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望著屋頂上的大洞,再看看左面牆壁那道比門還要誇張的破洞,頤香茶館的掌柜不住地搖頭嘆氣,心裡直犯嘀咕,真是煞星拱照,飛來橫禍。

他攢著眉峰,無精打彩地和小二拿著掃帚清理剩下的石灰殘屑,忽見展靖白衣袂翩翩地再度光臨,他不禁鬆開了眉頭,彷彿看見了救星似的開懷笑道:

「客倌,你真的折回來了?可見那位爺兒沒說謊。」

「那位爺兒如此料事如神?」展靖白一派瀟然地揀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心知肚明的故問道。

「就是那個從天上飛下來,把我屋頂撞了個大洞的客倌啊!」掌柜的振振有辭的說道,「你瞧,這面牆的大洞,也是他的精心傑作,他打完架,要走之前告訴我,說你待會會折回來,這一切的損壞,你會負責賠償的。」

展靖白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笑意,他輕輕從袖懷中拿出一錠銀子,「店家,這是十兩銀子,應該夠你修補牆壁了吧!」

掌柜的笑吟吟地收下銀子,「夠了,夠了。」

「你還營業嗎?我想喝壺茶,吃點糕餅點心可以喝?」展靖白閑適自若地笑問道。

「行,當然行,只要你不嫌那二個破洞瞧了礙眼,你想吃什麼,我們都招待你!」掌柜的一疊連聲地笑應著。

展靖白點了一壺雨花荼,一碟幸福雙,一碟小籠包子。

茶剛上桌,二碟點心還在店小二的托盤內,冷墨已大搖大擺地晃了進來,並堂而皇之的拉開椅子,逕自坐在展靖白的對面。

店小二才剛放下二碟點心,冷墨瞄了一眼,似乎不太滿意,「這點鳥食,怎麼夠我塞牙縫呢?」他大剌剌地叫住了店小二,「夥計,你給我來一壺九曲紅梅,還有一碟桂花鮮栗羹,一碟炸油燴,一碟咸鴨肫,一碟羊肉乾絲,我請客,他付帳。」他將下巴努向了展靖白。

「是,馬上來!」

店小二欣然應道,必恭必敬的退了下去,而展靖白卻微微軒眉望著冷墨,慢條斯里地說道:

「冷兄要吃白食,我並不反對,但別把在下當成有求必應的菟大頭!」

「冤大頭?」冷墨誇張地聳聳鼻子,「虧你說得出口?若不是我這個及時雨強出頭,替你打了一架,救了你的意中人,讓你從容抽身去完成某事,你哪能悠哉悠哉地坐在這喝茶,跟哥哥我錙銖必較地閑扯淡哪!」

這是他與展靖白的第二次會面,但說話的語氣卻顯得熟絡多了,彷彿他們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八拜之交。

「冷兄真是愛說笑,你愛打架,愛表演英雄救美,與展某何干?怎麼救了美人兒之後,凈向展某討起功勞來著?」

冷墨揚眉一笑,笑得有些詭異,「你敢說她與你無關,她不是你的意中人?」

展靖白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他卻不著痕迹地撇撇唇,言詞鋒銳地回敬道:

「她不也是冷兄的意中人嗎?」

冷墨搞怪地眨了一下眼睛,「你用了一個『也』字,所以,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總是欠了我一個順水人情,若非……」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待店小二呈上所有的茶點,離開之後,他才繼續說下去,「我及時出手,你這個表裡不一的冷麵郎君,在那刻不容緩的緊要關頭,亦不得不現出原形,出手拯救自己的心上人吧!」

「是嗎?」展靖白仍是一副深奧如謎,不矜不躁的神態。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的長衫都已經起了淡淡的波紋,我若不出現,這幕英雄救美的主角,不是你是誰?」冷墨一針見血地慢聲說道,隨手夾了一塊咸鴨肫,細細咀嚼著,「所以,你就不必在我面前玩這套虛虛實實,欲蓋彌彰的把戲了,還是趕快上路,搶救你的心上人,別讓她誤中了別人的圈套才是!」

展靖白心頭一跳,「此話怎講?」

「我救了她之後,本想護送她回迎翠樓,誰知道小姐子竟然告訴我,她要到皖南齊雲山,潛入買命庄的總壇一探究竟,好伺機為她師父報仇!」

展靖白神色一凝,下巴繃緊了,「你怎不阻止她?」

「阻止她?」冷墨好笑地揚揚劍眉,「怎麼阻止?當街綁了她,拖回迎翠樓嗎?那她不怨死我才怪!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黑臉角色,我可沒興趣扮,我要扮嘛……就扮那種既稱頭,又識情解意的白臉,好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如意郎君!至於那種爹娘不愛,鬼見愁,佛也皺眉的苦差事,由你去做是最恰當不過了,反正,你在她心目中已經黑得一塌糊塗了,也不差這麼一回!」

展靖白的表情難得如此嚴肅,他微蹙著眉峰,思疑不定的說道:

「她怎麼會知道買命庄的總壇在齊雲山?」

「好像有人刻意送了一份地形圖給她,而這個人……」冷墨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不消說,准沒安什麼好心眼。」

展靖白再也坐不住了,他才剛起身,冷墨又冷不防地開口了:

「你急什麼?先替哥哥我付帳,再趕去做攔路狗熊也不遲啊!」

展靖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啞然失笑地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臨走前,忍不住回首提出了一個懸在心頭已久的疑問:

「你到底是誰?」

冷墨頑皮地眨眨眼,掀嘴一笑,「你猜!」

☆ ☆ ☆

星橫斗轉,夜漸深沉,人跡已靜。

彭襄妤收起地形圖,換上一套黑色夜行衣,蒙上黑色的紗巾,背上插著虹雲寶劍,輕輕推開客房的紙窗,躍上了屋脊,施展輕功,儼如飛燕掠水,朝齊雲山的方位奔去。

在黯淡的星光下,齊雲山的頂峰,遠遠望去,形似一頭張開雙翼的怪鳥,在黑暗中俯瞰獵物。

來到山腳下,彭襄妤輕靈地躍上一棵蒼松,搭著蒼松的枝藤,再一個「鷂子翻身」,猶如一葉飄落,無聲無息地往山坡上潛行。

當她借物障形,蛇行鬼伏地繞過一個山坳,準備躍上另一棵枝椏糾結的古樹時,忽覺背後風生,她還來不及應變,須臾之間,便被人以精妙詭譎的手法,迅速點中了大推、軟麻二道要穴,整個人軟綿綿地跌進了對方的懷抱中。

當她驚恐莫名張大了眼,來不及出聲,對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扯下她的面紗,點了她的啞穴,閃電地將她攔腰抱起,捷如飛鳥地抱出了齊雲山。

一直到遠離了齊雲山,轉入休寧城另一處僻靜空曠的幽谷,暗算挾持她的人,才將她放了下來,並輕輕揚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彭襄妤睜大了一對波光瀲灧的杏眼,如冷箭般刺掃著瀟洒從容,風流顧盼的展靖白。

「展靖白,你暗算我,挾持我到此,究竟是何用意?」

「用意很簡單,展某不希望你因一時的愚蠢和衝動,枉送了性命。」展靖白舒捲自如的說道。

彭襄妤微微揚起了一彎新月眉,「展靖白,半個月前,你才在徐州茶館說過,我的死活與你無關,怎地,今夜又自掌嘴巴,說起這番令人作惡的違心之論?!」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展某做事看心情,看時機,從不理會旁人對我有何評價。」展靖白傲岸不羈的淡笑道。

彭襄妤繃緊了俏臉兒,寒光點點地瞅著他,「只可惜本姑娘不吃你這一套,誠相點,你趕快讓開,別誤了我的正事!」

「你還是執迷不悟?硬要上齊雲山送死?」

彭襄妤執拗地抬起下巴,「不錯,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請你趕快閃人,別做攔路的惡狗,否則……」

「否則如何?」展靖白雙眼亮熠熠地凝注著她,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揚,泛著一抹似有還無的微笑,「你便要動手懲治我這隻惡狗嗎?」

彭襄妤頓時亂了方寸,但,強烈的自尊心卻不容許她在展靖白面前示弱,她暗吸一口氣,挺直背脊,一字一句地冷然說道:

「儘管你反反覆覆,令人莫衷一是,反感至極,但,我不想和你動手,你曾經有恩於我,雖然你不承認,但,我還是記在心裡,所以,請你讓開,別逼我與你干戈相見!」

展靖白緩緩搖頭,「對不起,我不能讓你上齊雲山涉險,請你打消念頭,回到迎翠樓吧!腥風血雨的江湖路不適合你!」

彭襄妤神色凜然地緊盯著他,「你這是在逼我與你動手?」

展靖白牽動唇角,淡淡一笑,笑容里暗藏了幾許無奈,「你若執意如此,展某隻好和你比劃比劃,看看你的峨嵋劍法煉得如何?夠不夠資格上買命庄替你師父報仇?」

彭襄妤聞言,杏臉一沉,立劍拔出了背上的虹雲寶劍,「展靖白,你休得狂妄,本姑娘今日就讓你大開眼界,識得峨嵋劍法的厲害!」話猶未了,她將長劍一圈,劃了一道弧形,翩若飛鳳地攻向了展靖白。

「好個玉女穿梭!」展靖白朗朗一笑,一飄一閃,像朵輕飄飄的白雲,瀟然自若地避開了刺到胸前的一劍。

彭襄妤輕斥一聲,有如鳳翥鸞翔,劍鋒一轉,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花錯落,招式連綿地將展靖白困在一片耀眼生輝的劍影中。

而展靖白只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移形換步,見招拆招,任彭襄妤再怎麼運劍如風,出盡絕招,卻依然難奈他何。

彭襄妤手腕倏翻,劍隨身轉,倏然變招,以一記「飛鳳戲水」,劍光如練地刺向了展靖白手腕的「關元穴」。

展靖白輕笑一聲,以一招「風刮落葉」的身法,輕靈一閃,從容避開了彭襄妤這快如閃電的一劍。跟著,他白衣飄飄地旋風急轉,以迅捷之極的速度,欺到彭襄妤身前,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彈中了她的劍身,左掌一拿,拔空而起,一個盤旋,如鬼魅般從彭襄妤頭頂掠過,輕輕落地,神閑氣定地凝望著彭襄妤,揚揚手中倒握的那柄虹雲寶劍,不慍不火地淡笑道:

「峨嵋劍法不過爾爾,展某勸你還是回迎翠樓撫琴自娛罷了,免得暴虎馮河,自尋死路不打緊,還讓天下人嘲笑峨嵋無能,凈教出一些有勇無謀,花拳繡腿的半調子!」

展靖白的譏笑,宛如鐵鎚撞擊著彭襄妤的五臟六腑,讓她渾身震顫,羞憤交加。

「展靖白,你休要得意,我今日技不如人,但,並不表示天下之大,唯你獨尊!」

「很好,你若是不服氣,便先把武功練好了,再來找展某較量,別凈是意氣用事,做一些有欠思量的蠢事。」展靖白淡然一笑,意態瀟然地將劍遞還給彭襄妤。

彭襄妤又被他氣得粉臉煞白,嘴角一陣抽搐,她無限羞惱地將劍重新歸鞘,不發一語地僵著隱隱發抖的身子,掉頭準備離開展靖白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絕情郎。

愛?這個字令她心弦一緊,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顫,好像一個不勝風寒的人,忽然洞悉到自己的脆弱。

她緊緊閉上眼眸,強忍住一股酸楚欲雨的淚意,猛一咬牙,加速了腳步,如燕子穿簾般地飛奔而下。

展靖白一瞬也不瞬地目送著她,直到伊人像杳入秋空的流雲,淡得連一絲影兒都沒有,他才輕輕邁出了一絲低嘆,斂眉低望著那支躺在右手掌心內的碧玉簪子,清澈如水的一雙星眸,變得好溫柔,溫柔得令人望之不覺心顫神迷!

☆ ☆ ☆

彭襄妤神情落寞地回到湖濱客棧。

她放下佩劍,待正更衣時,忽地窗門無風自開,一道藍影閃入,拋灑出一片白粉,她眼睛一花,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廬山真面目,便覺異香撲鼻,人中如酒,渾身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那名身穿一襲藍衣的女子陰惻惻地一笑,迅速技起彭襄妤,躍窗而出,翻牆離開。

☆ ☆ ☆

當展靖白離開幽谷,重新返回坐落在湖濱客棧不遠處的景騰客棧時,他發現他的廂房內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宮冰雁正坐在他的床榻上,笑靨如花地瞅著他,好像一個終於要到糖吃的小孩。然後,她開口了,聲音卻像是一道寒飆的冷風。

「靖哥哥,你還真是個善於偽裝的大騙子,表面上一片冷漠,像個沒心少肺的薄情郎,結果呢?卻是個用心良苦,不折不扣的痴情漢,替人家飲毒酒不打緊,還苦巴巴地追到齊雲山攔路護花,哼哼……」宮冰雁怒沉著一張容顏,醋意翻湧地冷哼著,「好個口是心非,無心談情論愛的說謊家!」

展靖白心念一動,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她,「原來,那張地形圖是你送她的?!」

「不錯,」宮冰雁大大方方的承認,「她想替她師父報仇,我來個仙人指路,送她這麼一個厚禮,有何不可?」

展靖白緩緩搖頭,「你為什麼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宮冰雁目光陰冷地瞅著他,「那要問你,你為什麼要替她擋毒酒,要在她的閣樓外吹簫傳情?要煞費苦心地追到皖南來阻止她上買命庄報仇?」

展靖白的唇抿成一直線了。

「怎麼?你無話可說了?」宮冰雁語音咄咄地詰問道,「你有膽護花惜花,但沒膽承認?」

展靖白微縐著劍眉,默不作答,保持著一貫的沉穩內斂。

宮冰雁冷哼一聲,神色幽冷地取出了放在她身後的那柄虹雲寶劍,輕輕地在展靖白面前晃上一晃,「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你應該不陌生吧?!」

展靖白臉色猝變,他眯起眼,強鎮心神地沉聲問道:

「你想做什麼便直接說吧!不必再跟我耍這種尖刻刺挑的心眼!」

「很好,」宮冰雁妒火中燒地繃緊了一張婉麗清秀的臉蛋,「你既然這般眼盲心瞎,無情無義,毫不吝惜地踐踏著我的一顆心,我也不必再跟你客氣了!」她咬著牙根,一字一句怨毒地開出條件。「我要你跟我演一齣戲,一出濃情似火的求婚紀,讓你的心上人好好在一旁觀看著,嘗嘗那種摧肝斷腸,欲哭無淚的滋味!」

展靖白面色深沉地搖頭一嘆,「你這是何苦來哉?傷她的心,只為了圖一時之快,於你何益?」

宮冰雁扭著唇角,無盡怨恨,無限倔強的盯著他,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雖然你傷我至深,但我還是不忍心傷你,所以只好傷她,能讓她痛苦,不也是可以讓你痛苦的一種刑罰嗎?」她獰笑了一下,眼中迸發著一層奇異而詭譎的光芒,「我已經等不及了,我要看看你為了她,如何對我作戲,說一些我夢寐以求,卻永遠也盼不到的甜言蜜語?靖哥哥,你可要賣力些,別讓我失望啊!」說著,她突然仰首而笑,笑得既張狂又刺耳,一串晶瑩的淚珠也隨著她失控的笑聲,拋灑而出。

☆ ☆ ☆

綾子挾持著彭襄妤隱身在一排濃陰遮天的古柏林中,逼迫著身不由己的彭襄妤,靜靜觀賞著一幕近在咫尺,濃情蜜意的好戲。

展靖白和宮冰雁對坐在一座造型典雅的涼亭內。

宮冰雁把玩著手中的絲帕,微噘著小嘴,一副杏臉微嘆的俏模樣。

「冰雁,你在生我的氣嗎?」展靖白輕輕柔柔地問道。

宮冰雁輕呼了一聲,「鬼才生你的氣呢!」

展靖白望了她一眼,暗暗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強迫自己照著宮冰雁擬的「劇本」宣科,百般無奈地扮演著多情種子的角色。

他緩緩起身,隨手摺了一枝枯樹枝,矯若游龍地刷刷二下,一片落葉紛紛灑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亭閣外的石地上。

「冰雁,你看看地上排列著什麼字?」他無限溫柔地望著宮冰雁說。

宮冰雁裊裊移步,垂眼凝視,「我愛冰雁,此情不渝……」她乍喜還嗔地皺皺鼻子,「哼,就會巧言令色的哄我,你若愛我,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偏要多管閑事,特地趕來皖南阻止彭襄妤上買命庄尋仇?」

「我只是不願節外生枝,你知道我和買命庄訂了賭的,若彭襄妤死在他們手裡,她的二位義兄,一個是皇親貴族,一個是唐門少主,又是當朝駙馬,只怕不會善罷干休,如此一來,豈不是橫生枝節,打亂了我和奪命閻君的賭局。」展靖白耐性十足地提出解釋。

「是嗎?」宮冰雁仍是一臉難以冰釋的神色,「只怕你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

「你別多心,我愛的只有你一人,此心唯天可表,你一定要相信我!」展靖白幾近痛苦地念出這一段費盡他全身氣力的違心之論。

宮冰雁卻刁難地挑起了秀眉,「你要我相信你也行,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曾在禹陵山道救過彭襄妤?」

「是。」展靖白據實以答。

「那你為什麼不肯承認?」宮冰雁抽絲剝繭地清算著。

「一來是怕你誤會,二者也是怕她誤會!」展靖白定定答道。

宮冰雁側著頭,微轉了一下眼珠子,「怎麼說?」

展靖白忍受著針戳刀絞般的痛楚,咬緊牙齦地繼續作戲下去。「我不願你誤會我對她有什麼不尋常的男女私情,也怕她如此誤會,所以,為免不必要的麻煩,我索性否認,好讓她死心,別對我表錯了情,會錯了意!」

宮冰雁不勝歡愉地享受著折磨展靖白,重創彭襄妤的快感,她慢吞吞地抿了唇角一下,蓄意延長他們的酷刑,以恣意品嘗這種快意恩仇的舒暢感!

「你真的只愛我一人?」

展靖白按捺下滿心的憤懣、苦楚和男性尊嚴,「真的,只要你同意,我馬上陪你啟程返回清嵐山莊,向義父提親!」

而受困在柏樹林中的彭襄妤卻聽得面如白蠟,淚光隱閃,恨不得自已能失去一切知覺,再也聽不到展靖白那一句句撕碎她的告白,再也不必承受這種生不如死的煎熬和屈辱。

宮冰雁故作沉吟地托著香腮,「我要考慮考慮。」

展靖白在心底暗罵了一聲,但,投鼠忌器的他,別無選擇,只好別著氣,繼續陪由愛生恨,以眼還眼的宮冰雁作戲下去。

「冰雁,你別折磨我了,好不好?你明知我對你情有獨鍾,生死不渝,你又何苦為難我?」

「我不是故意要為難你,而是……」宮冰雁一副余怨猶存的語氣,「我很難說服自己,全然相信你對那個美若天仙的彭襄妤毫無半點情意。否則,一向坐懷不亂的你,又何必三番二次營救她?」

「冰雁,你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我對你的一番摯情?」滿腹苦水的展靖白只好故作焦切的急問道。

「除非……你肯向天宣誓,說你根本不愛她,」宮冰雁甜甜言笑,笑裡藏刀的出著難題,「而她的死活從此與你毫無干係!」

展靖白暗暗咬牙,「好,我展靖白在此向天立誓,我一點也不愛彭襄妤,她的死活……」他瞿然一驚,忽然打住,急如星火地沖向了那一排濃密的柏樹林,而宮冰雁卻在他身後冒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狂笑!

樹林內已無人跡,展靖白五內俱焚,風馳電逐地施展上乘的輕功,直追而下。

一直追到了山崖邊,卻如遭電殛地看到綾子將彭襄妤一掌拍落山崖。

他狂奔上前,卻已來不及了,只能魂飛魄散地望著她那纖柔窈窕的身影,直線下墜,墜落了無垠無邊,深不可測的浪濤中。

他的心蕩到了谷底,而全身的血液也彷彿凝固了。

他迅速轉過身軀,一向平靜儒雅的臉龐上布滿了一層令人望之卻步的寒霜,而他的眼中卻凝聚著二簇足以把人燒成灰燼的烈焰。

綾子被他那陰驚駭人的神色嚇得背脊發麻,手腳發軟,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心驚膽顫地瑟縮著,不知如何面對著一頭被激怒的狂獅。

展靖白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彷彿有半甲子之久,然後,他開口了,聲音冷得像萬年玄冰、像來自九幽之深:

「綾子,你做得很好,好得該死!」話猶未了,他儼如鷹隼般地閃電出手,只聽得喀擦一聲,綾子的右臂已硬生生被展靖白扭斷了。

慢了半刻才趕到崖邊的宮冰雁,剛巧看到了這一幕,原本掛在臉上的獰笑,不覺凍結了。

展靖白寒光迸射地掃向她,飛快地撕了一幅衣袖,冷冷地拋向了她。「你我從此割袍斷義,永無瓜葛!」跟著,他毅然決然地縱身一躍,也跟著墜落了那一片浪濤飛卷的湖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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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簫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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