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宴上,魚婉蓉獻琴助興,纖纖玉手撩得眾人如痴如醉為之神往。
一曲彈罷,夏侯飛率先擊掌叫好,「好!好一曲『鵲橋仙』,想不到魚小姐彈得一手好琴。」
魚婉蓉雖驚訝夏侯飛宛若知音人的評賞,但由於心中仍存有芥蒂,根本懶得理會他。一雙情眸執著的飄向了自顧喝酒的敖烈,便略帶羞怯的回席位上就坐。
「敖公子,你認為呢?我彈的曲子,你還喜歡嗎?」魚婉蓉充滿期許的追問。
敖烈愣了一下,接觸到魚婉蓉出奇熱切的眼光,極尷尬一笑,「很好。」
「就只有這樣?」魚婉蓉精心為情郎彈奏的曲子,卻換來敖烈近乎敷衍的簡扼兩字,當下有說不出的失望。
「蓉兒,你彈得真好耶!此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我都聽醉了。」倩倩熱忱給予極高的評價,試著化解魚婉蓉顯現於眉間的哀怨,「紅毛猩猩是粗人,不似夏侯公子風雅,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又沒惹你,這樣損我?好像你很懂似的?」敖烈斜睨著當著他的面褒獎別的男人,卻把他貶得一文不值的倩倩,不怎麼愉悅道。
「我不懂?難道你懂?」倩倩昂頭挑釁:「不服氣嗎?那你告訴我,什麼是『鵲橋仙』?』
「你以為這樣就能考倒我嗎?傻丫頭,只有你才不知道吧。」敖烈笑睇著她一臉的傻氣無知,「還虧你是紅娘,情詩也不多背幾首,怎麼幫人撮合姻緣?」
「我幹嘛背情詩,我有紅線就行了。」倩倩嘟嘴反駁,繼而不死心的追擊:「嘿,紅毛猩猩,我知道了,你背不出來,故意想扯開話題,對不對?牛皮吹破了吧?我早說你不識幾個大字。」
敖烈的確是不想背出這首詩,不過不是因為他記不熟,而是他望見了魚婉蓉那痴情注視的眼眸,不願把氣氛弄僵,使自己無以自處。
是以,方才魚婉蓉詢問他感覺,他才會故意裝傻,假裝不知那弦外之音。
可是倩倩這笨仙婢卻逼他承認自己已知魚婉蓉的琴意。
但他又不願教倩倩看扁了,在她心目中被別的男人給比下去,眼看騎虎難下——
「你教我告訴你,我就告訴你。那我豈不是太沒格調了?不如咱們來交換條件,打個賭,你敢嗎?」敖烈心生一計,以解感情之危。
「當然敢,誰怕誰?」倩倩果然上了敖烈激將法的當:「說吧,賭什麼?正好夏侯爵爺和蓉兒姑娘可以作證。」
夏侯飛笑笑,不置可否。
而魚婉蓉呆望著敖烈和倩倩無視他人的打情罵俏,感到有些被冷落的怨懟,卻不知該如何介人他們之間?已經兩天過去了,這種情形始終沒有改善。
敖烈仍然對她極為客氣冷淡,仍然只願和倩倩鬥嘴笑鬧,彷佛沒有倩倩,他們之間就無話可講。
她心裡對兩人毫無頭緒的進展十分焦急。她想取代倩倩在敖烈心目中的地位,卻無計可施。
「也好,免得你賴皮。」敖烈似乎無視魚婉蓉的哀怨,竟親昵的點了一下倩倩渾圓的小鼻頭,笑眼凝視著倩倩純真的瞳眸道:「如果我背出來的話,你要幫我完成一個心愿。你可要考慮清楚,不準反悔。」
「好,沒問題。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後悔。」倩倩豪氣干雲道。
「放心,我絕不會對你這麼殘忍的。」敖烈意味深長道。
偏偏倩倩這獃頭鵝卻忽視了他眸光裏的深情,一心只想求勝問道:「可是如果你背不出來呢?」
「那就任你予取予求。」敖烈款款情深地注視她。
此言一出,同時引起了夏侯飛和魚婉蓉不小的震撼,一個是大為讚歎,一個是心如刀割。
他們都知道,如果一個男人可以任一個女子予取予求的話,那除非是他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那個女人了。
而倩倩正是被這個優秀絕倫的男人所深愛鍾情的那個幸運兒。只是遲鈍的她,沉迷於賭注中,毫無所覺。
「予取予求?那還不如做牛做馬供我奴役有誠意些。算了,不跟你計較了,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求的,只要看你出糗我就開心了。快背吧!紅毛猩猩,別浪費時間了。」倩倩完全不識好歹的挑剔,並不耐的催促。
夏侯飛莞爾一笑。真是毫無心機、天真過火的傻姑娘,這麼明顯的示愛,她居然還沒反應?看來,敖公子的情路是坎坷又辛苦,似乎要走得比別人久,才能開花結果。
魚婉蓉則不懂,敖烈這般眼高於頂的驕傲男人,為什麼不正眼多瞧瞧她這人見人誇的江南美女一眼,而偏偏獨鍾情於樣樣不如她完美的倩倩?
這麼殺風景、不懂情趣的傻女孩,他怎忍受得了?
敖烈的確已忍受不了,要不是還有其他的人在旁邊,他早想伸手捏死這個笨仙婢。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敖烈神色不佳的勉強將「鵲橋仙」背誦出來,靜待倩倩聽罷這首情詩后的反應。看是否奇迹能出現,能教倩倩突然開竅,被這詩中的浪漫意境所感動。
倩倩的眼睛果然全亮了起來,她似乎發現了另外一個不同風貌的敖烈,是那麼文質彬彬、是那麼情感真摯、是那麼聲音迷人……是那麼……她發覺自己心跳得好快。她好喜歡這首柔情萬千的詩句,及敖烈朗誦這首詩時專註而溫柔注視她的神情。
那使她回憶起兩人在溪里陽光下擁吻的動人情景。
「怎樣?笨丫頭,認輸了嗎?」敖烈問著神情恍惚的她。
「認輸了……」倩倩漫不經心的回答,輸和贏似乎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對敖烈有了不同以往的嶄新心情。
就像被一把找尋已久的鑰匙給開啟了情感寶盒一樣。
而同時,她也領悟到魚婉蓉挑選這首曲子的用心。她憂慮的望向臉色蒼白、眸光黯然的魚婉蓉,心中感受紛亂而複雜。
「怎麼了?笨丫頭,該不是輸得不甘願,想翻臉不認帳吧?」敖烈關心的審視倩倩不尋常的緘默,試著用輕鬆口吻逗她展顏。
「我才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呢!說吧!你要我幫你完成什麼?」倩倩掩飾心中惴惴不安的思緒,假裝若無其事道。
「時機成熟了,我再告訴你。」敖烈神秘兮兮的說。
突然,魚婉蓉站了起身,吸吸鼻子道:「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你們慢用。」說完,逃避眾人目光似的,匆匆離席。
其實,魚婉蓉掩飾不住的淚光全閃爍入三人眼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夏侯飛將一切看在眼底,略含深意笑道:「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不是勇敢,是愚蠢呀!受傷是咎由自取,怪誰呢?」
「夏侯爵爺,此言差矣!這世上沒有人願意自討苦吃,完全是身不由己的。」倩倩試圖為魚婉蓉的真情流露爭辯,「你沒有親身經驗是不會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可是我也不打算明白。我覺得心無滯礙,才能真正逍遙自在,何必自尋煩惱呢?」夏侯飛不以為意的仰盡手中的酒,笑道。
「夏侯爵爺的想法可真像以前的我呀!」敖烈乍聽夏侯飛與自己從前不謀而合的想法,頓感熟悉而失笑道。
「可是我想……我永遠不可能成為現在的你。」夏侯飛表明自己對愛情敬而遠之的態度。
「說是瀟洒,可是當緣分真正來臨時,是逃也逃不掉,愈抗拒愈掙脫不了的。」敖烈好意警告他。
「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談嗎?」夏侯飛拿起酒杯與敖烈互干而盡。
「算是吧。」敖烈也不否認。他知道不必說太多,觀察人微的夏侯飛全都明白。
「夏侯爵爺還沒訂親吧?」倩倩忽然打斷他們哥兒們的把酒言歡,唐突的問。
「還沒。」夏侯飛冷不防被問,差點被酒嗆到,清清喉嚨,納悶的回頭望向一臉熱忱的倩倩,「怎麼了?」
「我不是欠你五千兩嗎?我想……抵債。」
這次輪到敖烈為倩倩含糊不清的言語給嗆到,差點把口中的烈酒給噴個滿堂彩。
「我恐怕消受不起,倩倩姑娘……你還是別害在下了。」夏侯飛望見敖烈肅殺的表情,明哲保身,敬謝不敏婉拒道。
他雖然也滿欣賞倩倩的自然率真,但還沒喜歡到可以為她和強壯的敖烈決鬥的地步。還是小命要緊。
「害你?我是幫你,怎會害你?你可是我的恩人耶!」倩倩完全無視兩個男人之間的洶湧暗流,自顧自的從腰間取出一葉白葉片及一條紅絲線,「哪,這兩樣東西送你,希望能抵五千兩。」
此時,兩個神情緊張的男人才恍然大悟,重重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了?好奇怪哦!」倩倩對他們莫名其妙的喘了一大口氣,感到十分納悶。
「還說,早晚被你氣死。」敖烈朝天翻了翻白眼。他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愛上這氣死人不償命的笨女人。
「我又沒怎樣。」倩倩委屈的嘟嚷,男人的脾氣還真奇怪,平白無故就生氣。
夏侯飛不想因他而造成;對佳偶的分裂,故意轉移話題,拿起白色如銀的葉片問倩倩:「這是什麼?」
「那是姻緣樹上的葉子。如果你想知道你的未來新娘是誰的話,只要選在月圓之夜,將這片葉子放在心上,然後吹一口氣,如果碰巧你的新娘經過,那麼葉子就會飛去她額頭上。不然這片葉子就會一直在你手心上,吹也吹不走。」倩倩熱心解說兩樣神物的用途:「至於這條紅線呢?就是當你知道你的真命新娘是誰時,用紅線繫上她和你的小拇指,那麼你們就可以相愛到老,永不分離了。」
「是不是真的?說的那麼神!」夏侯飛感到有趣的打量這兩樣並不出奇的東西,半信半疑。
雖然依他這兩天來更仔細的觀察,大略知道敖烈和倩倩並非凡人肉軀,但仍很難理解所謂的神力之說。
「真的。不信你下次可以試試呀!」倩倩好心建議。
「我看,我只要試葉子就行了,紅線就送給敖兄吧!恐怕他比較需要。」夏侯飛好意想贈紅線給敖烈,幫他永遠的拴住不解風情的倩倩。反正他自己並沒有娶妻的打算,知道真命新娘的目的,也不過是想離那真命新娘愈遠愈好。
「我?我不相信這些,我相信我自己。」敖烈意志堅定地強烈執拗道:「紅線的法力對我而言向來無效。」
「是呀!是呀!給紅毛猩猩用太浪費了,你還是一起都收下了吧,別辜負了我的好意。」倩倩順水推舟慫恿道。
「好意?我看你是想求取心安吧?五千兩的笑法可是會讓你笑到嘴巴永遠合不起來喲!」敖烈識穿她的把戲道。
「五千兩的笑容?」夏侯飛聞所未聞的瞪大迷惑的眼睛。
「可惡的紅毛猩猩,你少幸災樂禍,給我記住。」倩倩恨恨的瞪著敖烈,生怕夏侯飛恢復記憶真要地「賣笑」抵債,嚇得趕緊藉機落跑。
惹得敖烈一陣大笑。夏侯飛則一頭霧水,不知這對默契十足的歡喜冤家又在玩啥花樣?
☆☆☆
「蓉兒姑娘,蓉兒……」倩倩來到魚婉蓉閨房前,輕叩了幾下。
隱隱約約她似乎聽到房內有女人嚶嚶啜泣聲,感覺很悲傷。她心裡沉了沉。
任誰也看得出來,魚婉蓉已愛上了敖烈,毫無疑問。
可是……仙凡之戀?她擅於處理姻緣,卻不擅於處理感情呀!雖然她是紅娘,對於發自內心的微妙的情感,卻仍一知半懂。
她不懂別人,也不懂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
「倩倩?」門忽然開了,魚婉蓉紅著眼睛淚痕未乾的面對她,眼神仍然是沉鬱的,甚至有一絲埋怨,像是在責怪她。
倩倩隨著她的身形移轉,踏進她的閨房內。
「蓉兒,你剛剛那個樣子很教人擔心,我是來看看你身體好一點沒?」倩倩小心翼翼的關懷道。
「讓你們看笑話了,是不是?」蓉兒心灰意冷道。
「沒有,沒有人會笑你的。」倩倩衷心道。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然完全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好難過哦……我怎會這樣?」魚婉蓉為自己的失常懊惱不已,後悔淚流。
「蓉兒,別哭、別哭……你哭,我也會難過的。」感情豐富的倩倩撫慰她的肩,不禁也感到鼻酸。
誰知,蓉兒順勢一轉身,就投入倩倩懷中,靠在她肩上痛哭失聲:「我出醜了,敖烈大哥現在一定討厭死我了,他一定不喜歡我了。」
「不會。他不會這樣就討厭你,蓉兒你別多心了。」倩倩只得拍拍她的背撫慰她。
「倩倩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也喜歡他,對不對?」魚婉蓉抬起頭來哀凄釣審視倩倩的瞳眸。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說過我和他只是朋友,就像我和你一樣,沒什麼的。」倩倩不知為什麼?說出這些證明她和敖烈毫無牽扯的話,令她感到極不舒坦。側過身,心煩意亂的不敢面對魚婉蓉。
倩倩自己也很疑惑,她和敖烈之間,真的什麼也沒有嗎?
「你不要再哄我了,如果只是朋友,沒必要這樣形影不離,你連讓我和他好好聊個天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我始終插不進你們,我怎麼和你公平競爭呀?一點都不公平。一魚婉蓉一古腦兒說出自己的心結:「枉我把你當朋友,當姊妹看,可是你卻這麼虛偽,口口聲聲說要幫我,卻一點也不肯幫我,還說你是紅娘要補償我!根本都是騙我的。」
「我真的要幫你,可是我不知道從何幫起呀!」
「既然沒有誠心要幫我,當初為什麼又要來找我?來救我?既然註定我這一生沒有姻緣,為什麼不幹脆讓我嫁給河伯被吃了算了?為什麼還讓我遇上敖烈大哥,愛上敖烈大哥,弄得現在痛不欲生呢?」
面對魚婉蓉聲淚俱下的指控,倩倩十分為難。
「蓉兒,你相信我,我千里迢迢專程為你而來,怎會不幫你?只是我的能力不夠呀!你是凡人,敖烈是仙,除了月老之外,我沒有辦法使用紅線的力量來完成你和他的姻緣。除非你們真心相愛感動上蒼,否則是強求不來的呀!」倩倩急急解釋自己的無奈,並非有意袖手旁觀,「其實我已經很努力在拉攏你們了,只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做得對不對?是不是真的在幫你?」
魚婉蓉聞言,如在大海中抓到一塊浮板般,緊握住倩倩迷惘的手懇求道:「你肯幫我就再好不過了,只要你不再介入我和敖烈大哥之間,我相信我有辦法得到敖烈的真心。請你成全我吧!如果你真想撮和我和敖烈大哥的話,就請你暫時委屈,盡量疏遠敖烈大哥,讓我有機會和他單獨在一起,好不好?」
「好……」倩倩怔了半晌,不忍拒絕魚婉蓉對她唯一的要求,言不由衷地應允:「你要我怎麼做,才算幫你呢?」
「你真的答應把敖烈大哥讓給我?」魚婉蓉破涕為笑,捿住了倩倩的脖子,興奮地好像敖烈已完全屬於她似的開懷:「倩倩,你真好。」
好嗎?這樣就算好嗎?
為什麼她卻感到萬分難受,好像割捨掉什麼重要東西似的無法忍受。
每次做好事,她都會由衷的感到快樂,哪怕是吃再大的虧。可是……為什麼偏偏這一次,她快樂不起來了呢?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她為什麼感到自己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惑與惆悵里?
☆☆☆
隔天,四人一起去逛市集。
倩倩看到各式各樣的攤販,感到很新鮮、很有趣,每一攤都想逛,只是她總是對敖烈視若無睹,硬拉著夏侯飛陪著她走走停停,刻意和敖烈及魚婉蓉保持距離。
這是她昨晚和魚婉蓉達成的協議。她必須無條件的幫魚婉蓉,製造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夏侯爵爺,你看這條貝殼項鏈適不適合我?」她隨手拿起攤上一條項鏈在身上比一比,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到敖烈身影上,赫然發現魚婉蓉已主動勾攬住敖烈的手臂,狀極親熱。
直到夏侯飛拿扇子在她面前晃了幾次后,她被敖烈勾遠的魂魄才歸位,「啊?什麼?爵爺,您說什麼?」
「我說,如果你真喜歡這條項鏈,我就買下送你。」夏侯飛笑著重複一次他方才的問話。
「不,不用。我們走吧。」倩倩苦笑婉拒,落寞的放下貝殼項鏈,緩緩陪著夏侯飛踱著。並不准備趕上走遠的敖烈他們。
「你好像有心事?」夏侯飛觀察了沉默寡言的倩倩良久,關心問道。
「沒有呀,爵爺,你怎會這麼想?」倩倩堆起笑容否認。
「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是呀!我把你當成朋友。」倩倩毫不猶豫的點頭,「我們很投緣。」
「沒錯,我對你和敖兄的感覺的確是這樣,相見恨晚。我認識你的時間雖不長,可是我知道,若非你心裡有煩惱,絕不會這樣無精打採的。」夏侯飛篤定的臆測。
「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爵爺您?我都被您看透了。」
「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夏侯飛一語驚人道:「我不認為你用這種方式撮合魚姑娘和敖兄是好的。把一個人的快樂建築在兩個人的痛苦上,太傻了。」
「誰快樂?誰痛苦呢?」倩倩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頗驚異道。
「這得問問你們自己的真心。我只知道感情絕對不能勉強的。」夏侯飛好意提醒她不該因同情而施捨愛情,「你不也告訴過我,真情可貴,一對有情人是不該因為任何理由而被拆散的嗎?怎麼你自己卻糊塗了?」
「我……」倩倩仍然對自己模糊的立場覺得疑惑。
「敖兄喜歡的人是你呀!傻丫頭。為什麼要把到手的幸福白白送給別人呢?紅娘難道就不能為自己牽紅線嗎?」夏侯飛不忍看她如此茫然,直截了當點明她,免去她多走迂迴的感情路而錯失真愛。
「紅毛猩猩喜歡我?」倩倩不敢相信的搖搖頭,「他那麼聰明,怎會喜歡我?我那麼迷糊,總是把事情攪得一團糟。他常常罵我笨,他——哎,算了,慢慢他會發現魚姑娘的十全十美,慢慢的他會忘了我的。」
「敖兄不是見色思遷的人,你太低估他了。」夏侯飛十分清楚敖烈是個擁有鋼鐵意志般的男人,「一旦他認定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更改的。」
「是嗎?我對他可不像你那麼有信心。男人不都是喜歡美若天仙的女子嗎?我常常聽到凡間男人的禱告,希望自己的老婆愈漂亮愈好。」
「哈、哈……」夏侯飛聞言卻大笑數聲,彷彿聽到了什麼滑稽的事,「那肯定不包括我。而敖兄也不是凡間男子,不是嗎?」
「爵爺,你好厲害。好像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倩倩不知道何時夏侯飛已發現了他們不是一般凡人,「忍不住我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凡人?」
「我當然是。」夏侯飛扇了扇扇子,一派仙風道骨似的笑笑,「不過,我很希望不是。」
「可是你沒娶過妻,卻指點我那麼多感情的迷津,真不可思議。我發覺你這人很不簡單!我真想看看,到底怎樣的女孩才會讓你動心。」
「恐怕不會有。」夏侯飛篤定的搖頭,「皇宮裏什麼傾城佳麗都有,我看了只覺得索然無味。江蘇美女名滿天下,看多了也覺得沒什麼兩樣。醫者不自醫,不是嗎?」
「但是每一位凡間男子一定會有一位命定新娘,這是月老早就安排好的。你別不信。」
「凡事總有例外,月老也會出錯,不是嗎?要不然人間怎會有那麼多怨偶?」
「這……這是因為……」倩倩心虛的吞了吞口沫,沒有勇氣承認那些失敗之筆大都來自於她。老是讓月老代她背黑鍋,難怪月老暴跳如雷。
而敖烈此時回頭,看到倩倩和夏侯飛有說有笑的,心裹很不是滋味。有些疑惑倩倩見風轉舵的改變,為什麼她和別的男人也能如此若無其事的開懷暢笑,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難道在她眼裡,他真的不如夏侯飛嗎?
魚婉蓉循著他嚴肅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倩倩和夏侯飛十分聊得開的樣子,趁機微笑對敖烈進言道:「敖大哥,你看倩倩姊和夏侯爵爺郎才女貌,是不是很相配?」
「不配。」敖烈冷冷的睨她一眼。
魚婉蓉被他突如其來蘊滿怒火的目光給嚇了一跳,縮回勾住他手臂的手,心虛的不敢看他。
誰知,她這一低頭,敵烈卻握緊拳頭邁步朝倩倩他們走過去。
魚婉蓉一驚,連忙追上,「敖大哥,你要去哪裡?等等我呀!」魚婉蓉用跑的追著敖烈。
直到敖烈氣勢洶洶的,站在錯愕的倩倩及夏侯飛的面前,「我受夠了。」
倩倩駭然的望著他正經八百的憤怒,似乎從沒見過敖烈如此兇狠的模樣,害怕的眨了眨眼,顧左右而言他地裝傻道:「你瘦夠了?那……那就吃肥一點嘛!我不會阻止你的。」
到現在還睜眼說瞎話?敖烈忍無可忍,拎著倩倩的後領,「跟我走!」
完全不顧眾人驚愕的反應,忿忿不平拎著倩倩就走。
倩倩無辜又無奈的被硬拖著走,歉然的朝他們擺擺手道別。
「敖大哥!」魚婉蓉又想追上去,卻被夏侯飛的扇子往她面前一甩,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幹什麼?」魚婉蓉不悅地瞪他魯莽的舉動。
「強摘的瓜不甜啊!魚姑娘,你還不明白嗎?」夏侯飛將扇子移回了自己胸前,蒲灑的煽了扇道。
「要你雞婆多管閑事。」魚婉蓉惱羞成怒駡他。
「你喜歡自討苦吃,我是懶得管。可是你同時想折磨我兩個朋友,讓他們很不快樂,我卻看不過去。」夏侯飛毫不留情的指正她:「我希望你不要那麼自私。人長得漂亮,心地如果不好的話,那也是枉然。失陪了。」夏侯飛無視她眼中的淚水,大搖大擺離去。
「夏侯飛,你這渾蛋。你去死!」魚婉蓉氣得口不擇言大罵,心痛的淚水再次滑落她秀美的臉龐。
☆☆☆
敖烈一路把倩倩拖回了縣府的後園里,然後才大力的甩開她。
「你……」敖烈指著一臉無辜表情的笨仙婢,氣得不知究竟該說什麼好。
「我?我很好呀!」倩倩依然故我的裝儍。
「你很好?」敖烈氣得吹鬍子瞪眼,「可是我不好。」
「你不好?那……那關我什麼事?」倩倩蓄意迴避他的注視。
「到現在你還敢說這種沒良心的話?」敖烈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膀搖晃,「看著我!你最好跟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倩倩倔強不屈的直視他。
「要不然,我是絕不會放了你的。」敖烈惡狠狠的說:「你這個可惡的小磨人精!」
「我是紅娘,才不是什麼小磨人精?唔……」
不待倩倩抗議,敖烈已冷不防俯身重新攫住她言猶未盡的豐嫩朱唇……
他再不要聽她廢話,他要知道她的真心。
倩倩毫無抗拒能力的融化在他粗暴的狂吻襄,深深眷戀著他排山倒海的熱情,而不願清醒……
敖烈受到她熱烈回應的鼓舞,知道倩倩其實和他有同樣熱情的感受而驚喜不已,這傻丫頭終於開竅了。
「倩倩,你愛上我了,你知道嗎?」敖烈直接的提醒她,不願遲鈍的她再迷迷糊糊下去。
「紅毛猩猩,我……」倩倩卻很迷惘的注視他熾熱的眼眸,她很清楚剛才她對敖烈澎湃奇妙的情感,她喜歡他看重她,喜歡他的吻,甚至喜歡他為她生氣的樣子,但造就叫做愛嗎?她真的像珍珠姊愛上柳皓一樣,無可救藥地愛上敖烈?像桃花愛上敖倫一樣,生也相戀、死也相戀嗎?
「叫我敖烈。」敖烈卻不容她猶疑片刻,逼她親口喊出在她心裡從不陌生的名字。
「敖烈。」倩倩順從而遲疑的喊著他的名字,為敖烈逐漸貼近的唇而再次心跳加速。
忽然,她望見敖烈身後出現了一位熟悉的白影,嚇得大叫推開敖烈:「月老仙翁!」
敖烈被倩倩過度的反應弄擰了眉頭,一甩長紅髮,回頭沒好氣地瞅著突然冒出來不識相的好事者。
「繼續呀!這麼精采刺激的一幕,我不是常常都可以看到的。」月老為老不尊,輕佻道:「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敖烈只是輕咳兩聲,倚在紅柱上,不發一語地冷眼望著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月老!」倩倩脹紅了臉,緊張心虛的問:「你怎知道我在這兒?」
「還說呢!你把我姻緣宮搞得一團糟,拍拍屁股就走。我特地來抓你回去治罪的。」月老吹鬍子瞪眼道。
「我就知道,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掌的。」倩倩沮喪的垮下肩認命道:「好吧,月老,請您念在我們主僕一場的情份上,千萬別罰得太重,拜託。」
「不會,不會,放心好了。」月老拄著拐杖,撫著長長白色山羊鬍道:「頂多……把你扔到煉丹爐煉金丹而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月老,不會吧?您不會真的這麼狠心吧?」倩倩嚇得手腳發軟,「把我丟到煉丹爐里去煉金丹?」
「嘻!」月老嘴角不協調的抖動一下,不怎麼生氣的盯著欲哭無淚的倩倩,「廢話少說,跟我回天上去領罰。」
「不要呀,月老仙翁,您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倩倩一瞧月老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要回姻緣宮,害怕得連忙跪地討饒:「我不想被煉丹呀!」
「敖烈,你快幫我求情,說說話呀!」倩倩迫於緊急,望向一旁悠然、悶不吭聲的敖烈尋求援助,「你不要見死不救呀!快幫我向月老求情呀!」
「好吧!」敖烈這才懶懶的幻出一把玉尺,在手掌心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小龍女,還不現身?」
「小龍女?」倩倩詫異的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月老一變,變回了小龍女的蘋果臉,正嘻嘻可惡的朝她笑!
「你!是你!你居然敢戲弄我?」前帳未了,新仇又起,倩倩氣得站起身來,擦腰怒指這個惟恐天下太平的小魔女,恨得牙痒痒。
「是你太笨了,怎能怪我聰明呢?不過,你剛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地求饒的樣子可真有趣,好玩極了。呵,呵。」小龍女毫不愧疚、得意揚揚地取笑倩倩的糗態,還怪模怪樣的笑道:「月老來了,月老來了,笨仙婢慘了。月老生氣要把她扔下煉金爐煮鍋湯,笨仙婢嚇得屁滾尿流,私自下凡落跑。哈!哈!哈!」
「你……」倩倩氣得想撕爛她的大嘴巴。
敖烈卻制止了她,「讓我來吧!你制不了她的。」
「五哥要為未來五嫂出頭了呀!不妙,快逃。」小龍女看情況不利,一溜煙又想逃。
敖烈從容不迫的一把揪住小龍女,語帶威脅的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呃,我說未來五嫂聰明又美麗,和五哥是天生一對。」
識時務者為俊傑,小龍女近乎諂媚笑道:「五哥手下留情吧?」
「你好像知道不少嘛!」敖烈望一眼仍然渾渾噩噩的倩倩,發現整件事並不單純,好似有人在操縱似的。
「五嫂?」後知後覺的倩倩滿頭問號,搞不清狀況。
「當然知道,我從月老的雲鏡里看得一清二楚嘛!」小龍女毫不隱瞞道。
「難道海麗雅沒騙我,真是月老在搞鬼?」敖烈的俊顏頓時皺成一堆,凝重不已。
「問我吧!五哥,整件事我最清楚了。月老統統向我招供了。不過……」小龍女瞟一下敖烈手中專打她小屁屁的玉尺,「你得先收下玉尺,並放開我的領子。這樣我比較好講話,你也不會聽得不清不楚,是不是?五哥。」
小龍女巴結式的和敖烈談條件、打商量。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敖烈拿玉尺修理她,那玉尺打起來,真不是普通的痛!打完了,連坐在椅子上都還痛得她哇哇大叫呢!說什麼她也不想再輕嘗那滋味。
「你少玩花樣呀!小龍女。」敖烈果真松放了她,並收起玉尺。
「當然,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龍女這才大大鬆一口氣,「這個……那個……」
「敖烈,你說話不算話。說要幫我討回公道,怎麼這會兒連教訓也沒有,就放了這可惡的小龍女。」反應始終慢半拍的倩倩大表不滿道:「太便宜她了吧?她欺負我好多次了耶!」
「喂!有沒有搞錯,我是你未來的小姑耶!你不巴結我就算了,還敢破壞我們兄妹手足情深?早知道你這笨仙婢這麼惡劣,我就叫月老把五哥的紅線牽給鯉魚仙子,也總比和你送作堆強。」小龍女鬥起嘴來口不擇言道:「誰要你這笨仙婢當五嫂。」
「誰要當你這小魔女的五嫂,少臭美!」倩倩也不甘示弱和她比鬼臉,「哼!」
「原來真是月老搞的鬼!我要去找他理論。」敖烈不甘受月老愚弄,當下不悅立刻化為星矢沖向天庭。
「敖烈!」倩倩沒想到敖烈對月老暗中為他們牽紅線的事,反應如此激烈。
「哈!哈!笨仙婢,你要被我五哥給休了吧?我早猜到會有這種結果。難不難過呀?」小龍女看著好戲般好整以暇道:「求我呀!求我,我就幫你挽回我五哥的心。」
「要你多事。哼!」倩倩才不想上她的當呢!她被這珠海小魔女整得夠悲慘了。
偏偏很不幸的,小龍女說對了。
她真的很難過。在她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真的很在乎敖烈后,敖烈反而殘忍的拋下她而去,不願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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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想幹什麼?」
作賊心虛的月老頻頻後退,猛吞口水望著敖烈龐大身軀的節節逼進。
「我早叫您別多管閑事的,你還管?上一次害死鯉魚仙子的事,您還沒得到教訓嗎?」敖烈寒著聲音斥責道:「這次您又想害死誰?」
「是……你爹逼我的,不干我的事呀!」好漢不吃眼前虧,月老十分狡猾的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他太懼怕敖烈的火爆性子了,一發火,可說是六親不認。上次鯉魚仙子事件爆發后,還害他的姻緣宮慘遭敖烈火龍擺尾,橫掃一頓,損失慘重,到現在他還心有餘悸。
「既然如此,那就交出來吧!」敖烈不容反駁的將巨大手掌強而有力的仲到他面前。
「什麼呀?」月老瑟瑟發抖的裝傻問道。
「那對牽了紅線的泥娃娃呀!」和倩倩相處久了,他大略也了解姻緣宮的作業情形。
所以,這一次他不再大費周章破壞姻緣宮,而是直接要月老交出關鍵的東西,沒有了泥娃娃,看月老還要怎樣作怪。
他不容許任何一種外在的力量左右他的感情,他要憑著自己真正的感覺找出他真正的新娘。
「再不說,我就拆了你整座姻緣宮!」敖烈動之以武威喝。
嚇得月老不敢造次,忙不迭顫抖指著姻緣池道:「我把泥娃娃放到姻緣池裡了,想說泡上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完成你們之間一世姻緣。你千萬別讓它們中斷了,否則……」
「否則怎麼樣?」敖烈冷冷的盯著池裹的一對牽著紅線的泥娃娃問。
「否則一切必須再重來。」月老嘆了一口氣,沉重道:「你之前和倩倩之間的努力全將白費,成為泡影。」
「我不相信。」敖烈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對象徵他與倩倩姻緣的泥娃娃給取了出來,拿在手中,「我要知道我心裡真正的答案。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該怎麼傲。」
「你……你要把泥娃娃帶去哪裡?」月老看他緊握拳頭的樣子,生怕他一不小心將泥娃娃給揑碎,「你……該不是想毀掉它們吧?泥娃娃壞了,姻緣就毀了,一切可沒辦法再補救了,你要三思。天意不可違呀!」
「我自有主張。」敖烈根本不聽月老的勸告,轉身就走。
「哎。」月老幽幽嘆了口氣,望著敖烈果決的背影:「真拿你沒辦法!我認輸了。以後你就自求多福吧。姻緣宮再也幫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