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碎的淚濕了詩雨蒼白的臉頰,父親的希望和她捧在手心的愛情完全不相容,她卻只能逼著自己走向命運安排的絕境……
三天了,詩雨日夜都寸步不離的守著父親。
她強顏歡笑將眼淚往肚子里吞,生怕父親病情惡化,不敢將自己的心思吐露,只能在父親熟睡時,望著窗外的天空,悄悄將孤獨無依的心寄託給天上的雲。
古震逸不曾來過,他不再給她安慰、不再理她,她怪自己沒有能力推翻既定的命運,心底除了抱歉,還有無盡的苦澀。
她很想和他談談,但她還有什麼立場找他呢?病房的門突然開了,詩雨趕緊拭去眼中的淚,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內心的脆弱。
「小姐我給你送晚餐來。」管家輕聲地對她說,將晚餐放在桌上;卻發現中午送來的飯菜仍原封不動。「小姐,你這麼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吃不下。」詩雨搖頭,問道:「家裡有沒有接到打給我的電話?」
「有,文棟姑爺打來問老爺的病情,他說自己出院後會來探視老爺。」管家回復。
詩雨失神地聆聽,忍住悲傷地說:「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管家搖頭,關注地說道:「小姐,讓我留下來吧!你一個人太辛苦了,真擔心你累出病來。」
詩雨搖頭,不知為何她有個念頭,她倒寧願隨父親而去!「我沒什麼。」她淡然地說。
管家喟然,打道回府。詩雨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父親身畔,看著父親憔悴的容顏,心底隨父親而去的念頭不斷地擴散……
翌日,何峻東堅持要出院,詩雨依順父親的意思,辦了出院手續回到家中,並請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父親。
「有特別護士在,你別老守著我,等會兒文棟過來,你們一起去選購婚紗。」何峻東躺在休閑椅上建議著詩雨。
「好。」詩雨沒有違背父親,她回房去梳洗,下樓等待施文棟。
外表看來她仍是完美的何詩雨,其實她的靈魂早已被刨空,剩下的只是個空蕩的軀殼,甚至再也流不出淚來。
施文棟神采奕奕地來到何家,見詩雨坐在客廳沙發中,徑自坐到她身邊親吻她的小嘴。「問候我美麗的未婚妻。」
「你好了嗎?」詩雨沒有表情地問,彷彿說話的不是她自己。
「我完全好了。」施文棟欣喜自己即將人財兩得,最重要的是,何峻東就快死了,很快地,他不只能成為何家姑爺,也會成為何家的老爺,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對了,我該去探視岳父,你等我。」施文棟又吻了吻她,輕快地上樓去,約一刻鐘后他神情愉悅地下樓來,拉著詩雨外出選購婚紗去了。
婚紗公司里,詩雨草草選了一件剪裁簡單的絲綢婚紗,連試穿的慾望都沒有,倒是施文棟興緻勃勃地試了幾件進口的全新大禮服。
訂下禮服后,他心情大好地帶著詩雨到最昂貴的法式餐廳吃法國菜。
當侍者為他們打開大門,迎面走出的竟是古震逸和羅嘉嘉。
「哦哦!瞧瞧我們遇到了誰?」施文棟刻意定住腳步,趾高氣昂地將詩雨摟近自己,像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詩雨抬起沒有半點神採的眸子,對上了古震逸那雙冷漠的眼,他神俊的模樣依舊卻面如寒霜,恍若無言地在嘲諷她,她的心情在飄雨,雲霧漫遊過她的雙眸,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到他像一陣風從她身邊拂過,不說一句話地離去。
空氣中隱約還遺留著羅嘉嘉身上的香水味,刺激著詩雨飄搖的靈魂,但施文棟已大剌剌地將她帶進餐廳。
詩雨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木然地入座,更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結局。
「我真懷疑古震逸和羅嘉嘉有一腿,不過聽說他們快訂婚了。」施文棟胡扯,說著沒有事實根據的事,他煽風點火的目的,只是想瞧瞧詩雨的反應。
但說也奇怪,詩雨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皺,這般的亳無反應倒是大快人心,他立刻改口,龍心大悅地說:「我真是個勝利者,即將娶得世上最好的老婆。來,為我們自己乾杯。」他點了上好紅酒,還請來小提琴手在桌邊現場演奏,歌頌自己輝煌的戰果。
但詩雨封閉起心靈,阻隔了悅耳的樂聲、阻隔了所有的知覺,她默默地喝下桌上那杯紅色液體,恍若杯中物不是酒,而是她的淚。
「看來,這回我又輸了!」羅嘉嘉坐上古震逸的車后,忍不住無奈地嘆道,「何家千金不只是個絕色美人,她那一身靈氣和你這冷酷惡魔簡直是絕配。難怪你會愛得這麼慘,但從方才她看你的眼神,我發現她也愛得很慘烈。」
「決定幫我了嗎?」古震逸眸光深沉地問。
「既然你已經請我吃這麼貴的法國菜,我會慎重考慮的。」羅嘉嘉莞爾一笑,但很快地她收起玩笑,正色地說:「你放心吧!我會親自到美國幫你把莫雪莉帶回來,讓施文棟灰頭土臉,我們四人同學一場,雪莉又是我多年的好友,既然六年前你們分手,她選擇施文棟,那施文棟就沒有理由負了她。」
「這施文棟還真是狼心狗肺,想雙腳踏兩條船,方才見了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羅嘉嘉指責,對施文棟「感冒」到了極點。
「那就先謝了。」
「哪裡,如果你和何詩雨有結局,那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羅嘉嘉美麗的紅唇揚起一抹淡笑。「怎說?」
「以免我自己夜長夢多啊!」說著她自己倒爽朗地笑了,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打開皮包摸索出一隻黑絲絨的小袋子。「差點給忘了,這個還給你。」
「什麼東西?」古震逸接了過來打開,袋裡竟是他的古董懷錶。
「那天晚會後,我點收捐贈發現這隻表,如果我沒有看走眼,這個清朝的古董表是你們古家的家傳寶物,我見你從大學時代就帶在身邊的,不是嗎?我沒有變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覺得好奇怪,當時我就站在你身旁,怎麼沒有看見你捐這隻表呢!」羅嘉嘉誠懇地物歸原主,卻也感到費疑猜。
古震逸沒有回答,沉默地凝視那隻懷錶,時空之門將他帶回四年前,他初遇詩雨的那個夜——也許從她偷走他的表開始,時間便鎖住他的感情,直到她再度出現;他不曾向她要回這隻表,因為隨著光陰的流轉,他對她的愛已無法遏止。「這個表其實具有特殊意義,而且價值不菲。」
「什麼特殊的意義?」羅嘉嘉問。
「這是古家先祖的定情之物。」古震逸說道。
羅嘉嘉好意地從他指尖取下懷錶,妥善地為他放進上衣口袋裡。「幸好我沒有變賣,你該好好為你心愛的人兒留下來。」
「謝謝你。」
「哪裡,誰叫你是我同學,又是我愛慕的人。」羅嘉嘉半開玩笑地說,兩人相視一笑。
車子很快地駛離餐廳,餐廳的景象在後視鏡中縮成一小點,但古震逸的心全系在詩雨憔悴的模樣上。
坦白說他真想狠狠地把施文棟揍一頓,然後帶著詩雨私奔。但顧及何峻東的病情,他無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