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到了學校,來到陳教授的辦公室門外,大野龍夫就擋住賴惠鳴說:「你在外頭等我。」
「不好。」她直覺的搖頭,擔心釀成大錯,怕教授的鼻樑被他給敲垮,更怕她會被學校開除,所以她強烈的搖頭拒絕他的提議。
「你不用怕,我不會動粗的。」
「不可信。」就像他說過不碰她,要她心甘情願跳上他的床,但是他哪一回有做到,還不是照樣愛碰就碰,還抓她的手去碰他,簡直就是完全沒有節操的傢伙,所以她認定他的話不可信。
「那你找我來幹麼?」
「因為你是第一目擊者。」這回怎麼角色對調了?她這才想起來,警察可能隨時都注意著她呢!她和他走得這麼近,會不會害了他呢?「也許我該自己去解決問題,你還是走好了。」看到她把自己往外推,大野龍夫有些無法理解,「你不是說那張文憑很重要?現在你又不要我幫你,那你不是要被當了嗎?」
「我是不想被當,但是我也不想害你被抓。」
「我被抓?我為什麼會被抓?」
「那個……」
大庭廣眾之下,那些事情當然不可以說,但是,她仍堅持著,「我就是覺得你不要來趟這淌渾水比較好,我可以處理的,大不了明年重修,說不定下一個教授會更好,那就是我的福氣了。」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真是明知故問,賴惠鳴看他一點都不領情的樣子,索性不管地說:「好吧,既然你那麼堅持去找死,那就去吧。」
「幹麼動不動就死呀死的,你那麼希望我早早見閻羅王嗎?」大野龍夫輕敲她的頭一記,「可惜大家都叫我九命怪貓,所以你的願望大概不會很快實現。」
那跟她的願望有什麼關係咧?基本上是牽扯不上的,但是,沖著他的不領情,她決定豁出去,由著他去了。
而賴惠鳴這時才想到,身為當事人的她竟然被擋在門外。
另一方面,辦公室內本來還蹺著二郎腿的陳教授,在看到大野龍夫時,身上就像裝了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大野理事長,您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怎麼?我不能夠來學校看看嗎?」大野龍夫挑著眉,用一抹不客氣的眼神睨著他問。
這所學校是私立的,所以教授的聘用通常得經過理事會的同意,而這個大野龍夫是最近才升任為理事長的,聽說他的行事方針很與眾不同,陳教授很怕自己要是說話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恐會被解僱。
這年頭當老師也不是真正的鐵飯碗了,也得要戰戰兢兢不可。
「當然可以,您怎麼會這樣說呢?您想來看學校,當然隨時都可以來看,只是怎麼校長和教務主任沒陪您一起過來呢?」
「我不喜歡身旁跟著一串人,再說,我想和你談的事情你鐵定不會喜歡被學校知道,所以我就自己來找你了。」
找他?這種大人物親自出馬,找他做什麼呢?
陳教授一臉恐慌,怕自己哪裡出了錯,得罪了這個掌管著他的生殺大灌的理事長,「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哪裡像是日本人?國語說得不比台灣人差,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姓氏,恐怕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日本民族的一員。
但,他國語說得太好也有壞處,陳教授馬上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有舛惡的下場,所以更加緊張,額頭也冒起冷汗。
「您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實的傳聞?」他小心翼翼的問。
大野龍夫笑著反問他,「你又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人家可以嚼舌根的事情?」
「沒有那種事情,我一直很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對學生也一視同仁,所以實在想不通理事長怎會特地來找我談話。」「那麼會不會有可能我打算要升你當主任什麼的呢?」
那不是升官發財了?
陳教授的臉一下子又轉為明亮,因為自己有可能晉陞並且加薪,這種機會當然多多益善嘍!
他下意識的拉拉自己的衣服,生怕哪裡不得體。
「真的是那樣嗎?」
他都還沒有飄到半空中,大野龍夫就立刻潑他一頭冷水,「當然不是那樣,我今天來和升官發財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和你的前途的確有很大的關連。」
被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不好受,陳教授卻不敢直截了當的問,因為他不是陶淵明,知道沒飯吃會餓肚子。
「我聽說你對學生很嚴苛?」
「我一向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對學生自認是不算太壞才對。」
「但是卻動不動就想要當了學生?」
這是事實,陳教授一臉尷尬的說:「那個我可以解釋。」
「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深人了解學生的困境才決定要不要當了某個學生?」
「那個……」
「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做到嗎?」大野龍夫繼續嚴厲逼問著。
「我……」
「在課堂上用話嘲諷學生是教授該有的行為嗎?」大野龍夫憤然地拍了下桌子,生氣的問:「你對於學生的可憐遭遇都用那樣的態度面對嗎?」
陳教授被逼得半句話都答不上來,他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他也知道大野龍夫指的學生是誰,唉!他一開始就不該得理不饒人,今天才會有這樣的下場。
他低垂著頭,一直說:「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對不起!」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我來的用意只是要知道,你是不是還要當了那名學生呢?」
理事長都親自出馬了,要是還執意要當,他恐怕就得準備回家吃自己。
他低垂著頭道:「不會當她了。」
「很好,我想你以後會學著怎麼為人師表的。」說完,大野龍夫大跨步揚著頭離去。
???
「學妹,等一下。」
以前,都是賴惠鳴追著張浩倫跑,現在角色對調了,常常可以聽到張浩倫在校園內對著賴惠鳴大叫。
聽到熟悉的聲音,賴惠鳴下意識的停住腳步,轉頭看著氣喘吁吁跑過來的張浩倫。
她還是很喜歡他,看他流著汗,就心想著自己手上有條毛巾該有多好,那便可以幫他擦去汗水了。這就是青春,看到他的笑臉,她就覺得好像看到太陽。
但,他是她的偶像,讓他這樣追著她跑好像很罪惡,而且,有好多亂箭一直射向她的背後。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因為張浩倫終於正視她的存在了。「學長好。」這已經變成一句口頭禪,見到他,她總是這樣打招呼。
「上回的答案呢?」張浩倫一停下腳步就問。
賴惠鳴被他問得一臉莫名其妙,「什麼答案?教授沒有給題目啊!」
這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他都已經問她好幾回了,竟然還搞不清楚狀況,要不是困為他在朋友面前誇下海口要把到她,他還真不想理會這種沒什麼大腦的女人!
但因為賭局,所以張浩倫只得捺著性子繼續說:「我不是說過要和你交往的嗎?」
喔,對!她為了商業經濟要被當的事情搞得昏頭轉向,又因為大熊的店被砸,以及碰上大野龍夫那個狂龍,所以竟然把這種大事情給遺忘了。
現在,她終於想起來,張浩倫曾經問她要不要和他交往,而她還沒有給他回答。
「對不起,我忘記了。」
「我知道,但是不是拒絕吧?」
「不是。」
「那麼就是答應嘍?」
「我……」為什麼感覺不到很大的喜悅呢?她明明很喜歡他,可是竟會這麼難以下決定,太奇怪了!
「這種事情不需要想那麼久吧?我已經等了很多天,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答案呢?」
為什麼是她呢?他的條件很好,而且倒追他的學姊、學妹也不少啊!
賴惠鳴吶吶的問:「學長看上我哪一點?」
「全部吧。」他模稜兩可的回答。
「可是我又不特別聰明,長得也不是特別好看,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
「那有什麼關係?」他心想著,只要不是又肥又蠢,上床不會被嚇醒就好了。再說,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長得挺美的嗎?雖然還稱不上第一美人,但是也差不多了。
「可是……」賴惠鳴仍然猶疑著。
「別可是了,除非你討厭我,是不是那樣呢?」張浩倫等不及了,索性採取強硬的手段。
喜歡過的人,再怎麼樣都不大可能變成討厭的,至少她沒有這樣的經驗,「我當然不可能討厭你。」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今天開始交往吧!」
「喔。」好像應該高興的,她等待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但是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反應這麼平淡,而且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想知道,當大野龍夫知道她決定和張浩倫交往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
這個大野龍夫真奇怪,幹麼動不動就帶人家到他的別墅來?
因為他在這裡總是會對她動手動腳,所以賴惠鳴一來到這裡自然而然就會開始胡思亂想。
為了遏止自己混亂的心思,她一進門就對大野龍夫說:「我告訴你,我和我學長開始交往了。」
突然一個砰然巨響響起,他已經搭上桌子,臉孔在她面前放大。
「你、你……不要那麼激動……」
「我很激動嗎?」大野龍夫咬牙切齒的問。
怕激怒他,賴惠鳴小小聲的說:「你退後點,有話好說。」
她可不敢妄想去推動他,一來怕他有機可趁,二來,覺得有點虧欠他,到底他幫過她,讓她兔於被當的下場,而且也曾捨命救過她。
算起來,她真的虧欠他滿多的!
「我知道你幫過我,我也會幫你,我說過我不會扯你後腿,但僅只於此了。」
大野龍夫沒聽進她的話,思緒還停留在她剛剛告訴他的那件事情上頭,「你真的想和你那個沒用的學長交往?」
雖然她對他已不是那麼厭惡,但是她也不喜歡他這樣亂批評別人,而且被批評的人還是她親愛的學長,這更不能容許了。
「你不要說學長壞話。」
大野龍夫再度逼向前,怒視著她問:「我就要說他壞話,你能拿我怎樣?」
當然無法拿他怎樣,但反唇相譏總可以吧?賴惠鳴不服的道:「人家張學長才不是沒用的男人,他籃球打得多好啊!還有……」
「勉強不被當。」大野龍夫替她介面。
「可他也很認真。」
「在別人看得到的那一面,的確,但是另一面呢?你看到了什麼?」他似笑非笑的反問:「你對他到底了解多少?」
總好過他不認識她就想拉她上床來得強吧?
賴惠鳴氣憤的挺起胸膛反駁,「了解多過於你。」
「是嗎?」他回以一個曖昧的笑,胸膛也跟著上前。
「當然是。」賴惠鳴勇往直前,卻發現這是個錯誤的舉動,因為她這一靠近,胸膛直接和他的相抵,等她發現想要逃逸,他的手立刻強而有力的鉗制住她的腰,她已經為他所擒獲了。「放開我!」她緊張的尖叫。
「你了解他可以給你什麼樣的感受嗎?不能,對吧?當他靠近你的時候,你會臉紅心跳嗎?不能,對吧?但是,你的身體卻對我坦白,現在的你……」他掐了她的臀部一把,笑說:「很敏感,臉紅得像番茄,而你的目光透露,你迫切的需要我的撫觸呢!」
「胡說!我才沒有那樣。」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喜歡張浩倫,卻對這個惡魔似的男人有反應,這真的一點都說不過去。
她好怕,怕得只能夠掙扎。
因為賴惠鳴無意識的掙扎,被磨蹭著的大野龍夫悶聲呻吟了一聲,一股想要向前沖的熱浪讓他緊張的放聲警告,「不要亂動!」
「除非你放開我。」
「那麼你就得承認自己對我的了解比對他多。」
賴惠鳴挫敗的嚷嚷,「那毫無意義!」
「傻女孩,意義深遠著呢!」他笑著更加貼近,讓他們緊密的貼合,他的手隔著衣服愛撫著她的豐盈雙峰,在引發她一陣尖叫之後,他的唇靠在她的耳際低聲說道:「任何男人絕對喜歡他的女人在懷抱里尖叫的。」
「但你不是我的男人,而我也不是你的女人。」
這是事實,她只是想藉此潑醒他的理智。
大野龍夫放開她了,但卻另有用意,「好吧,反正我不介意玩玩遊戲,我倒想要看看是那個傢伙強,還是我厲害。」
男人……唉,真是夠了!為什麼常常喜歡用胯下來論輸贏呢?賴惠鳴撫額嘆息。
???
總裁辦公室來了個不速之客,這個人還通行無阻,連太郎都不敢檔駕,因為她有大野奈良子這個名號當號令牌,所以可以在大野集團自由出入。
但是,大野龍夫並不喜歡看到有人直接闖進他的辦公室里來,「太郎,你辦事能力愈來愈差了唷!」
鈴木幸子揚起她甜甜的笑容笑說:「你不要怪太郎,是我自己堅持要到你的辦公室來等你的,因為你實在是太會躲了,我沒辦法只好直接到這裡來。」
他怪太郎,只是給她一點台階下,既然她這樣不懂分寸,他也沒什麼好顧忌的,「那麼,是不是請你注意一下禮貌,進門前先敲一下呢?」
鈴木幸子笑著退後,拉開門板,在外面敲了兩下,而後問著,「這樣可以了嗎?龍夫少爺。」
這女人顯然是認定了有強力的靠山,壓根就不怕他。
大野龍夫冷冷的說:「看來就算我對你大吼大叫也沒有任何用處。」
「龍夫少爺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未婚妻的,對不對?」
「那是我媽自己決定的,我並沒有那種打算……」
鈴木幸子打斷他的話,兀自說著,「這是兩家家長決定好的事情,我會絕對的順從長輩的意思,當然這是因為對象是龍夫少爺,所以也請龍夫少爺把我看成你的未來另一半,我相信自己可以扮演好大野家媳婦的角色。」
婚姻不是兒戲,也不是舞台劇,不是上得了檯面就可以的。
「我說過我對結婚沒有興趣,所以不要浪費你的時間了。」
「我不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因為我是很認真的把龍夫少爺當成未來夫婿看待,我更願意學習做個龍夫少爺喜歡的女人,只要是你說的,我都願意去改進,直到你覺得滿意為止。」這年代怎麼還有這種女人?死纏爛打原來是這樣可怕的事情,他總算是見識到真正難纏的女人了。
不過,他可不打算這就樣高舉白旗。
「太郎。」
太郎揖身上前一步,回應道:「少爺有什麼交代?」
「幫幸子小姐找個嚮導。」大野龍夫轉頭向鈴木幸子說:「祝你在台灣玩得愉快,我還有事,不能陪你玩可笑的結婚遊戲,而且我確定自己不會當我媽的傀儡。」
「謝謝龍夫少爺的招待,我會好好的玩,不過你所說的,我不會贊同,我是很認真的,而且非嫁給你不可。」鈴木幸子臉上仍掛著她慣有的招牌笑容,然後給予一個九十度大禮,並說:「龍夫少爺請慢走。」
???
談戀愛,這是賴惠鳴生平頭一遭,所以選擇一步一步來的單純戀愛方式,和張浩倫出門,兩人總是離得遠遠的,連手都不碰,若是坐長板凳,他在這一端,她便坐另一端。
終於,她的龜毛引發了張浩倫的抗議聲浪,「你離我那麼遠,我們怎麼交往?可不可以請你過來一點點?」
「一點點?」她真的移動一點點,半步不到,兩人的距離還是挺遠的。
「你……」真讓人受不了,張浩倫見她那麼被動,只好自動自發往她靠過去。
「學長,進展太快不太好。」在他靠近時,賴惠鳴便已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你那麼討厭我嗎?」
「不是的。」
「那麼請坐下好嗎?」張浩倫靜下心,以和緩的語調說著。賴惠鳴不得不順從坐下,腦海浮現出聽來的傳言--談戀愛的時候,男人第一步是牽手,緊跟著就是接吻,接下來就要上床了。那是得寸進尺論。
這麼一想,她才想到那個大野龍夫根本不按牌理出牌,順序根本顛倒得一塌糊塗。
「在想什麼?」
握手了,賴惠鳴沒想到他的動作也這麼快,但是,她竟然一點臉紅心跳的感覺都沒有,只一個勁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學長,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
張浩倫翻了一記白眼,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魅力何在?如果不是他的魅力不夠,為什麼這個女人會這樣不解風情呢?
又或者,她根本只是故作矯情,像她這種和外面男人玩到三更半夜不回家的女人,說沒有經驗他可不信。
「你的手很細嫩。」張浩倫非但沒有放開她,還大刺剌的執起她的柔荑仔細審視起來。
賴惠鳴強壓抑著把手用力抽回來的衝動,她想要證明自己是真的喜歡他,對他也會有臉紅心跳的感覺,而不想被大野龍夫給說中了。
可為什麼雞皮疙瘩起來了?而這個張浩倫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麼像個「老灰啊」似的握著她的手又搓又揉?
「學長……」她已經快要忍受不了了。
「觸感很好。」他兀自陶醉著。
「不要這樣,學長。」她臉色難看的阻止著。
「學長!」她終於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衝動,用力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
張浩倫一臉錯愕,被她的突兀之舉給嚇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輕薄你的……我實在是情不自禁……」
因為他的紳士及他的一番解釋,賴惠鳴再度認定他是個好男人,喜歡上他是正確無誤的,而感覺,只要稍加培養感情一定可以噴出火花來,她如此堅信。
「學長,請不要自責,不過我真的很希望我們可以慢慢的來,畢竟我們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你可以接受我的提議吧?」
那不是什麼都吃不到了嗎?
張浩倫心底很不願意,但是嘴巴笑得挺甜的,「當然好,我是不該太過急進的,我們都還年輕,是應該要慢慢的來才對。」
「謝謝學長的體諒。」賴惠鳴打心底感激他的諒解,殊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