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樹后怪臉
柳庄一切依舊,只是那間實驗室的鐵門前已經被流浪漢們屙得遍地屎尿,散出陣陣惡臭,引得成群的蒼蠅嗡嗡地在那兒打著轉。
他們象探雷似的好不容易才湊到鐵門前,心寧摸出了鑰匙,她試了半天那些鑰匙沒有一把能打開防盜捲簾門上的鎖。秦風也試了一遍,也是無法打開,八成心怡給他們的沒有這裡的鑰匙。兩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這麼遠的路趕到這裡來了,如果就這樣回去,還不如去找個開鎖的來。秦風讓心寧去找開鎖的師傅,他就留在這裡,用工具箱中的鏟子把門前收拾了一下。當他剛收拾完心寧就領著開鎖的師傅趕回來了。
鎖匠打開了鎖收了錢就急急地走了,他大概是被這股刺鼻的氣味熏得頭昏腦脹,走時竟然走錯了方向。
「嘩啦」一聲,捲簾門被拉了起來,在推開鐵門的一剎那一股刺鼻的潮霉氣味迎面撲來。屋內黑咕隆咚的,令心寧詫異的是居然沒有聞到上次來時那濃烈的藥品氣味。秦風用手電筒照著在牆上找到了開關,他按亮了電燈。
兩個人同時呆住了:在白花花的燈光映射下屋內空空如也,除了灰塵地上連一片紙屑都沒有,彷彿這裡荒了幾十年,哪是什麼實驗室呢?
他們退出了屋子在四周看了看——沒錯,這的確就是若曦生前的那間實驗室。但它怎麼會什麼也沒有呢?是若曦生前把這裡的東西搬走了?這間租來的房子他早已經退了?但又不象,就算安若曦沉默寡言吧,也至於在心怡面前連一個字都沒提啊?是被流浪漢們盜空了?那更是不可能,這裡的門窗全是捲簾防盜的,還是剛才那位鎖匠替他們打開的,再說就屋內的跡象看,小偷不會盜完東西后又把這裡打掃得片紙不留吧?
他們滿是疑惑地打開了門窗,讓新鮮空氣流通到屋內。經過仔細地檢查還是一無所獲。其實也不用那麼費勁,這二十平左右的一間房子內一覽無遺,它除了灰塵就是蛛網,在其中沒有任何其它的物什。
兩人決定到張秀菊家去趟,也許真的是若曦早就退了房子吧。
這時秦風忽然聽到心寧驚呼了一聲,他問道:「怎麼了?」一邊回頭看,心寧看來是被嚇得不輕,她面色慘白地盯著牆上的一扇開著的窗戶。窗外正對著一道小土坡,上面孤零零地斜立著一棵半枯的老榆樹。土坡后露出一截殘破的瓦房山脊,那就是張秀菊家的房子。
「你倒底看見什麼了?」秦風推了推愣愣的心寧。
心寧被他一推,緩過神來,她語帶顫音地說:「我,我看見姐夫了……。」
什麼?安若曦?心寧說她看到了安若曦?這豈非是白天見鬼了?
「你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絕對不是,剛才有一張臉,就在那棵樹后探出來向這裡張望,那人就是我姐夫,我一回頭他就縮到了樹后,接著就沒影了。」心寧肯定地說。
秦風看她說得如此肯定,心中也是將信將疑,他們出了門爬到了那道土坡上。
土坡上生滿了雜草,中間夾雜著瓦礫碎石,他們的腳步聲驚起了草叢中的一條青花蛇,它「噝噝」遊走著竄到了石隙中。那棵老榆樹后的雜草有一片被踩倒了,能夠看出那是人的腳印。這串腳印一真通到坡下,然後就斷了痕迹——坡下是碎石硬土,上面不可能留下腳印。
秦風蹲了下來,他仔細查看著樹后雜草中的那雙腳印。那片草被踩出兩個深窩,其中有些草葉都爛了,看來這個人在樹后藏了很長時間。這樣,有一點就可以肯定:樹后的確有個人在窺視著他們。而這個人的動機是什麼呢?他難道真的是若曦,可若曦已經去逝快三個月了,他出車禍的現場秦風雖沒親眼所見,但把人送到火葬場,一直到推入煉屍爐這個過程他可是全在場啊。他還記得當時工作人員把若曦的屍身推進煉屍房后,心怡哭昏了過去。
如果不是若曦,那心寧說得這樣肯定,難道真是活見鬼了不成?
心寧看來真是嚇得三魂失了兩魂,她緊緊抓著秦風的手,手心裡已經泌出冷汗。
秦風想了想,不論如何眼下先將心怡交待的事辦了再說別的。於是他與心寧再次來到了張秀菊家。開門的是個滿身泥垢的小男孩,他從門后探出頭,直不隆通地就說:「俺爸說了,不管誰敲門就說家裡沒人。」說完就要關門。
秦風與心寧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來是他們家在與開商打持久戰,才會唆使這個小毛孩出來做擋箭牌。
心寧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口香糖塞到小孩手中,說:「告訴你媽,就說我是安大夫的妹妹。」
小孩眉頭眼角都擠出了笑,他一邊撒下包裝紙把糖往嘴裡塞,一邊說:「俺媽在家,你們跟我來。」就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帶路了。啊哈,心寧的「賄賂」竟如此輕易地就得手了。
張秀菊顯然在屋中看到了這一切,她迎了出來,熱情地把兩人讓進了屋內。
其實到目前為止心寧他們並不敢肯定張秀菊就是若曦的房東,他從來沒說過這件事,包括心怡也不知道。只是按著推測,這附近沒扒的房屋也就這麼兩處,其他的釘子戶們離得都比較遠,想來房東就是張家應該不會錯了。
張秀菊的回答肯定了他們的猜測,當她得知安大夫是心寧的姐夫時頗感意外,顯然她以前並不知道這層關係。她說:「原來你們是安大夫的親戚啊,哎,那可是個好人啊,可惜……」顯然她從張永福那裡知道了若曦的事。
心寧問:「我姐夫生前欠你們房租了沒有?他租的房子到期了嗎?」
「哪會欠俺們房租呢?他還多給呢。那房子也沒到期,他租了一年,還有大半年才到期呢。」
心寧與秦風對望了一眼,既然這樣他們就不明白為什麼那間房子內什麼也沒有了呢?看來是若曦在房子還有半年才到期的情況下就把裡面的東西都搬走了,這本來也不希奇,不用了自然會閑置,可是後來在那樹后一閃而過的面孔把這本來很平常的事引得複雜化了。那個人難道真的是安若曦?或者說是他的鬼魂?那樣的話房子里的東西八成是這個「鬼魂」給搬空的?
「最近……,」秦風意識到這兩個字用得有點兒彆扭,乾咳了一聲接著問張秀菊,「你見沒見過安大夫搬過東西?」他想不論是人是鬼,那麼多的儀器要搬空不可能不驚動張家人的。
張秀菊想都沒想就說:「沒有,從租下這房子就沒見他搬過任何東西。」
「噢,那麼安大夫租這房子是他自己找的還是經過別人介紹的?」在秦風看來這件事很重要,如果是別人介紹的,那八成就是張大娘,雖然已經從林教授那裡證實若曦與張大娘並非母子關係,但秦風還是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誰會向他介紹這種地方?是他自己找來的,他說喜歡這裡的安靜。」
「那他租下這房子多長時間了?」
「是去年年關……臘月二十五號。」
「噢,這樣說到今年四月份你們已經很熟了?」秦風想了想繼續說,「安大夫生前常念叨你父母,他跟他們關係很好,那也是在他租下這房子后他們認識的吧?」
若曦與心怡是在四月份到西山公園散心遇上張大爺夫婦的,據心怡所說當時的情況是老張夫婦與他們是初識,而若曦卻是在頭一年就租下了張大爺女兒的房子,是巧合還是另有安派?如果從張秀菊嘴裡得知安若曦其實以前就與張大娘相識,那麼他在西山公園中裝出與張大娘初識的樣子那就足以說明其中有為不人知的內情。但又不能直接相問,因此秦風才拐了個彎套張秀菊的話兒。
沒想到張秀菊的話卻令他大失所望。她說:「不是,說起來也許是緣份吧,安大夫是在一次郊遊中遇到俺爸媽的,後來有一次他到這裡交水電費又遇上了俺媽。哎,這真是個善人啊,他見俺媽身體不好,硬是多塞給了我八百塊錢。」
原來是這樣,那次他們看到若曦硬向張秀菊手裡塞錢是這麼回事,但是就算他與張大娘相處很好吧,那也不會偷著抹眼淚啊!
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了,秦風與心寧打算離開,他們讓張秀菊把那房子收回去吧,若曦既然已經去了,租下的房子也沒什麼用了。張秀菊一再堅持要向他們返還房租,說是安大夫交了一年的房租,還有半年呢,她不能多收已故人的錢。心寧撕扯著沒要這錢。
當他們走出屋子時,秦風看見在廂房的牆根下放著一雙老保用的黃膠鞋,其中一隻翻倒過來,在鞋底上有幾根踩爛了的草葉,他心中一動,故意落在了後面,趁張秀菊不注意把那幾根草葉取了下來裝在口袋中。
離開張秀菊家他們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再次來到了那土坡上,經過對照,秦風驚異地現從張秀菊家那雙鞋底取下的草葉竟然跟坡上兩個深腳印中的爛草一樣!他回過頭來緊緊盯著心寧問:「你敢肯定剛才藏在樹后的人是若曦?」
心寧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滿頭霧水地說:「是啊,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我不會看錯,怎麼了?你倒底現了什麼?」
秦風說:「剛才藏在樹后的人,他穿的鞋現在就在張秀菊家的院子里。」
這句話一出口,不但心寧愣住了,連秦風自己也覺得這實在是荒唐。若曦已經死了那是千真萬確的事,而他怎麼會活過來藏在樹后?更離奇的是他穿的鞋怎麼出現在了張秀菊家的院子里?而張秀菊家唯一的成年男人只有她的丈夫,這時他們才意識到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見過秀菊丈夫的面,只是頭次來看了個側影而已,而當時天又黑,根本就看不清這男人長得什麼樣子。
心寧不以為然地說「也許是巧合吧,庄稼人的鞋底沾上點草啊什麼的也不奇怪,就算相同的草也是隨處可見的。」
秦風蹲在草叢中仔細摸索了半天,他聽心寧這麼一說就直起腰來說:「不對,你仔細看,鞋底的草與樹下的草不但相同,而且草上都沾了榆樹錢,而這附近只有這一棵老榆樹,這又怎麼解釋呢?」
是啊,心寧也現了這一點。看來這裡面的確是蹊蹺得很。那下一步他們該做什麼呢?
「返回張家。」秦風做出了決定。不過目前最好是能從別的渠道了解下張秀菊丈夫的情況。他們給心怡打了電話,心怡在電話中說她對這個人也不了解,張大爺夫婦從來沒說起過他的情況。這時秦風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他在電話中問心怡:「對了,張大爺只有這一個女兒嗎?他再沒有其他的子女了?」
「這個張大爺倒沒有說。不過沒聽他說過還有別的子女,應該是沒有了。」心怡說。
掛斷電話,秦風覺得有點兒怪。他記得以前張大爺到心怡家去過一次,當時他稱自己的老伴為「生他娘」,如果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那「生他娘」的稱呼怎麼解釋呢?或者是他們以前有個叫「生」的孩子,現在去逝了?
秦風正在心中揣想著,心寧輕輕對他說:「你聽。」
在這空曠的廢墟中隱隱傳來一陣拉二胡的聲音,他們站在土坡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見在遠處的一條短巷中,一座高高的門樓內露出一截黑呼呼的物體,這是個動物的身體,它趴在門樓里,只有後半部很小一部分露在外面,它黑得亮,由於距離遠,看不清是什麼動物,但看起來不小,應該有牛犢子大小。
那座門樓就是他們險些被土缸砸中的地方,而那個黑色的動物又是什麼呢?難不成就是黑貓?有象牛犢子大小的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