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日正當中,天已大亮,溫熱的光線照得一室通明。
「世昀,日上三竿了,元總管要我來問問咱們何時走?」張青鳳拿著搖扇搧呀搧的,直接推門進屋,朗笑走近床沿,看上去活力十足。
隆起的被窩現出一雙精亮含怨的眸子,元照暗自低低吃痛,卻仍裝作若無其事翻身坐起,睨向眼前人,一連數哼,不由冷笑:「你倒挺精神的。」
「是啊!」張青鳳轉身現出一臉的神清氣爽,咧嘴笑道:「好好睡上一覺,自然精神快活。」順勢伸了個懶腰,彎身為他擰巾擦臉。
他倒好,一人快活得意,反觀下自個兒的一時大意疏忽,竟是自嘗苦果。
「怎麼?是哪兒不舒服?」瞧他橫眉豎目,臉色不甚好看,難不成是受了風寒?張青鳳不假思索,抬手摸上他的前額,卻還溫涼。
明知故問!俊顏一紅,元照索性來個相應不理。
「你勁道真不小。」這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萬萬沒料到身形纖長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男人竟能將他全身壓抵在床,從此再起不能。
想起來還真恨!他狠狠地瞟去一眼,模樣十分惱怒。「學得一身功夫怎麼偏偏沒聽你提起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唉呀,僅是強身健體的活招,這勁道嘛……難免就比常人大了些,不過還稱不上是功夫……就是、就是……」意亂情迷之際,下手不知節制罷了。
覷眼看他背後青一塊紫一塊的,張青鳳立馬把目光調了開去,自掛架上取來長袍外掛小心異異地覆在不小心露出的臂膀。嗯……眼下真是秀色可餐吶!實在教人忍不住又心猿意馬起來。
好歹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傾心之人就在眼前,更何況那人還衣衫不整,面無血色的倚床而坐,另生一番慵懶病弱,那番風韻實在撩人,怎不教他再起邪念淫思。
不行、不行,此刻他要是再膽敢碰上一根汗毛,徹底惹怒了他,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眼看元照大有興師問罪之態,張青鳳急忙輕咳幾聲,有意轉開話題,一如往昔地擺笑問道:「世昀,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沒有?」拿來袖袍外掛,自願暫且做起小廝的活來,一面幫他穿衣,一面提議:「反正京里咱們是不能待了,不如立馬就走?」
「你想上哪兒去?」打理好一身穿戴,元照任憑他上前攙扶出房,步履緩慢地一同走入內廳。
張青鳳傾頭想了想,眨眼笑道:
「俗話說『人不到蘇杭,白來世上走』,咱們就一路南下看戲聽曲泛西湖,你說好不好?」謙卑再謙卑,只差沒在最後加上一句老爺稱呼。
「聽起來倒也不錯。」元照回身一笑,十指交扣互纏,將他緊緊握住,縱是已到內廳落坐準備用膳,仍沒有放開手的意思。
「世昀,這樣不方便用膳啊……」跟前盤盤好菜,卻只能瞧不能吃,他的肚子實在餓得緊。
「是么?」抬眼揚眉,元照還是沒有鬆手的樣子,笑得一臉無賴。「可我這痛那疼的,始終提不起勁,就連拿筷子的力氣也沒有。」意思就是他若不吃,那他也別想動筷。
柳眉打成八字樣,張青鳳暗暗嘆息,在背後兩雙眸子熱切的注目下,只有無奈地舉筷挾菜送至他的嘴邊。
但千料萬料也萬萬想不到元照猛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硬是將人拽到身前,傾頭就貼上那溫潤的雙唇。
不知過了多久,四瓣分離,他意猶未盡的舔著唇角,卻見張青鳳雙目空茫,一時間似乎還回不了神,只張大眼直楞楞地看他。
瞅著那腫脹發紅的唇瓣,元照不由得心情大好,身上絲絲痛楚頓時減退不少,有意無意地拿指腹在他唇邊游移,傾身附於耳旁,把嘴一勾,勾起邪氣的笑來。
「君子報仇,三年猶不晚。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說畢,不顧身後一個掩嘴驚呼,一個瞠目結舌,自管調頭走人。他單手撐於腰后,拐著身徑自漫步回房。
這絕對是報復!張青鳳漲紅著臉,呆在原地,又憤又惱。
可惡,竟偷他迷糊不知天地的當口,在眾目睽睽下,擺明是要他丟盡顏面。
哼,趁人不備,小人作為!
偏頭覷見後方的兩人,個個呆若木雞,這下更是教他無顏面對。窘得待不下去,他只有挨著通紅髮燙的臉龐,故作洒脫地頷首揖身,隨即走出廳堂。
偌大的內廳僅留下一老一少,面面相覷好半晌,綁著兩根黑溜辮子的春喜這才眨著不解的眸子,率先開口:
「管家爺爺,咱們是不是要改口叫『夫人』了?」
不,以他年老多知、閱人無數的豐富經歷來看,這一回夫人之名恐怕落不著張青鳳的身上去。
看著身旁的天真小臉,元總管不知該如何回答,思索良久,終是吐出一句:
「你還是叫鳳爺吧……」——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