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已經連續三天沒能見到向近凌了。

衛欲遠逐漸失去了耐性。總不能老要他習慣性地走進隔壁班教室,才赫然發現手中握住的是個男人的手,而且還異常的雄壯厚實。

替向近凌代班導的年輕男老師。手、肩膀、刺蝟般的三分頭,都讓他給摸遍了。該死的!向近凌再不出現,他就要轉變性向了呀。

學務主任告訴他,她代表學校去參加三天的研習會議。真巧,排在最為尷尬的此時。同樣沒見到面的,還有請三天病假的孫美思。

校長雖然沒有明顯的介入,但那天之後,還是跟孫美思促膝長談了許久。

她釋懷了嗎?衛欲遠心想。他希望孫美思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但那終究不是他的管轄範圍;而隸屬於他管轄範圍的那個女人,此刻還無蹤無影。

他保證,若今天隔壁教室還是那位肌肉發達的男老師,他就立刻衝到向近凌家中把她揪出來!

他早已坦然面對自己修養變差的事實。

「發什麼愣?一大早就站在我們教室門口握緊拳頭,想要幹什麼呢?」銀鈴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向近凌踮起腳尖拍了拍衛欲遠的肩膀。

他飛快地回頭,眼中映入她繽紛甜美的笑靨。

「你總算出現了。」

他好想她。要不是學生陸陸續續地走來,他絕對會直接擁她入懷,然後激狂的吻她。

「別盡想些曖昧的事。」她敲了下衛欲遠的頭,含笑地說。

她看出他眼中的慾望了。光是這樣和他拌嘴,她就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衛欲遠趁機抓僅她的手,盯著她半晌,才開口問道:「這幾天過得好嗎?」

「一開始不好,後來就……」向近凌莫測高深地淡笑。

「後來就怎麼樣?」衛欲遠挑起一邊的眉頭質問。他隱約感受到向近凌有點不一樣了,她居然沒有掙扎地就讓他握住,真是太奇怪了。

「就變得……很不錯嘍!」她用俏皮的口氣掩飾自己愉悅的心情。

「發生了什麼事?」他定定地細看她,滿腹疑問。

「秘——密!」向近凌刻意賣弄玄虛,頑皮地逗他。

他把她手握得更緊,不甚滿意地低叫:

「向近凌,不準吊我胃口!」

向近凌淺笑不語,頭一轉,就看見走上左邊樓梯的孫美思,直直地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衛欲遠順著向近凌的眼光,也看見了孫美思。他連忙把向近凌拉到身後,用身體遮擋住孫美思的視線,同時防止孫美思做出什麼激烈的動作。

「你怕我對她怎麼樣嗎?」孫美思把衛欲遠的舉動看在眼裡。向近凌真的很幸福呀,能夠擁有如此疼惜她的衛欲遠,所以她不放棄也不行了。

衛欲遠面不改色的說:

「我希望你不會那麼傻。」

「我當然不會。」孫美思苦笑了下,把手上的一袋食物交給向近凌。

「你的早餐,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謝謝你嘍!」向近凌從衛欲遠身後探出了頭,一隻手接下了早餐。

衛欲遠看傻了眼。送早餐?這是什麼情況……

「他看起來非常疑惑。」孫美思眼神瞟向衛欲遠,對向近凌說。

向近凌微微一笑。

「因為他是呆瓜,不夠了解女人。」

孫美田心贊同地點點頭。

「你好好跟他解釋吧。」說完就轉身離去。

她還沒有完全釋懷,對於過於甜蜜的場景還是避開點好,免得心傷。

向近凌還來不及旋身溜回教室享用美味的早餐,便被衛欲遠一把攫住,拉到角落沒人的實驗教室。

兩人面對面坐著,他用眼神示意她最好快點把事情一五一十吐實招供,不然他很難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出入意表的舉動。

衛欲遠發現,自從遇見向近凌后,他的修養與耐性似乎正一滴滴在消融磨蝕。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時無刻不牽動著他,而他就這樣沒來由地沉陷了進去。

向近凌對他的目光毫無招架之力。她打開早餐,一邊誠實地開口道:

「這兩天我把補習班的課跟家教全辭了,拜託一個高中同學幫我接手所有的課。因為教育局打了通電話給校長,說我被投訴了,關於在外兼課的事。」

「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

「本來我打算連學校的也一起辭,因為不想給校長惹麻煩,何況真的是我有錯在先。可是校長告訴我,投訴的人並沒有具名,而那個教育局官員是他的老友,所以他替我擋下了,同時要求我把所有外面的課停掉。」

「兼課是你不對沒錯。」衛欲遠沉吟了下,就事論事,沒有因為對象是向近凌就有所偏頗。

「這位小哥,謝謝你的剛正不阿。」她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

「想想也好,從我畢業之後就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先前仗著德永是個小地方,師資缺乏,就拚命賺錢沒管法規。其實最近也差不多盤算要停止兼職,現在這樣,能夠乾脆的休息檢討也不錯。」向近凌繼續說道。

「也能夠多點時間陪我。」他笑容滿面地附註。

每次放學后就找不著向近凌。即使是在學校,他倆的相處時間也不多,又處處都有小鬼頭在偷窺。以後她不兼差了,日子想象起來就非常迷人。

「不要臉。」向近凌對衛欲遠扮了個鬼臉。

「那你跟孫老師是怎麼回事?」衛欲遠扯回正題,沒忘了方才她和孫美田心的一搭一唱。

「昨天我去她家拜訪。為了談我跟你之間的事。總覺得不能因為美思已經知道了就不作聲,畢竟她確實曾喜歡過你。」向近凌略微停頓了下,繼續說下去——

「在我要走之前,她告訴我,就是她寫匿名信到教育局告發我的。」

衛欲遠瞪大雙眼,僵著聲音問道;

「為了報復你?」

「唔,是這樣沒錯。」向近凌左手扶著下巴,靠在桌上點點頭。

「你做了什麼事情回整回去?」衛欲遠開始擔心地揣測。他認識的向近凌絕不是那種會苦苦挨打的女人。

「講得我一副心機很深沉的樣子。」向近凌不滿地抗議。

衛欲遠笑看著她嘟囔不停的小嘴。「我不相信你什麼事都沒做。」

「對。我只是掄了她肚子兩拳,順道踹了她一腳,還對她砸了盒雞蛋。」她斜睨了衛欲遠一眼,火大地說。

「聽起來像是場壯烈的戰役。」衛欲遠兩手在胸前交叉,順水推舟地繼續調侃她。

「衛欲遠!」她雙手握拳,站起身大叫。

「這麼生氣,早餐會消化不良喔。」他嘻皮笑臉地把她拉回座位,回復認真地問:「知道是她設計你的,然後你怎麼樣?」

「我一開始很生氣。美思知道教育局已經打過電話給校長后,便開始感到內疚,然後就對我說,那就拿我跟你的事抵掉好了。」

「所以,我就這樣被交易給你了?」衛欲遠非常詫異,孫老師之前當他是稀世珍寶的樣子果然是女人的陷阱。

「沒錯!」向近凌漾開了甜笑,捏捏衛欲遠的俊臉。「是樁很不錯又划算的交易呢。」

「謝謝你的賞識。」他帶笑地覆上她停在他臉龐的手。

「不過……真那麼簡單,孫老師就不在意了?」他還是不相信事情會這麼輕易就結束。雖然小凱告訴他,他找孫老師道歉時,孫老師也向他說了對不起。不過他還是要有所防備。

「當然不止啊。她還逼我做了很多保證……甚至簽了契約。」

「什麼契約?」他頓時不安地問。

「要我保證下次出現新老師時絕對不搶,路上發現好男人要介紹給她,不準再靠近她中意的對象等等。」向近凌扳著手指一根根算。

衛欲遠鬆了口氣,忍不住笑道:

「請問兩位小姐貴庚了?還在做這樣孩子氣的事。」

向近凌聳聳肩,理所當然地回答;

「沒辦法,經常跟小學生窩在一起,成熟度會自然降低。」

衛欲遠眼底閃過奸詐的亮光,驀地起身,一把將向近凌拉了起來。她重心不穩地往前跌,還來不及驚叫,就被衛欲遠單手扶撐住;隔著一張小小的木製課桌,他逼近她絕美的臉龐。

「不可以。」向近凌經驗老地道用騰出的手搗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說:「你休想用同一招,這是教室,不準做妨礙風化的事。」

她知道衛欲遠又要吻她了,她才不想一早就因衛欲遠的深吻讓心悸動不已。

「不能吻你,那這樣總可以吧。」衛欲遠轉而親昵地輕啄她的鼻尖。

「有差嗎?衛欲遠!」她忍不住大喊,因他的膽大而從耳根紅到雙頰。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把我讓給孫老師嗎?」他雙手摟住向近凌,嘴安分地移到她的柔發,嗅著那淡淡透出的馨香,正經地問。

「沒有。」向近凌在他懷中認真地搖頭否認,溫柔地傾吐:

「我不會因為對美田心有虧欠就抹煞自己對你的感覺,更遑論做出退讓的決定。因為就算我退出了,你也未必就能如我所願的愛上她。我不知道什麼才是讓三個人都幸福的方式,可如果你選擇站在我身旁,那我就會用很久很久的時間向美思道歉。我愛你,衛欲遠,已經一步都離不開了。」

衛欲遠動容地摟緊她,幾近喘不過氣,將頭埋在她的頸項——

「謝謝你。」

「我很自私對不對?」向近凌回應衛欲遠的摟抱,忍不住輕問。

她沒有給孫美思和衛欲遠機會,而是優先決定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如果你愛我,就請你永遠不要寬宏大量。終其一生,絕對不要放開我。」

而他,同樣的允諾。

只給她——眼前這個屬於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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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正的家,我看看,在二百一十五號。」

向近凌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翻搜擱置在大腿上的學生資料。星期三的午後,她忙碌地做著例行的家庭訪問。好吧,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忙碌,因為她準備拜訪的家庭只有一家。

向近凌把視線從厚厚的資料上移向窗外,凝重的氛圍倏地浸透她的全身。隨著距離的接近,她的眼底有著些許的陰鬱湧出。

宏正腳上那一條條瘀血的痕迹,實在是太驚人了。氣溫漸涼,他今天穿著長褲來學校,正好遮蓋雙腳滿布的棍傷。好巧不巧,她在早晨突如其來地決定檢查學生們的襪子;因著接連而來的冷鋒,襪子可以保暖,也可以防腳臭,她不希望學生因趕著上學就忽略了生活的細節。

良好的服裝儀容可以塑造美好的人生;這當然是她瞎掰的口號。但為了確定學生們是否有將她的叮囑聽進耳里,她還是細心的檢查。

當時的冷靜、刻意偽裝的若無其事,不代表現下她的心情依然平靜。

向近凌的臉上滿是擔憂與不安。直到她下了車,緩慢走到一棟房子前,她用力地拍拍臉,把過多的情緒擺脫隱藏,輕輕地按了下門鈴。要來之前,她已經撥電話給宏正的母親,告訴她她要做例行性的家庭訪問。

沒多久,宏正的媽媽便跑出來開門。她對向近凌熱切地躬身!

「老師你好,平常宏正麻煩你了。」

「不麻煩,他是個乖孩子,還時常幫我跑腿呢。」向近凌微笑地想起宏正矮小的個頭,經常飛快地來回辦公室與教室之間,替丟三落四的她拿東西。

進屋之後,她坐在客廳的藤椅上,有禮地阻止吳太太切水果、端餅乾的招呼動作,開啟話題:

「吳先生去上班了嗎?」

「對啊,他晚上六點才會回來。」吳太太替向近凌倒了杯茶后回答。

「工作很辛苦啊。」向近凌仔細地觀察吳太太的表情,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

吳宏正的家境普通,爸爸在一家小工廠任職。景氣不好,業務緊縮的壓力也隨之攀升,收入目前雖稱穩定,沒受到太多衝擊,但為數不多,養起兩個孩子也算是不小的負擔。

宏正的媽媽略顯無奈,吁了口氣道:

「要繳房貸呀,所以家裡也沒多的錢給他們兩個補習。我現在晚上都開始去電子廠做臨時工,照料他們的時間就更少了。所以老師,請你一定要好好教導我們家宏正,拜託你了。」

「吳太太,」向近凌決定不再迂迴,直接說明她的來意。「我想請教你知不知道宏正腳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宏正母親的眼神忽然震驚不已,目光低垂逃避地回答:

「有嗎?我不清楚……可能是他玩的時候不注意摔傷的吧。」

「吳太太,那是用木棍打的痕迹。」向近凌冷靜地說明。吳太太的反應告訴她,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

「說不定是他跑去跟附近的孩子打架……這孩子野得很。」宏正媽媽局促不安地扭著手,結結巴巴的話透露出太多的慌張。

向近凌停頓了半晌,遲疑而無奈的情緒表露無疑。

「今天早上我問宏正那些傷怎麼來的,他說的話和你現在告訴我的一模一樣。吳太太,就連低頭扭手的動作,宏正都跟你相似極了。」

即使察覺了事有蹊蹺,可是願不願意說明真相仍在子宏正的媽媽。她沒有打算介入別人的家務事,只想確保自己的學生有一個安穩無害的生活環境。

宏正的媽媽雙手緊握,泛白的嘴唇欲言又止。對她來說,說與不說都是為難。雙方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老師,宏正的爸爸不久前開始有了酗酒的習慣,有時候醉了就會發狠打小孩。」她緩慢地開口吐實,不舍難過的表情一覽無還。「我阻止不了他,想離婚,卻沒有經濟能力,無法獨自撫養宏正兩兄弟。」

果然是她最不願見到的結果。向近凌沒有出現太多愕訝,任由一股心疼的酸楚湧上。所以,宏正在學校特別害怕會用棍子處罰的老師,責罵之後就會恐懼地落淚,最近每次放學都和弟弟逗留到很晚才回家,都是有原因的。

她為什麼沒有及早發現!向近凌越想越自責。

「吳太太,你知道嗎?皮肉的傷口會結痂復原,心中的傷口卻會一直存在。這已經是家暴了,我們應該要想辦法阻止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幾乎要開始啜泣了,宏正的媽媽手不住地顫抖。

「我知道這是家暴,但畢竟他是我的丈夫啊!就算知道他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犯,可是要我親手拆散這個家,我怎麼能夠做到……而且他以前完全不會這樣的……」

向近凌靜默不語,她的同情與自責跟著呼吸吐納,她的全身細胞都因忿怒而顫動。

終究,她還是談不出任何結果、幫不了任何的忙。

一小時后,她只能束手無策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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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近凌攤坐在學校的鞦韆上,將全身的力量釋放給兩條細細的鐵鏈和一片鐵板。陽光從樹葉縫中篩落,一群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鬧聲不斷地傳來,耳膜里振動不去的,還有宏正媽媽要她別插手的話語。

她還沒有偉大到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但她也沒有殘忍愚蠢到明知道孩子在受苦,卻可以視若無睹。

這是她做為老師最無力的一刻。

「你怎麼了?」衛欲遠走到向近凌面前,蹲下身與她平視。

他看見她很久了,從她失魂落魄地走進學校開始。原想讓她好好靜靜,不過她卻沒有好轉的跡象。練球一結束,他便趕緊將學生解散,連運動服都不及換下,就著急地過來詢問她。

「衛欲遠,我真是個沒用的老師。」她無力地把頭抵在他的胸膛,雖然很想讚美他與外表不符、益髮結實的身材,但現下實在沒那個心情。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向近凌的憂傷。就連孫美田心對他們不諒解的時候,向近凌都是一個人悶在教室,不讓他接近。他很高興向近凌對他的依賴,那是他努力了很久的結果。

「我以為你只有快樂、害怕與憤怒三種情緒。我的女超人被誰欺負了啊?」衛欲遠輕輕揉按她僵硬的脖子,刻意逗她的話語中仍溢滿關心。

「第一,誰是女超人?第二,你的按摩技術真好。第三,不是我被欺負了,是我的學生。」向近凌說完后還不忘長嘆了口氣。

「學生被欺負啊,能夠順利解決嗎?」

她搖了搖頭,不是很樂觀。

「需要我幫忙嗎?」衛欲遠很有成為男超人的自覺。

向近凌怔忡不語。如果幫忙有用,她一定會拖著衛欲遠飛天下海。可是——也要人家願意接受才行。

她抬起頭,些許憂鬱地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兩個小小的身軀正穿越草坪。

那不是宏正嗎?向近凌飛快地跑了過去,當然也不忘抓著衛欲遠同行。

「吳宏正,媽媽不是說你今天放學後會去阿嬤家嗎?」向近凌看著宏正和他弟弟,低聲問道。「怎麼還背著書包在學校?」

「老師,阿嬤風濕痛,今天不煮飯,叫我跟弟弟回家吃晚餐。」

向近凌蹙起了眉,她沒有忘記宏正母親晚上要上班的事。

「可是媽媽不是都要上晚班嗎,那誰煮給你們吃?」

「不知道。看爸爸回家了沒。」兄弟倆互看了一眼,不確定地回答。

「爸爸要上班到六點對不對?現在這個時間,他也還沒下班啊。」向近凌看了下衛欲遠的手錶,現在也不過才五點鐘。

她直接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到宏正的家,嘟嘟響了許久,沒有人接聽。

「宏正,媽媽已經出門了,你們兩個跟老師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六點的時候我再載你們回家。」她微笑地對兄弟倆提出建議。

宏正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

「老師不用跟衛老師去約會唷?」

向近凌臉上忽地一陣紼紅,倒是身旁的衛欲遠笑得開懷。

「宏正,你年紀小小就這麼識相懂事,長大一定很不得了!」他讚許地拍拍宏正的頭。「看在你那麼厲害的份上,今天就勉為其難讓你當電燈泡好了。」

向近凌惡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接著一手牽起宏正念小二的弟弟,往學校的車庫走。

十五分鐘后,四個人已坐在牛排餐館的一角。衛欲遠替兄弟倆點好餐,向近凌帶他們到自助式吧台夾取色拉與小菜。用餐的過程中,她細心地替宏正的弟弟切好牛排,教他練慣用刀叉,衛欲遠則在一旁欣賞向近凌難得的母性。

「請不要拿我當配菜好嗎?衛先生,笑得這般詭異。」向近凌沒好氣地瞅著他。他的視線太灼熱,她扎紮實實地感受到了。

「這是你少見的溫柔,我怕以後看不到,只好趁現在快點烙印入腦中。」衛欲遠大方地承認。

向近凌沒有如同往常般和衛欲遠拌嘴,她眼光注視著正在挖冰淇淋的兩兄弟,收起了笑容,怏怏不樂。

「怎麼了?是不是跟你今天說的事有關?」他很快地聯想到,向近凌點了點頭,接著便將所有事情說出。

她需要參考意見。

原地不動,就什麼都改變不了。如果真讓宏正一直過著提心弔膽的生活,她絕對不會安心。無論是她,抑或是宏正的母親,甚至於宏正的父親,都需要一點勇氣!能保護宏正的人,終究只有他的父母。

她不打算被這個問題給困住,同樣不能被困住的,還有這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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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後,車子平順地駛入街道。慢慢地,開入一條巷子。燈光逐漸少了,黯淡了,時間比向近凌預設的遲了些,因此途中她便不停的撥電話給宏正的爸爸,但始終沒有人接聽。

出乎意料的,宏正家中的燈竟亮著。衛欲遠與向近凌跟著兄弟倆一同下車,按了門鈴卻沒有回應,就直接讓宏正打開了沒有落鎖的大門。

濃重刺鼻的酒味在開門后直撲而來。打掃整潔的客廳中,一個面目敦厚的男人醉醺醺的躺卧,迷茫的雙眼緩緩看向門口站立的四個人影,他將眼光掠過兄弟倆后,停在向近凌身上。

「咦!這不是宏正的老師嗎?」他搖晃起身,神志不清地對向近凌招手。「歡迎老師,來坐來坐。」

向近凌凝眉不語,眼底兩簇火焰逐漸燒起。這副醉茫茫的樣子,她不可能把兄弟倆和父親一同留在家,誰能保證父親會不會又痛打孩子一頓。

察覺了向近凌的情緒,衛欲遠迎上前去,對宏正爸爸說明帶宏正兄弟二人共進晚餐的事。他單薄的身軀、略顯蒼老的樸實臉龐,讓衛欲遠有些驚訝於也許殘酷的事實。

笑笑地感謝了衛欲遠與向近凌。他腳步不穩地走過去,叫兄弟倆進房間。對父親的恐懼與瑟縮真實地袒露在宏正臉上,他反射性的倒退一步,讓爸爸的手撲了個空。

「好樣的,你那什麼表情!」兒子的懼怕讓做父親的甚為難堪,毫不留情地一掌摑去。

「吳先生!」衛欲遠敏捷地抓住他的手。「有話用說的就好,何必動手呢。」

「他們欠揍!」他猛力一把推開衛欲遠,酒醉之後反而像頭失控的野獸,抓起身邊的棍子便往兄弟倆咆哮揮去。不過,並沒有如預期中揍到孩子,那狠重的幾擊全落在向近凌背上。

衛欲遠衝過去的瞬間,清楚看見了向近凌疼痛的表情,他完全來不及阻止。總是和煦的眼中頓時布滿少見的黑暗,他狠猛地抓起宏正父親手中的粗棍,重重摔向地板,將眼前的醉漢直壓到牆壁,難掩氣憤地警告:「吳先生,請你自製。我完全不介意痛擊傷害我女人的傢伙。今晚我會把宏正他們送去阿嬤家,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們再來處理。」

衛欲遠怒火中燒地放開了他,轉身抱起向近凌,叫宏正牽起弟弟一同離開。用力地甩上門,他沒有回頭注意那個攤在地板上驚嚇得酒早醒了一半的男人。

因為他知道,只要一眼,他都可能失去理智地狠揍他一頓。

向近凌小臉緊擰地坐在駕駛座旁。她知道衛欲遠生氣了,氣的還是他自己。被打是很痛沒錯,她當時也很想閃躲,只是一邊要推開宏正兄弟一邊要迅捷地躲避攻擊,她哪有那麼好的運動神經啊。

看到後視鏡中兄弟倆驚嚇欲哭的表情,再看到身旁的駕駛鬱憤的樣子,車廂中儘是沉默,痛楚還沒消失的向近凌就火大又想哭。

最慘的不是她嗎?

將兩兄弟送到阿嬤家后,向近凌靠在車窗邊,努力微笑地對他們保證自己好得很,要他們快點去寫功課,明天還要上學。兄弟倆便放心地一前一後跑進屋。

可旁邊的衛欲遠卻還是罩在充斥怒氣的烏雲下。向近凌嘆了口氣,拉拉他的衣袖!

「已經沒有那麼痛了,所以你不要不高興了好不好?」

「我氣我自己的差勁,沒有好好保護你。」衛欲遠發動轎車駛迴路上,抿緊的唇透出他的自責。

向近凌盯看了他許久,無論她怎麼拉扯,衛欲遠就是不搭理她,臉色仍然鐵青。她生氣時像頭駭人的母獅,不悅的情緒隱藏不住,但不一會就好了;他生氣時,卻會讓陰悶的情緒拖得很長很長。唉,易怒的她比少怒的他簡單多了。

「哎呀,好痛!」心念一轉,向近凌忽然兩手撫著心窩,痛苦難耐地大叫。

「怎麼了?那傢伙還打傷了哪?」衛欲遠立刻看向她,著急地問。

「打傷的不是你的心嗎?」向近凌很快地恢復平靜,扯了扯嘴角柔聲道:「宏正他們沒有受傷,我也沒有重傷,還看見了你憤怒的一面,至少我不是一無所獲。所以你別再責備自己了。」

「看見我生氣也算是一種獲得嗎?」他苦笑了下。

「看見你為我而生氣,是一種珍貴的獲得。」她輕輕笑開。

衛欲遠的內疚依舊,但臉上已回復了以往的溫和俊逸。他告訴自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向近凌在他眼前受到傷害。

車子緩緩地停下,向近凌看了看外面,疑惑地回頭瞅向衛欲遠。

「這不是我家啊。」

衛欲遠拔出車鑰匙,理所當然地回答:「這是我家。」

他替向近凌打開車門,溫柔而有力地將她牽下車,穿過警衛室走進電梯。

「我為什麼要來你家?」向近凌被動的走進電梯,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療傷。」

六樓一到,衛欲遠掏出鑰匙開了門,扶住向近凌的肩膀,將她攬入屋內。

向近凌一進到衛欲遠的房裡,便好奇地四處張望。擺著褐色長沙發的客廳布置舒雅,書櫃旁邊是狹長的廚房,外頭有一張兩入座餐桌;往內走一點,就是男主人的房間,灰黑的基調非但不顯沉悶,反而更突顯主人的品位。

「不錯的公寓。」向近凌讚美道。

衛欲遠笑了笑,從櫥子內拿出醫藥箱,把向近凌拉到卧室。他瞥瞥床,示意向近凌趴下。向近凌乖巧地照做,趴卧在舒適的大床上,把頭埋入枕頭內。空氣中都是衛欲遠的味道,很舒服。

衛欲遠掀開她的上衣,看著那潔白無瑕的背上多了幾條刺目的紅痕,泛著青紫的部分顯現出宏正父親方才用的力道有多大。衛欲遠輕輕撫摸,眼中又閃過一絲火光。他到浴室擰了幾條毛巾,敷在向近凌瘀血的部分。

向近凌頭埋得更深,幾乎不能呼吸。衛欲遠解開了她的內衣背扣,現在她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劇烈,可衛欲遠卻正經得很,都沒有想歪,顯得臉紅燙的她反而想太多。

「你不悶嗎?」衛欲遠狐疑地看著向近凌。枕頭內有寶物嗎?黏那麼緊。

「不悶。」向近凌含糊不清地回答。

換了幾次毛巾之後,向近凌終於逐漸探頭。如果窒息跟害羞非選一個,那還是選後者好了,而且她已經漸漸習慣背部全空的感覺。

「我現在要用力把你的瘀青揉散開來,會有點痛,要忍住哦。」衛欲遠沾了一些藥膏,在她的青紫上搓揉。

向近凌咬住下唇,痛得齜牙咧嘴。

「衛欲遠輕點!輕點!」

實在是受不了了,她翻過身阻止衛欲遠繼續。

他無奈地笑了笑,反正也揉得差不多了。倒是向近凌噙著眼淚的晶亮大眼、衣衫不整的姿態,讓他忍不住傾身壓住她。

他吻住她的耳垂,慢慢滑向柔嫩的頸項,一邊認真地傾訴:

「剛剛我真的要被你嚇死了。如果你真出了什麼事,我絕對會宰了我自己。麻煩你以後更小心點好嗎?為了你,也為了我。」

向近凌為他語中化不開的柔情與疼愛悸動不已。她全心全意地承受他的細吮,將手環住他結實的背,把感動與愛戀盡情釋放在摸索他身軀的指尖上,回應他一個深長而綿密的親吻。

僅有的自製隨著褪去的衣服跟著散落一地,火辣的氛圍蔓延在交疊的身影中。

幾顆星子乍現的夜晚,只有她的輕喘與接受。

以及,他的憐愛與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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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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