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為……為……什……么?」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不想要這種溫柔,真的不想要。淚水如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汪水薰伸手死命地圈住他的頸子,哭得益發傷心。

他俯下臉凝視她良久,才低語道:「看你哭,我的心會痛。」

她不知道她還能怎麼說,汪水薰的淚水汩汩湧出,她對藍虎的防備在這一可徹底瓦解了。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關心她了,她需要抓住它,迫切的需要。

「我……很壞……的。」她哭成淚人兒。「別對……我這麼……好……」

「我沒有說你好,再說我也不怎麼樣。」藍虎在她套房門口站定,嘴唇慢慢降低,既不急切也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輕柔有餘、霸道十足地吻住了她。他希望能將心中的柔情傳給她,沖走她的自卑,帶給她安定和安全的感覺。

汪水薰邊哭邊絕望地回吻他。她很喜歡他的嘴唇觸碰她的感覺,不黏膩也不噁心,溫暖、結實,柔和了親密和疼惜,不同於以往被強吻的記憶。那個刻在她腦海里噁心的初吻,似乎越飄越遠了。

「別哭、別哭。」他貼近她的唇,輕輕地哄著。

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一顆顆斗大地漾出,怎麼也停止不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會這麼斷了氣。

藍虎將她抱進套房裡,緩緩地坐在地板上和她緊緊相依。「把一切都告訴我。」他再次要求道。

「我……我……」她頻頻搖頭,想回答卻因數度哽咽而作罷。

「你為什麼會在國中畢業后被逐出家門?」他環抱著她,心不斷抽痛著。

「因……因……為……我不……不是……」她哽咽得太厲害,殘缺的字始終無法湊成句。

「有一陣子我在孤兒院常被人欺負,寄人籬下加上備受欺負的痛苦使我毅然決然加入幫派。我曾經因為逞勇鬥狠被殺成重傷,幾乎丟掉這條命。」他將有稜有角的臉頰貼靠在她的臉頰娓娓說道,「那時候我曾想過,反正我生來就是多餘,這世界有沒我都一樣在運作,死了也好。」

他說中她的心聲了,可憐的藍虎,可憐的她。汪水薰伸出顫抖的雙手悄悄地摟住他的腰,怕他就這樣消失了。

他加重手勁摟抱她的腰,感謝她適時的安慰。「那年我才十三歲,就已有厭世的念頭了。」

「然後呢?」他想知道他因何轉變,是誰挽回他已流逝的求生意志。

「我遇到青狼和黑豹。他們和我從同一家孤兒院逃出來,且都不約而同混進了黑道。」

他想起他泊著血躺在人家廢棄的鐵工廠,孤獨、絕望的等死那一慕。「我再也想不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當初跟的老大棄我於不顧,同伴也因為出事怕受累個個逃之夭夭,出面救我的竟然他們。」

「怎麼說?」他怎麼會這麼感慨?汪水薰專心傾聽他的故事,情緒無形中平緩了不少。

「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們是死對頭,從不說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那時他們已經加入『雲天盟』了,偶然發現了等待死神召喚的我,二話不說馬上拖我上醫院。」

「你是在這段期間加入『雲天盟』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為了報答青狼和黑豹的恩情,我情願跟在他們身邊為他們賣命,他們卻始終拿我當兄弟,後來老大延攬我們進『五色組』,我才發現世上有情有義的人仍然很多,也是這份情義讓我知道了世間的溫暖。」他淡淡地笑著,「你別看青狼弔兒郎當,他和黑豹一樣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傢夥。」

「你也一樣。」汪水薰馬上倒向他。

「謝謝你的支持。」他的嘴一咧,開心地笑著。「你的心情好多了吧!該你了。」

「你一向要求公平嗎?」面對這種對等的要求,她很難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一向。」他十分肯定地點頭。

「我為什麼得對你公平?」她柔柔地笑著。

「因為我關心你,不想你孤零零一個人,獨自在馬路邊哭泣。」他笑得真誠。

鼻頭一酸,她差點又要掉淚了。「我會被逐出家門是因為我拂逆了媽媽的要求,我變壞了,不再乖巧聽話。」

「根據資料看來,你以前真的是個超級資優生。」他的語氣再柔和不過了。「乖乖女怎會在一夕之間變壞了?」他不諱言曾對她做了調查。

「國一時我曾經被強吻。」她臉色晦暗、帶著沉鬱的心情回溯過去那段不堪的歲月,「那個人是我的鄰居,就因為我太優秀、看起來太乖巧,所以只有被欺負的份。」

「不是每個男人都這麼差勁的。」他保證地眨著眼,「我保證我不是。」

她重新偎進他懷裡尋求安慰,「可是我遇上的卻偏偏都是這種差勁的傢伙。由於騷擾事件頻頻發生,讓我深深體認到自己必須有所改變,再加上母親嚴格的家教使我已漸感力不從心,因而從國一開始,我故意放縱自己,成績從名列前矛落到被學校列為輔導對象。我的功課一落千丈,重重的打擊了以我為傲的媽媽。」

「你恨你媽媽?」每說到她媽媽,她的語氣就特別僵硬。

「恨。」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正因為我恨她只關心我的學業,不重視我的需要,所以我故意和同學們口中所謂的壞女孩走在一起,直到我被冠上了『太妹』的標誌。我媽受不了這個打擊,每天打我、罵我,恨不得我立刻在她眼前消失。她從來不聽我說,我欲訴無人聽;我爸爸成天守著他的學術研究報告,水嫣太小無法支持我,除了以這種方式抗爭外,我別無選擇。」

「你沒有好朋友嗎?」他有些了解她的孤寂。

「當時的我只恨為何一天不多出二十四小時讓我準備課業,哪還有多餘的時間去交朋友。」她自憐自艾地苦笑,「人家休息我得背單字,人家逛街我必須泡在補習班和那些三角函數拚鬥,媽媽出的作業又永遠比老師的多出三、四倍,她的審查標準比老師嚴格上五、六倍,我的優秀成績其實是被磨出來的,我只有一顆腦袋又不是天才,哪有辦法面面俱到。這種優秀使我孤單,常感到茫然,課業的壓力逼使我透不過氣,母親的功利讓我絕望,我無所適從,遭欺陵又無人可傾訴,因此只有選擇墮落做為消極的抗議。媽媽對我的功課退步相當不滿,直到國三,我嚴重翹課跟一群她眼中的壞小孩廝混,丟盡她的顏面,她才對我下了最後通牒。她警告我,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學校,就得從汪家消失,因為我不配做汪家人。」她曾經被這句話傷得好重、好深。

「你是故意考不好的?」汪水薰國中的成績雖然爛得一塌糊塗,可是她之前的成績的確璀璨耀眼。

「我是。」她滿眼傷痛,一想起母親看到成績單就立刻叫她滾蛋的絕情模樣,她的心就碎了。「我是故意氣她的,而她也真的實踐諾言,一看到我的成績單上的分數馬上叫我滾蛋,一點母女情分都不顧念。」

藍虎傾吻著她發頂,為她悲哀。她小小年紀獨自一人流落到台北,也真是夠倔了。「你的個性一定和你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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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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