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碧泉湖位於歧鳳山的半山腰上。

歧鳳山,據說古時候九天玄女的坐騎鸞鳳閑暇時翺游天下,路過此地卻被山中景色所迷,徘徊不願前行,到最後竟不惜毀去千年修行,化身爲石,與山水永世爲伴。

既有如此美麗的傳說,又有令人流連忘返的美景,所以三十年前,天下聞名的風水大師莫上陽帶著親隨弟子在此開宗立派。修建了著名的上陽草廬后,歧鳳山更是一躍成爲中原腹地屈指可數的名山之一。

照理說,能夠住在這樣一個充滿靈氣的桃花源里,跟天底下最有名的風水大師學藝,應該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可是……身爲莫上陽最疼愛的關門女弟子,十六歲的桑晴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並且擁有一副陶瓷般吹彈可破的俏麗容顔,但她的心思卻始終像水晶一樣透明,喜怒哀樂全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而她不快樂的原因,也非常簡單--

因爲在她上面,總有一堆永遠叫不完的師兄師姐;因爲那些可以出盡風頭的美差事,怎麽也落不到她這個小不點頭上!

想起今天早上,眼睜睜看著八師姐打扮得像只驕傲的孔雀、得意洋洋坐著上卿夫人派來的花轎下了山,她的小嘴噘得簡直可以掛油瓶。憑什麽所有的師兄師姐,十五歲后都能獨自行走江湖,而她,到了十六歲,師父卻連歧鳳山都沒讓她下過?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天知道她有多渴望在師父和諸位師兄姐面前展現自己的本領,證實她一點也不比別人差……

可是,大家爲什麽就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老以逗小孩的眼光看她呢?憑什麽一直到現在,大家都認爲她還小?

從去年不、從去年的去年起,她就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什麽都不僅、只會纏著師父師兄撒嬌的小不點了。

人家十六歲了耶,不是六歲!

氣悶的坐在碧泉湖邊,桑晴往湖裡丟了一陣子石頭,看看天色已晚,想著不會再有人上山,便快快地脫去鞋襪,將裙子捲起,而後像魚兒一樣滑入水中,打起了水花。

說來也怪,也許是碧泉湖的水清澈透亮的緣故,每次她情緒不好的時候,只要在碧泉湖邊發泄一陣,煩惱的心情就會逐漸平靜。

可是今天,她剛下水想玩個盡興,湖岸不遠處就出現一道灰色的身影,那是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著滿地的暮色,正不疾不徐往這邊走來。

討厭!

被人打擾了興緻,桑晴有些生氣了。

她小燕子似的從湖中躍起,整個人在水面上飛旋,盤起的衣裙也隨之放下,宛如天女散花般瀟洒又好看,不但衣服滴水未沾,就連腿上瑩白的肌膚也絲毫未在人前顯露,就已輕盈地落在來人身前一丈之外。

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從水裡跳出來擋住他的路,來人腳步停下,眼帘微微擡起。

他有著一張輪廓方正的臉,線條挺逸的唇角充滿健朗的陽剛氣息,如果不是眉宇間染著風霜,眼角露出些許皺紋,還真讓人難以相信,這人已經步入中年了。

除師父外,她從未見過如此充滿吸引力的男子,桑晴的心跳立刻失速了一下,眼睛也挪不開,直愣愣盯著眼前的男子發獃。

「小姑娘,能一下子從水裡跳起來,功夫不錯啊。」

中年男子低沈的說話聲,適時打斷了桑晴的怔愣,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和內心的慌亂,她一腳跨到小道對面的樹上,絲毫未顧及自己尚未穿鞋。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她脖子一仰,故意說得很大聲。

不錯,她嘔了一肚子氣,正想找人撒野呢!

看見眼前的女孩明明一臉稚氣,卻故意裝成凶神惡煞的模樣,來人不禁頷首輕笑。「小姑娘,我有事上山,沒工夫陪你玩,來,給叔叔讓個路。」

嗄?又是小……姑娘?還……陪她……玩?

秀氣的小臉迅速漲紅,這人不知道嗎?她現在最討厭別人說她小、把她當小孩子看了,哪怕誇她功夫再好都不行!

所以,桑晴氣呼呼地將雙手往腰上一插,正想給來人一點厲害瞧瞧,可適時吹過的一陣秋風,卻讓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呃,等等,這人說有事上山?這麽說他不是來歧鳳山遊山玩水的,難不成……他是來找師父看風水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在來人身上轉了幾圈,趕緊將手從腰間放下,腿也收了回來,側起小臉頗爲客氣的問:「這位大叔,你傍晚上山有什麽事嗎?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呢。」

來人微笑著搖頭。「小姑娘,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是來找莫上陽莫真人的,我已經打聽好了,沿著這條山路到底,就能找到莫真人住的上陽草廬,謝謝你的好意啰!」

啊?真是來找師父的!

桑晴聽了眼睛一亮,這一次,她不但立刻衝到來人鼻子底下,紅撲撲的臉上也隨之漾起興奮的笑容。

「這位大叔,莫上陽莫真人是我師父!」

「哦?」來人雙眉一揚,質疑的眼光在桑晴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回。

爲了配合來人審視的目光,桑晴立刻挺起胸脯,而當她發現來人眼中還存留著些許疑問時,立刻又從腰間取出一面八卦鏡,一把乾坤扇,外加一隻風水羅盤,獻寶似的捧到那人眼前。

「大叔你看!這些都是我吃飯的傢伙,不騙你的!」

來人含笑不語,繞過她的身前,逕自往山上走去。

「喂,你別走,喂……你等等我呀!」

見他要走,桑晴急了,趕緊將那些東西往懷裡一塞,手忙腳亂跑到那中年男子前面,不等他說話,搶先開口道:

「大叔,你是來找我師父看風水的吧?你有沒有聽說過那句。那句什麽,哦!青出於藍勝於藍?其實那說的正是區區在下我啦,我自小跟師父學風水術,到現在早就是天下第一的風水師了!」

聽她如此自吹自擂,中年男子也不反駁,只是笑得厲害。

見他的反應不如想象中熱烈,桑晴連忙挺了挺胸脯,又道:「當然,我師父看風水的功力是很不錯的,可惜他現在年紀大了,腿也不太靈便,哪像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有什麽風水買賣你找我看準沒錯,包你滿意喔!」

對於她異乎尋常的熱情,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來。「小姑娘,可惜我跟你師父已經約好了,不然請你去也滿開心的,只不過……」

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還是算了吧,那種環境險惡的陰宅風水,我看並不適合你這種小女孩。」

衆\所周知,風水術分陰陽兩宅。

陽宅風水是指給活人看住房運勢,陰宅則主要爲死人看墓地風水,其中門道複雜,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看陰宅風水要翻山越嶺、餐風露宿,野外的工作相當繁重,而其中,又以替人牽墓的工作最爲艱辛。

這中年男子用環境險惡四個字,顯然是指替人牽墓,這是許多風水師都不願做的活兒,但桑晴聽了,非但不以爲意,反而不死心地繼續纏在那中年男子身邊,熱情滿滿地說:

「陰宅風水就陰宅風水好了,大叔--你可別看我年紀不大就小看我喔,我偷偷告訴你,我膽子大得很,那種替人牽墓的風水我不知看過多少回了,每次都是人到墓牽從來沒有人不滿意!」

說到這裡,她側頭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哪知他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只好吞了口唾沫,再接再厲。

「嗯……我看這樣吧,瞧大叔你人挺好的,又滿順眼的,我師父給人看一趟風水至少收八兩黃金,我呢,收你五兩好了,哇!才五兩喔,連七成價錢都不到就能請到像我這樣一等一的風水高手,真是便宜你了,天底下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大叔你說對不對?」

她正說得起勁,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大喝。

「小晴,你在貴客面前胡說八道些什麽!」

桑晴渾身一僵。糟糕,是小師兄!用這麽大嗓門吼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她的小師兄呂尚春年紀雖然不大,卻老是板著一張臉,平時對什麽都看不慣,最喜歡嘮叨人,讓他逮著准沒好事。

桑晴心虛地,吐舌頭轉身想跑,沒想到卻被呂尚春一把揪住了后襟。

「就會乘著師父不在胡說八道,小晴,你也太沒出息了吧?!」

討--厭!

師兄戲謔的聲音聽在桑晴耳中,就像蒼蠅嗡嗡亂叫,就別提有那多討厭了。她轉過頭,對著呂尚春做了個鬼臉,擺明著氣他,看他能拿她怎麽辦!

顯然對這個向來頑皮的小師妹也沒太多的法子,呂尚春哼了一聲,鬆開她的衣領,冷冷道:「要吃飯了還不回去,師父有事找你。」

說完,他轉向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作了個揖,客氣而又禮貌地招呼道:「是蕭先生吧?家師已在草廬恭候大駕多時,這邊請。」

什麽嘛,小師兄憑什麽對她皺鼻子瞪眼睛的,對別人又是鞠躬又是陪笑,跟變色龍似的,哼,丟人!

桑晴一萬個不滿意,小嘴翹得老高,故意哼了幾聲卻沒人理會只好磨磨蹭蹭跟在兩人身後回到山頂。

原以爲師父讓小師兄找她,是爲了嘮叨她幾句,沒想到那日深夜,師父在會見完那位蕭先生后說出的一番話,卻讓她一顆心激動得幾乎跳出胸腔。

「什、什、什麽?師父,你真的讓我去替那位蕭先生牽墳?」桑晴用手捂住半邊臉蛋狠命地掐著,生怕自己是在做夢,或是聽錯了話。

坐在椅子上的莫上陽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笑得一臉燦爛。「你跟了我十幾年,老待在山上也不好,是該出去見識見識世面了。」

「對,對,師父說的對,我早該出去見識見識世面了!」桑晴使勁點著小腦袋瓜,眼睛瞪得滾圓,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樣。

被她小狗似的模樣逗樂了,莫上陽忍不住又道:「不過到底要不要去,你可要自己想清楚,這次牽墓非比尋常,要去遼國牽喔!」

「啥?遼國?」桑晴一愣,晶亮的眼睛瞪得更圓了。「那個蕭先生要我們去遼國牽他的祖墳?難、難道他是……契丹人?」用手點著門外不知哪個方向,她詫異問道。

「是契丹人。」莫上陽點點頭,臉上凈是自滿的笑容。「想不到爲師的名氣那麽大,連契丹那些外族人都仰慕爲師的聲名,專程來請爲師去看風水。呵呵,算這些蠻人還有點眼光……」

不待莫上陽把話說完,桑晴倏地跳過去,把嘴巴湊到師父耳邊。

「師父,你平時不是說契丹人狼子野心,一心想欺負我們漢人嗎?你不會真要我給那個契丹人牽墳看風水吧?」

「小晴!你年紀小小,從哪裡學會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莫上陽一掌拍上她的腦門,臉上的表情更是一副痛心樣。

「爲師向來是怎麽說的?所有人都一模一樣,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爲什麽一定要將人分成遼漢呢?簡直是心胸狹隘、眼光短淺,枉費爲師十幾年的心血和教誨,唉!」

咦?師父說起契丹人向來咬牙切齒,今天怎麽變卦了?

聽著莫上陽聲情並茂的話語,桑晴不明白了,盯著自己的師父,一張小臉擰得像團麻花。

「笨!你這個木頭腦袋怎麽就不會轉彎呢?」又在桑晴腦袋上拍了一記,莫上陽搖頭連連,四下看了看,而後壓低嗓音說:

「我當然是真的想給那位蕭先生牽墳了,要不然找你幹嘛?不就是因爲你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就算進了契丹境內替那位蕭先生牽祖墳,也沒人會認出你是我莫上陽派出去的嗎?」

啊?桑晴頓時傻眼。

受不了桑晴一臉呆瓜樣,莫上陽第三次敲上她的腦門,嗓音壓得更低了。

「師父可只跟你說喔,你想想,誰會跟金子過不去?爲師在大宋境內替人牽墓才收十兩金子,那位蕭先生一出手就是一百兩、一百兩金子啊!那還只是預付金,事成之後還有兩百兩金子等著爲師呢,你讓爲師怎麽拒絕得了?爲師是信任你,才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你,你小師兄搶著去我都沒讓,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什麽?共三百兩金子!

對數位極其敏感的桑晴算出這個數目后,立刻覺得呼吸困難。

「我去!我去!」

她驀地抓住莫上陽的衣袖,兩眼發光。這麽大的一筆買賣由她做,哇,想都不敢想耶!

莫上陽側著腦袋瞅了她片刻,忽然擺擺手。「算了,你一個人去遼國牽墳,要走很遠的路,吃很多苦,我看……」

「我一個人去?」桑暗不禁有些怔愣。「沒人擡轎子接我去?」不會吧?那麽遠的路,腳都要走斷了!

「當然沒有!」

莫上陽被打敗似的瞪她一眼。

「那位蕭先生是契丹貴族的後裔,因爲不小心得罪了契丹皇帝,才會流落到我們中原來。他要我們偷偷潛到遼國的東丹地區,替他牽祖墳改變運氣,哪會有什麽人擡什麽轎子接你去,你動動腦子好不好,要不是有一定難度,怎會出那麽高的價錢?」

好象是喔!桑晴聽了,仍有些發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我、我一個人去契丹,怎麽知道他的祖墳在哪?要是我走錯了路怎麽辦?還有啊……別的事可以一個人干,可牽墳是體力活,我……我一個人無論如何是干不來的……」

「小晴,我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麽!」莫上陽揮手打斷她的話。「這些事情蕭先生全考慮到了,他不但把祖墳的地址方位全寫下來了,還畫了張詳盡的地圖,你一看就明白,而且他說了,到了東丹后自然有他的族人接應,嗯……不過,話又說回來……」

說到這兒,他忽然嘆了口氣,臉上作猶豫狀。

「替死人牽墳是滿難辦的尤其是你這個從未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去牽,嗯……我看別到時候事情沒辦完,你就哭著偷偷跑回來了,這樣的話就太損爲師一世英明了,嚦……還是算了……還是叫尚春去,爲師比較放心……」

喂喂喂!這是什麽話?難道她辦不成的事,小師兄就一定能辦成?桑晴立刻不服氣了,扯著嗓子大叫。

「師父,牽墳這種小事,我一個人去就夠了!小晴保證不辱使命,在遼國將上陽派發揚光大,絕對令你老人家滿意!」她生怕莫上陽不信,捶胸又頓足,只差沒指天發誓了。

見桑晴神情激昂的自動請纓,達到目的的莫上陽呵呵一笑,「小晴啊,你這次出去主要是避人耳目,發揚我上陽派就不必了。對師父來說,你能順順利利完成任務比什麽都好。」

他說著,不疾不徐地從袖子里取出一隻精巧無比的石制羅盤,塞到桑晴手中。

「這個你拿著,是那位蕭先生帶來的,他們家族慣例,入墓牽墳都用它指向,圖個吉利。小心點,別把人家的東西弄丟了。」

「知道了,師父。」

桑晴趕緊點頭,將那隻羅盤貼身藏好,後來師父又吩咐了些什麽,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在替師父辦完這件大事後,她將會得到什麽樣的獎勵呢?會不會……師父誇她聰明能幹,一高興,就立她做了上陽派未來的掌門人?

因爲只顧著做白日夢,桑晴沒注意師父是什麽時候走的,又因爲心情太激動的緣故,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背著個包袱,懷裡揣著滿滿一袋子碎銀,手裡拿著蕭先生繪給她的那張羊皮地圖,一臉興奮的向師父告別了。

「師父,小晴就這麽去契丹,會不會有危險?」

看見在山道又蹦又跳。快活得像只麻雀的小師妹,呂尚春站在草廬門口,不無擔心地問。

「怕什麽,」同在一旁送行的莫上陽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說:「小晴不是整天嚷嚷著沒機會一顯身手嗎?這次就讓她在山底下好好露一手,看她以後還會不會那麽好奇!」

「話是這麽說,可是……小師妹從未出過山,一下山就讓她辦這種事,是不是有點那個……」

「那個什麽?你想說爲師過分嗎?」莫上陽一瞪眼睛。

「不不!弟子不敢。」呂尚春囁嚅著退開一步。

「年輕人多磨練沒有壞處,小晴想去,就讓她去好了。」莫上陽說著,一甩寬大的衣袖,轉身回屋子。

最後看了眼小師妹越變越小的身影,呂尚春也急急跟著師父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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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後

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遼宋邊境那片茂密的樹林中,前些日子悠哉悠哉的桑晴,此刻卻神情慌亂地往前狂奔。

在她身後遠處,一群黑衣男子手執鋼刀。高舉火把到處搜尋,還嘰哩哇啦用契丹語叫個不停。

那是些想要她性命的歹徒!

依稀傳來的囂張叫嚷,讓桑晴一臉恍惚,欲哭無淚。

天啊,她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事實上從下山的第一天起,她就發現自己處於被人跟蹤的狀態中,但因爲對自己練了將近十年的功夫相當有信心,當時的她非但沒有在意,甚至還巴望跟蹤她的人越多越好。

在大宋,也許是人煙稠密的緣故,那些人雖然跟著她,卻沒有動她,可今天一踏入契丹境內,一切就全變了樣--

跟蹤她的那些人,身材忽然間變得高大了許多不說,開口講的,也都是些她聽不懂的遼語,還是鳥語?

他們一見她就猛下殺手,明擺著要致她於死地;這還不管,最要命的是,跟那些黑衣人一對打,她才發現自己在山上跟師父學的那些功夫全是花拳繡腿,根本不管用!

她當時臉色驚得一片青白,胡亂比劃了幾下后便仗著自己輕功還不錯,趕緊落荒而逃。

也算老天幫忙,此時天色已黑,此地又恰巧是一片樹林,十分易於躲藏,否則她早像小綿羊一樣,被這夥人五馬分屍了。

可是……以後呢?那些人會就此放過她嗎?

唉!桑晴無助地嘆了口氣,看樣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風水師,爲什麽這一路上會有人跟蹤她,甚至……想要殺她?

自然不可能是爲財,也不想想,就她身上那幾兩碎銀,可能有那麽多人垂涎嗎?

爲色就更荒謬了,她有那麽漂亮,能引來這麽多色狼?

那麽……是爲了尋仇?

可她才第一次下山,同誰結仇了?

不過,她沒跟人結仇,可不表示那個蕭先生也沒同人結仇,那些人也許是爲了那個蕭先生而遷怒於她?

對,肯定就是這樣!要不然那個蕭先生爲什麽連牽祖墳這種大事,連遼境都不敢入?

陰冷的山風自林間吹來,桑晴越想越冷,越想越害怕,尤其想到後面還有好大一段漫漫長路,她恨不得立刻扭頭逃回歧鳳山去。但……記起自己那日在師父面前說的大話,她咬著牙強忍下來。

她要是就這樣回了歧鳳山,今後她還怎麽在師父師見面前做人啊!

由於跑得急又心不在焉,桑晴沒有發現,在離她不遠處的茂林一角,忽然多出兩道鬼魅般的身影。

那是兩名魁梧男子,隱在陰暗中,看不清面容。

其中一人三十不到,頭上扎著條東帶,身上穿著粗布青衫,不悅地皺著眉,質問身邊另一名灰衣男子。「泰非,這是怎麽回事?」

瞪眼望著桑晴那邊發生的情形,那個叫泰非的灰衣男子臉上表情愣愣的。

「這……王爺,我們的人還沒到樹林呢……」

「他們不是你派的?該死!」

被泰非稱作王爺的高大男子有著一雙比暗夜寒星更爲冷冽的瞳眸,而此刻,他眼中激起一道危險與銳利的光芒,死死盯住遠處那群黑衣人。

「啊--」

就在這時,桑晴一個沒留神,腳被樹根絆到,不但整個人狠狠向前撲去,嗓子也不受控制地發出刺耳尖叫。

那群正愁找不著目標的黑衣人一聽,全都騷動起來。

「那兒,在那兒!」

他們舉起鋼刀,紛紛尋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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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晴倒抽一口氣爬起身來想繼續往前逃,右腳腳踝卻傳來一陣刺骨的揪痛,令她寸步難行。

原來她摔跤的時候竟把腳扭傷了!嗚……難道天要亡她?

頭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桑晴覺得自己的手足一片冰涼。在這一剎那,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恐懼。

就在她用手扶住樹榦,緊張得幾乎連氣都吸不進時--

「姑娘,要幫忙嗎?」低沈的嗓音在她身邊突兀響起,緊接著,一隻有力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

啊?桑晴一驚,下意識擡起眼帘。借著透過林稍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了一張極具個性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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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耍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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