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群魔狂亂舞 英雄出少年(下)
這一次他再不敢大意,掌力又強了近一倍,但魯達和武松兩人聯手,仍可以接得住,三人一時便纏鬥起來。
只這一會兒,寺中好手已將四周圍住,那幾個本來在追魯達四人的和尚,見魯達和武松和一名大漢打將起來,都覺奇怪,再看四周都是寺中好手,自不敢隨便上前,那人和魯達、武松對了幾招,占不了上風,便向後一跳,叫道:「且慢!你們人多勢眾,我不幹了。」
公孫勝上前指著那人,說:「你這傢伙,還不快將神斧還我來?」
那人將大斧倒提著往地上一拄,竟震得全寺一陣暗響,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是什麼神物?好生厲害!
那人冷笑道:「你們別以為人多勢眾就可以拿得下我,逼得我緊了,就用這神斧毀了相國寺!」公孫勝忙說:「這位兄台,濫用神物後果不堪設想,你可要自重,只要你將神斧留下,我就讓你安全離開如何?」
那人顯然不肯放棄這神斧,斜眼瞄了公孫勝一下,說:「先不論你說的話作不作的主,就算你著的可以作得了主,神斧在我手上,只憑你一句話就要我交出來?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武松見他態度囂張,心頭有氣,竟忘了這裡不是少林寺,叫道:「你這傢伙偷了人家東西還如此囂張,你要走,可沒那麼容易!」
那人剛和武松對了幾招,正自暗氣:若不是我只用得一手,哪裡會被你們纏住?又聽武松對自己呼喝,不禁更怒,瞪著武松道:「小子,你們兩個人聯手也只和我一隻手斗平,算是什麼貨色?」
「他們貨色雖然還不怎麼樣,不過要留下你,還是可以的。」一把溫和的聲音在公孫勝身後傳來,卻是中氣充盈,眾人一聽都知道是個內功精深之人,公孫勝回身施禮道:「驚擾方丈主持,罪過罪過。」
那偷斧之人從相國寺方丈剛才說話中顯露的功力已知其遠勝自己,但仍不肯輕易就範,反駁道:「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我用上兩隻手,這兩個小子都可以抵擋得住嗎?」
相國寺方丈雙手一合什,忽地四周氣流急轉,隱然有將那人鎖定在掌力下的感覺:「老衲正是這個意思。」那人情知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將神斧帶走,當下即急謀退路:「既然你這麼肯定,敢不敢和我賭上一賭?」
相國寺方丈微微一笑:「出家人豈可賭博?不過如果你勝不了他二人,就將神斧留下作交換如何?」那人一聽暗喜:「你的意思是我勝了就可以連神斧都帶走了?」
相國寺方丈又笑道:「你若真勝得了他二人,我相國寺絕不為難你就是。」
公孫勝見剛才武松和魯達只和那人單手戰平,自是擔心,卻見相國寺方丈連打手勢,示意毋須擔心,只得忍下來。那人看著武松和魯達,見兩人已凝神戒備,心中暗笑:果然是經驗不足,好機會。面上卻擺出一副和善之態:「還沒有請教兩位高姓大名呢?可以讓我知道你們的身份嗎?」
魯達和武松卻不上當,仍舊毫不放鬆,只簡單地說道:「少林寺金剛堂魯達。」「少林寺羅漢堂武松。」
那人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原來是少林寺的高手,難得有這個機會呀!我再用單手就未免太不尊重兩位了,這樣的話我將神斧放好,如果相國寺的人敢插手或者在比試完畢前碰這神斧,就當我贏!」
相國寺方丈雙手一攏,說:「這個當然,相國寺的任何人都不會插手。」那人正等著這一句話,但仍不放心,指著公孫勝說:「這裡面也包括你!」公孫勝雖然不大樂意,但看相國寺方丈如此自信,也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道兒已經划好,那就開始比試吧!」一說完這句話,那人便將神斧向上一拋,恰好落到大殿頂上,魯達和武松不期然被這一下動作引開了注意力,雙雙抬頭望了一下,但只這一下,便成了大大的破綻,那人已趁機搶到他們身後,雙掌分別向兩人後頸劈下。
他本想這一下足可令兩人昏過去,不想兩人體內真氣怪異,幾乎將這兩掌勁力盡數消解,雖然整個人向前撲出幾步,卻完全沒有受傷昏倒。
那人剛才和兩人交手已發覺兩人真氣奇特,卻想不到連後頸這脆弱部位也有如此強的護體真氣。
魯達和武松吃了一記手刀,雖只疼不傷,但也已知道對手不簡單,兩人互打一下眼色,定了一下神,相國寺方丈象看出了什麼,對公孫勝說:「看,他們要用絕招了。」
公孫勝剛見兩人中計,正自擔心,這時再看魯達和武松,竟都腳步浮浮的,哪裡像有什麼絕招?卻不知兩人已開始使出『醉八仙』來。
連日來兩人專心修鍊醉八仙,既有灰衣大師所傳內力配合,進境自是驚人,一使出來,旁人自以為他兩人挨手刀後頭暈眼花,但那大漢卻知道並非如此,忙全神戒備,以防兩人有什麼怪招。
魯達和武松本就天資各異,所學的雖然同是一套醉八仙,但使將出來卻是絕不相同,武松首先出擊,他步法既快又轉,那大漢完全看不出武松下一步會幹什麼,心想須得先發制人,當下雙掌一錯,左右夾擊武松,武松卻不和他硬碰,身體向後一翻,閃過這一掌,那大漢正奇怪,不想武松后翻中一個轉身,落向旁邊,魯達卻從武松閃開的空檔撲上,一肘直撞那大漢掌心。
一撞之下,因為武松之前引開了掌力,魯達卻是蓄勢而發,頓佔上風,那大漢被撞得連連後退,還沒有回過神來,武松又旋風般連環踢出幾腳,角度刁而狠。
那大漢反應也自不弱,竟任由武松踢在自己身上,但武松卻感覺到自己其實沒有踢中,每當腳接觸到對方身體的時候,就有一種落空的感覺。
那大漢原來使出極妙的御力之術,武松這幾腳根本傷不了他,反而被他乘虛而入,一掌向著身形已失的武松拍去,但武松和魯達配合默契,武松雖然自己無法閃過攻擊,魯達卻能彌補他的空隙,雙拳一提而上,接下了這一掌。
隨即武松又已重整攻勢,再度以又快又亂的拳腳不斷進攻,兩師兄弟風格各異但又配合無間,一時間場面上大佔上風。
但那大漢在兩人暴風狂雨般的攻擊中,仍能力保不失,可見若是單打獨鬥,武松和魯達都絕對不是對手。
三人轉眼間已鬥了上百招,仍是不分勝負的局面,公孫勝大喜,叫道:「怎麼樣呀?你現在可勝不了他們吧?也該」
「誰說我勝不了?他們始終是經驗不足呢,太早出絕招了!」那大漢激戰中仍能兼顧公孫勝這一邊的情況,可見確實仍留有一手,果然他手下招式突然大變,和魯達、武松接觸的時候虛實莫測,兩師兄弟的拳腳漸失準繩,不時互相交擊,破綻大露,終於被那大漢捉個正著,一人各中一掌,連翻帶滾的好不狼狽。「哈哈哈我已經勝了他們了,那神斧我就帶走了!」
公孫勝既然早一答應了此事,這時自不能反悔,不禁大是懊惱。「等一下,誰說你勝了的?我們可還沒有認輸。」魯達和武松雖然中了一掌,但護體真氣已將傷害消減到最低,立即便有站起來,再次挑戰。
「哼!你們的招數已經全都被我看穿了,還可以有什麼作為?」那大漢滿臉鄙色,完全不將魯達和武松放在眼裡,但魯達和武松反笑道:「你以為我們已經將絕招都用盡了嗎?其實被看穿的是你呀!」
那大漢見兩人神情輕鬆,倒不象是誇大其詞,也收起那輕敵之心,再次擺好架勢:「如此就再請教高招了!」魯達和武松同時擺出羅漢拳的起手勢,卻是一正一反,同時肩背相靠,那大漢眉頭一皺:「這算什麼絕招?只不過是普通的羅漢拳罷了。」
魯達和武松同時說道:「小看我們少林的羅漢拳的話,就一定會吃大虧!」說完兩人一正一反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兩個拳頭緊並著同時向那大漢轟過來,聲勢比之一人使出強了不止一倍,那大漢仍不將此招放在眼裡,雙掌分別搭上兩個拳頭,正欲再度施展剛才的奇怪招式,令兩人自相殘殺,哪想魯達和武松真氣已聯成一體,正反拳勁互相支援,威力以近乎幾何級數般的程度增加,根本沒有破綻。
那大漢欲引無從,想撤手時已遲了一步,這一拳直擊在其胸膛上,將那大漢轟得連連後退,到定下身來時,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魯達和武松和他本是無怨無仇,這時見傷了他,也不忍再進攻,只說道:「怎麼樣?你還是認輸算了,我們不想再傷你。」
那大漢吐了一口血,調息一陣,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你們這是什麼武功?怎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連我的『乾坤大挪移』都無法卸御?」
魯達和武松齊聲道:「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武功,因為教我們的人已經歸天了,他可沒有說過這叫什麼。」
其實這是慕容博教他們的聯擊之法,關鍵在於兩人必須功力相若,而且所習內功也一樣,他們開始都是練少林派的內功,雖然功力稍有差異,但仍能令聯手威力增強一倍多,這時他兩人的內力已被換成了灰衣大師奧妙精純的無相真氣,而且功力完全一樣,聯手的威力更加強大,而且絕無破綻,那大漢手法雖妙,卻哪裡破得了?
但他顯然不會就此服輸,突然雙目凶光一閃,雙掌一錯,喝道:「看我這一招!」出掌時掌心突然變得通紅,詭異莫名,而且攻擊方位變幻莫測,魯達和武松一見也是嚇了一跳:這傢伙想拚命呀?
但既然對方出手毫不留情,兩人也只好全力招架,兩人身形一錯,左右分開,只以一邊膝蓋互觸接通真氣,然後四掌同時上下推出,掌力渾然一體,盡將那大漢攻來的掌力盡數擋下來,但勁力卻是凝而不發,只守不攻,因為他們著實不想再傷這大漢。
「哈哈哈~老子去也!」那大漢看似拚命,卻原來是借著魯達和武松這一招之力躍上半空,直向殿頂而去,顯然是想取了神斧逃走。
公孫勝叫一聲不好,正要出手阻止,卻被相國寺方丈拉住,那大漢本算準了方位,這時卻撲了個空,同時聽見下面有人說:「先生,這斧頭我幫你取回來了,給。」回頭一看,卻是盧俊義,大怒喝道:「臭小子!你這是違反約定!」
盧俊義呵呵一笑:「你有和我約定了嗎?我又不是相國寺的人,只不過看不過眼,幫這位先生一下罷了。」那大漢正欲發作,相國寺方丈忽然一躍而上殿頂,說:「施主,你既然勝不了那兩位小兄弟,就應該留下神斧,若不快快離開,難道要老衲送客不成?」
那大漢見情況不妙,只得吞下這口氣,向寺外躍去,一邊卻留下話來:「幾個臭小子少得意!遲早要你們栽在我方臘手上!」
相國寺方丈望著方臘背影,搖頭嘆息道:「可惜可惜,魔障迷心。」隨即翻身躍下,卻恰好落在魯達和武松身邊,兩手搭在兩小子兼上,笑容可掬地說:「你們兩個是偷偷下山來喝酒的吧?」
魯達和武松一聽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都急了:「俺、俺又不是相國寺的!關你啥事?」相國寺方丈微笑著點了點頭,說:「是嗎?我法號玄憫,原來也是少林出身,和你們上代方丈玄慈大師是師兄弟,這事我可以管了吧?」
兩人一聽立即癟了:「原來、原來是曾師叔祖?」玄憫轉頭向一名僧人吩咐道:「你立即上少林,請玄渡大師來。」那僧人遂領命而去。
盧俊義和林沖見此,心想弄假成真,可要害苦魯達和武鬆了,但他二人確是偷偷喝酒,旁人可也救不得,盧俊義眼珠子轉了幾下,拉起林沖便走。
兩人回到林府,盧俊義又如此這般和林沖說了一通,林沖聽后高興得跳將起來:「好呀!好呀!這樣就可以見到師祖和大姐姐了!」
當即和盧俊義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到賬房取了幾百兩銀子,再到馬廝牽了兩匹馬,竟是瞞著爹娘私自離家而去了。
兩人騎著馬來到相國寺後門,林沖留下看馬,盧俊義卻偷偷溜進寺去。他記心極好,早將走過和看見過的路都記住了,這時四處尋找著魯達和武松二人的蹤影,突然一人悄沒聲息來到他身後,輕拍了他肩膀一下:「小兄弟,你在找誰?」
盧俊義大驚失色,回頭一看卻是公孫勝,盧俊義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先生呀,我在找魯達和武松他們。」
原來因著周侗的關係,他們早已相識,所以剛才盧俊義一見是公孫勝追著方臘,便知道必是方臘偷了神斧,於是便偷偷將神斧取來還予公孫勝。
公孫勝聽了盧俊義解釋,只哈哈大笑:「俊義小兄弟呀,我還要多謝你給我找來兩個高手幫忙呢,不然的話若方丈出手,可就壞了他清修了,來,我們去大殿看看,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盧俊義滿心疑惑地跟著公孫勝來到大殿,見玄憫方丈正和另一名老僧握手交談,玄憫大師連連告求:「玄渡師兄,你就將魯達讓給我相國寺吧。」
那老僧正是玄渡,他和玄憫在幾十年前同在少林出家,後來玄憫被派到相國寺來擔任住持,因為兩寺相距不是很遠,倒也經常保持著來往。玄渡顯得甚是為難:「師弟,這事還得要本寺住持決定才行。」
玄憫哪裡相信這話:「師兄,你就少給我來這套了,慧明那裡我寫一封信就可以了,難道他還會拒絕我這師叔的小小要求嗎?只要你肯放人就可以了嘛。」
玄渡知道瞞不過這師弟,便說:「其實是這樣的,我看魯達這小子天資不錯,想留他在少林好好磨練。」
玄憫也知道魯達在少林習武的話當然條件比在相國寺要強,當下便說:「那還不容易嗎?讓他在少林習武,日後再來我相國寺受戒,不就結了?」
玄渡還在猶豫,玄憫急了:「師兄,你不是還有個武松嗎?就讓一個給我有什麼關係?」
玄渡知道若自己不答應,只怕玄憫會一直纏住自己,只好說:「好、好、好!那你就給慧明寫一封信好了。」玄憫等了這一句久了,當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到玄渡手上。
「打攪兩位大師真不好意思,不過公孫勝有件事,還望兩位大師應運應允。」公孫勝拉著盧俊義走進大殿,向玄渡玄憫作了一個揖:「我想玄渡大師批准,讓魯達和武松與我同行,將神斧交到蕭大俠手上。」
玄渡和盧俊義一聽都大是驚奇,公孫勝繼續解釋道:「這神斧關係重大,我必須交給蕭大俠,但又怕那方臘再來偷搶,有魯達和武松護送,那就安全多了。」
玄憫點頭道:「不錯,他們聯手的確可以剋制那方臘。」玄渡早前已見過蕭峰,既聽公孫勝要將神斧交給他,自是有其道理,便說:「也好,反正蕭大俠很喜歡這兩個小子,說不準又會傳些本領給他們。」
魯達和武松知道要陪公孫勝去找蕭峰,都很高興,又見盧俊義和林沖都一副遠行的裝束,便問道:「俊義兄弟,你和林沖兄弟要去哪裡啊?」
盧俊義和林沖便將自己的打算說出,公孫勝笑道:「我早就想到是這樣了,有你們提供馬匹和盤纏,一定可以更快去到君山,見到蕭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