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黑色的跑車在紐約繁華的夜色中賓士,迎著風,東方崩雲長及頸背的黑髮狂亂的舞著,像某種黑色的羽翼。

東方崩雲想起一個有些無聊的傳說︰一個天使為了維護良善而背負著鏟奸除惡的使命,但是,當天使除盡天下之惡時,他白色的羽翼也變成了黑色,從此墮入地獄中承受冷焰的煎熬。

他當然不是什麼天使,不過,當他從寒儼身邊奪走芷熙而使他陷入痛苦絕望;讓藍斯從醫師公會理事長的位置上摔下來,徹底的擊敗他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心也因此而變得醜陋不堪,如果他有羽翼,他相信會是黑色的。

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清楚而規律的鳴叫聲刮破寂靜的車內。

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不超過十人,在這個時候會是誰?

「東方崩雲。」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執著手機。

「好久不見,崩雲。」

話筒的彼端是一個帶著笑的男聲,聲音悅耳動聽,彷若天籟。

東方崩雲冷徹心扉的眼眸泛起一抹難得的柔和。

「冠臣?」

「對,是我。」

「你人在哪裡?」

記得一年一度的國際醫師聯盟委員會最近將會在洛杉磯召開,身為理事長的他,必然會出席。

「在台灣;聽說你人在紐約,見不到你我好傷心。」

東方崩雲輕笑。

「你的心裡只有殷冠磊,怎麼?他又與你鬧彆扭了?」

「別提那任性的小子了;他有了女朋友之後,我總算比以前清閑許多,這真值得慶賀。」

當然,這些話只能私下發發牢騷,萬一傳到冠磊耳中還得了?非被他猛烈炮轟一頓不可。

「有什麼事嗎?」冠臣向來不喜拘束,他會心血來潮打電話找他,應該有什麼理由。

「你現在在開車嗎?」殷冠臣聽見有喇叭聲。

「嗯。怎麼了?」

「我勸你先把車子停在路旁。」

他實在很怕崩雲在情緒激動下橫衝直撞。

「好。」東方崩雲從來不曾質詢冠臣的話,將車停妥。「你可以說了。」

「我就不拐彎了,越洋電話實在很貴。」殷冠臣直接切入正題,道︰「你與寒芷熙之間的事……大家都很擔心。」

他指的「大家」當然是樽月、千雪、小濤與魅羅。

東方崩雲眯起雙眸,敏感地問:「你也要替寒芷熙當說客嗎?」

專程為了這件事找他,冠臣到底有什麼居心?

「我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真相。」

「真相?」

「崩雲,她不知情。」

憑著兩人之間的默契,東方崩雲知道他指的是芷熙與藍斯「結婚」一事。

「冠臣──」

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他不想知道芷熙有什麼理由非挑在那個時候與藍斯結婚不可!

「她只是想要讓費茲羅夫人走得安心而已,她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她怕你不允許,所以想要等到捱過那一天後再告訴你;可是沒想到,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你了。」

東方崩雲沒有接腔。

「耍手段的是寒儼與藍斯,寒儼當時是真的想把女兒嫁給藍斯,是芷熙堅決不肯簽下結婚證書,就算是為了作戲也不肯。崩雲,這都是為了你啊!」

東方崩雲冷冷的反駁:「如果真如你所說,為什麼當我一無所有、掙扎於生死邊緣的時候,她不曾來看我。」

「因為婚禮結束后,你手術失敗致人於死的消息發佈於媒體上的前一天,她被寒儼帶到加拿大去了,當她回來的時候,面對的是你離她而去的消息。崩雲,她當時也曾為此傷心難過,直到現在,她從藍斯的姊姊安琪拉那裡得知一切后,對於你加諸在她身上的報復只有默默承受,事實上她愛你,她試著想要彌補你。」

東方崩雲震住了!

她沒有背叛他!而他竟然殘忍的敵視她、責怪她,她甚至默默的承受他的報復,任他百般傷害也不肯離開。

這一切就因為她愛他!

而他卻連解釋的機會也不曾給她,任她遍體鱗傷也不曾心軟。

他還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愛?她這樣的款款深情,他還能懷疑什麼?

「崩雲!崩雲!你有沒有在聽?崩雲?」

東方崩雲丟開手機,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要趕回CaritonArms飯店見她!

發動引擎,他飛快地往飯店的方向疾馳。

但願她沒有離開!

但願一切都還能挽回!

電話那頭的殷冠臣聽見引擎的咆哮聲,知道他已經成功的讓東方崩雲原本充滿報復的心牆崩塌了,現在他的心不再是冰冷傷人於無形的火焰,而是足以焚燒一切的熾情狂愛。

他笑著掛上電話。

不枉他當初救了他一命,今天總算連他的心也一起救贖了,這樣,算是不負樽月所託,達成任務了吧?

※※※

東方崩雲沖回CaritonArms飯店,奔上樓打開房間門,瞳眸一掃,卻不見芷熙的蹤跡。

她離開了嗎?

東方崩雲狂亂得幾乎失去理智。他衝動的拿起電話正要撥到樓下櫃檯,想問問是不是有一個長發的東方女人離開了?

也許她走得還不遠,也許他還能追上她。

但是當他在極度狂亂中,腦中卻倏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想也不想的奔過去打開浴室門,果真在潺潺的水流中看見倒在地板上赤裸裸的寒芷熙。

「芷熙!」

冷水打濕了她,連長過臀部的長發也濕了大半,冷冷地披散在她白皙無瑕的雪背上。

東方崩雲火速關掉蓮蓬頭,將她抱入懷中。

手中傳來的冰冷使得他又驚又痛,他捧起她蒼白的小臉,看見她微微泛紫的雙唇。

「芷熙!回答我!芷熙!」連東方崩雲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因為擔憂而顯得破碎嘶啞。

他隨手抓了一條大浴巾裹住她,將她抱到床上去,又拿棉被層層包住她,再將她連人帶被的抱在懷中,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抱著一個易碎的搪瓷娃娃。

東方崩雲從來沒有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過,他發現他的心在顫抖!

他拍著她沒有溫度的粉頰,搖撼她纖細的肩膀。

「芷熙!醒來,睜開眼睛看著我……」

芷熙沒有反應,東方崩雲幾乎要發狂了。

他托起她的下巴,不顧一切的吻上她泛紫的唇瓣,試著想要用他的溫度融化她的冰冷。

「我命令你醒過來!」他在她耳邊吼道︰「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嗎?你是我的人,你只屬於我一人所有!你還欠我一個額外的代價,記得嗎?我要向你索取的代價就是你的心,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也不準去!你說過的,你說過你絕不曾毀約,既然你答應了我就不許反悔,如果你敢反悔、狠心丟下我,我就殺了你父親!看看是你狠還是我狠!聽見沒有?芷熙?」

東方崩雲任性的大吼大叫,震得芷熙耳膜發痛。她的黛眉輕蹙,慢慢醒轉過來。

「我……沒有逃走……」

她掙扎著對他說話的模樣讓他狠狠地被撼動了。這輩子,他從來沒有嘗過什麼叫做「失而復得」的滋味,她的醒轉使得他的心也為之復甦。

「你終於醒了!」他用力的抱緊她,覺得身上的細胞已死了大半。

他抱得她好痛!

芷熙想推開他,可是卻動彈不得,她覺得自己的手像是麻痹了一樣,沒有知覺。

好冷……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冷?

對了,她被他丟在浴室里……她想起他殘忍的指責,想起他掉頭離去的決絕,想起她的心傷痕纍纍的碎了一地……「很冷,是不是?」

東方崩雲溫熱的大手要托起她的小臉,她卻像只受傷的小動物一般脆弱的別了開去,讓東方崩雲的手僵在那裡。

「芷熙……」他的心泛起了一縷極細微,卻極深刻的痛楚,那陣痛楚從心臟蔓延到五臟六腑,全身無一處不疼痛。

她的心已經被他欺凌得傷痕纍纍,她怕──她再也承受不起他的報復。

「看著我!」他無法忍受她的畏怯,他知道──一旦她縮回保護自己的殼中,他就再也觸摸不到真實的她了!

「看著我,芷熙!」他忍無可忍的命令。

芷熙慢慢的轉過頭,漆黑的眼眸對上他時,已經沒有了神采。

東方崩雲像是挨了一拳般痛苦。她的無言與順從,對他而言是最殘忍的折磨。

「你已經放棄愛我了嗎?」他盯著她冷冷地道︰「你不是要補償我曾經受過的傷嗎?你不是堅強得足以承受我的報復,為什麼現在卻躲回你的殼中,做個膽小鬼?」

芷熙的眸緩慢的掠過一抹令人心悸的痛苦,低啞地道:「我終於知道我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是我太天真,以為自己真的堅強得可以面對一切狂風暴雨……我錯了,我辦不到……」

「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芷熙很快的搖頭。

「你明知道我根本沒有那種力量──」

她在他的心中是那麼渺小、微不足道,她根本無法影響他。

「你有!」他抓住她因為寒冷而微微發顫的小手貼向他跳動的胸膛,凝視著她道︰「我的心在這裡,它正在喊疼。」

「不可能……」她怎能相信?為什麼他要這麼說?

東方崩雲緊緊的抱住她,道:「是真的。」

眼淚迅速迷濛了她的視線,她帶淚的眼眸瞅著他,顫抖地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說這種話?我在你的眼中到底是什麼呢?你從來不聽我說話,好像我是個沒有知覺的洋娃娃般一再耍弄,非要毀掉我的心不可……而現在卻撿起我這個破碎的娃娃,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崩雲,這兩個你,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

他的心因為她的痛而痙攣著。他竟然傷她那麼深,深到她自己達復原、痊癒的力量都沒有了。

「都是我。」他吻著她的唇低喃︰「兩個我雖然行為不一,但是,都深愛著你。」

「騙人……」一滴眼淚滑落她雪白的雙頰。「我所知道的東方崩雲,對我只有恨──」

「我一直提醒自己記得對你的恨,可是我不能。」他痛苦的低聲道︰「每次傷害你之後,我的心也跟著痛苦,我只是不願承認還愛著你。」

「是不是……我對你還有那麼一點利用價值,你想用我來牽制我爸爸,所以你才會這麼說?」

東方崩雲盯著她,臉孔雪白,胸囗劇烈的喘息。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這樣污衊他!崩雲根本不需要利用她就可以制住她父親,他的本事她再清楚不過!

一個念頭閃過,芷熙緊咬著下唇,決定不再低頭。

她也懂得反擊,她不要笨笨的再當他耍弄的角色!在他那麼殘忍的丟棄她的真心之後,她為什麼要再對他心軟?

她不自量力的以為承受他的報復就可以彌補他曾經遭受的創痛,可是那不過是讓他無所顧忌的打擊、報復而已,他對她的憎恨一天比一天更深,他的傷沒有獲得癒合,反而變本加厲的踩著別人的弱點,存心兩敗俱傷!

對,她沒有錯!她不會收回那句污辱他的話!

東方崩雲死死的盯著她倔強的美麗小臉,心一橫,一把扯過她,重重的吻住她漸漸恢復紅潤的唇瓣。

「不要──」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被他的吻所封緘。

她試著反抗,奈何尚未恢復血液循環的手使不出力氣抵抗;而不管她的臉再怎麼左閃右躲,他就是緊緊的糾纏著她,吸吮、舔吻、掠奪她口中的甜蜜芳香。

她瞪著他,發現凝規著她的厲眸不再冰冷,反倒柔和得讓她為之心悸。

「這樣子傷害我,你的痛苦是不是會比較減輕?」他火熱的舌尖沿著她的唇形細細描給著。「告訴我,是不是?」

「是!我要你知道郱種心痛!」她氣得囗不擇言。

話才說完,她就被東方崩雲輕嚙了一下下唇。

「好吧,有什麼難聽話儘管罵出來吧!我讓你說到消氣為止。」

他大膽的探入被中撫摸她纖細的曲線,他的吻像燙人的烙鐵,在她雪白的身子烙印局於他的記號。

「崩雲……」她原想開罵的,可是在他含住了她粉紅色的蓓蕾之後,氣焰頓時滅了大半,尖銳的言詞化成了一陣難以自持的嚶嚀。

她頸項上那個不屬於他留下的烙印讓他有絲惱怒,卻不會再使他對她發火;此時的他,心中湧起了懊悔──他知道芷熙不會投向除了他之外別的男人的懷抱,但是,當時他卻失去理智的連這一點都沒想到。

他的手探索著她的熾熱柔軟,那致命的美麗使他下腹流竄著深刻的慾望。

「愛我嗎?」他柔聲低問。

「我不愛你。」她被他的大手撩撥得氣喘吁吁,蒼白的小臉漸漸染上一抹紅霞……

月華斜斜的照進屋裡,流泄一室旖旎,屬於情人們的夜正長……■■■■■■■■■■■■■■■■■■■■■■■■

紅髮綠眼的絕艷女郎挪動著貓一般優雅的腳步,由背後抱住了爾雅非凡的俊美男人。

「宙斯……」她輕吟著,青蔥十指恣意遊走於他令人心動的赤裸胸膛。宙斯回過頭來,揚起一抹溫存的笑意。「怎麼了,卡洛琳?」

「你不高興。」她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了,深知他笑容中暗藏的陰霾。

東方崩雲有一句話說對了,比起他的冷,宙斯毫無情感的笑才更是無情,但她就愛他這樣子;她著魔般的為他痴狂。

他拉開她的手,環住她的纖腰,笑問:「是嗎?」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放過東方崩雲?」剿滅「四方羅剎」是他的首要目標,東方崩雲此時人在紐約,他卻不下手,為什麼?

「我不會放過我要的獵物,」他笑著吻住她,「等著瞧好了。」

這只是一盤棋局的開端,按兵不動,不過是他為了以後的勝利所做的鋪路。

他從未失敗過,他絕對會得到他想要的。

詭譎的風雲在天幕一角翻滾,孕育著即將登場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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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焰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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