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聖誕老公公，駕著美麗雪橇……叮叮噹噹！叮噹！」

聖誕節的前一個星期，所有的街道早巳換上新裝。

布置華麗的聖誕樹樹立在人潮聚集的鬧區，或者是深綠，或者是銀白，各有千秋。

聖誕節的魔力無所不在。

但，節日，總會讓孤單的人，覺得更加的孤單。

梅妍方習慣了。有關於節日，就會有慶賀的對象：但是沒有一個節日，是適合獨自一人慶祝的。什麼時候才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節日？為慶祝自己的存在而放假，為慶祝自己的孤單而歡騰？大概不會有吧！

「梅姊，有一位黎小姐找你……」

黎小姐？她不記得有認識這個人。除非是……

「麻煩你請她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輕巧的身影走進梅妍方的辦公室。果真是她，她找白己會有什麼事？

「妍方，你應該還沒忘記我吧？」

黎涓笑得很甜，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喜悅。應該的，她已經找到共同慶鎖所有節日的對象，她是應該這麼愉悅的。

「我當然沒忘。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梅妍方忽然想起，她曾經假扮蘇靖的同事，她怎麼會……

「蘇靖，他都告訴我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分享一下喜氣。」

她拿出鮮紅色的封套。那是梅妍方相當熟悉的喜帖，終於……

「你們要結婚了，恭喜。」

她從來沒有這麼言不由衷的祝福過別人。她接過燙手的封柬，將它放置在辦公桌的—角。

「你不打開來看看嗎？」

還需要嗎？她已經看過無數次類似的東西，只是沒有一次像現在讓她如此痛苦……她還需要打開來看嗎？

「我待會再看可以嗎？我想先和你聊聊，準備結婚的手續很辛苦吧？」

「還好，大部份的事我老公都搶著做，所以我倒是沒有幫上什麼。」

老公？她已經這麼稱呼蘇靖了……

「日期訂在什麼時候，聖誕節？很多人都訂在那一天完成終生大事。」

「啊，是嗎？你好厲害，不用看喜帖就已經知道了？」

喜帖、喜貼……黎涓非得提醒她，她刻意想忘記的東西嗎？

「那天……公司有很多活動，我可能不能去參加，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能參加？妍方，可是我真的好希望你能來。你知道嗎？雖然我只見過你一次面，但是我很欣賞你，你不能來，我真是失望！」

黎涓就是因為這點，才讓男人喜歡她的吧？真誠可愛，一點心機都沒有。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也許她也會很喜歡她。

「這次的喜帖是我自己設計的，你看！」

黎涓見她不為所動，便自行將桌上的喜帖拆封，遞到她的面前，這無疑讓梅妍方沒有拒絕的機會。

這個時候再堅持不理會，那就顯得太火禮了。梅妍方勉強自己將視線定在封面，凝視了很久很久，就是沒有勇氣打開內頁。

「很漂亮，也很特別。你自己設計的？看來你真的很有藝術天份。」

「內頁的設計也和一般傳統的不一樣喔！你看這裡……」

她為梅妍方翻開內頁，用手指著新郎、新娘名字的位置。

「我……」梅妍方想推拒。等一下，新娘黎涓，新郎……程凱？怎麼會？

「這……不是他？」

「什麼不是他？喔！你是說新郎不是蘇靖？」

梅妍方只能木然的點點頭。太意外了！她有點不敢相信。蘇靖失敗了？黎渦終於還是選擇程凱？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放棄他，你還是覺得程凱比較適合你？」

「事實上，也不能完全這麼說。」

「那，究竟為什麼你會……」

「程凱和蘇靖，說真的，作這個決定很不容易，就在我好不容易想下決心的時候，有些意外發生，讓我改變了想法。」

意外？這怎麼說？」

不會是黎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會是破壞他們感情的罪魁禍首？這樣的想法讓梅妍方頗為內疚。

「他們兩個人都對我很好，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他們的個性不盡相同。還記得你對我說過，如果真愛來臨的時候，我自己會知道。」

「我是這麼說過，但是……」

「我以為我知道了，但是後來證明那不完全是對的。」

她一點都不喜歡黎涓這樣，就像要吊她的胃口，遲遲不肯說明事情的重點。梅妍方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黎涓，究竟是為什麼，你最後選擇的人不是蘇靖？」

「我原本是想選擇他的。可是，他告訴我，他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什麼！是蘇站回絕了黎涓？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他一直認為你是他最喜歡的。」

「所以嘍，有時候你的感覺不一定是正確的，事情沒有發展到最後的階段，根本無法預測會怎麼樣進展？」

「所以你選擇程凱？」

「我可不是因為蘇靖拒絕我才選擇程凱的，相反的，我比較愛他才對！你知道嗎？起初，我以為我最愛的應該是蘇靖，畢竟我們有多年的感情基礎，有些事讓人很難忘記，我想蘇靖也是這麼以為。可是，在我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沒有保留付出的，卻是程凱……」

「他也知道蘇靖的事？」

「我告訴他了，就在蘇靖告訴我他心裡有別人的時候。我想，我應該讓程凱知道，我不會因為蘇靖的拒絕，而和他結婚，那樣對他不公平，他不是後補人選。但是他告訴我沒關係，他願意一直等下去，等到我愛上他的那一天，我完全被他的溫柔打動了。」

梅妍方可以想見那情景有多感人。

「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對我最重要的人是誰，而我卻傷了他的心。他是如此不自私的愛著我！」

聽完黎涓的這番話，梅妍方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她甚至有一種衝動，想放任自己，想丟開那些強勢的偽裝，她想真誠的面對自己內心的聲音。

「妍方，蘇靖告訴我所有的事了，包括他到這裡來……我想，你不像我這麼笨，還得繞上一大圈才知道自己愛誰……」

「我、其實……」

她比黎涓更笨。這些日子的煎熬，自己不肯承認的，自己不敢面對的，都是她愛著蘇靖，蘇靖也愛著她的事實。

「好了，我也該離開了。程凱還在樓下等著我呢！妍方，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喔！」

「恭喜你！真的，恭喜你找到真愛。婚禮，我一定會到的。」

「謝謝你的祝福！」

梅妍方站起身，擁抱了黎涓，獻上最真誠的祝福。這是黎涓帶

給自己的禮物，她提前得到了最好的聖誕禮物。

蘇靖，會不會來參加黎涓的婚禮？

梅妍方沒有把握，可是她已做好與他再見面的心理準備；甚至可以說，她非常期待能夠看到他。這一次，她不會再逃避、不會再躲開，她會敞開心胸，迎接真愛！

分離的日子，她沒有停止對蘇靖的思念，她沒有忘記兩人曾發生的點點滴滴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道賀聲、爆竹聲、熱絡的寒喧，聲聲不絕於耳。她參加過多少次的婚禮？那數字龐大到數不清，但從來沒有一次讓她這麼緊張過。

禮堂內人群絡繹不絕，梅妍方努力在尋找熟悉的身影。

蘇靖會出現嗎？

音樂聲響起，儀式已經開始。純白無瑕的婚紗，美麗的新娘正緩步走向等待她的新郎……

那是……她終於發現了他，那讓她朝思暮盼的身影！蘇靖，他還是來了，他仍然俊挺，只是略微憔悴了些，他和她一樣，也受了這麼多的煎熬嗎？

她該如何接近他？她要如何開口？

蘇靖也發現了她，但他很快的將眼光移開。

他怎麼了？他已經不再愛她了？梅妍方好害怕，好害怕這會是事實！不會的，他只是和她一樣害怕，害怕再面對同樣的傷害．

梅妍方鼓起勇氣，走向他……

「嗨，好久不見了，你最近還好嗎？」她先開了口，很疏遠的打招呼。

「還好。」他看了她一眼，但很快的收回視線。

「你也來參加婚禮？黎涓今天很漂亮。」

她說的這些不是廢話？但是蘇靖不回應，她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接下去？

「是很漂亮。」

他就只能給這麼簡短的答案？還是他根本不想再看到她？

「你沒事吧？會不會有點……感傷？畢竟，黎涓曾經對你很重要……」

「也許吧。」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們很快就會被這種無聊對話悶死的。

「黎涓都告訴我了。我想，你應該知道……」

蘇靖沒有回答，只是低頭不語。

「我來參加婚禮，就是希望能夠再見到你，我們……是不是應該談一淡？」梅妍方就像在自說自話。

「關於什麼？」

關於什麼？還能關於什麼！她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有關於我們，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我們的誤會，你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想我應該沒聽錯才對。」

這樣，還需要談下去嗎？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傷心欲絕的梅妍方只能轉頭離開。

「妍方！」

她不理會蘇靖的低喚。現在，她已經清楚兩人之間是不可能的了。

「對不起！」他一把拉住了她。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他不忍心的將她擁在懷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我只是不確定，很怕再次遭到你的拒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充滿欣喜與怨懟的複雜情緒，釋放了她長久以來抑制的淚水……

「你……是故意的？」

「我當然不是。我承認我不應該膽怯，可是我又怕在見到你之

后，我會忍不住把你抱回家的衝動。」

蘇靖毫不在意四周投注的好奇眼光，他只是暢所欲言，表達了心中最真實的情感。就像長久的等待都是為了這一刻。

「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不能控制自己想接近你的衝動，吸引我的不只是你美麗的外表，還有包藏在你內在真誠善良的心。每一次的接近，都讓我發現更多你的好，也讓我更想要珍惜你。」一字一句，都出自於他的內心。

「我愛你，更忘不了你對我的影響，你的身影無時不在我的腦海中出現，滲透我的生活、入侵我的思想、左右我的情緒。我什麼事也不能做，除了想你，除了愛你，我什麼事也做不好。」

這也是梅妍方等待已久，幾乎要忘記曾經存在的夢想：有朝一日，也會有一個她深愛的男人，對她傾吐愛意」

「你別光只是哭嘛！你這樣我怎麼說得下去？」

蘇靖支起她的臉，吻干她臉上的淚，「我愛你，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該怎麼過，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一番話，卻又激起了她更多的眼淚……

片刻之後，她淚眼迷濛的回答了他的問題，「除了你以外，我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典禮上正在插放著結婚進行曲。

蘇靖抱起了梅妍方，給了她一個激動深情的吻，緊緊相擁的彼此，表達他們無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