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關雲長
傾盡所有的財產之後,我終於成為精神病醫院的實習司機,一名臨時工。
通過行賄找到工作並不值得炫耀,所以我從不跟人提及此事。
公平地看,上述說法有誇張之嫌,其實我只付給介紹人一台幾經轉手的筆記本電腦和二百四十元人民幣,以及幾包煙,還有一套穿了兩年多的水貨阿迪達斯。
上班第一天,進入分配來的宿舍之後,我清點了屬於自己的物品,覺只剩下一套洗漱用具和兩條臟內褲,半盒餅乾和四包速食麵,還有一本《茫茫黑夜漫遊》。
這本書因為裝在衣服口袋裡才得以倖存下來,其它東西在搬離租住的屋子時被房東扣留,說等我補上拖欠的租金之後才可拿走。
據說這工作非常輕鬆,因為城裡瘋子並不多,而在路邊遊盪的那些瘋子因為無人付醫療費,可以視而不見。
報到三天之後,我開始慶幸自己英明的選擇,先前那點小小的代價實在不算什麼,這工作確實很輕鬆,每天大部分時間在喝茶和看報紙,有時實在太無聊就跟患者聊天或下棋。
偶爾有事的時候,我就開一輛奇破無比的救護車,和幾名攜帶著電棒和麻醉劑的壯漢一道外出捉人或者接人。
跟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絕大多數精神病患者其實並不危險,其中有些甚至還非常有趣。
一位看著很斯文的中年男子,曾經是中學美術教師,他來到此地的原因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每天都自瀆八次以上。還有更麻煩的事,他把從體內弄出來的粘稠液體全部收集到瓶子里,配上紅色或綠色的粉末,作為水彩原料在白紙上作畫。
以我這樣一個外行的眼光看,他畫得挺好,塗在紙上的向日葵不亞於梵高作品,尤其是他畫的馬,一匹匹瞅著挺漂亮。
不可思議的是,無論畫何種動物,狗、虎、馬、羊、兔、牛、大象,甚至是龍,他都會畫一條巨大和強硬的雄性器官在合適的位置,這個不良習慣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致他在上課時暴露出自己不正常之處,最終被校方送到了這裡。
美術教師的有一個深藏在心底的願望,要把自己最優秀的作品親手送給布蘭妮。
他突靈感創作的一幅大作里,底板背景全是紅色,一具渾身上下長滿了JJ的木乃伊站在台上,雙臂舉在上方,手指搭在頭頂,擺出心形造型。
他說一定要在有生之年達成願望,把這幅畫送給身在北美洲的小甜甜。
如果他至死都無法成行,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由我完成,他非常誠摯地說,只要我答應幫忙,他可以在遺囑上註明我是他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他有一套九十八平方米的房子,銀行里還有存款。
考慮到他年僅三十二,按國人平均壽命看還有四十年可活,這過程顯然太漫長和遙遠,其中會有無數變化出現。
我冷靜地估算了一番,確定他成功地把作品送給布蘭妮的可能性比較大,至少比由我繼承他遺產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美術教師說話語不緊不慢,從容不迫,極有條理,思路非常清晰,我覺得他不應該被送到這裡,以我這樣一外局外人的觀點來看,他非常冤枉,**完全是個人喜好和習慣,對別人的利益毫無損害,應該得到尊重和公平對待,只要他身體能頂住就行。
至於上課時在黑板上畫JJ,可以理解為順便給學生傳授生理衛生知識,反正背地裡那幫孩子也會自行找資料研究。
據說消除神秘感對於減少性犯罪大有好處,這並非我杜撰,而是一些磚家總結出的成功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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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患者成為我的棋友,因為他水平極差,不知道是否因為服用了很多鎮定劑的關係,他總是輸給我二十至五十子,有時甚至更多,所以我非常喜歡與他對弈。
我討厭與棋藝出色的人較量,因為那樣太累,常常弄得自己灰頭土臉,情緒低落。
他稱自己為關羽,字雲長,思考棋局時常常以手輕撫下頜處的空氣,彷彿那裡存在著一些我無法看到的鬍鬚,偶爾還放一個驚世駭俗的響屁。
他面孔白凈,身材高大,戴一副酒瓶底似的高度近視眼鏡,不開口說話的時候顯得文質彬彬。
他嗓門奇大,彷彿吵架,與我交談時粗口不斷,操和乾等不雅的字眼沒完沒了,不時還弄出幾句似是而非的文言文,持不怎麼地道的山西口音。
與美術教師相比,他顯然更應該來這裡。
對弈里他常常指責我不懂規則、不守章法,亂下一氣,後來煩不勝煩,我就按照他所說的規矩來,在黑點先擺上勢子,就算這樣也還是常常屠戮他的大龍。布局階段,他弄得倒也蠻像回事,開始官子就不行了,我東一下西一下不費多大勁就能把他看似嚴整的陣地弄得七零八落。
他是汴京大學數學系的三年級學生,成績好得不像話,被稱為天才人物,已經內定留校任教,三個月前,他走近宿舍樓的時候不幸被一隻從天而降的啤酒瓶擊中頭部,在醫院中醒來之後,他徹底忘記了如何講普通話,滿口山西方言,對醫生和護士說自己是關羽關雲長,問有沒有見到劉玄德和張翼德,那兩人分別是他的大哥和三弟,接下來問孫權這直娘賊兼王八蛋身在何處,他要帶兵馬取其級,搶其嬪妃據為己用。
後來大概是覺周圍情況不對勁,他不再這樣說,而是東張西望,對每一件東西都感到好奇,彷彿深山裡出來的野人,第一次見識到現代文明。
人們費盡心機才讓他改正了在樹下大小便的不良習慣,然後又用整整一天時間教會他使用抽水馬桶和衛生間內的其它設備。
學習使用牙刷花了半個鐘頭,弄明白開燈關燈只用了四十分鐘,學會鬥地主用了一個早晨,學習打麻將用了整整三天。
令人失望的是在食堂打飯要排隊這一先進理念他一直無法領會,總喜歡把別人推開,不管身旁是弱不禁風的女子還是老頭。
無論如何折騰,誰也無法讓他變回從前那個數學天才,數百次努力嘗試均告失敗,現在的他連九十乘十這樣簡單的題目也算不出。
後來醫院聲稱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於是轉院來到離城十公里處的精神病醫院。
我和他每天都對弈二至六局,簡單的估算了一下,勝負比大概是四十至八十比零。
自稱是關羽的患者有一位極漂亮的女朋友,模樣跟蔡依林有幾分相似,只是胸部更為豐滿些,她沒有因為他被關進精神病醫院放棄愛情,兩到三天來探望一次。
我對這位山寨版蔡依林非常感興趣,關羽卻對她很冷淡。
她來到之後如果遇上我與關羽正在下棋,她會笑逐顏開地站在一邊觀戰,不時伸手溫柔地輕撫關羽亂七八糟的頭,動作輕柔而自然,彷彿摸一隻小貓或者狗狗的腦袋,同時用悅耳動聽的聲音講述汴京大學里生的事,某教授出國或是離婚了,某舍友透露其情人嚴重早泄,一觸即潰等等。
關羽幾乎不跟這位美女交談,目光總是停留在其它地方,偶爾鼻子里哼一聲以示回應。
模擬蔡依林每回出現都帶著許多好吃的東西,醬香雞腿或者囪豬尾巴,烤鴨或者熟牛肉,我常常有幸一起享受。
我極為自私地幻想,如果關羽一直變不回數學天才,她或許會感到絕望,最終把注意力投向關羽之外的男子,因而喜歡上我。
試想一下,摟著這樣一位美女走在街上是多麼得意的一件事。
更深一步的夢想則是,她在柔和的燈光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接一件扯下,用輕柔妙曼的動作扔到地板上或是我的頭上......。
關羽面對她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沉默,表情木訥,只知道伸手接過食物,撕開包裝后狂咬大嚼,其吃相極為兇惡,令人聯想到恐龍和鱷魚或者大白鯊,不時還打一個氣吞山河的飽嗝,我曾親眼目睹他在兩分鐘內解決掉一隻完整的烤雞,把無法食用的部分吐得滿屋都是,有幾根雞翅骨甚至飛進我的上衣口袋裡,如此奔放和豪邁的進食方式我生平僅見。
這樣的時候,仿蔡依林一般雙手放在自己腿上,微笑著注視關羽,眼中柔情似水,令我羨慕得快暈過去。
關羽上衛生間去,仿蔡依林閑著無聊,開始和我交談。
「我叫英素素。」她說。
「我叫李尋歡,需要澄清一點,我不會扔飛刀。」我說。
記憶中每次自我介紹,都得加上這麼一句,全是古龍惹的禍。
「你真好,肯陪他下棋。」
「閑著沒事。」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他以前不懂圍棋,是你教的嗎?」她彎下腰收拾東西。
一不留神,我看到她部分胸部。
「沒教過,他會下棋,雖然技藝不怎麼樣。我猜想對於一位曾經的數學天才來說,會下圍棋是理所當然的事。」我說。
「認識他十幾年了,從未看見他下過任何棋,在我印象中,他唯一的娛樂就是做各種習題。」英素素低下頭,神情顯得極為落寞。
「據說用腦過度對人體非常有害,他目前這樣與受過的外傷大有關係,休息一段時間應該能恢復過來。」我忍不住要安慰她一下,不管怎麼說,有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總是好的。
「以前我和他很――親密,商量好畢業以後就結婚,突然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在醫院裡醒來時,居然不認識我。」淚水在她眼眶中轉悠,隨時都有可能滴下來。
「別難過,你們還年青,一切都來得及。」我摸索口袋,想找到一片紙巾遞出去以示關懷。
看看周圍沒人,她把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我懷疑他中了邪,被鬼怪附體,所以聯繫到一個名叫雷雨揚的陰陽師,打算為他作法,看看是否有用。想請你幫忙把他**去一個小時。」她遞來幾張卷在一起的百元鈔票。
我想說不用給錢,但最終沒有說出口,一隻手彷彿不受思維控制一樣伸出去接住那幾張紙片。
事後我想了又想,認為這是因為自己過分貧困的緣故,面子和尊嚴總是建築在經濟基礎上,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實在很難拒絕這樣的賄賂。
其實她就算不給錢,我也會幫忙。
傍晚時,趁著精神病院內醫護人員交接班的空隙我抽空找到關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老關,想不想出去喝杯酒?」
「好,咱倆不醉不歸。」關羽非常乾脆地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