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脂淚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多年前的花滿樓上,傻傻的愛著的軒轅勁,痴痴的戀著的灼然,還有轉愛為恨,因愛生恨的自己。往事歷歷在目,國運興衰,世事變遷,命運轉折,他們,都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當年一別,再重逢,已是好景不再,失國難復,空留了滿身創傷的故人在。

夏唯之滿意的退了出去,寂靜的屋內,兩個人默默的對視著。對於灼然,他早已沒有了太多的記憶,只有那個可憐的女人最後的怨恨還刻印在記憶的深處。再見,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你,還活著?」答案就在眼前的問話,掩不住的卻是苦澀。

灼然輕輕頷首,紅艷的雙唇卻閃著冰冷的光芒:「讓王爺失望了,當年有人救了我,灼然才得以苟活到今日。」不帶一絲情感的話語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情。

訴不盡,說不清,壓滿心枝的滋味是悔還是恨?若是往事能夠重來,他可還會那般情絕?無奈逝者已不可追,酸甜苦辣一心知,如今,竟是他和灼然兩個「故人」共體亡國之音哀以思。

「我……對不起你……」秋垂下頭去,黯然的眼神投向了古琴上點點斑駁的痕迹。

這已是那個驕傲的王爺所能表達的最大的歉意了吧?望著眼前的陳名秋,灼然不禁詫異於那潛移默化的變化。世事滄桑,也同樣烙印在了他的身上,當年意氣風發的他何曾能對世人絲毫的讓步?若是有這番情動,當年的他又怎會親手導演花滿樓上那一場竟是改變天下運數的命變?

明明應該深恨眼前的男子,不知為何灼然就是難以聚集起那樣的恨意。此時的心情,無從表達,亦無法表達。孤獨,漂泊,當年的苦果,同樣的凄零,他也深深品嘗到了。如今映入視野的,竟是和她同樣的期零可憐之人。

轉燭飄蓬一夢歸,欲尋陳跡悵人非。故國夢難歸。鏡花水月,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這些年,你怎麼過來的?」耀皇朝的四王爺的遭遇,盡人皆知。而早已被淹沒在那段亡國史中的灼然的故事,卻是連一手造成這般後果的陳名秋也不知道的。

「沒什麼,四處漂泊而已。而後在太原一處大戶人家尋了個侍女的差事,便安頓了下來。」灼然的語氣很平靜,平靜中帶著緩緩擴散開的苦澀無奈,「其實灼然的生死,早已無所謂了。只是當年救助灼然的恩人所託之事尚未完成,灼然還不能就這樣去了。」

「既然活著,為什麼不進京去找他?」那個名字,熟悉而又陌生,年少時鑄下的錯誤,也隨著這名字不再掛在嘴邊而逐漸淡忘。遺忘,卻不能褪色。雖然不曾說出義弟的名字,陳名秋和灼然都知道,那個簡單的「他」字所代表的人與事。

黯淡的美目在聽到陳名秋的問話時閃爍起怒色,眼前的女子再次重現當年花滿樓上的如火的生氣,只是,當年這怒火燃燒的對象是用卑劣的手段分開一對戀人的陳名秋,而今天怒氣所指向的卻是當年的戀人,今天的當朝一品丞相陳名夏!

「灼然雖不屑於王爺當年的所作所為,而你當年所辜負的不過是幾人而已,不過是你心中所恨的對象而已。而他,陳名夏,身為漢人,卻投靠效力於葉赫人,更引領葉赫兵入關,讓我漢人江山淪落於異族的鐵蹄之下!王爺所為,是不明是非;他陳名夏所為,卻是不明大義,是無恥的賣國行徑!只恨我當年年輕,竟瞎了眼愛上他這樣為了一己私怨置民族大義,國家興亡於不顧的男人!」

胸膛在憤怒中急速的上下起伏著,臉頰更是為這怒火燃的一片通紅。這時的灼然,在陳名秋的眼中,遠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美麗動人,歲月,不曾抹去這烈性女子的一腔火熱,反而歷練出一個忠勇愛國深明大義的風塵奇女子來!

感嘆於灼然的正直,在陳名秋的心中卻遠不能激起同樣的慷慨激昂。不知怎的,他竟不禁開口為陳名夏辯解道:「耀之亡,過在己。耀之末年已是天下大亂,各地硝煙四起,割據一方的勢力相互混戰,天下已是混亂不堪。葉赫人雖是異族,可總算是結束了四方割據,戰火不斷的流血時代,他……所作的,也未必全然是錯。」

「王爺這是在為他辯護還是在為當今聖上說話?」灼然的語氣一轉,變為辛辣的諷刺。

陳名秋短暫的感傷頓時在這譏諷話音落下時煙消雲散。陳名秋驕傲的活了一生,今後也會挺起胸膛,以同樣的驕傲活下去。他的傲然,不容任何侵踏,縱然明知有錯的那個人是自己!

纏綿悱惻,憂國憂民,寬厚溫和,哪一種都是美德,但哪一種都不是陳名秋的本色!

冷笑了一聲,他將視線漠然移開,纖纖素手抬起,淙淙琴音悵然飄蕩,一曲《樵歌西江月》清冷的曲調之下,卻默默激揚著款款情感,頓時曲滿斗室。窗外,靜謐的清晨已逝,紅日高升,萬物垂首,似在傾聽,又似感嘆。

一曲終了,灼然依是垂手而立。曲為心聲,陳名秋的情感世界,已經不經意的泄漏在她的眼前,他強作高傲冷漠的外表,已經掩飾不住那顆火熱渴愛的心的跳動了。害了自己的一生的男子,知道此時她才終於略懂了一二。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需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這首曲子灼然從前學過,是應和朱敦儒的這首詩而作,既是感慨世事,又是看破無常,心懷若谷,再無牽挂。王爺的琴聲看似清冷,其中卻是慷慨火熱,一腔激憤,哪來的心靜無塵,世事,王爺從沒看破。你還是個善良的性情中人。」

善良?陳名秋挑起輕蔑的笑容,這樣的辭彙,對於從小接受王室教育的他來說,只不過是愚蠢的代名詞而已。

「夏唯之為了尋你,花了不少功夫吧?」

灼然搖搖頭,道:「不是,是我來尋他的。我聽說王爺在此,一定要見你一面。有兩件東西,我受恩人之託,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上。」她從貼身的懷中取出一箋泛黃的書信放到了琴案上,繼而,又取出一隻龍鳳金釵緩緩的放在了書信上。

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異光流彩的鑲有寶石的金釵,剎那間,往事在心頭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痛徹入骨,卻讓他麻木的心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的感覺。痛,因為心還沒有死去,因為心還活著!

那隻釵,是他送給一生中唯一深愛過的女子的定情之物,是那段焚盡身心的激戀的最後見證!

「當年冒死救我出宮的,就是她——宋幼情宋貴妃。見到她之前,我也只當她是個貪戀榮華富貴的女子,之後才明白,是我們錯怪了她!當年被強搶進後宮後,她本來寧死不從,皇帝卻以你的性命為要挾,宋家姐姐是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忍辱答應了。為了讓你死心,為了怕你為她不顧性命的再次闖宮,這份苦衷,她硬是生生藏了起來。直到她送我出宮,才把這封信和這個貼身藏了多年的信物交給了我,她說,今生恐是無緣再見你一面,但求有朝一日,你能看了這封信,能明白了她的一片心,縱然不能再見,她也能瞑目於九泉了。」

陳名秋直直的望著琴岸上的物事,手,卻無論如何也伸不出去。那紙滿是皺痕的信柬,似在無聲哭訴著他曾深愛著的江南女子的血與淚。相見處,晚晴天,刺桐花下月台前。暗裡回眸的深戀,至今他仍記得。相別時,卻是心碎無聲,無限惆悵,一腔傷心道不出。為什麼,當年你竟不告訴我這些?那時的我,情願帶著一顆深愛你的心和你攜手共赴黃泉,豈不勝似各自傷心苟活?若是當年我仗劍闖宮時,你沒有依偎在那個男人懷中,對我吐出最殘酷的傷害,若是你把這信中的每個字化作言語吐露,又何來今日的陳名秋?何來今日的軒轅勁?何來今日的慶皇朝?一切,都將是不同……

遲矣遲矣,現在的我就算明了了你的心又如何?我的心,早已包上了層層硬殼,再也找不回當初年少火熱的自己了。

驀然,琴聲再起,卻沒有了索然傷愁,不假雕飾的琴音中,赫然流露的是難滅的丹心,慷慨激昂,蒼涼悲壯。男兒風骨,原來生就難滅!

那金釵,後來陳名秋悄然收入了懷中,只是那封信,他卻終是不曾打開讀過。不過灼然知道,為愛傷心的幼情的心情,已經全部傳達到了秋的內心。這樣,已是足夠。

此時沉浸在琴聲中的陳名秋還不曾發現,那顆多年包裹在硬殼中的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不復了往日的冰冷。根深於心的對愛的渴望,又再次萌芽心底。

————————

對於夏唯之的要求一口應下的軒轅勁卻不放心派別人前往太原交換人質,對陳名秋的恨,大概是滿朝的漢臣和葉赫臣子第一次達成的共識。他不能保證派去的臣子能不私下違反他的聖旨,冒一死而置秋於死地。那時,縱然發兵踏平太原府又有何意?他要的,是平安歸來的他!

完全惘顧所有人的反對,軒轅勁執意親自前往太原接回秋。出發的那天,望著路邊枯黃的樹葉飄落滿地,毫無詩情畫意和風雅之骨的皇帝突然湧起了莫名的感傷。金戈鐵馬,爭戰殺場,從不曾畏懼過的壯漢,居然莫名的顫抖了起來。平生,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名為「害怕」的情感,想像到可能失去秋的日子,絕望,煩躁,陰暗的情感霎時擠滿了他的心。

如果能夠再次找回他深愛的人兒,他可以不再惘顧他的意願,寧願永遠不再觸碰他;他不會放任嫉妒的火焰燃燒胸膛,不會再那樣殘忍的傷害他。他可以作個溫柔的戀人,甚至可以退而求其次,就像他假扮馬仆時那樣,遠遠的守候在他的身後,只要他平安無事的回到他的身邊,一切,他都願意付出!

「唰唰」兩聲,馬鞭急急落下。軒轅勁胯下的坐騎已經拋下身後的近衛軍,疾馳而去。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卻絲毫洗刷不去心頭的急躁不安。秋,我最愛的秋,我就要來到你的身邊了。萬里江山,錦繡河川,我願用這一切去交換你的安危。甚至我自己的性命,又怎比的上你的一絲一發?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我願付出所有的一切相換!若是沒有了你,縱然黃袍加身,縱然金玉繚繞,縱然高坐廟堂,世界,對於我也不再有意義!

我是個沒讀過多少書的粗人,你的心,我從來不懂!可是從今以後,任憑你如何用清冷的蔑視傷透我愛你的心,我都不會再傷害你。失去你的痛,我原來根本承受不起!十年又如何?我可以用一生等候在你的身後,直到你回過頭來看我,哪怕只有一眼。

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

反覆在心底念著這短短的五個字,此時軒轅勁的心中浮現的,只有戀人的容顏。

日夜兼程的三晝夜後,一行人到達了太原。在太原城外的一處臨時搭建的帳篷中,雙方在各自戒備下開始了談判。一心只想早早救回秋的皇帝,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對方的所有要求。而夏唯之卻因此明白了自己手中的這個前朝皇子在當今聖上心中無可比擬的地位,如獲至寶的他在談判席上立刻反悔,獅子大開口提出更多要求,無恥的提出了要軒轅勁以半壁江山相換,從此與慶皇朝一南一北划江而治。

一紙條約在他中止談判後很快由信使交到了軒轅勁手中,他給了軒轅勁五天考慮,沒想到對方竟然當場答應了下來。這樣的讓步卻讓夏唯之再次毀約了,他開始猶豫,如果是整個天下呢?那個猛壯豪邁的年輕帝王是否也肯為一個男寵而放棄呢?

身穿龍袍,坐於龍椅之上接受朝臣朝拜,一腳踩盡天下眾生的幻想,頓時無法抑制的涌了上來。他手中的這個人質,真的有這樣的價值嗎?如果有,他又怎能放過這樣的輕而易舉即可竊取天下的機會?

可是,真的有人能為了區區一個男寵放棄天下嗎?這樣不可置信的便宜事,真的被他夏唯之好運的遇上了嗎?這種過分的要求,會不會反而激怒軒轅勁?若是他不顧人質死活發兵太原,豈不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

在貪得無厭的慾望和貪生怕死的膽小中反覆掙扎,一連惶惶了三日,夏唯之還是沒能做出最後的決斷。最後,他還是決定先到陳名秋那裡探探虛實,看看自己手中的這個人究竟能換來多大的利益。

自初見面那日以後,陳名秋和灼然都不曾再交談過一言一語了。白日里,同處一室的兩人一個默默彈琴,一個獨坐繡花,世間的紛囂,似乎都隔絕在了屋外。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無論哪顆心,都不再平靜如初。

敲門聲響起,夏唯之探著獐頭鼠目走了進來,面對不曾抬眼看他的陳名秋,還是澹著臉皮假笑道:「王爺這幾日身體還好?日常飲食可有什麼不滿之處?王爺只管說一聲,我這就叫下人來領您的訓斥。」

陳名秋隨手撥弄著琴弦,眼皮始終不曾抬起,似乎眼前根本沒有夏唯之這個人一般。數日來雙方的談判過程,他早已聽聞,而夏唯之此來的目的,他也不難猜到。

毫不死心的夏唯之眼珠一轉,繼續說道:「王爺,皇上已經親自駕臨太原府,現在人就在城外的軍營中。要說皇上可真是重視王爺,居然親自來此險地,可見王爺在他心中分量如何之重啊。哎,夏某實在是後悔當初硬是自作聰明請來王爺,本以為這樣的安排也是王爺樂見的,沒想到……皇上對您,卻是深情一片啊……」一邊裝模作樣的嘆息著,夏唯之一邊偷眼仔細觀察著陳名秋的反應。

真是噁心!如此小人,也妄想得天下,登大寶!雖然心底怒火中燒,陳名秋卻依然不動聲色,反而抬頭笑道:「夏大人何來嘆息,我才該恭喜您帝位已唾手可得呢。」他刻意綻開的莞爾一笑,帶著令人眩目的嫵媚萬千。一時為之驚呆的夏唯之不由跨上了兩步,一隻手竟然情不自禁的覆在了秋凝玉如脂的左手上輕輕撫摸著

從前只憂心於自己的生死成敗,竟然沒發現手上的這個人質竟也有這般美艷驚人的一面。如今想來,被他關起來的侄子夏曉笙執意要放這個仇人走,也不是不可理解了。如此冷若冰霜又可柔美入骨的麗人,也難怪無論男女都無法抵擋他的魅力了。

一時間夏唯之竟忘了原本的來意,沉浸在陳名秋的笑顏中想入非非。

一旁的灼然卻暗自心驚,這笑容,雖反常,可是她見過!當年花滿樓上,陳名秋殺機四起時,臉上就是堆滿這樣如鬼魅般盪人心魄的笑容!而後,便是刀劍血光四濺的場景!

「夏大人,你不是想知道皇上是不是會為了我放棄皇位嗎?你過來啊,我悄悄的告訴你。」慵懶的柔聲細語中竟帶著說不盡的魅惑。循著這有惑人心神的魔力的話語,迎著那煥發著無限誘惑的笑意,滿腔淫慾頓起的夏唯之毫無防備的湊了過去。

可是灼然卻清楚的看到,陳名秋的右手,已經悄然探入了懷中。

下一時間,他的右手從懷中伸了出來,握在手上的,竟是那根明晃晃的龍鳳金釵!不待夏唯之有所反應,美麗的寒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長長的金釵已經筆直的刺入了他的心臟!

美麗的花朵通常有刺,有毒的生物才有一身耀眼的花紋!可惜要明白這個道理的代價就是死!

夏唯之眼中的陳名夏,不過是個武功已廢的男寵,卻不成想,此時的他,仍能殺人於一招之間!至死,他的眼睛仍是不可置信大大張開。帝位,明明已在手邊,為何他竟會死在此時?

陳名秋輕蔑的俯視著倒在血泊中的屍身,冷然的笑容凝結在他濺滿血跡的玉顏上。為什麼要殺夏唯之呢?為了不讓軒轅勁受制於這小人么?為了不讓天下落入這無恥之人的手中么?不,都不是。陳名秋何時有過這般憂國憂天下的高尚情操!那他又為什麼要殺他?終於,他終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陳名秋,決不容他人輕賤要挾!

陳名秋抬手摸去濺在臉上的點點鮮血,直視著灼然,說道:「跟我走吧,我讓陳名夏娶你。」

灼然搖搖頭:「他已娶妻生子了。」

「我可以殺了他的女人,你還是他的唯一。」

「但他卻已不是我所愛的唯一了。」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灼然只覺好笑。經歷了那麼多年的磨難,他卻還是那麼的自負傲慢。時間的長河一旦流過,就再也回不到開始的起點。他竟以為如此簡單的一個殺字就能輕易改變過往嗎?

「你在內疚嗎?所以想補償我?」灼然問著。可是她知道,就算這是事實,以陳名秋的性格他也決不會點頭承認的。「那麼我不接受。比起我的痛苦,你的內疚是活該。就讓它代替我報復你吧。」灼然拿起剪刀,在秋來得及阻止之前,向著一頭秀髮毅然的剪了下去。根根青絲從她手中飄落在冰冷的地上。

陳名秋眼睜睜的灼然放下剪刀,轉身向屋外走去,卻始終無法挽留。人說,青絲斷,情絲斷。斷了情,又留她何益?

他的內疚,註定要背負一生一世了。

「王爺。」行到門前,突然,灼然停下腳步,也不回頭,昂首望著門外空靈碧藍的天空,說道,「漢室天下已亡,葉赫人註定坐穩了天下。這一切,原本因你而起,如今你既身在帝側,灼然求你多為天下百姓作些事情,也算是補償了我吧。」

無禮的女人,對她和顏悅色幾句,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教訓起我來了。望著灼然漸漸融入屋外那一片藍天的背影,陳名秋莫名的嫉妒起來。塵世的束縛,她已一剪剪斷。何時自己也能如她這般走出狹窄的小屋,走進白雲碧空之間?這一番人世糾葛,原來自己還不如一個青樓女子悟的透徹。難道,情絲,竟是仍在?

夏唯之死後,群龍無首的殘兵在圍城的慶兵的威嚇下,很快投降。太原城破,沉浸於與秋重逢的欣喜中的軒轅勁一反往例,竟然約束官兵不得屠城擾民。陳名秋也曾找尋過夏曉笙,可是他卻已悄然消失在亂兵之中。不過,他知道以夏曉笙的武功,是沒有人能傷到他的。不,或許與自己的重見已經在無形中傷害到他了吧?不再相見,或者對彼此都好。不再相見,既然是他的選擇,自己又何必尋他?

從那之後,陳名秋再沒聽到過夏曉笙的消息。

第二天,陳名秋隨軒轅勁的大軍回京了。華麗的馬車在鬆軟的土地上軋出兩條深深的刻痕,一路迤邐向京城進發。步行的兵士,騎馬的軍官組成整齊的隊伍,踏著勝利者特有的規整而輕鬆的步伐行在馬車的前後。顛簸而煩悶的行程中,時而,陳名秋會掀起車窗帘的一角,騎著高頭大馬寸步不離的行在車旁的軒轅勁便會闖入視野。即使不用眼睛看也會感受到秋的這一動作的他此時便會把臉轉向車窗,露出一個粗獷卻憨厚的笑容,即便車內的人兒毫無反應的迅速放下窗帘他也毫不在意,燦爛中帶著點得意的笑容依舊開在他的臉上,連眼角那道猙獰的疤痕也變得柔和起來。剎那的恍惚間,秋會覺得自己彷彿又見到了那個夏天緊跟在他身後的馬仆元勁。

慶王朝開國皇帝的苦戀,又將迎來新的波濤洶湧,暗流激滾!不過此刻,戀人失而復得的他還完全沉醉在短暫的幸福與擁有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情鎖深宮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情鎖深宮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