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黃雀之巢
話說吳痕帶著一干人炸掉出口,離開京城,到了城外的五里一個叫邢庄的地方。
邢庄是個小莊子,莊主姓邢,白白胖胖的一個大胖子,每天端著一盞紫砂竹節的小泥壺坐在庄頭跟人聊天。據他自己說,家裡本來在北方做生意,祖上有些家當,碰上北朝掠邊,爺爺那輩就隨著前朝皇帝渡江過來,在這個地方安家。慢慢的,家業展起來,置辦田產就有了現在這個小莊子。
莊子不大,依山傍水,坐落在京城西南郊的一個小山凹里,和城南的樂游原相隔不遠。但是因為西南郊一帶屬於丘陵地區,和南郊一馬平川的地形決然不同,交通相對閉塞一些。雖然這裡山清水秀,甚至是樂游原上所有湖泊水系的上游,但是來這裡遊玩兒的人卻並不多。可是,如果從北邊過來,這裡確實繞行南邊最方便的路。因為東邊也是一馬平川,無遮無擋……
有人說,那麼大的地方,從哪裡不能繞過來?
南朝主要的敵人在北面,所以選擇京城位置的時候,主要的防備力量也偏北。以大江為界,由北向南,滔滔而下。以宣州為中心,向西是并州,向東是岑州。并州以西是險峻的大山和惡劣的流沙地質,正好扼住由西北過江的隘口。岑州位於山陵和平原的交界處,且大江之水一路下來洶湧奔流,隨地勢迴轉曲折,如猛虎出柙。到了這裡,才漸放平緩。隘口船塢,星羅棋布。媚語在岑州時,專門派人整治碼頭,把不用的廢掉,留下幾個據點。即方便往來客商。又便於防衛。從岑州向下,大江中下游地區盡收眼底。虎視眈眈,無往不利。
從三州向東南。一路從山川丘陵而平原,整座京城好像躲在一個巨大的自然堡壘裡面,防備著北方。京城以東南和繁華富庶地大江中下游平原連成一氣,大江如海,南邊是漫無涯際的海防屏障。平原往正南又是高山密林的丘陵地帶。
所以,如果北朝要進犯京城,除非從中下游渡江,如果沒有被上游的戰艦衝散,則在平原上須得像曠野里的野豬一樣無遮無攔地讓人射殺。與其這樣,還不如強渡西南天險,由西南入京城。
媚語把三州邊界收拾地妥當利索,水軍6軍各個能砍能殺。到了京郊一帶,那防務就不歸她管了。頂頭上司王程遠。親自抓京郊防務。這也是王貴妃的授意。萬一將來有個三長兩短,現把京城控制住。這個主意是王貴妃拿地。但是出主意的是紫金光祿大夫竇文哲。
紫金光祿大夫沒有三司那麼高,但是位置卻很重要。下轄御史台,巡查道。主管百官地監察。吏部用誰不用誰,先得看巡查道給出的巡查意見。百官行為稍有不檢,御史就可以上奏。而且,就算說錯了,皇上也不能拿御史怎麼樣。開國以來,對御史的話就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算罵你,吐沫星子噴你臉上,擦乾了你該幹嘛幹嘛。而且,紫金光祿大夫還有一項別的御史沒有的權力----彈劾皇上,對外戚可以若是當場抓到,可以就地法辦。這權力可是大地沒邊兒了!外戚對這個位置都是又恨又怕!
竇文哲是三甲及第的狀圓,先皇的門生,為人圓滑,處事便宜。原本與各家外戚都很相熟,但是自從曹家成了后家之後,對這個竇文哲就有些不待見。因為曹家自持門第華貴,及看不上王氏一家。加上王程遠市井脾氣,所以曹家認為竇文哲應當拿王家問罪,順便殺殺王氏的威風。竇文哲試探了幾次聖上的口氣,現聖上很維護王氏,動王程遠的心思就慢慢淡了下來。曹家幾次催促不果,心裡對竇文哲就做上了蠟。等曹后一死,自然而然的就把竇文哲劃到對立面去。他們覺得,就算宮裡弄不掉王氏,至少王家單薄,讓王氏外無依靠還是可以的。但是竇文哲不動,顯然是幫助王家。幫助王家,你就是王黨。曹太傅一生精明,可有一點看不透----這滿朝上下,包括後宮三千,都看誰的眼色?不是你曹家,不是那王家,是皇上!
皇上維護誰,別人敢明目張胆地動嗎?所以竇文哲現自己被曹家排斥之後,為了自保,很自然地站到王家之列。開始還比較隱晦,後來曹太傅利用雷正峰的事情抓了御史台地錯處,一表上奏,整個御史台大換血,竇文哲一抹到底回家待命。若非王程遠上表求情,重新錄用,恐怕他今天也就是鄉間一田舍翁。
從那以後,竇文哲和曹太傅便勢不兩立,你死我活起來。很多時候,敵人陣營的擴大真不是對方多有本事,而是自己太無能。
繞了一大圈,說回這個小莊子。從西南過天險而入京都,這裡是兩山之間河流衝出的一塊狹長谷地,也是唯一一處可以過人走馬的地方。如此重要的一處要衝,王程遠竟然沒有設立隘
大隊人馬都讓他堆到了樂游原那個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比京城還要安全的後方。理由是那裡周圍開闊,更需要防衛。真正的原因卻是讓皇上出來玩兒的時候看看,我有這麼多人,我能調遣的多麼多麼的好!
當初江洋一入京城就現這個問題,不過那時的他也不是當年的大盜,冷眼旁觀默不作聲。其他人知道是知道,卻一樣的不聲張。曹太傅只等著出事拿王程遠問罪,對這個要害之處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一個小小的邢庄,默不作聲的在這裡坐望京城!
江媚語追著吳痕到了洞口上不去。若是上去,一看這位置,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江媚語也不是先知,原路折回之後,忙著審問楚清歡,然後又被拽去說親。最後還要顧著旬查馬球隊和北朝王使的事情。一時之間查不到這裡。
本來她可以派自己的人把地道挖開,看看是哪裡。但是天子腳下。動這種土木,不是一件小事。御史說你挖斷龍脈。今後若有任何問題,皇上第一個就會想到你!
媚語惦記著這裡,卻把事情往後排了排。這事兒要做地小心,做的隱蔽,做的慎重!
吳痕來到莊子里。早有人通報在前。一路進了莊院,莊主邢學經趕緊見禮。禮畢之後,吳痕看見吳言已經坐在堂上喝茶,依然是那副神鬼不近的樣子,「你不是在噙香嘍嗎?怎麼江媚語找到你了?」
吳言道,「她把清歡抓走了。你打算怎麼辦?」
「不用擔心。江媚語不敢把清歡怎麼樣!」吳痕已經卸去老人的裝扮,露出一張清癯冷峻地臉。五官真如刀刻一般分明,更襯得那雙狼眼冷酷無情!
「合著抓地不是你!」吳言笑了,修長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塗著鮮紅豆蔻地指甲格外醒目。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各就各位地站好。「江媚語心狠手辣,就算能放清歡回來,你覺得還是個完整的人嗎?」
吳痕看著她,眼睛微微眯起來,「你要怎樣?」
「救他!你不去,我去!」
「哼!」吳痕冷笑,「你去?你若是心急去救,為什麼現在在這裡?從噙香樓到清心閣近,還是到這邢庄更近?」
「吳痕!」吳言拍案而起,「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來是給你面子!若不是清歡要我聽你的,你以為你算老幾!」
吳痕負手而立,不屑的看著吳言,「若不是你急功近利,過早的暴露了目標,提醒了江媚語,讓她有時間暗中布置?我看在吳行地面子上替你壓下此事,你不要不知好歹!」
「吳痕,別以為大家不知道。王程遠要刺殺江媚語的委託早就過了,你為什麼還緊追不捨?!就算樓主和江媚語有舊怨,也沒有說殺了她。你拿著樓規和兄弟們十幾年的血汗基業擅自做主,導致今日之變,還敢說我不知好歹?!」
兩人劍拔弩張,「歹」字話音剛落,吳痕手中劍光一閃,從袖中飛出一柄軟體,又細又軟好似短短的鞭子,實際上是挽在腕上的長劍。這劍本是要和袋子配合使用,但是他只想教訓一下吳言,是以出手尚留三分。
吳言本就煩他,見他出手,娥眉一抖,手中銀絲如靈蛇飛舞,破空滑出。人兀自端坐不動,那銀絲卻像長了眼睛一般,只取吳痕的喉嚨。她算定吳痕不敢殺了自己,所以出手就是要命的殺招!
吳痕大驚失色,一個翻身堪堪躲過,心頭火氣,手中軟體抖得筆直,一朵劍花,竟取吳言周身十處大**。
吳言飛身離開,軟銀絲如蠶繭一般護住身前,兩人纏鬥在一起。
論武功,吳痕勝出。但是吳痕心裡有顧忌,吳言畢竟是葉樓的主要殺手,他只能教訓,點到為止。吳言則心無旁騖,一心取吳痕的命。她想明白,清歡是死不了地,最壞也就是讓江媚語廢了武功。若是她提前殺了吳痕,等清歡出來,他們就可以遠走高飛,葉樓也不能奈他們如何!
吳痕知道她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所以才會質問她為何不直接去江府。兩人話不投機打起來,正中吳言地下懷。吳痕抱著殺雞給猴看的想法,在這個時刻也想警告一下想走地人,一心要拿吳言開刀。開始尚留三分,到了後來便只留一分,給她留口氣活著,其他的都不顧了!
屋裡所有的桌椅板凳都碎成粉末,嗆人鼻孔。邢學經本來有事要說,眼看這兩人打起來,自己竟連話都插不進去,急的直搓手。
一邊搓手一邊往外看。
正在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七八個人,黑袍灰氅,兜頭大帽。居中一人走到門前,邢學經趕緊要來拜見解釋,那人一揮手,已經對屋裡說:「別打了!」聲音不大,甚至還有些弱。可是屋裡兩人卻聽得真真的,對了一掌各自分開。飄落到黑衣人面前,跪倒齊聲道:「見過樓主,請樓主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