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在日式咖哩餐廳內,歐賽奇至今仍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答應跟藍音涵一起吃晚飯。
她在下午五點打來,說要把禮物拿給他,他示意她不用這麼做,不過她很堅持,依照以往打交道的經驗,當她堅持的時候,最好不要等閑視之。
唯一慶幸的是,沒人知道這件事……嗯!應該說詩人在他說電話時似乎偷聽了一點,不過他應該什麼都不知道,而為免讓同事有嚼舌根的話題,他不要她到警局樓下等他,任何地點都行,就是不能在警局五百公尺範圍內。好在她也沒問為什麼,還高興地說要帶他去吃美味的咖哩。
「喏!給你的禮物。」她將包裝完美的盒子遞到他眼前。
他看著巴掌大小的禮盒,實在不知要說什麼。「你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自他們認識以來,她老找他麻煩,他一直覺得她討厭他……嗯!或許不該這麼說,因為自她奪回木棍后,照她所說,可算盡釋前嫌、嫌隙不再。
昨天他們去烏來時,她還在車上拍他的肩說:光頭,我們是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他好笑地潑了她一句冷水,說她全照自己的喜怒做事,她不以為忤,還應和得理所當然。
「這不會什麼惡作劇玩具吧?」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瞪他。「我昨天在車上不是說了嗎?從你敗在我手上之後,我冷靜地想過了,其實你也沒那麼壞,至少你輸得很有肚量,我最討厭輸不起的人。」
「是嗎?」最輸不起的人是她吧!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太過諷刺,否則他們這頓飯恐會以刀叉齊飛、杯盤狼藉收場,她的個性是只要一點火就爆炸的。
她頷首。「比你惡劣幾百倍的大有人在。」一想到飛機上的那些狀況,她立即將之撇開,不想消化不良。
「好了,快點拆禮物。」她催促。
他拿起盒子,感覺有些重量,他不能否認他很好奇,三兩下他就扯開包裝紙,打開紙盒蓋。
裡頭躺著一個黑色木娃娃,有顆又圓又大的頭,手上拿著一把弓箭,腰上圍著稻草做的裙子。
「很像你吧!」藍音涵笑出聲。「你看他的頭光溜溜的。」說完,她又不停地笑著。
歐賽奇瞪著木娃娃臉頰上一條紅、一條青的迷彩,不知道自己要這個沒用的娃娃幹嘛!再說,他實在看不出跟自己有什麼相像。
「光頭,我問你一個問題。」藍音涵轉個話題。
歐賽奇回過神,而後嘲諷地揚起嘴角。「我等不及想聽了。」他放下木偶,拿起湯匙開始用餐。
令他驚訝的是,她竟然從包包里掏出一本記事本。
「開始了。」她拿起杯子,先喝口水,而後抽出夾在本子里的原子筆。「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最能夠吸引你的目光?」她昨天一直聯絡不上咪咪,她想,這樣也不是辦法,在姊姊的建議下,她決定先來問他欣賞什麼樣的女人。
他輕咳一聲,感覺熱辣的咖哩衝上鼻腔。「咳……」
「你幹嘛?」她見他不停咳嗽。
「咳……」他試著喝口水,將辣意全數衝下。
「太辣了嗎?」她皺眉。「我就說這家咖哩很辣的,你不聽,還點了最辣的,男人就是愛逞強。」她搖頭。
他又喝口水。「我是被你的問題嗆到,不是辣椒。」
「我的問題?」她看了一下筆記本。「有什麼奇怪嗎?」
「你問這幹嘛?」他小心翼翼地問。
哈!就知道你會起疑心。藍音涵掩藏住得意之色,將準備好的說辭如數倒出。「因為我喜歡上一個男的……」她頓了一下,瞧見他訝異地瞪大眼,她忍住笑,慢慢道:「你別多心了,我說的可不是你。」
「我可不敢這樣認為。」他好笑地揚起嘴角。
「所以,我想做一些調查,看看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好做個參考。」她依舊維持緩慢的說話語氣。
他不贊同地皺一下眉。「你應該去問你喜歡的人──」
「你真呆,我如果去問他不就泄底了嗎?你剛剛不也誤會我說的那個人是你……別想否認,我從你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一切。」
他莞爾道:「什麼時候你又會眼神解讀了?」
她揮一下手。「好了,別轉移話題,誰曉得你什麼時候又會被call走,我們沒時間浪費在無益的對話上。」
歐賽奇忍住翻白眼的動作,交叉雙臂於胸前。「你不是最不扭捏的嗎?」
「光頭你還滿了解我的嘛!」她吃口咖哩,辣得她趕緊喝口水。「我有想過直接去跟這個人說,可是……你知道……男人嘛!總是喜歡女人矜持一點。」
他的眉還是沒松解。「如果他不能欣賞你,你何必……」他聳肩。「浪費時間。」
「你別管這麼多行不行!」她不耐煩地敲一下桌面。「快點回答問題就行了。」
「為什麼來問我?」他不睬她的話,繼續發問。
「不是只問你,別誤會。」這個她也想過他會發問,所以早就準備好答案了。「基本上,我認識的男的我都會問。」
他挑眉。「看來你很在乎這個男的,可是每個男人的標準不一樣。」
「這我知道。」她瞪他。「我只是要個大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啰哩啰唆?快點回答問題。」她以筆輕敲桌面。
「問題是什麼?」他拿起湯匙。
她捺著性子又把問題重複一遍。「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最能夠吸引你的目光?」
他隨口道:「漂亮的吧!」
他聽見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漂亮。」她重複他的話,在記事本上寫著,隨後還不忘附上註解。「膚淺。」
他好笑地道:「吸引這兩個字不就是以外表判定嗎?」他舀了一大匙咖哩放在飯上。
藍音涵提醒自己現在是為他找女朋友,當然要以他的喜好為主。「你喜歡什麼樣的?長頭髮短頭髮,高還是矮?」
「看順眼就行了。」他繼續吃飯,對於女朋友一事,他興緻不大。
「籠統。」她不忘再次加上自己評論。「個性呢?」
他抬起眼,本想叫她不要再問了,但瞧她認真地做著筆記,他忽然升起一股有趣的念頭,咧嘴而笑,「溫柔有禮。」
她點頭。「還有呢?」
他愉快地吃口蝦子。「說話斯文,不會口出穢言的那一種。」
「還有呢?」她開始感覺到他的回答有些不對勁。
他以紙巾拭了一下嘴。「哦!我還忘了說,我不喜歡太猖狂霸道的女人,尤其是到處打人的那一種,我沒法忍受……」
「臭光頭──」她生氣地喊了一聲,也不管此舉把餐廳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事?」他以無辜的眼神看著她,見她如預期的火冒三丈,讓他不由得想笑。
「你在影射我是不是?」她怒火中燒,她好心幫他,他竟然還消遣她!
「我說的是你嗎?」他故意疑惑地皺一下眉。
「你這個死光頭!」她霍地站起身。
「好了。」他示意她坐下。「我只是開玩笑。」
「開你的大頭!」她拿筆記本打他。
「不要鬧了。」他抓住她的手。「這是公共場合。」他可沒遲鈍到不曉得他們已成了別人注目的焦點。「你這樣,我以後可不想跟你再出來。」他皺眉。
「希罕。」她哼地一聲,重新坐下。「如果不是娜……」她猛地收口,要命,差點說溜嘴。「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個性這麼火爆,怎麼當空服員?」他問出心中的疑問。
「不勞你操心,我當空服員的時候可有禮貌了。」她示範地露出笑容。「小姐,飛機準備降落了,麻煩你回到座位上,扣上安全帶。」她以甜膩膩地語氣說著。
他微笑。
「咖哩飯沒有了,雞柳飯好嗎?還是義大利面?」她朝他眨眨眼。「光頭先生,要我拿點乳液給你擦頭嗎?機艙空氣乾燥,我擔心你的頭會龜裂。」
他的笑容加大,這女人……
她吃口蔬菜,繼續道:「光頭先生,我們這兒有點暗,可以麻煩你站在這裡照明一下嗎?」
他輕咳一聲,有些忍俊不住。
她親切地笑問:「光頭大老爺,坐在你的大腿上?啊!很抱歉,我們是空服員,不是坐□小姐。」
他笑出聲。
「夠溫柔了嗎?光頭兄?」她假笑地問。
他頷首。「所以,你一下飛機就徹底解放,為所欲為嗎?」
她開心道:「一點就通,光頭;沒錯,如果不平衡一下,我會被送進龍發堂。」
「你何必裝得這麼辛苦?辭職就好了。」他建議,又舀了一大匙咖哩放到飯上。
「這是骨氣問題。」她簡短的回答。「好了,回到剛剛的問題,你的擇偶條件就是要溫柔又漂亮對嗎?」她先吃口咖哩,才翻開筆記本。
「不用到漂亮,順眼就行了。」他抬起頭,喝口水。「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這個了?」他實在對這個話題沒興趣。
「再一個問題──」
「哎呀!還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你們。」
一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歐賽奇認命地撫了一下眉心,真要命!
藍音涵抬頭,看著站在光頭背後的男子,覺得他有些熟悉……
「藍小姐忘了我?沒關係,我再自我介紹一次──」
「我記起來了,你是死人。」藍音涵猛地想起。
歐賽奇咳地一聲笑出來。
「是『詩』人,藍小姐。」穿著白色西裝外套的詩人露出彷彿被人捅了一刀的表情。
「聽起來都差不多。」藍音涵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
「可以一起坐嗎?」詩人有禮地詢問。
「Grey。」詩人身旁的女子喚了聲他的名字,放在他手臂上的纖細手指不耐地扯了一下,似乎有點不願。
「你女朋友好像有點不甘願。」藍音涵直率地說。
「沒這回事。」他拍拍女子的手,對服務生說了句話后便在歐賽奇身邊坐下來。
歐賽奇沒理他,更不想看他一副自得意滿的樣子,只是逕自吃著咖哩飯。
「原來跟你約會的人就是藍小姐。」詩人微笑地說,當他瞧見桌上的木娃娃時,眼睛頓時一亮。「這是什麼?」
歐賽奇正想把東西掃到桌下湮滅證據,藍音涵就開口了。「是我送他的木偶,很像他吧!」她笑著拿起木偶,拍拍他的光頭。
詩人先是一愣,緊接而來的是他的大笑聲。「很像……很像……」
歐賽奇握著湯匙,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戳入詩人的喉嚨里。
一旁的女子不耐地在藍音涵身邊坐下,她有著一頭烏亮的秀髮,穿著剪裁合身的削肩火紅緊身窄裙,外頭罩著一件短小的金色開襟式外套,外套的下襬及領口滾著一圈毛料,腳下蹬著露趾高跟鞋。
她的五官立體亮眼,臉上的妝更是無懈可擊,不過,眉頭緊緊蹙著,顯得有些不耐煩。
服務生在這時走來,遞上菜單,藍音涵開口道:「你們坐別桌吧!我有話跟光頭說。」
詩人朝她眨眨眼。「女士的要求豈有不答應之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他起身。
藍音涵身邊的女子鬆口氣地站起,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兩人一離開,藍音涵立刻道:「跟那麼一張臭臉坐在一起,我怕我會吐出來。光頭,你覺得那女的漂亮嗎?」
歐賽奇心不在焉地說:「我沒注意。」他想著該怎麼拒絕她送的禮物,要命,他已經可以預見明天所有的同仁都會拿這件事來取笑。
更糟的是,他不能射殺同事,所以,他得想辦法封住詩人的嘴……
「光頭?」她拿著木偶在他面前晃了下。「想什麼?」
「我……」他頓了一下,該死!他喝口水,他向來不擅長跟女人打交道。「關於這個禮物……」
她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他皺眉,以手指敲了敲桌面。「男人對擺飾性的東西比較沒興趣。」
「這不是擺飾性的東西。」她說道。「這有用處的。」她故作神秘地微笑。「我本來是想等你自己發現的,不過,既然你提了……」
她將木偶的腿彎前,讓他坐著,而後將他的雙手扳直,與肩膀同高。「你猜他有什麼作用?」
他瞪著坐在桌面的大頭木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跟她在一起,事情總會往他預期外的方式進行。
「快猜啊!」她催促。
他清了一下喉嚨。「當柴燒。」
藍音涵笑出聲。「現在不是耍寶的時候,再猜。」
「我猜不出來。」他決定放棄。
「給你一個暗示。」她放開手,木偶立刻因為那顆大頭而不平衡地往後倒。「猜到了嗎?」
「不倒翁?」話畢,他突然覺得很想笑。
藍音涵哈哈大笑。「不是啦!不倒翁會倒嗎?」她扶好他的大頭。「為了取得平衡,他的前面要放一個東西,想到了嗎?」
「你還是直接說吧!」他猜一百年也猜不出來。
「你真笨,這是手機置放架。」她笑得很開心。
歐賽奇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嗆到似的笑出聲。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就像觸動的某個開關一般,兩人愈笑愈大聲,餐廳里的顧客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很不錯吧!」藍音涵邊笑邊說。「把你的手機拿出來,快點。」
歐賽奇不假思索地自腰側抽出手機,藍音涵伸手接過,將它擺在木偶雙手的中央,讓手臂夾住手機兩側,而後鬆開手,這回大頭木偶果然平穩地坐在桌面上。
兩人相對看,再次笑出聲。
事後,歐賽奇每每想起這件事,便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他在那一刻根本不是他自己,他非常肯定。
自成年後,他從不曾像個神經病一樣笑個不停,如果以布農族的說法,他定是中了巫師的黑巫術──他非常確信,因為後來他竟將那個沒用的大頭木偶拿回家,擺在他的床頭櫃邊。
※※※※※
接連兩天,藍音涵都帶著娜娃閑晃,而只要警局沒有特別的案子要處理,歐賽奇都能準時下班,順便跟她們一起用晚餐;倒是依蘇,因為難得下山,一下山便有許多朋友邀她到家中做客,所以,她反而是最不見人影的那個人。
這天,藍音涵與娜娃看完電影,找了間店喝熱飲,而她終於發現一個怪異的地方,於是好奇地道:「娜娃,你是不是很喜歡帽子?每次看到你都戴著帽子。」
娜娃下意識地摸摸頭上的毛帽。「不是……」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遲疑,而後彷彿下定決心似的衝口而出,「因為我之前……生病,做化療的關係,頭髮還沒長好。」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眼神也黯淡下來。
沒預料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答案的藍音涵顯得有些呆愣。「哦……」她隨即鼓勵道:「你戴帽子很可愛,我是說,你不要擔心,頭髮很快就會長出來的。」她拍拍她的肩,心底想著,如果問她病情會不會很突兀?
娜娃淡淡地扯著嘴角。「我的頭髮長得很慢,可是掉的時候卻好快,一坨坨的像棉花一樣。」她低頭看著熱茶的霧氣緩緩上升。
藍音涵生平第一次顯得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曉得該說什麼來安慰她。「娜娃……」
娜娃轉向她,臉上浮出一抹笑。「後來哥哥就去剃了光頭。」
藍音涵訝異地睜大眼。
「哥哥就是這樣。」她揉揉鼻子。「他見我難過,就去理個大光頭。」她的頭垂得更低。「這樣……我們出去的時候……大家只會注意他,不會注意我……我看到的時候,哭得好厲害,他嚇了一大跳,站在床邊不曉得該怎麼辦,過了幾天,他就去買了假髮給我,又長又黑的,像我以前的一樣,我看了后,又哭得好厲害。」
藍音涵忽然覺得有些鼻酸,她吸吸鼻子,振作精神。「我們別說這些事了,你現在好了對嗎?」
她開心地點頭。「醫生說我只要小心,不要太勞累,然後定期檢查,就不會有大問題,可是哥哥老是不放心。」
「不要理那個臭光頭,他一看就知道是個喜歡大驚小怪的人。」藍音涵故意道。「第一次見面時,我不過是說了太監、不舉這種話,他就說要洗我的嘴,幸好我技高一籌,打得他落花流水,他就閉嘴了。」
娜娃噗哧一笑。「怎麼跟我聽到的不一樣?」不是哥哥打贏她嗎?
「我知道你聽到的是什麼,不過,理論上我是贏了,你想想他的身高跟體格,更別說他一條骼臂都要比我的大腿粗了,我能擊中他也算是贏了。」她大言不慚地說。
「也對。」娜娃笑著附和。
「對了,照你這麼說,光頭不是一直都是這個造型。」她眼睛一溜。「很難想像他留頭髮的樣子。」
娜娃笑道:「哥哥以前的頭髮到肩膀……」見藍音涵吃驚地張大嘴,娜娃笑得更甜。「哥哥都把頭髮綁到後頭,扎個小馬尾,所以……」
「所以什麼?」藍音涵疑惑地看著她低下頭去。
「所以你上次……上次說哥哥的女人緣差……」她猛地抬起頭。「其實不是這樣的,哥哥有頭髮的時候,很多女人繞著他,但是……但是他沒有了頭髮后,就……」她低垂眼瞼。「哥哥的五官其實很好看的。」
藍音涵拍拍她的手。「這有什麼大不了,雖然我是很吃驚啦!但一想到光頭留長發的樣子,就讓我忍不住想笑……」她笑了幾聲后才接著道:「外表是吸引人的第一要素嘛!所以,女人緣變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跟哥哥說了,要他再留髮,他說麻煩,可是他以前就不嫌麻煩,我知道他是為了我……」
「你別激動。」藍音涵再次拍拍她的手。「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我不是說了要幫你嗎?」
娜娃點頭。「自從我生病了之後,哥哥就把全部的心力放在我身上,現在我好了,我希望他能過自己的生活。」
「他現在很好啊。」藍音涵說。「我是說我看他挺好的,別告訴我你老哥會暗自垂淚。」她很難想像光頭這麼一個高頭大馬的人流眼淚。
娜娃再次讓她逗笑。「我沒瞧見哥哥哭過。」
「你放心,我過幾天就會介紹我同事給光頭認識。」她拍胸脯保證,她找了咪咪幾天,可就是聯絡不上她,所以她決定換人選。
「嗯!」娜娃點個頭。
「天色暗暗的,好像快下雨了,我們先回我家好了,晚點我叫光頭來載你。」藍音涵拿起桌上的帳單。
出了店門,兩人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藍音涵突然道:「我改變主意了,我們去你那兒,我到現在還沒進去過你們住的地方,我很想看光頭留頭髮的模樣,他有相片吧!」她非得拿這件事糗他不可。
娜娃感染到她的興奮,含笑道:「好啊!我們不讓哥哥知道。」
兩人沿著商店的騎樓往前走,偶爾停下來看看店裡賣的商品,在經過一家服飾精品店時,藍音涵聽到熟悉的聲音而停下腳步。
她轉頭望向店內,竟發現她找了幾天的咪咪就在眼前,而且還跟一個男的有說有笑。
「怎麼了?」一旁的娜娃詢問,不懂她為什麼停下來。
「我們進去。」她拉著娜娃跑進服飾店。「咪咪。」她喊人。
「咦?學姊?」咪咪訝異地叫了聲。「真巧,你也來逛街?」
藍音涵沒回答她的話,說道:「我找了你幾天,還以為你去哪兒玩……」在發覺咪咪莫名的臉紅后,她停住了話語。
「我……」咪咪不好意思地勾了一下長發。「我在朋友家。」
「什麼朋友?」藍音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兆,不會是杵在旁邊的這個大木頭吧!
「他……」咪咪拉了一下身旁的男子。「他……我男朋友。」
藍音涵頓覺一股血氣上涌,差點當場嘔出血?「男朋友?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的?」她瞄了眼一直在旁邊傻笑的男子,真想賞他一拳讓他笑不出來。
「我……最近……」她愈說愈不好意思。
「失陪一下。」她對還在一邊傻笑的男子說道,隨即拉著咪咪到一旁。「你怎麼會……」
「這件事說來話長,學姊……」
「那我們就長話短說。」她直接切入正題。「我正準備給你介紹男朋友。」
「啊?」咪咪訝異地張大嘴。
「快點跟他分手,現在還來得及──」
「可是我不要分手。」咪咪堅定地說。「學姊,他對我很好,其實……我們認識很久了……一直是朋友……」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這次我回來,打電話跟他訴苦,說飛機上那個色老頭的事,他好生氣呢──」
「只要是人都會生氣。」藍音涵打斷她的話。「這沒什麼大不了,不要被他騙了。」
「不是啊!學姊,後來……後來他看我受委屈……就跟我說不要做了,他要養我,啊!說這些真不好意思。」咪咪害羞地趴在藍音涵肩上。
「天啊!」藍音涵哀嘆地望著天花板。「你就這樣被拐了……」
「他沒拐我,學姊。」咪咪極力聲明。
「咪咪,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你看他獃頭獃腦的,我介紹的這個……」她頓了一下。「好吧!雖然也有點呆,不過,比你那個好太多了,就拿最膚淺的來說,長得都比你那個好看……」
咪咪搖頭。「學姊,我男朋友他的『心』好看就好了。」
「天呀!你不要講這麼肉麻的話讓我起雞皮疙瘩好不好。」藍音涵受不了地摸了摸手臂。
一直在旁靜靜偷聽的娜娃忍不住笑出聲。
「學姊,我知道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咪咪堅決地說。
藍音涵看著她與她身後一臉呆樣的男子,嘆口氣。「算了,你喜歡就好,我再找別人。」
「學姊……」咪咪頓了一下。「如果他真的不錯的話,你怎麼不自己留著用?」
「我?」藍音涵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咪咪一臉疑惑。
「因為……」她停住。「因為……我跟光頭……」她也說不出為什麼。
「光頭?」咪咪瞪大眼。
藍音溜回瞪她一眼。「光頭不行嗎?」
咪咪回過神,隨即掩嘴而笑。「沒有,只是覺得很奇怪,不過……很符合學姊的感覺。」
「什麼意思?」
「學姊喜歡的東西都……嗯……跟其他人不一樣。」她不是沒見過學姊買的怪東西。
「那並不──」
「請你們不要在門口附近說話好嗎?」店員插進藍音涵的話中。「你們這樣我們怎麼做生意?」
「哦!」藍音涵立即往旁移動。
「我們這裡可不是聊天的地方。」店員瞄了兩人一眼,語氣不屑。
「你口氣很壞喔!」藍音涵不悅道。
「我有說錯嗎?」店員理直氣壯地說。
「錯是沒錯,可是口氣讓人很不爽。」藍音涵往前站,跟她卯上了。
「學姊……」咪咪拉了一下她的手。
「她們只是說一下話,沒關係吧!」咪咪的男友關心地走過來。
「如果你們不想買東西,就不要在這裡。」店員不客氣地說。
「你服務態度也太差了吧!」藍音涵火道。「想讓人家掏銀子,就不要這副嘴臉。」
「音涵姊姊……」娜娃拉著她的手。
「哎呀!又見面了。」
這不相干的話讓大伙兒的焦點全轉向門口,就見詩人與一名美麗女子正邁步走進來。
藍音涵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我休假。」詩人微笑以對。
「又來兩個,我們這裡可不是讓你們開同學會的。」店員的臉愈來愈臭。
「艾琳,去讓店員忙碌吧!」詩人依舊笑容以對。
「沒問題。」艾琳興高采烈地往店內走。「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衣服拿出來,本小姐喜歡的話,就全買了。」
店員一聽,立即換上和悅的神色。「好……」臨走前還不忘說句,「你們聊。」
「勢利眼的傢伙!」藍音涵冷哼一聲。
「做生意嘛!」詩人聳肩。「他們是……」他看向陌生的臉孔。
藍音涵簡短的介紹。「這是我學妹、學妹的男朋友、光頭的妹妹。」
「賽奇的妹妹?」詩人訝異地睜大眼。「幸會。」他紳士地抬起她的手。「我是賽奇的同事,你可以叫我──」
「死人。」藍音涵接續他的話,隨即一掌打掉他的手。「不要把花花公子那一套用在小女孩身上。」藍音涵警告地說。
「當然。」詩人露出迷人的笑容。
娜娃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學姊,那我們先走了,我們還要去看電影。」咪咪說著。
「好。」藍音涵點頭。「我再打電話給你。」
兩人一離去,藍音涵立即道:「我們也該走了。」
「這麼快?我還沒問小姐的名字。」詩人繼續發動笑容攻勢。
「娜……娜娃……」她顯得很害羞。
「很特別的名字。」詩人讚賞地說。「是娜娜娃,還是娜娃?」
娜娃噗哧而笑。
「夠了。」藍音涵瞪他。「你的女伴就在這兒,你──」
「她是我妹妹。」詩人溫和地說。「她剛從英國唸完書回來,我帶她到處逛逛。」
「是嗎?」藍音涵一臉不信。「上次在餐廳那個也是妹妹?」
「那個呀!」詩人咳了聲。「她是一個遠房的表妹。」
「哼!」藍音涵一個字也不信。「看來你『妹』字輩的朋友不少。娜娃,我們回去了。」
「很高興見到你,美麗的娜娃。」詩人低聲說。
藍音涵差點沒吐在他身上,嘔~~花花公子的噁心伎倆。
娜娃紅著臉與藍音涵一起走出服飾店。「娜娃,你可別把他的話當真,花花公子就只會出一張嘴而已。」
「我知道。」娜娃的臉蛋依舊紅通。
藍音涵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你涉世未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娜娃笑著說:「我已經二十歲了,只比音涵姊姊小三歲而已。」
「還是不一樣。」藍音涵加強語氣。「你沒有什麼歷練,難免會被那種雕蟲小技所迷惑。」
娜娃咯咯笑。「我沒有迷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
「連不好意思都不用,那種花花公子就跟狗一樣,見了女人就吠。」藍音涵一頓。「說到這兒,我應該傳授你一點獨門招數才對。」
「什麼獨門招數?」娜娃一臉疑惑。
藍音涵一臉正氣地說:「對付色狼的必殺絕技──小鳥不見了。」
娜娃愣住,隨即爆出一聲大笑。
「我們回去就練習。」藍音涵嚴肅道。
「好──」娜娃笑得留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