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官賊是對立的,許吟秋的爹娘也是對立的,即使他們成了親。

而做為這對官與賊共同的女兒,她從小接受的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好在她承受力較之一般人強韌許多。

因為父親曾是天下第一神捕,是六扇門中至今為止最為傳奇的人物,所以她的追蹤術盡得其親傳,且擅長驗屍偵破。

同樣的,母親曾是天下有名的神偷,所以,練就她的輕功獨步天下,取人錢物猶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只是也由於這對官與賊的夫妻觀念的不同,在她出師後為官為賊的問題上僵持不下,甚至一次又一次吵架到上演全武行。

「最後結果呢?」風霽雲對這個話題非常的感興趣。

許吟秋吐出一口氣,抿抿唇,帶著幾許無奈與挫敗,「最後,我師父說,實在不行,不如就讓我隨她回山修行去吧。」

他的表情為之一僵。幾乎都忘了她言談之間,曾經一再表露是有師父的。

「修行?」她的師父是出家人?

想到師父,許吟秋的臉上掠過一線淡淡的憂鬱。

風霽雲伸手接緊她,無聲的給她撫慰。

隨著她的心念轉動,盤在她手臂上的玄天如意索輕輕的落到她的手心,「你認得它的。」

「司徒意凡最後打造的神器。」他的神情不由得流露敬畏。

「兵者,兇器也。所以以打造神兵利器聞名的司徒家,其實世世代代遭受著詛咒,每一代皆有一人需捨身出家修行以減輕家庭罪孽,而我師父就是這一代的修行者。」

風霽云為之震動。原來輝煌的身後是如此的悲傷。

振作了下精神,許吟秋笑了笑,清脆的笑聲驅散那隱隱飄浮的沉悶憂傷,「不說這個了,說說你身上的毒吧,你說青衣樓會不會給你解藥?」

「你說呢?」

她笑道:「你與他自幼便糾纏不清,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不會希望你這般輕易的死去吧。」然後臉色驀地一冷,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咬牙不已,「你心裡其實一直有底的吧,卻仍然看著我為你急得團團轉。」這人太惡劣了!

風霽雲淡定的笑著,絲毫不以為意,「若非如此,秋兒,」他溫柔的輕喃,「你的真心要藏到何時?」

許吟秋一楞。是呀,藏到何時?她一直在找丈夫,可卻從來不考慮一直圍著她轉的這隻妖孽,因為她明白這樣的男子桃花太多,她本能的抗拒。

「怎麼不說話了?」

她笑了笑,自語般地道:「你說得對,大概會一直藏下去。」真心可以藏,卻騙不過自己,一遇他出事便再也無法自欺。

「為什麼要藏呢?」他嘆氣,實在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

許吟秋定定地看著他,表情帶了些遲疑,最後咬了下牙,彷彿下了什麼決心樣,開口說:「其實,我從家裡出來,沒想過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這個他倒看出來了,她避麻煩如瘟疫,整個人韜光養晦得很。

「我就想著找個稱心的丈夫,然後退隱。」

風霽雲無語的看著她,嘴角直抽搐。她沒在江湖上闖出名號就敢嚷著退隱?這還真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只不過……神情驀地一斂,他盯著她,「你說,你是出來找丈夫的?」

這個眼神有點危險,許吟秋本能的想退到安全地帶。

他邪邪地勾起嘴角,牢牢將她困在懷中,「這便想跑了?」難怪他一直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原來她的動機真的很不單純。

「我為什麼要跑?」她嘴硬。

風霽雲擁著她,用一種悄然的口氣說:「難怪你這樣一個對麻煩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會去姑蘇,原來你是去看男人。」

許吟秋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奈的道:「看人者人恆看之,他們跑去看美人,順便讓我看一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真是個好答案。

「我不夠俊傑嗎?」

她抬頭看他,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就沒考慮一下我?」

「我爹和師父都說過,太過漂亮的男人很危險,我娘講陰險的男人更危險,而你兩者兼具,實在不是丈夫的最佳選擇。」即使到現在,她仍是這樣認為。

「我陰險?」有人愀然色變。

「你明明不是月殺,卻害人誤會我是月殺的接頭人,難道還不夠陰險?」

他微微一笑,「當時你可是深信不疑。」

「因為我想不到你有需要騙我的理由。」頓了下,她長嘆一聲,「可是,爹說得對,有時候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許你只是心血來潮。」

「令尊果然高見。」

「我們還要繼續往青衣樓去嗎?」

「嗯,我已經讓人約了他。」

「噢。」

「你不問我什麼時候約的嗎?」

「你身為飛鶯閣的少主,若連這點本事也沒有,那飛鶯閣也就不用再江湖上混下去了。」

「除了解藥,還有你被人追殺一事——」

「據說,青衣樓接下任務便是不死不休,讓他們自動放棄很難。」她截斷他的話,微微蹙起眉頭。

「我不會讓人傷你的。」

「人生在世,每天都有意外。」她實際的說。

他大受打擊,「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相信我?」

許吟秋無奈的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肩,感慨地說:「第一次,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景蘭成動走了。」

風霽雲的臉色一黑。

可是,她尚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說:「第二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中了毒,還得我出手助你。」

有人的臉色由黑轉青。

「在這樣的前提下,要我繼續相信你真的很難。」她總結。

她就是專門生來打擊他的吧?

他行走江湖以來出的幾次糗都被她看到了,且牢記在心,不時就拿出來加深他的印象,彷彿生怕他會忘記一樣。

「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她格外的雲淡風輕。

風霽雲閉了下眼,把一肚子的鬱悶壓下去,信誓旦旦的宣告,「不會再有下次。」

她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下,「那我就拭目以待。」

殺手是門很講信譽的職業。

所以聽到青衣樓主拒絕終止對她的追殺時,許吟秋一點都不訝異。她早說過不可能,偏偏有人想試一下。

不過,好在解藥是拿到手了,雖然是兩個男人打了一架后才拿到的。

風霽雲對某人袖手旁觀的舉動十分的不滿,所以事後他質問:「你當時為什麼不出手?」

「倚多為勝不是英雄好漢的行為。」她一本正經的回答他。

「他可是派殺手追殺你的幕後主使者。」

「所謂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也不過是個生意人罷了。」一逕的滿不在乎。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我身上的毒傷?」

許吟秋看了眼他憤憤的表情,撇了撇嘴,「那個人好像根本沒打算要你命。」卻也不是準備放他一馬,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真複雜啊。

「你也見過他派殺手追殺過我。」

她當然有看到,他們之間的孽緣就是從一次的邂逅開始的。這樣一想,當時她真的應該趁機下黑手的。嗯,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好像他們追殺你也不是很認真。」看起來很有三天打漁兩天晒網的意思,甚至殺手的級別都沒超過黃羽以上,明顯是有人故意放水。

風霽雲眼中閃過笑意,他當然知道其中的曲折,大都時候能留手他也不會下殺手,畢竟他們不過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閃電,划亮陰暗的天際,雨勢驟然加劇,一時水氣瀰漫無法辨識遠處的景物。

此刻此景與他們在小廟相遇的情形很相似,下意識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幸好我們找到這間破廟避雨,否則就成落湯雞了。」許吟秋無比慶幸。

風霽雲笑了笑,「淋濕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是嗎?」她不以為然。

「將衣服烤乾也就是了。」

她被他過於熾熱的目光盯著心跳加速。深山破廟,大雨攔路,孤男寡女……許吟秋不由自主地又憶起那日在車廂內發生的一幕,整個人都快燒起來。

「我想知道慕容嫣蓉現在在什麼地方。」

風霽雲走到她身邊,像她一樣將目光投向綿密的雨簾,「想釜底抽薪?」

僱主取消交易,青衣樓即停止追殺,這個規矩許吟秋自然也是明白的。

「是呀,總不能未來一直東躲西藏的生活啊。」她不喜歡整天易容來易容去,感覺很麻煩,更不喜歡跟人打打殺殺,因為她討厭血腥。

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感覺她微有掙扎,便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慕容畢竟是我的好友。」

「我明白。」漂亮男人果然是麻煩啊,瞧他惹來的這株爛桃花,真是要人命。

「打算怎麼做?」

「到時候再說吧。」她的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曾在她的計劃中,可是自從遇上他,她所有的計劃都變了樣。

「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爹娘?」

她渾身一震,扭著看他,卻見他低頭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風霽雲輕輕一笑,將她攬得更緊,「總該去拜見一下岳父岳母大人啊。」

許吟秋沉默一會,然後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說:「現在不行。」

「為什麼?」

「他們是退隱之人,而我現在惹了一身的是非,不想這時打擾他們的平靜。」

風霽雲也沉默了,她為了他才沾惹這一身的是非,內疚之情油然而生,默默的抱住她。

有時候,話其實是多餘的。

不期而至的大雨,在雨中飄搖瀕臨倒塌的破舊廟宇,兩個默默相擁的人,心貼得很近很近……

「慕容山莊」四個耀眼的金字仍舊在陽光下發散著奪目的光輝。

第二次來到這裡,心境卻截然不同,許吟秋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

「風見、許姑娘,裡面請。」慕容劍飛依然是那般的濕潤優雅,跟在他身邊的老總管也仍舊是那麼的進退得當。

「我想見慕容前輩。」風霽雲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

他楞了下,「家父——」

「慕容。」

慕容劍飛微微低下頭。眼飛鶯閣的少主說謊,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許吟秋本來不想開口的,可是,看了眼前這對突然沉默不語的知交好友,她不得不出聲,「如果慕容少爺可以作主的話,我們也不是非見莊主不可。」

「許姑娘——」他欲言又止。

「慕容三小姐應該已經回庄了吧?」

知道自己瞞不過他們,他索性保持沉默。

許吟秋笑了笑,繼續說:「如果莊主真的不想見我的話,那讓慕容小姐來見也是一樣的。」

「舍妹——」

她直接打斷他的話,「慕容少爺,我上次既然可以把貴庄攪得雞犬不寧,這次同樣也辦得到。」

慕容劍飛神情一斂,臉色微顯僵硬。

彷彿沒看到他變臉一樣,許吟秋再道:「令尊與慕容小姐擔心什麼,我知他們也知,所以不要挑戰我所剩不多的耐心。」

風霽雲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頭一次見她露出這樣冰冷嚴肅的表情,就連眼神都像刀子一樣銳利,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她是真的被惹毛了,他確定。

許吟秋確實很生氣,因為她突然成了門扇門通緝的要犯,而那些案子根本不是她犯下的。

如今在江湖上知道她來歷的人不多,景蘭成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他擅長易容。而他的慕容的嫣蓉的嫌疑最大,再根據飛鶯閣的消息證實,幾乎可以確定是誰冒充她頻頻作案。

慕容劍飛被她那目光盯得有些內疚起來。他並不是笨蛋,從他們來意不善的拜訪,就明白十之八九跟他們連番被殺手追殺有關,買兇的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你們跟我來。」他轉身當先往庄內走去。

兩人默默的隨後跟上。

三人到客廳坐下,下人奉上熱茶。

不多時,總管去而復返,在慕容劍飛的耳邊一陣低語。

「風兄,家父只想見你一個人。」

風霽雲看了旁邊的人一眼,「秋兒——」

「我等你回來。」許吟秋很果決的回答他。

他這才轉向好友,「慕容,我們走吧。」

客廳里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那些僕役都站在廳外廊下聽喚。

空氣里飄浮著淡淡的茶香,枯坐許吟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回味悠長。

頭很快有些暈眩,她心中暗叫一聲「糟」,不動聲色的將茶一飲而盡,袖中的絹帕濕了大半。

等外面的人走進來時,她已經趴在小茶几上。

「哼,你到底還是落到了我手裡。」

許吟秋記得這個聲音,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甜美的聲音,以及它主人絕色的姝容。

牆上油燈發出昏暗的光線,將屋子照得一片慘淡。

一座精剛製成的籠子靜靜地置在房中央,裡面是一個委頓倒地的身影。

慕容嫣蓉站在籠外,目光陰狠的盯著那個人,她將鐵勺伸進腳前冒著熱氣的紅色鐵水中舀了一勺,緩緩的倒在籠外的鎖孔,接著籠門周圍,她要讓她永遠都待在這座萬年寒鐵打造的籠里。

「許吟秋,今生你休想跟風大哥在一起。」惡狠狠的說完這句話,慕容嫣蓉將手中的鐵勺一扔,轉身離開密室。

不知道過了多久,籠里的人影動了,慢慢的坐了起來。

她一直沒有陷入昏迷,那碗茶她只啜了一小口,其餘的都餵給袖裡的絹帕。

江湖很險惡,所以趁早退隱才是明智的。

雖然只是喝了一小口,可卻有些四肢綿軟,沒有十足把握,她不敢輕舉妄動。

許吟秋臉上不由得泛上一抹苦笑。以為在慕容山莊他們不會動手,可是她顯然高估了某些人的胸襟。

環顧一周,可以確定這裡應該是一間密室。靠牆有一張石床,旁邊有一張圓桌和兩張石凳,再加上關她的這座籠子,除此之外再無長物。

最後,許吟秋的目光落到被鐵水澆實的籠門與鎖頭,忍不住苦笑出聲。這個慕容三小姐真的很恨她……

這座籠子的柵欄觸手徹骨冰寒,不是尋常精鐵打制,恐怕要破壞也非一般兵器所能夠。

也不知道風霽雲去見慕容莊主會有怎樣的遭遇?想到這個,許吟秋的臉上頓時閃過擔憂。

應該不會有事吧,慕容大少是他的朋友,慕容嫣蓉又愛他入骨,怎麼想都應該不會有事的。

百年修得同般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風霽雲與許吟秋這對璧人在慕容莊主的主婚下,喜結連理。

紅燭高燒,洞房之內一片喜慶。

褪去喧鬧的外衣,這夜如此的寧靜。

一身紅蟒袍的風霽雲負手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夜空,臉上不見一絲喜色。

桌上的龍鳳喜燭突兀的爆了一個燈花,燭影微微有些打晃。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端坐在床頭的新娘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幫我掀蓋頭嗎?」

臨窗而立的人緩緩轉過身來,輕輕的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你是不是一直把別人都當傻子呢,慕容嫣蓉?」

蒙著蓋頭的人身子一震,「你、你胡說什麼?我明明是許吟秋……」

「你不是。」他冷冷的說。

「我怎麼不是?」新娘掀開蓋頭,燈光下映出的臉,即使經過巧手打扮依舊看得出平凡的本質。

「秋兒她人在哪裡?」

「我就在你眼前。」

風霽雲眼微眯,「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我明明……」

「我了解她每一寸肌膚。」

慕容嫣蓉怒而揭去易容還原本來面目,「你們竟然已經發生苟且之事?」為什麼?那個女人到底哪一點值得男人動心?

他自己不會跟她解釋,只是目光益發的冷了,「這與你無關。」

「我們剛剛拜過天地。」

「我娶的人是許吟秋,天下英雄作證。」他不疾不徐的說。

「既然知道我不是她,為什麼還要娶我?」她不死心的追問。

風霽雲厭惡的皺了皺眉,「她人在你手裡。」

「哈哈……」慕容嫣蓉突然癲狂的大笑起來,「你既然知道她在我手裡,為什麼要點破呢?我隨時可以毀了她。」說到最後,她的一張臉變得猙獰扭曲,不復美麗。

「你不能!」

回答她的不是風霽雲,是另一個人。

當看到大哥推門而入時,嫣蓉驚得坐倒在床上,「大哥——」

慕容劍飛痛心疾首地看著最疼愛的妹妹。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了什麼,他都替她遮掩、替她解決。可是,時至今日他開始覺得自己錯了,如此刁蠻任性,為了私慾不計後果的行徑,哪裡是他慕容家的家教?

「我一直不願意相信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可是,你卻一再讓我失去信心,蓉兒,為什麼?」

「大哥,我愛他呀。」慕容嫣蓉嘶吼著。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風霽雲,她就愛上他,愛了這麼多年,可是他從來不正眼看她,究竟是為什麼?

慕容劍飛鐵青著一張臉,硬聲道:「可他不愛你。」

「不愛又如何?現在他愛的人在我手裡,他還不是得乖乖聽我的。」她的目光充滿怨毒。

「這樣強求得來的會幸福嗎?」他痛心的看著為愛癲狂的妹妹。

「就算不幸,至少他在我身邊。」慕容嫣蓉的臉上是瘋狂的執拗。

「風兄,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風霽雲淡漠的再次轉向窗口,「你的家事你自己解決。」

「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不需要你多事。」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這個假的?」慕容嫣蓉不解。

慕容劍飛其實也不是很理解。如果風兄只是要揭穿妹妹,大可不必如此。

背對著他們的風霽雲悄悄勾起唇角,「因為我娶的新娘叫許吟秋。」這消息會在第一時間傳遍江湖,讓某人賴都賴不掉。

悄悄淌下幾滴冷汗,慕容劍飛始終認為好友跟許吟秋之間的情況很詭異。

「我得不到你,她也不能得到你。」

「蓉兒,你鬧夠了沒有?」驀地大喝一聲。

慕容嫣蓉為之一怔。

「風兄不跟你計較,但我們慕容家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先是買兇殺人,現在又冒名頂替,你還想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手?」

「慕容家的人?」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瘋狂起來,「我也算是慕容家的人嗎?爹有當我是慕容家的人嗎?為什麼娘犯了錯,卻要我來承擔這個錯誤?為什麼她當年被人污辱時不以死明志?為什麼!」

慕容劍飛石化當場,腦子裡嗡嗡一片。

風霽雲心中為之驚訝。原來,這就是慕容嫣蓉非殺秋兒不可的原因。

風從敞開的門窗灌入,在這夏夜之中,卻讓慕容劍飛覺得如墜冰窖。

難怪爹明知三妹買兇殺人,卻不制止;難怪許姑娘被人追殺,卻始終淡定……

許吟秋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很餓,餓得已經沒辦法靜氣寧神的打坐。

風霽雲這傢伙怎麼還沒找來?她忍不住開始埋怨了。這次他要是讓她再失望,可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伸手捂著肚皮,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籠子柵欄的間距。再等兩天吧,也不是那麼餓,實在熬不住,再用最後的保命絕招吧。

人餓的時候就會想要睡覺,睡著就沒那麼難受了,所以許吟秋努力放空腦袋,想儘快進入睡眠。

就在她半夢半醒間,她聽到了腳步聲,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她很清楚來的不會是慕容嫣蓉,對方是想活活餓死她的。

「秋兒——」當看到牽挂了幾天的人兒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嗨,風霽雲。」她有氣無力的說:「有吃的沒有?我快餓死了。」

風霽雲很快就發現她現在是怎麼樣的情形,怒火從心底湧出。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慕容劍飛自然也看到了,他馬上轉身出去張羅吃的。沒想到三妹會把人關到慕容山莊的禁地來,如果不是風兄斬釘截鐵的說如果這裡也沒有的話,許姑娘就一定被毀屍滅跡了,他也不會下決心向父親懇求。

慕容劍飛的動作很快,不久,就端來吃的。

雖然餓了好幾天,可許吟秋秀氣的吃著,完全沒有狼吞虎咽,以免噎著。

「現在怎麼辦?」慕容劍飛看著眼前萬年寒鐵打造的籠子,蹙緊了眉頭。鎖頭被澆實,門也打不開了。

「找能吹斷萬年寒鐵的東西來。」風霽雲毫不猶豫的說。

「需要時間。」慕容劍飛很誠實的回答,口氣十分無奈。

「要多久?」許吟秋好整以暇的坐在籠里問。

「不確定。」他實話回答。通常擁有絕世神兵的人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再說,就算找到人,人家肯不肯借還是個問題。

「鳳霽雲,你怎麼說?」

聞言他微微挑眉,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太過悠閑了呢?」見到她無恙,他緊張的情緒一放鬆,自然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說過我不相信你。」

「不只一次。」

她搔了搔頭,抬眼看他,帶著點遲疑,「那你現在知道了,我很相信你。」

「什麼意思?」他不明所以。

然後,風霽雲和慕容劍飛就看到讓人吃驚的一幕,她的身骨在瞬間縮小,從容地從柵欄的間隙走出來,之後恢復正常狀態。

慕容劍飛微微張大了嘴。

風霽雲眼睛一亮,「縮骨術。」

「你看,我很相信你,一直等你來救我。」餓得她前胸貼後背。

他的臉色突然有些青黑,「如果我再晚兩天來,你是不是就又消失了?」

許吟秋無可奈何的攤平雙手,「你瞧,機會我給你了啊,你真的希望人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下一瞬間,慕容劍飛就看到好友緊緊的把人攬進懷中,聲音帶著莫名的顫意,「不要給我這樣的機會,永遠不要。」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慕容劍飛突然露出一抹笑。這兩人的關係看起來似乎跟別的情侶不一樣,但這是他們獨有的相處之道。

「慕容嫣蓉呢?」許吟秋問他。

他的神情瞬間冷凍,低垂了眼瞼道:「關起來了。」

「麻煩慕容大少將令妹盜取之物都物歸原主了吧。」她這麼說。

慕容劍飛點頭。

「我們走吧。」風霽雲攬了她的腰往外就走。

「風兄——」

「慕容,我們還是朋友。」他頭也不回。

慕容劍飛露出釋然的笑。朋友啊!

三個月後,在美麗的灕江邊,一座簡單的四合院里張燈結綵,籌辦喜事。

結果,當晚卻有一群青衣殺手湧入,一貫淡漠冷靜的新郎氣得破口大罵。

「雲哥,喝口茶。」新娘在滿目瘡痍的喜堂里找到一隻完好的茶壺,替准夫婿倒了杯茶。

「簡直欺人太甚。」不算慕容山莊那次,第八次,這是他第八次成親了,而那個沒天良的青衣樓主竟然連著破壞了八次。

「你不覺得奇怪嗎?」一身大紅嫁衣的許吟秋坐在喜堂里唯一的椅子上一臉思考狀。

「什麼?」

「為什麼每次青衣樓的人都來得這麼巧。」

一語驚醒夢中人,「難道閣中有內鬼。」

於是,第八次被人打斷婚禮的某人,拉著准妻子風風火火的跑到飛鶯閣的分舵找人問話。

「回少主,因為來人出的價碼實在很高,所以樓主同意屬下們出售消息。」

風霽雲的臉色變了又變,兩排鋼牙幾乎咬斷。為了銀子,爹竟然這樣出賣他!

「少夫人,再倒一杯嗎?」

聽到那一問一答,旁邊就要燒起來的人驀地扭頭,然後就看到讓他額際青筋暴跳的一幕。

他的準新娘淺笑著喝茶,分舵主狗腿的在一邊伺候著隨時續杯。

他們的婚禮被人強行破壞八次,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秋兒,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

「沒有啊。」否則她何必嫁八次這麼麻煩。

「你都不傷心。」

「傷心什麼?」她一臉茫然。

「我們的婚禮被人打斷八次,八次吶!」他忍不住拔高聲音。

「還好啦。」

還好?他開始揉太陽穴。

「至少他們不是來殺人的。」

「少夫人言之有理。」分舵主十足狗腿。

「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成親啊?!」已經忍無可忍的人吼了出來。

許吟秋難得沉吟了下,「大概等青衣樓主認為可以的時候吧。」

「是我成親又不是他!」

「可是,他現在不讓你成親啊。」

「是我們!」

「我沒關係。」

她一臉無所謂的態度惹毛風霽雲,他一伸手將人撈進懷裡,就往分舵後院走。

「你幹什麼?」

「洞房。」咬牙切齒。

捧著茶壺的分舵主眼睛倏地發光,然後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不多時,分舵爆出一聲大吼,「都給我去死!」

然後,一條紅色身影抱著另一個裹在被單中的身影跳上屋脊,很快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放我下來了。」

兩人在一處密林停了下來。

「秋兒。」

「嗯?」她頭也不抬的整理自己散亂的衣物。

「你看,月明風清。」

「蚊蟲很多。」她伸手拍死一隻叮血的蚊子,將染血的手心展示給他看。

於是,風霽雲滿腔的情意瞬間就灰飛煙滅了。這個不懂風情的丫頭……

啪的一聲又拍死一隻,她蹙著眉頭打量四周,「我們找家客棧住吧。」

「哦。」

「一間上房就好。」她漫不經心的補充。

原本無精打採的人瞬間精神煥發。

「真的?」

「你睡地板。」

「秋兒。」她真是太擅長半人從天堂打下地獄了。

「快走吧,我困了呢。」

「那我背你。」

她毫無異議的跳上他的背,在他平穩的飛奔中漸漸睡熟。

次日清晨,在淡淡的晨曦中,風霽雲終於盼來讓他望眼欲穿的洞房小登科。

青衣樓隔三差五的追殺仍在繼續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是個永遠無法平靜的所在。

有人說,因為飛鶯閣的少主拐跑青衣樓主的心上人,所以青衣樓主才會如此不遺餘力的追殺他。

也有人說,是因為風霽雲詛咒了青衣樓主,害他一直討不到妻子,所以青衣樓主才會無休無止的追殺他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妻子。

還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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