾滿血腥的自己會死在槍下,好結束罪惡的—生,至少死是因為幫助無辜的人沒想到眉目如畫的纖弱女子身手如此之好,紅葉堂主也失去了記憶,—切正好可以重新開始了吧?

「多謝。」金髮男人忽地—笑,便拖著身子抱起黑衣女子而去。

若飛眼看金髮男人不發一語、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蝶衣讓他走肯定是因為他沒有傷害大哥,若飛當然也不會攔阻。

若飛急急地奔過來,「蝶衣,大哥怎樣了?」

「他很危險……」蝶衣緊抱著丁木,滿面淚痕。她的心好痛好痛!如果她救不了主人,她一定會心痛死的!她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自己就不能保護好主人呢?!

「我們走吧,警察馬上就要來了。」若飛急忙地說著,屆時他可沒辦法向警察解釋這一切。抱起丁木,他飛快地奔下樓,幸好附近就有一家蕭家的醫院。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蝶衣,一下一下舔著素手上的血漬,那是丁木為她流的血呵,進化的代價是如此的痛楚!這便是派屈兒的秘密,只有主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心甘情願為他們流的血才可以讓他們完成進化。

她寧可不要進化的,流著淚,她一口一口地舔噬著血漬,她要為主人進化為主人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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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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