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是自己心甘情願上車的，但在見到顏振揚那溫文的笑容時，鄭芯芯還是很氣，抿緊唇瓣，她的不悅全寫在臉上。

「芯芯，你的身體還好吧？」顏振揚關心的問。

鄭芯芯扭過頭不理他，明知道她不想談這話題還故意提，可惡！見她扭過頭不理他，顏振揚知道她把這筆帳又記到他頭上了，他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我媽請你幫小妹補習，你別生氣了。」

「哼！」不知道才怪！鄭芯芯的回答是冷冷哼了一聲。

顏振揚再嘆口氣，真是被老媽給害死了，早上突然丟下一句下午去接芯芯，她要來住兩個月幫雨芬補習。讓他得沒頭沒腦的來看小丫頭的臉色。

「芯芯」他好聲好氣的喚著她，鄭芯芯的回應仍是看向窗外，來個相應不理。挫折的皺起濃眉，顏振揚也有點動氣了，語調也冷了下來。

「你不理我也行，不過等一下請你別擺臉色給我媽和雨芬看，尤其是雨芬，她是個很敏感的女孩，希望你別傷了她的心。」

「雨芬……是你小妹？」沉默了好半響，鄭芯芯總算開口問道。

「嗯，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們家三個兄妹都是不同母親生的。」顏振揚自嘲的笑了笑。「我爸很行吧，大哥是他和大陸女人生的，在我大哥十歲時才到台灣人戶口；我比較幸運，我媽是名份上的妻子；雨芬的媽媽是個舞女，三年前她媽過世才把雨芬送回來。」

「好複雜。」鄭芯芯搖晃著小腦袋，她沒想到顏振揚的家庭那麼錯綜複雜，簡直可以媲美小說情節了。平常在顏振揚臉上全然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但她可以想像在那種家庭長大，日子應該不太好過。

「雨芬沒受過好的教育，從小在環境耳濡目染之下，叛逆心和對人的敵意都份外的重，就是因為這樣，媽媽特別寵她，我和大哥也疼她。她好不容易才肯對我們敞開心胸；好不容易才學會信任人，會對周圍的人真心微笑。」

顏振揚喘了一口氣，握住方向盤的手緊得連青筋都冒出來了，顯示了他內心的激動。

「可是雨芬要升高三了，一直在擔心自己的功課跟不上別人，所以我媽才會麻煩你替她補習。」

「原來是這樣……」鄭芯芯喃喃地說，有些歉疚的看著顏振揚僵直的側面，咬了咬下唇，她誠心誠意的說：「對不起。」

顏振揚飛快的瞄她一眼，有些詫異於她的道歉。

鄭芯芯急切的、保證的說：「真的很對不起，我一定會好好教她的，你放心好了。」

「不生氣了？」顏振揚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起來，這丫頭的直率讓他原先動的氣消退了。

鄭芯芯吐了吐舌頭，尷尬的笑著說：「本來是因為我媽咪沒事先告訴我就要我來，我才把氣出到你頭上。不過，現在我覺得我太小心眼了，我還以為你們故意在設計我，不過先說好，我是對這件事不生氣，並不表示我原諒你、你……把我那個的事晴。」

顏振揚為她的誠實敘述笑了：「我知道，那天的事，等你要原諒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那你慢慢等吧！」鄭芯芯對他扮個鬼臉：

「我會慢慢等的。」顏振揚朗朗笑著，最起碼她不再對他相應不理了。

「怎麼了？」顏振揚推了推鄭芯芯，她輕聲驚嘆，大大的眼睛閃著亮光，直視著面前的大屋。

「好漂亮的房子，我知道你家很有錢，不知道居然有錢到這種程度。」鄭芯芯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叫著。

「那有什麼大不了嗎？」顏振揚聳聳肩，不以為意的回答。

一手拿起她的行李，另一手拉著她的小手，自車庫向客廳的門走去。

鄭芯芯雖然任他拉著，頭卻轉來轉去，嘴巴也沒有停下來。

「什麼叫那有什麼大不了的？那麼大的花園、那麼漂亮的草坪，你小心走在路上會被壞人綁架。還有池塘耶，裡面不知道有沒有養魚？」

「有，但現在不許看，好像要下雨了。」顏振揚警告的拉緊鄭芯芯的手，阻止她的衝動。

果然他們還差幾步就踏上前廊時，豆大的雨滴便打了下來。雨勢來得急，他們跑上前廊時還是淋濕了。

鄭芯芯甩甩辮子，說道：「好奇怪的雨，一下子就下得那麼大。」

「這裡常常這樣，快進來。」見她淋濕了，顏振揚好生心疼，推開大門將她拉了進去，吳媽馬上迎了上來。

「哎呀！怎麼下那麼大的雨？瞧瞧你們都淋濕了，這一定是鄭小姐吧，快上樓去換件衣服，別著涼了，振揚少爺也是一樣，那麼大個人自己要會照顧自己，人家鄭小姐是客人，我去幫忙照顧，振揚少爺你自己照顧自己吧。」

吳媽一連串連珠炮般的話語叫鄭芯芯聽得一楞一楞的。

眼前這圓圓身軀，一臉溫和笑容的女人，說話居然是整串的，都不用換氣。

「來，鄭小姐不用客氣，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一聲，快來，我帶你上樓……」話還沒說完，吳媽已性急的拉著鄭芯芯的手，另一手搶下顏振揚手上的行李，拉著獃獃的鄭芯芯向樓梯走去。

「呃……不用那麼客氣，叫我芯芯就可以了，還有，我沒有淋得很濕……哈啾！」

回過神來，正在答腔的鄭芯芯冷不防打了個大噴嚏，這下不得了了，吳媽一聽，腳步越來越快。

「可別感冒了，芯芯小姐，快來……」芯芯就好了，後面不用加上小姐吧！鄭芯芯還來不及出口糾正吳媽，她已經回頭又喊著：「振揚少爺，你也快去換衣服……」

顏振揚掠掠濕發，感到有點好笑，芯芯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頭，這次算是碰上對手了，被唬得目瞪口呆。

吳媽就像他們第二個媽媽，家中大小事務全由她一手包辦。吳媽一家人均在顏家工作，除了吳媽是管家之外，吳叔則是園丁兼守衛，他們的兒子吳峻更是大哥身邊的得力助手。

從顏振揚還沒出生就在顏家工作的吳媽將顏家三兄妹都當作自己的小孩般照顧有加，就算不是從小在顏家長大的大哥及小妹，甚至是童貝靈，她都一視同仁，十分疼愛。

看樣子，吳媽對鄭芯芯也會加以照顧吧！顏振揚心想，嘴角不禁上揚。.

頹廢、墮落、糜爛的生活鄭芯芯懶洋洋的打個呵欠，眯著雙眼躺在涼椅，現在她正癱在游泳池畔曬太陽。

日子清閑得有點罪惡，她來顏家已經三天了，每天便是吃喝玩樂，完全不像打工，反而比在家裡時還舒服。

她和顏雨芬十分投緣，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密友。而且鄭芯芯，意外的發現雨芬功課很好，有時候她的反應比她這個老師還快，根本不需要人數嘛鄭芯芯有點氣悶，但是這種被誆的日子，還挺……過癮的。除了顏媽媽、吳媽很疼她之外，吳峻也挺和善的，連顏振揚看起來都不那麼討人厭了，事實上，如果除去那冷淡的大哥不談，其實每個人都蠻不錯的。

鄭芯芯嘆息著，伸了個懶腰，甩去被暖暖太陽烘出來的瞌睡蟲，她站起來跳進水池，慢吞吞的游著。

遊了兩圈，她扶住池壁上的橫杆，浸在水中享受池水驅走炎熱的氣息。

「芯芯。」顏雨芬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嗨。」鄭芯芯懶懶的應著聲，爬上池畔，好奇的瞧著在顏雨芬背後的童貝靈。

好漂亮的人！清秀的瓜子臉，細緻得彷彿吹彈得破的肌膚，明眸皓齒，再加上柔順披散的及腰長發，輕盈嬌弱的體態，真的是猶如詩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好漂亮！」鄭芯芯驚嘆著，獃獃的望著童貝靈，那笨傻的模樣叫顏雨芬不禁噗嗤一笑。

真好玩，顏芬雨想著，她知道貝靈長得很美，但芯芯也不用這樣吧，只差沒流口水。

「這是我大嫂。」捉狹的笑著，顏雨芬索性將童貝靈推上前，讓鄭芯芯看個夠。

「我是童貝靈，你是芯芯吧。」童貝靈微笑著說：「抱歉，前幾天我不太舒服，都在房裡休息，所以我們一直都沒見面。」

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

「他……才不會……」童貝靈輕輕的、苦苦的低語著。薄愁悄悄的在眉楷間泛起。她病了三日，他連她的睡房都沒進來過，只怕她若真的病死了，他連眉都不會皺一下，淚也不會流一滴。

好累人！童貝靈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還能在他漠視的情況下撐多久。

「貝靈……」顏雨芬在童貝靈面前蹲下，擔憂的輕觸她的手。

鄭芯芯猛然警覺到自己說錯話，局促不安的扯著辮子。

「我沒事。」童貝靈振作精神，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對不起！」鄭芯芯不知道她哪裡錯了，但有錯是事實，先道歉總是應該的。

「不關你的事，你沒有錯，不用道歉。」童貝靈搖著頭，臉上又恢復恬靜淡然的神色，她站起來撫平裙上的皺痕，說：

「你們玩吧，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間了。」

「我陪你回房好嗎？」顏雨芬同樣站起來。

「不用了，你陪芯芯吧。」童貝靈拒絕了顏雨芬的陪伴，獨自走回屋內。

「怎麼回事？」鄭芯芯盯著那嬌弱的身影消失在門內，小心翼翼的問。顏雨芬橫她一眼，嘟著嘴說：「人家大哥跟貝靈的關係才不像你說的那樣！」

見鄭芯芯仍是一臉不解，顏雨芬長嘆口氣。

「貝靈從小就在家裡長大，比我和大哥都還早來……啊你知道我和大哥的事吧？」

鄭芯芯點點頭，顏雨芬接著說：「她就像家裡的一份子，爸、媽和大哥、二哥都很疼她，直到前年爸去世前，要她和大哥結婚，不幸才開始的。」

「怎麼他們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嗎？」

「不，貝靈有一種天賦，她如果接觸人的手，可以知道他的意念是善還是惡，爸就常要她去辨別那些和公司有交易的人，看他們是否有誠心。」

「啊……那不是在利用她嗎？'』鄭芯芯發出不平之鳴，隨即尷尬的吐吐舌尖，她怎麼可以當著人家女兒的面批評父親呢「本來就是。」顏雨芬不屑的撇著唇說：「貝靈如果接觸到邪惡的念頭，就會不舒服一整天，我也覺得她好可憐。」

「後來呢？」

「爸前年生病，堅持要大哥跟貝靈結婚，其實大哥早有女朋友了，但爸不知道用什麼關係迫使那女人離開大哥，所以就算不滿，大哥還是得跟貝靈結婚。」

「要貝靈跟那『棺材臉』結婚，真是苦了她了。」棺材臉是鄭芯芯給顏振傑的封號。

「才不呢！貝靈很愛大哥的，她是真心誠意要嫁大哥的，只可惜大哥完全不珍惜她。他完全不碰她，對她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完全不聞不問，只是，他仍是利用她的天賦。爸去世後，他更變本加厲，聽說和他前女友又死灰復燃。」

「那貝靈怎麼辦？顏媽媽不管兒子嗎？'』鄭芯芯聽得好氣。

「怎麼管？誰都知道大哥不是自願結婚的，是被逼的，連貝靈自己都不開口了，誰有立場管他？'』顏雨芬嘆著氣，大哥雖然疼她，發起火來還是很可怕的。

而且她也怕大哥不對她發火，反而把氣出到貝靈身上。

「所以說嘛，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鄭芯芯嘀咕著說。

「那也不一定，起碼我二哥就是那種新新好男人，如果當初貝靈嫁的是二哥，說不定會好一點。」顏雨芬無心的說。

「是嗎？」想到顏振揚和童貝靈站在一起的模樣，鄭芯芯輕蹙柳眉，突然有股小小的異樣感湧上心頭。

「可惜，貝靈心裡只有大哥，二哥嘛，心中也有了心上人……」顏雨芬意有所指的說。

「心上人？」鄭芯芯不自在的轉轉眼珠，照種種跡象加加減減算起來，那個心上人莫非是指……心裡有些毛毛的，鄭芯芯雖然遲鈍，倒也不是傻瓜，警戒的望著顏雨芬。

「二哥的心上人就是……芯，你幹嘛？」顏雨芬的話被鄭芯芯沖向泳池的動作給打斷了，看著飛快遊離的鄭芯芯，顏雨芬輕拍了額頭。看來芯芯也意識到了，才會逃得跟鬼在追似的，這下子二哥想追芯芯，只靠加把勁是不夠的，還需要一點運氣，顏雨芬心想。

「媽咪，你、你竟然把姐姐賣了？」羅芸芸叫著，她沒想到自己才和彥軒去香港出差幾天，回來時就發現姐姐被推入火坑了。

「什麼賣了？兩姐妹都一個德性，沒大沒小的。」羅玉蓉理直氣壯的說：「我是讓芯芯跟振揚培養感情的，培養感情這四個字你懂不懂？」

「培養……感情？」羅芸芸重覆著，她才不信他們會有什麼感情可以培養，照姐姐的個性，學長可是性命堪憂呀「對啊！等感情成熟，他們就可以和你跟彥軒一起結婚了。如果感情沒辦法成熟，就叫振揚『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熟飯』再叫芯芯負責任，嫁給振揚……」

羅玉蓉喜孜孜的算計著。

呃，這個說法有點奇怪，羅芸芸不解的想著，要男方「霸王硬上弓」，再叫女方「負責任」？這話真是……怪怪的「如果那還不成，就叫振揚加油一點，」羅玉蓉繼續編織她的美夢，說道：「想辦法讓芯芯懷孕，來個奉子成婚。」

「奉子成婚？"羅芸芸像只九官鳥般的重覆著，有些心虛的瞄了瞄媽咪。

「白話一點叫『先上車後補票』反正一定要芯芯進顏家的門，這件事我是不會反對的。」

「不反對？」羅芸芸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說：「媽咪，你看這件事要多久才能搞定？」

「多久？」羅玉蓉思索著，摸摸大女兒的頭說：「急不來的，可是你放心，年底前一定搞定，不會耽誤你跟彥軒的婚事。」

「年底前？"羅芸芸算了一下，還有五個多月，那、那可不行「可以快一點嗎？」

「快一點？你在急什麼？是彥軒在催你嗎？」羅玉蓉問道：

「如果是，彥軒那邊媽咪來跟他說，你別擔心！」

「不是啦！只是、只是……哎呀！人家、人家……」羅芸芸的聲音越來越小，頭兒也越來越低，囁嚅的說：「人家跟彥軒已經『先上車後補票』了！」

「你是說你懷孕了？」羅玉蓉叫了起來。

「嗯，兩個月了。」羅芸芸頷首，有些羞赧。

見媽咪好半晌沒作聲，她不安的扭絞著衣角，怯怯的說：「媽咪，你生氣了嗎？」

「生氣？哈！哈！哈！」羅玉蓉大笑著，眼中閃著狡詐的光芒。

「媽咪7』慘了，媽咪不會是氣糊塗了吧？怎麼那麼反常羅芸芸看著媽咪笑得合不攏的嘴，心裡萬分疑惑。

「不許生。」聽見媽眯的話，羅芸芸臉兒一白，眼眶馬上泛紅，淚珠兒滾了下來。

「媽咪……」她可憐兮兮的喊著，不敢相信媽咪會那麼殘忍，居然要扼殺她和彥軒的小寶寶，她要怎麼跟彥軒交代「哭什麼？笨丫頭，過來，你去跟你姐姐說…」羅玉蓉湊在羅芸芸耳嘀咕著。

「啊……」羅芸芸一臉愕然，眼睛眨個不停，聽著聽著，她的淚水停住了，眼睛睜圓了，然後唇邊浮出一抹笑意。

原來是這樣，呵呵，姐姐這下子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