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然後啊……然後爹地就親姐姐!」好害羞的描述。

「哇!」好興奮的回應。

吃飽飯後,起居室內,幾個姐姐們或坐或站,聽著中間那個坐在高高椅子上的小娃兒「說書」。

「親哪裡、親哪裡?」初桐很興奮地問道。

「這裡。」小娃兒指了指臉頰。

「喔……」好失望的延續。「就這樣喔。」

「哎呀,不錯了好嗎?你也不看看是誰,大哥耶,大木頭耶,這麼主動,已經是男人的表率了。」言幼榕很捧場地說道。

「就是啊。」小娃兒也很捧場,突然一抬頭,正好逮到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言少楓。

「爹地!」

「哇!」眾妹妹熱烈鼓掌,歡迎本日焦點人物進場。

「我回房了。」

本日人物無言地望了四個興奮的瞼孔,似乎沒有這種心情接受這種榮耀,轉身準備走人。

「散步!」小娃兒不依,大聲嚷著。「爹地答應的。」

「對啊,大哥,今天晚上輪到你『遛小狗』,輪到我翹腳看電視。」

幼榕說著,將小娃兒衣服上有著狗狗耳朵的帽子戴上。

言少楓點點頭,朝小娃兒伸出手。「走吧。」

小娃兒很興奮地咚咚咚地跑向言少楓,一邊抓住他的褲管,一邊轉頭跟姐姐們揮手道別:

「我們走羅,二姐三姐要乖乖念書唷。」

言少楓一把抱起她往外走,一邊輕聲地道:「你啊,就愛爆料。」

小娃兒嘟嘴皺眉,不明白的樣子。

「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算了……

言少楓無言地將小娃兒放下來,掏鑰匙鎖門。

「爹地。」小娃兒扯扯他的褲管。

「嗯?」言少楓低頭看她。

「寧兒的帽帽掉下來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頭。

言少楓蹲下身,將她的帽子重新帶上,將她的扣子多扣了一個起來。

「會熱。」她抱怨。

「待會起風了會著涼,扣一個就好。」

「好吧。」

這娃兒一定不知道她的存在意義有多大吧?

要不是有這個很會撒嬌、又沒有自我謀生能力的妹妹存在,他一定會要花非常多的時間,才能學會怎麼時時刻刻對別人付出關懷。

也是因為如此,他更覺得以前那個不懂得體貼的他,給項茗帶來多大的傷害。

「爹地。」問題寶寶又有事。

「嗯?」

「如果你跟項茗姐姐結婚,那我要叫她什麼?」

言少楓的俊臉頓時有點僵硬。「呃,嫁給我的,你要叫嫂嫂。」

「好難聽喔!」皺著眉抗議。

「這不是大哥可以決定的。」他溫和地表達自己的無奈。

「寧兒可不可以叫項茗姐姐『媽咪』?」

俊臉更為僵硬。「不行,不可以這樣亂叫。」

再讓她這樣胡亂稱謂下去,到時候關係會很複雜的。

「可是『爹地』和『媽咪』不是配在一起的嗎?」很不明白地大聲疑問。「為什麼寧兒不能這樣叫?」

「但大哥不是你真正的爹地啊。」他指出這個重大的主因。

「啊?」小臉皺著,聽不太懂。「好複雜喔。」

「要不是放任你這樣亂喊,也不會變得那麼複雜,而且啊,大哥和項茗姐姐也不是配在一起的。」

「可是……可是爹地不是很喜歡項茗姐姐嗎?」還是很不明白。

「問題是項茗姐姐不喜歡我啊。」

小娃兒一雙眼睛瞪得好大,完全無法接受的樣子。

「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

小娃兒露出哀凄又同情的表情。

「不哭喔……」她伸手拍了拍言少楓,安慰一下。

接著,她踮起腳尖左顧右盼了一下,指個前方的便利商店。「我們去買個喝的快樂一下吧。」

「寧兒……」言少楓微微揚眉。「不會是因為你想要喝果汁汽水,所以硬是要找這個話題吧?」

「嗯?爹地你在嘰嘰咕咕什麼?」完全不懂的樣子。

「沒事……」言少楓有些無奈地搖頭,任由著小娃兒把他拖啊拖,拖往便利商店的方向。

「呃啊!」伸長腿,很響亮很恐怖的一個大嗝從一個三歲半的娃兒嘴中爆出,引起路人的側目。

「寧兒,淑女一點。」坐在公園裡面的階梯上,言少楓皺起眉頭瞥了小娃兒一眼。

「呵啊,真是痛快。」笑嘻嘻地說道。

「這些粗魯的行徑到底是誰教你的?」言少楓的眉頭依然緊皺著。

幾個妹妹雖然老教她一些不三不四,甚至是帶點顏色的知識,可從來不會將這種沒什麼水準可言的舉止傳授給她。

跟小娃兒相處時間也挺久的管家更不用說了,管家巴不得把這幾個小姐都教養成古代的千金大小姐。

最好是能夠做到說話輕聲細語、笑的時候還要拿出手帕輕輕捂嘴的那種。

「把拔教的。」小娃兒很坦白地把老爸給出賣了。

言少楓不悅地眯了眯眼睛。

是啊,他怎麼漏算了那個,家裡面最不懂得約束自己行為的成員呢?

「寧兒乖,老爸教的東西千萬不要學,否則以後會嫁不出去。」

「可是,把拔說啊,寧兒就算不用撩裙子,也會有很多大野狼『嗷嗚嗷嗚』地跑過來唷。」

言少楓覺得好疲累。

他怎麼會有這種父親呢?

行了!他一定要讓寧兒離這個越來越不檢點的父親遠一點,否則小小的腦袋都會被一些奇怪的東西腐蝕掉。

「寧兒你乖,安靜吃餅乾。」言少楓打開一包被妹妹們斥為「毀滅性食物」的餅乾遞給她。

小娃兒整隻小手「沙沙」地探進餅乾裡面,掏啊掏、摸啊摸,然後——

「爹地,刮刮。」她獻寶晃動著手中那個鮮艷的卡片。

「有刮刮樂啊。」言少楓拿過餅乾包裝,看了看後頭的獎項。「喔,有送電視,還有東京兩人同行的機票啊,還有鈔票和『再來一包』。」

「很好康耶!我要刮。」

言少楓挪了挪身子,將鑰匙掏出來遞給她。

「飛機飛機……」嘿嘿嘿地念著,很興奮。

「寧兒啊,不用抱太大希望在那種東西上頭。」

「爹地,「杯乾』不好。」駁斥回去。

「我不是悲觀,我們言家的人一向沒有什麼偏財運。」言少楓覺得教導她「凡事平常心面對」的道理是應該的。

雖然小娃兒抽獎的時候,亂摸亂摸還挺常給她摸到不錯的獎項。

「唔……」

紙上灰灰的部分都刮掉了耶。小娃兒正拿反拿地看著,看不懂。

「怎樣,言小姐?上頭寫些什麼?」言少楓打趣地問著。「銘謝惠顧嗎?」

「不是四個字的耶。」轉來轉去,得到這個結論。

聽她這樣報告,連言少楓都有些感興趣了。

伸手。「借我看看。」

大方地遞上。「給你瞅瞅。」

言少楓笑著接過。這次不用問說是誰教她的,包準是最近在準備古代小說的小論文的四妹。

「寫什麼寫什麼?」好奇寶寶黏在他身上,問著。

而終於低頭看清楚那張小卡片上字句的言少楓,卻是像是全身凍結一般。

唉……他、他以後該怎麼教導這個小娃兒「期望太大、失望更大」這個重要的道理呢?

他看著上頭寫著「恭喜你!獲得東京來回機票兩張」的字樣,心底的嘆息不斷。

「是機票對不對?」小娃兒興奮地笑開了嘴,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了。

「嗯。」很誠實地點頭。

「耶!耶!寧兒跟爹地去日本!」

「嗯。」很無奈地點頭。

小娃兒的歡呼突然遏止,一張可愛的小臉垮下來,好可憐的樣子。「爹地不想跟寧兒去?」

「沒有啊。」言少楓笑著揉了揉小娃兒的頭髮。「你怎麼會這樣亂想呢?」

小娃兒的眼神透露著懷疑,很悲凄地轉過頭,識大體地道:「沒關係……爹地你跟項茗姐姐去吧。」

「啊?」壓根沒有想到這些的言少楓傻眼。「小朋友你實在想太多了。」

「欸?爹地不跟項茗姐姐去度個蜜月?」

「那不叫度蜜月。」他笑著搖搖頭。「而且項茗不會想要去的,這樣邀請人家也很奇怪,又不是男女朋友。」

「爹地喜歡項茗姐姐嗎?」

他點頭,輕聲地道:「嗯,很喜歡。」

「你有跟她說嗎?」歪著頭質詢道,看他搖頭,又問道:「你不說人家怎麼會知道咧?」

爹地怎麼這樣笨笨的?

言少楓笑了。

年紀小還真好啊,思考直來直往的,不用像他考慮太多因素、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坦白而造成對方的尷尬……

可是……寧兒也沒說錯啊。他不說的話,項茗怎麼會知道呢?

至少,要試試啊,不是嗎?

「我有寧兒就好啦。」他笑了笑,將小娃兒攬進懷裡。

窩在寬大胸懷裡舒服的小娃兒嘻嘻笑著,可還不忘吐槽一下:「爹地最不會說謊了。」

「茗。」

聽到後頭熟悉的呼喚,正用完餐、要回revere的項茗停住了腳步,轉頭,然後對著一旁餐廳門口那個溫和帥氣的面孔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的心兒在怦怦跳,可是卻又不希望看到他——畢竟,她實在沒有辦法像他一樣自在,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應採取的態度,她無法拿捏。

可偏偏老天爺就像不肯放過她似的……

他們最近……巧遇的次數也太多了吧?

言少楓走向她,她從他的眼中似乎得到了一些訊息——他很高興見到她。

他……很高興嗎?為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微笑著輕問,而也只能這樣問。

對於這樣似熟非熟的關係,她實在不擅長應付。

「我跟同事來這邊用餐,才剛想說有沒有可能遇見你,就看到你從前面走過,真好。」他溫和地解釋。

他幾乎是追了出來,還沒跟同桌的同事解釋清楚哪。

他第一次有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自從與她重逢以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走在路上總會暗忖著:有沒有機會遇上她呢?遇上的話多好啊。

然後,像是上天應允了他的祈禱似的,竟將她送到他面前。

真好?

項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下意識地在心底這樣冷哼。

他真的那麼想看到她?

何必裝腔作勢呢?!

他理應不願意再見到她的!她是當初不分青紅皂白甩了他的人,他又何必一副好似心胸寬大的模樣讓她越發覺得自己的無知呢?

「茗?」見她沉默,言少楓愣了一下,輕喚道。

她……好像不願意看到他。

「我們離得遠遠的不是很好嗎?」她抬頭直視他。「各過各的,我們早就沒有瓜葛了不是嗎?」

言少楓微微一頓,稍皺了眉。「你在生氣?」

她的態度讓他志忑起來,他十分不喜歡這種感受,像是四年前她提出分手時候的那種感覺。

「我沒有生氣,只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分手了,為什麼你不認清這個事實?」

對,她就是在生氣。

那天午餐過後,她只覺得心頭好難受。

想到他對她的好、想到那個跟他極為登對的小學妹……她就覺得無法再忍受與他這樣面對面地說話,覺得硬要擠出笑容的自己……好虛偽!

她轉身,不想再為了他的事情心煩。

即使這樣讓他對她更加厭惡也沒有關係!

可言少楓竟然不再是那樣好妥協,上前拉住她。「你等一下。」

她不耐煩地轉身,吐了口氣。「你別再煩我了行不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那天明明就不是這樣的,我要知道實情。」他語氣有些急迫地道。

她將自己的手抽回。「我沒事,這裡有人,別這樣拉拉扯扯的。」

「那就給我個解釋,你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他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卻有著不可違抗的強勢。

「我覺得那天那個女孩挺好,你們挺適合,你為什麼就不跟她交往看看?」她如他所願地爆出這一串話。

「什麼……」言少楓被這樣沒頭沒腦的話給震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言老師,菜來羅。」同事從門口探出頭。

「喔,就來了。」言少楓轉頭應著,再回過頭時,項茗已經跑遠。

他有些落寞地轉身進餐廳,走到一半才赫然想起——那個女孩……項茗指的是初桐嗎?

她以為他們是一對的,所以……生氣了?

他又愣了下,然後,微微地笑了。

revere協理室那幾個信天主教的秘書和特助們,最近越來越覺得:

他們桌子前頭,那尊小小的聖母瑪莉亞像,好像正在對自己招手耶……

「我、我好像發燒了,誰幫我摸摸看?」秘書甲端著一疊檔案夾,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我看看。」

秘書乙站起身,伸手探向秘書甲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輕嘆了一口氣。「唉,我的溫度還比你高哪,這一陣子的操勞還真不是蓋的……」

「大家認命一點吧,協理也在拚命哪。」特助按摩了下隱隱作痛的後腦,從一大疊文件中抬起頭道。

「我倒希望她不要那麼拚命。」秘書甲哭喪著臉坐了下來。

唉,誰教他們遇上這種工作狂上司呢?

這協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剛上任的時候,雖然臉臭臭的、親和力好像不是挺高,可是至少她是個挺睿智又有領導能力的上司。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像現在這樣,讓大伙兒跟著她加班到這種沒天沒地的境界。

他們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不理智衝動已經是很可怕的了,沒想到這個上任已經一陣子的協理卯起勁來、有如火焰山爆發的衝勁才叫可怕。

恐怕跟鐵扇公主借把芭蕉扇來也是沒用的……

「嘖,協理就算失戀,也不用虐待我們和她自己啊。」秘書甲無奈地嘆氣。

「失戀?」一聞到八卦的味道,一群人精神就來了。

「她一定是失戀,所以才要找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秘書甲像專家一般說道。

大夥對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

「說的也是,我瞧她前幾天午餐過後,進辦公室的表情怪怪的。」

「就是啊,好像快要哭了。」

「唉,協理……也是個女人啊。」

大夥作出這樣的結論,相視一笑,繼續埋首於公事里。

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突然覺得……心情舒爽多了。

簡訊鈴聲響起的時候,項茗剛好開完會,筋疲力竭地要回到辦公室。

這幾天她一天工作將近十八小時,除了因為公事的確很多以外,她也希望能夠藉此轉移一些注意力。

她總不能老想著他,是不是?

可是這樣勞累的結果,反而讓她的內心越來越脆弱……

她那天的舉止既不成熟又魯莽,他一定也不高興了……噢,不是說不想他嗎?怎麼思緒又繞著他轉起來了?

她打開辦公室的門,一聽到有簡訊,秀眉不禁微微皺起。

又是廣告嗎?

她的這支舊號碼鮮少人知道的,大部分是以前的同學,還有……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項茗臉色一變,忙沖回座位上,抓起手機,開鎖查看。

是一通留言,電話是保密的。

她忙按下按鍵。

「您有一通新留言……」電話那頭說著,隔了幾秒后,一個渾厚溫和的聲音緩緩地道:「呃,茗……我是少楓……」

他找她?被她惹惱了還來?

項茗坐了下來,心跳頓時加速,專註地聽著。

他輕笑了聲。「我……不知道你的手機竟然沒有換號碼,我試著打看看,沒想到竟然能通……」

你到底要說什麼呢,少楓?

「我必須先跟你解釋有關那個『學妹』的事情,她是我的二妹,不知道那天為什麼要假扮成我的學妹,而我也不好當面拆穿,卻不知道因此讓你誤會了……」

為、為什麼不早說呢?

項茗皺了眉,忍不住埋怨起他來了。

可是心底卻好高興……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才又道:「你在忙吧?這樣也好,對著語音信箱,我也比較能夠說得出口,你也知道我的個性……呃,但我想,不管怎樣,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咦?

項茗聞言,心口一緊,不知為何覺得鼻尖瞬間一酸,眼淚又快要掉下來了。

「自從我們分手以後,我想了很多,雖然我不知道我所想的,是不是你提出分手的原因,可是我想我一定是讓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啪!淚水不理會自制力的阻止,直接掉落在那拘謹的兩片裙上。

「我不該讓你這樣傷心生氣,而更不該的是,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情緒竟然是這麼不好……我一直不是個體貼的人,一直以來,都是你單方面的付出,我實在沒有真正給過你什麼。但我們交往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快樂,真的很喜歡你……現在依然。」

別說了少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項茗單手緊緊捂住了臉,無法剋制地低聲嗚咽著,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樣一定好難看好難看……

分手的那天,她也沒哭啊……

在國外求學時,不論壓力多大,她也依然能咬牙忍耐著,堅決不掉一滴眼淚。

為什麼現在……輕易就被擊敗了呢?

「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那頭的聲音繼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願、願意什麼?

她紅著眼睛等待著,卻只聽到他似乎很兩難的一聲嘆息。

「沒事了,我只是打電話來告訴你這件事。耽誤你的時間了……啊,我的手機號碼沒有變,如果有事的話,我手機一直都開著。」

他似乎還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電話掛斷了。

項茗抹了抹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點。

少楓,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那天中午,她本來要這麼說的。沒有說成,一來是因為被打斷,二來是因為她實在沒有這個勇氣開口啊。

他說,他一直很喜歡她的……那意思是說,他們之間,有複合的希望嗎?而她……是真的確定希望他們倆重新來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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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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