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但是你有一句老是掛在嘴邊的話,是真的有點傷人。」梅崗語氣一變,有點嚴肅。「你老是說,我對你的好,是報恩。」
慶蒔一愣,嘴硬。「你來到人間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我有說過報恩這個詞嗎?」梅崗反問道。
慶蒔皺眉,開始回想起兩人初次見面時的對話。
你說,你想要……讓我幸福?也就是,所謂的「報恩」?對我?
慶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要讓慶蒔幸福。
什麼報恩?我可投亡心記醒來看到的東西!
慶蒔恍然大悟。的確……梅崗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報恩這個詞呢!報恩、報恩、報恩,全都是她在嚷嚷的。
「我說,我想要讓慶蒔感到幸福。」梅崗知道慶蒔明白了。「只要你能感到幸福,我什麼都願意做。」他慢慢地靠近她,鼻息吹在她的頰上。「包括,愛你。」
慶蒔的身子縮得更小,臉紅得熱燙。
「聽到你說,你喜歡我,我好高興,你知道嗎?慶蒔。」梅崗的大手抱住她,大臉緊緊地貼著慶蒔熱燙的臉頰,一下一下摩挲著。「既然如此,也讓我愛你,好嗎?」
慶蒔低下頭,把臉埋進了梅崗溫熱的頸窩裡。她小小的呼吸,讓梅崗舒服地喟嘆了一聲。不過,他沒忘要等到慶蒔的答覆。「你覺得如何?」
慶蒔沒有反應。
梅崗輕輕搖了搖她的身子。「我都讓你看過、摸過了,早就以身相許了。」他有點撒嬌地說:「你不可以要賴,不負責任。」
慶蒔顫了一下,伸手捏了一把梅崗的胸部。
梅崗敏感地叫了一聲,然後他聽到慶蒔小得像吹氣一樣的聲音說——
「……好啦。」
梅崗笑開了嘴。這害羞的小傢伙!好可愛。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小臉。「你答應嘍!那麼,現在,吃我,好好的吃我。」
慶蒔忙說:「不行啦!這樣你的真氣會……」
「慶蒔,我生活的地方,也是這樣定情的。」梅崗正色說:「假如另一方甘願將自己的真氣與對方分享,他們就會相愛廝守一輩子。而我正想和慶蒔如此。」
慶蒔猶豫地嗯了一聲。
「你能為我想,我還是很高興。」梅崗又笑了。「來。說『啊』……」
慶蒔吞了吞口水,難為情地跟著「啊」了一聲。眼看梅崗充滿情慾的臉逐漸逼近,就要吻上自己時,慶蒔的視線害羞地往下避去……
卻因此而分了心——
「那個……」她一手抵住梅崗的大臉,另一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怎麼了?」被情慾薰得迷酐的梅崗,糊堅糊塗。
慶蒔呼吸急促,聲音好嘶啞。
「我還是看不太習慣。」她說:「你……可以穿上褲子了嗎?」
【第七章】
被贖出土窯的當天,李蘭英帶著慶蒔來到了米市衚衕。
「來,慶蒔。」李蘭英牽著慶蒔的小手,走上這蠻子門的台階。他微笑地說:「來看看我們的家。」
慶蒔看了端著梅崗式笑容的李蘭英好幾天,還是有點無法習慣。沒辦法,梅崗要到外頭活動,就得扮成李蘭英。
慶蒔望了望周遭,這個米市衚衕很清靜,離熱鬧的市井大街有很大一段距離,巷子里沒什麼人走動。而他們的四合院位於衚衕的最底端,接近郊區,往東邊一直走,就是天壇的圍牆。
梅崗說,他們的家,就在這裡。
「梅崗……」慶蒔怯怯地望著他。「你真要給我一個家?」
「慶蒔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起嗎?」李蘭英反問。
慶蒔害羞的搖搖頭。「可是……」
「沒有萬一,我就是不會再讓你回到那個家。」李蘭英伸手輕推她。「快!推開門,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慶蒔推開這扇上了黑漆的樸實蠻子門,門一開,她小小地驚呼一聲。迎面對上的,是一座被紫色的牽牛花所攀滿的影壁。影壁上的雕塑已經褪了顏色,變成灰土色的殘石,但這反而成為花朵態意展現色彩的好場地。
「這本是一座廢棄的四合院,所以很便宜。」李蘭英說。
「好漂亮。」慶蒔歡快地笑著:「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牽牛花,可是……現在才三月末,陽光還不是很強,怎麼會……」
「這你不用管。」他又輕推她一把,讓她往左方那狹長的門洞走去。「走,進去,繼續看,裡頭就是通往正院的垂花門。」
垂花門前,同樣春意盎然。在垂花門兩旁,各生了兩株開了滿枝白花的杏樹,杏樹下頭,圍滿了菊花盆裁,每株菊花都生得飽滿結實,金燦燦的顏色十分亮眼。
風微微一起,杏花的小花辦就吹落在一片金黃中。
「是菊花,好胖的菊花。」慶蒔跑過去,輕輕地撫著那飽實的花球,然後又抬起頭,笑著看著天上。「還有杏花,它的顏色和你的一樣白耶!梅崗。」
李蘭英靜靜地看著慶蒔的笑。這是第一次,她笑得那麼像個孩子,所以他想好好地看。
看得滿足了,他走向慶蒔,替她脫掉棉襖。「進到宅里,寒氣進不來,就不用穿這麼多。」他撥開垂掛在垂花門檐下的紫藤,帶慶蒔走上台階,然後俏皮地眨眨眼。「這些都不算什麼,還有個驚喜在裡頭。你一定會喜歡。」
慶蒔眼睛亮亮的,雙手抵上了門板,慢慢地推開……
她看到的是一大片清澈透底、藍得像晴日里的天空一樣的大湖,很神奇地就鑲在這座四合院里。她哇了一聲,跑到湖邊細看,又快樂地叫著。「裡頭生了樹!梅崗,裡頭生了好漂亮的白樹!」
此時,梅崗已變回原貌,披著長發、穿著薄紗褲裙的他,在春暖的微風中顯得很飄逸。他蹲在慶蒔身邊,撥了撥湖水,說:「這是我家鄉常見的湖,當樹木老去時,我們會將它葬在湖裡頭,讓它的精華融進湖水裡,它會慢慢變白、變斑駁,然後這座湖水便能餵養我們百年。」
慶蒔聽得入迷。這是梅崗第一次提起他的家鄉。
「我大概用了兩座院落,來做這個湖。」梅崗又朝遠方比畫了一下。「本來想把周邊的廂房都挪給湖用,不過我想,慶蒔應該不習慣晚上睡在草地上吧?所以就留下來。」
慶蒔遙望湖岸彼端,不知為何,對岸的廂房看起來好像距離很遠,要走好幾百步才走得到。可是這湖不是只佔地兩座院落嗎?慶蒔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想了想,突然啊地一聲大叫。
梅崗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了嗎?慶蒔?」
「梅崗又用了真氣嗎?」慶蒔揪著梅崗的臂膀,急問。
梅崗沒說話。
「我想起來了!」慶蒔又說:「我被那醉客纏著的那天,你遲了,來的時候還很虛弱,是不是就在弄這東西?」
梅崗還是不出聲。
「要用多少年的真氣,才可以造出這麼神奇的景色?」慶蒔猛搖他的手,連環問道:「還有讓花一年四季都在盛開?這要幾十年,還是幾百年的真氣啊?」
看著慶蒔擔憂的小臉,梅崗嘆了口氣,笑了。
他知道,只要能看到這小傢伙為他操心、不舍的表情,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不要擔心,慶蒔,這沒什麼。」他說:「而且,我甘願。」
慶蒔皺眉,嘟嘴。「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梅崗笑笑地帶過,再朝岸邊指了指。「慶蒔覺得,岸邊還可以再植什麼樹?」
慶蒔也決定不回他話。
梅崗輕戳她的腰。「銀杏?」
慶蒔覺得癢,不小心笑了一下。
梅崗放心了。「楓樹?」
慶蒔開始看向梅崗所指的岸邊。
「柳樹?」他又問。
慶蒔認真地看,她也覺得岸邊太空,應該可以再多種些有美麗顏色的樹。
「還是海棠?」再提議。
終於,慶蒔被他引去了注意,專心地思考。
「那就銀杏和楓樹吧!」她回答:「這樣秋天就很漂亮……啊!對了!」她看向梅崗,再說:「我還要很多梅樹,我想要天天都看得到梅樹。」
「好。」梅崗深深地望著她,輕柔地答應。「過幾天,我們一塊來種。」
「好哇!」慶蒔點點頭,不忘提醒。「一定要用種的,不準再用真氣變!」
梅崗欣慰一笑。「我答應你,慶蒔。」
慶蒔也放心地笑了,然後就任梅崗的大手牽著,將她的小手伸向涼涼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