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崇禎皇帝

星期六下午，轉世重生協會的名譽秘書長朱由檢於百忙中抽空回來視察，召集所有未外出的僱員和重生者開會。

我對此充滿好奇，試想一下，即將見到一位歷史上的重要人物，大名鼎鼎的崇禎皇帝，怎能不激動萬分。

我有生見過最級別最高的大人物是一位副市長，據說與之相同官職的人在本市還有八名。

那是六年前一個炎熱的下午，我還是一名中學生，大概因為我看上去不像壞蛋，決不至於亂扔鞋子或者動用某種大規模殺傷力武器，所以有幸與其它數百名同學一道被挑選出來，在學校門口揮動塑料花束歡迎前來視察的副市長。

原計劃十四點三十分領導出現，沒想到十六點了還沒來，身穿制服的保衛人員叼著煙在蹲在車裡或者樹下乘涼，學校領導走來走去，表情緊張兼手足無措，沒有誰還記得站在太陽底下的幾百名少年男女。

體育教師站在隊伍後面，一遍又一遍重複說：「領導就要來了，請同學們再堅持一會兒，期末體育考試我給你每個人都得高分。」

我並不在乎他是否給自己高分，只想先喝點水。

十七點，在多名女同學中暑暈倒之後，領導終於乘一輛很長的凱迪拉克出現，數十人在他身邊前呼後擁，將其圍得極嚴實，其場面之壯觀令我大開眼界。

那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傢伙，肚子不大也不小，總而言之看上去非常的體面，那種風度和氣質以及走路姿勢我無論如何也學不會。

第二天負責歡迎大人物的同學們臉色全都很怪異，紅一塊白一塊，據說是被太陽晒傷。

後來體育老師真的給了大家高分。

思路轉回現在。

整個會議室內空空蕩蕩，連總務處長在內，一共來了十八人，其中約有一半是僱員，許多重生者呆在房間內未出現。

一位未曾謀面的女子對我點頭微笑，輕聲問：「你就是新來的李尋歡師傅嗎？」

「正是，你是哪位轉世？」我說。

其實我很討厭別人這樣稱呼自己，現在流行把司機和廚師叫做師傅，感覺這是一班肥胖和遲鈍的人，而我顯然並非如此。

「我前生叫丁小美，出身平民，是蘇州城裡的一個普通裁縫，卒於順治四年。現在的我是服裝設計師。」她說。

怪不得她衣著看上去令我感覺很悅目，原來是專業人士，當然很會打扮。

最近見到多名重生的大人物，思維中已經形成某種定式，感覺凡重生者均是青史留名的傢伙，一下子看到無名之輩，不禁有些詫異，原來平頭百姓也是可以轉生的。

「你那兒如果招募模特的話，請通知一聲，我很想到Ｔ型台上走一回貓步。」我說。

一直以來，我對各種未知的領域充滿好奇，恨不得有生之年嘗試一百種以上的職業。

「我專門設計女裝，沒辦法幫你。」丁小美誠實地說。

東方不敗跑到我後排坐下，把嘴湊到我耳邊：「等會坐直了別動，我在你身後睡一會。」

「太不尊重領導了吧，怎麼可以睡覺呢，應該把耳朵直立起來，一字字聽清楚。」

「切。」小妞豎起中指，比了個非常低俗的手勢，「等會你就知道了，朱由檢這傢伙的講話比催眠曲還有效，連華神醫和聶小倩這兩個精力旺盛的都能睡著。」

「我肯定不會睡，因為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皇帝講話。」

「到時候別硬撐，想睡就睡，反正沒人會找你麻煩。」小妞打了個哈欠，「他還沒來我已經犯困了。」

朱由檢步入會議廳，朝下面坐著的人揮手致意，咋一看，這傢伙長得面色白凈，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蠻像回事，能夠重生已經萬幸，還得到了這樣一副軀殼，實在令人羨慕不已。

「先生們女士們，大家下午好。」朱由檢聲音宏響而自信，字正腔圓，配合上標準的笑容和手勢，看上去頗具權威。

我大力鼓掌，以示歡迎，拍了幾下之後，覺不對勁，我立即停止，把有些疼痛的手悄悄放桌子下。

因為整個會議廳里只有我一個人在拍掌，其它人都在打哈欠。

朱由檢咳嗽了幾聲之後開始言：「今天大家歡聚一堂，在全市上下認真學習貫徹精神、深入開展學習實踐科學展觀活動試點工作之際。在此，我代錶轉世重生協會全體成員，對此次會議的召開表示熱烈的祝賀！向各位朋友，無論是僱員還是重生者，致以親切的問候！」

朱由檢停頓了一下，大概是等待掌聲，這一回我學乖了，不再拍手，以致整個會議廳里一片安靜。

「這是經濟社會展取得巨大成就的五年，全市經濟展明顯加快，各項社會事業蓬勃展，人民生活水平明顯提高，城鄉面貌生了深刻變化，初步走出了一條符合汴京實際的加快展．．．．．．」

我伸手遮住嘴，微微轉頭問東方不敗：「這位朱領導在協會外面是做什麼的？」

「汴京市中小學校園廁所衛生狀況監測評估委員會的副會長。」小妞睡眼朦朧，「別再跟我說話，要睡了。」

「我不明白，他的言跟協會有什麼關係？」我伸手指捅小妞的胳膊。

「沒任何關係，他前生是皇帝嘛，轉世之後活到一個小職員身上，唯一的願望就是想當大官，造福於百姓，以彌補前生的過失，協會要幫助他實現理想，從各方面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領導人材，所以每半個月召集大家聽一次他的講話，目的是為了訓練這傢伙的演說能力。」

「感覺很無聊啊，協會有的是錢，幹嘛不到外面雇一些群眾演員來聽他講話，那樣場面會更熱烈，氣氛會更好。」

「據說這樣做對於轉世重者有好處，能讓人更好的適應當今社會，所以每逢這樣的日子，沒溜掉的人都得到此坐幾個小時。」小妞搖晃著腦袋說。

「這樣還有一個目的，可以煅練朱由檢的心理承受能力，試想一下，當看到台下的人大部分都睡著了，還得繼續保持飽滿的精神狀態和高昂的情緒，聲音宏亮的把該講和不該講的話都說出來，並且條理清晰，字字珠磯，這需要多麼堅強的意志啊。」丁小美補充。

「哦，是不容易。」我說。

東方不敗趴在桌子上已經幸福地進入睡眠狀態，鼻子里冒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大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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