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哪裡呀?!
童彤踩著腳,是實地了,眨眼看看四周,卻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莫非她坐過頭來到了地獄?
她試著移動身體,發覺自己的身邊有許多柔軟的東西,待眼光適應了黑暗才看出是衣物。
原來她掉到人間的衣櫃里了。
小霧不愧是菜鳥天使,給了她這麼風光的出場方式。
她挪動身體,想摸索出口。
突然眼前射入一絲燈光,她閉上眼,再張開時,眼前已光明一片。衣幕一陣騷動,耳邊傳來低沉好聽的嗓音:「就這件吧!」
緊接著一聲輕呼,眼前遮蔽的衣物被分開來,她也同時對上一雙如海洋般深邃、如星辰般漆亮的眸子。
家夢中見過無數次的美景,令人不敢置信它竟會真的出現在眼前。童彤屏住呼吸,看著眼前高高聳立在她面前的男人,不禁感謝小霧的爛法力,他……竟就是她所教的男孩,如今該說是「男人了」!
「哇!荻,這怎麼回事?」衣櫃外響起另一個清亮的聲音,畫面里加入了一張眉清目秀的少年臉孔。
荻?等等,不對呀,記得他應該叫做蕨才對。
童彤仔細瞧看,才發覺眼前的男人雖然面貌酷似,氣質打扮卻和她的心上人截然不同。
他的面孔怖滿了兩珠,一頭長發如簾幕般披掛在肩上,裸露著上半身,黝黑結實的肉在燈光下閃爍著健康的光澤,濕透的緊身褲透露出他有雙健壯修長的腿,他晶亮的眸子。此刻正筆直地盯視著她,她可以望見他瞳孔深處一抹輊忽縹緲的椰偷笑意,整個人散故著一股冷漠與狂野兼具的況味。
不,這不是他!
蕨應該是充滿了溫柔而且帶著點憂鬱才對!
她不禁感到有些悵惘,但能夠看見和蕨酷似的容貌還是令她深感竊喜。
此時,被喚做荻的男人朝少年聳聳肩,一副莫宰羊的表情。
後來的俊秀少年想了想,恍然開口:「我知道了,你也是什麼三流雜誌的記者吧?」不待童彤表示,接著便冷笑一聲,逕自說下去。「你們實在有夠無聊的,天天來騷擾還不夠,居然躲到人家在櫥里來了。」
「什麼?」
她撥開身上的衣物,雙手理了理散落在臉頰上的長發,然後走了出來。但看見兩個男人吃驚的眼神,她低頭一看,呆了一呆,忍不住在心裡暗為:搞什麼麻!死小霧,居然記得把我變成人類,卻忘了給我穿衣服。
她抬眼看著荻,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大失澧了,」眼睛瞄向衣櫃,「那個……可不可以借我件衣服?」
「請便!」荻不置可否地,眉眼間閃著好玩的笑意,肆無忌憚地打量她。一旁的少年則撤撇嘴移開視線。
童彤逕自找了套襯衫和長褲,動作生澀地套了上去。衣服太大了,她有點不知所措,荻伸手替她將衣袖折起,繫上腰帶,捲起褲管。男孩冷眼瞧著,鼻子輕輕哼了一聲。
趁著穿衣服的空檔,童彤瞄了眼四周,看樣子,這諛是一問卧房。雖然空間不大,但以她對人間的認識,這是間不只舒適,而且相當考究的房間。看這房間便可想而知其主人的品味和身分俱是不凡。
「衣服穿好了就快走吧,荻不會接受任何訪問的。」看她穿好衣物,男孩又開口了。
在他眼裡,這個一絲不掛的面對兩個陌生男人而還能嘗皮笑臉的女孩,臉皮之厚,實在少見。
「什麼?」她一頭霧水。
奇怪的是,她怎麼能如此放蕩又同時擁有一雙如孩童般無邪的眼睛呢?男孩邊想邊回答:「別裝啦,回去告訴你們老閱,再這樣糾纏下去,我就放把火,把你們雜誌社給燒掉……」
聽他越說越離譜了,她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是什麼記者,你搞錯了。」
「那你在這裡怎麼解釋?」他將一張兒神惡煞般的臉逼到她眼前。
她吞咽了一下,結巴地說:「我……來找人的!」
「哦?」荻開口了,瞟一眼衣椅,「找到了嗎?」
她尷尬地吐吐舌豉,「沒有。我錯地方了。」
他笑了,笑容中帶點濃濃的揶榆,顯然不信她的說詞。
「太假了吧?找錯地方也不會找到衣櫥里吧?「男孩嗤之以鼻。
「真的啦,我對這個地方不熟嘛!也不知道怎麼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來了!」
「你倒說說看要找誰?」荻歪著頭問。
「一個很像你的人。」她脫口而出,見他微征了一下,電光石火之間想起自已在人間的身分,於是改口:「呃,不,是找我父母。對,多年沒見的父母。」
她接著把記憶中的地址和姓名說出來。
荻聽了,凝視她片刻,問:「你以前住這裡?」
「這裡?你是說這裡就是我父母的家?」她茫然看著四周。
「你說的地址是這裡沒錯,不過現在已經改建成辦公大樓了,這裡是大褸最底層。」荻解釋著。
大樓!原來小霧並沒有弄錯地方。
「那我父母呢?」
荻聳聳肩,「我不清楚。」
「你住這裡?」
「你說呢?」
「海世大樓是荻的父親的產業,這個房間只是他休息地方之一。」男孩幫著說。
荻原來是大樓的少主人,那麼那天她救的蕨呢?他們長得這麼家,小霧又把她送到他這裡來,可見他和蕨一定有關係,那麼她唯一的可做的就是先接近荻了。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你父母親不住這裡了。」男孩接著說,一副準備送客的樣子。
「這我知道,可是我只知道蓋大樓前住這裡,我只能從這裡查起了。」打定了主意,童彤對他的逐客令置若罔聞。
「你們母女怎麼回事,提述藏嗎?」荻漸漸有些信了。
「我……離家出走很多年了。」她小聲說。
荻沉吟片刻,似在斟酌她的話。過了一會,他說:「我不知道他們的下落,不過可以幫你查查看。」
「哇,謝謝,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一定會幫我的。」她說著,斜睨男孩一眼。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荻——你真的要幫她?」男孩一臉不豫,他知道荻對陌生人一向淡漠的,更別提主勤幫人了,雖說眼前這女孩擁有天使般的笑容,但她畢竟來路不明呀,荻究竟怎麼了?
荻不理會他詢問埋怨的眼神,挑了套衣服開始更衣。童彤神色自若地看著,男孩忍不住橫跨一步擋住了她肆無忌憚的目光,不悅地問:「喂,你一向這麼厚臉皮的嗎?」
「什麼?」童彤一臉茫然,隨即恍然,指指荻,「喔,你是指這個呀?」
男孩重重點頭,瞪著地。
看他一副防賊似的模樣,因此忍不住理直氣壯地反了一句:「這有什麼?我剛才也沒穿衣服呀。」
「你是你,別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不要臉。」他氣得漲紅臉。
就是這樣,人類對赤身露體的罪惡感常叫她不解。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此刻地是人類,入境本該隨俗。
「好嘛!不看就不看。」
童彤向他扮了個鬼臉,然後還是乖乖別開視線。
「走吧。」荻對兩人的唇槍舌戰始終像沒事人般,換好了衣服便往門口走。
「啊,現在就帶我去找嗎?」
「我們有工作的,現在要開工了。」他看了看窗戶,又說:「你可以回去了,怎麼走該不會陌生吧。」
說著便跟在荻後面,童彤正感旁徨,已走到門口的荻卻回頭看向她,擺擺頭。
「一起來吧。」
童彤楞了一下,笑逐顏開地猛點頭,「好呀!」
男孩的臉色更陰黯了。
走出門外,是一道長長的向上延展的螺旋形階梯,他們拾級而上,進入了另一個比先前明亮、但對喜歡光明的童彤來說仍嫌幽暗的空間。
她先是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然後才是四處晃動的人影和玻璃杯反射的光芒,以及被傾瀉的五彩燈光擁抱的樂隊舞台及小舞池,她開始在心裡尋找這類地方的記憶,及至瞥見樓梯旁一排L型的吧台,終於得到了答案——是間PUB.妙啊,她一直對人類這種窩在一個幽暗污濁的地方的休閑方式感到好奇,這下子可以好好見識一番了。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領略酒吧的神秘,因先見識了荻與生俱來的特殊魅力。
像平地起了一聲春雷般,他的出現立刻引起酒吧一陣騷動。從酒吧各角落射來的無數道目光如聚光燈般迎接他,當然,出色的童彤也博得不少目光,只不過大都是和男孩一樣的不怎麼令人愉悅的那種。這點令她十分氣餒,她從未受過這般冷落,想她在精靈界那麼受歡迎,在人間卻不吃香。
那些目光持續燃燒著,直到荻須著她走到吧台為她點了杯酒,然後走回酒吧旁一張圓形小桌旁,所有的凝睞才慢慢散去。
酒吧旁那張桌子已經坐了約四、五個打扮和他相彷的年輕男人,他們主動挪出位置給荻和男孩,幾個人顯然以荻為首,低聲交談著。
「小姐,你滿十八了嗎?」酒保雙手擋著吧台,從一開始便不住地打量著她。
「當然。」她挺直背背。雖然她在精靈界才三歲,但換算成人類歲數,在人間已近百歲了。
酒保似乎不信,但是他也不多問,只是燒富興味地深看她一眼,遞上荻點的酒,然後便逕自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童彤端起酒杯,凝視若杯中帶點藍色的透明液體。這就是酒嗎?她輕呷一口,忍不住吐吐舌頭。哇!好嗆人的東西。
她向荻的方向望去,看他正專註地在說些什麼,不想打擾他,只好回頭繼續喝酒,她挪動一下身體調整坐姿,被座下跟著轉動的椅子嚇了一跳,但立刻被這新奇的玩意兒吸引了,她好玩地又轉了一圈、再一圈、又一圈……直到酒吧角落又紛紛投來視線,才放棄這好玩的遊戲。
她悶悶地停止繼續探索的遊戲,端起酒一仰而盡,幾口下肚,她已能適應那酒的辛辣,而且頗能領略個中甘醇的滋味,於是她向酒保要求續杯。
「荻,她是誰?」圓桌中一個男孩問。
荻聳聳肩,回答:「不知道!」
「那她怎麼會跟你們一起來?」
「誰曉得,地躲在衣櫥里,說她是記者她又不承認,還孤說是來找人的。」
「記者?她看起來不像呀,小石!」
小石默然,其實他也有同感,只是不肯承認。
「你們覺得她像什麼?」荻突然問。
「這個嘛……」原先問話的男孩聚攏雙眉,凝視片刻。「像個天真的高中生!」
「天真?」小石嗤之以升,「我看像掛羊頭賣狗肉的蕩婦!」
「偏見!」荻反駁他,他默然了。
「我看是個涉世未深又好奇得要命的大小姐,想來看看墮落的世界!」另一個眉宇寬闊的斯文男孩說。
荻搖搖頭,笑了。
「你都不同意,那你覺得她像什麼?」小石問。
「我覺得她像……」荻的目光眨也不眨地迎接已離開吧台正向他走來的童彤,輕笑一聲后吐出了他的看法,「精靈!!」
「咦?你怎麼知道?」童彤接收到他的話尾,興奮地逕自拉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旁,旁若無人地坐下來盯若他瞧。
「但……是個愛惹禍的精靈。「「啊,真的,我的朋友都這麼說耶!」
她那爽朗大方的舉動,天真浪漫的語氣,加上近看更顯得無垢的美麗,讓原本即爽朗活潑的眾男平添感,現下知道她普非獲的什麼人,大家開始和她攀談。
「你真的是精靈嗎?」一個滿臉絡腮鬍卻有著晶亮大眼的男孩好玩地問。
「當然,不過在人問我叫童彤!」
「那你當然是打天上來的嘍?」他打趣地問。
「嗯!」童彤認真的點頭。
男孩笑著想介面,小石卻搶了過去。「那你當然也不知道這裡是女賓止步的了?」
「是呀。」童彤猛點頭,問說:「不過為什麼呢?」
「因為這是GAY酒吧!」小石丟出一記白眼。
「喔。」她猛點頭,突然說:「難怪,我還以為自己變醜了哩,都沒有人理我。」
眾男先是一呆,但隨即都笑了。
「我不同,我很想理你的,只可惜要開會所以沒空!」絡腮鬍男孩認真地說。
幾個男孩見狀,也跟著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表白,童彤突然變得搶手極了。
「杜業,時間到了。」小石突然向絡腮鬍男孩說。這時候的他有股和荻單獨相處時所沒有的威嚴。
「喔,是該上去了。」絡腮鬍男孩看看錶,朝其他三個男孩點頭示意,四個人戀戀地又和重彤打屁了幾句,才紛紛上台去調弄樂器。原來他們是樂隊。
「喂,時間很晚了,你還不走嗎?」小石回頭看她,「有消息自然會通知你的。」
「我可不可以留下來聽歌?」她望向荻。
荻不置可否,小石又有意見了。「你沒聽見嗎?這裡不歡迎女生的。」
「真小氣!好吧,回家就回家……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回家?夫,她忘了這個問題了。
「怎麼了?」
「我……我沒有家。」
「你別開玩笑了。」
「真的。」她腦筋飛快想著台理的籍口,急中生智,倒讓她找到了一個。
「我從英國來的,一下飛機,身上的錢都被扒走了,本來以為可以找到我父母,可是現在……」她轉向荻,「荻,你可不可以好人做到底,順便……收留我?」
男孩叫了起來。「喂,你這個人真是得寸進尺耶!」
荻只是歪著頭想了一下,便點頭了。
「好,走吧!」
「荻!你真要收留她?」其實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荻下的決定很少受到左右。小石想了一下,囁嚅地問:「問題是,你打算把她安置在哪?」
「酒店!」
他領著地走出去。
酒吧外是一條潔凈的長廊,長廊一頭有個花草環繞、頗為隱密的小型停車場。
荻並不急著走,他在酒吧外站住,點了根煙,眼神縹緲恍惚地望書前方,臉上是一股和年齡不搭的遺世獨立感。
童彤感染到他異樣的幽忽氣息,不自覺地安靜下來,侍立良久,他終於收回視線。
「走吧。」
「嗯。」
「你知道我要帶你去哪?」
「酒店呀!我聽說了。」
「你知道一個男人帶一個女人到酒店,有什麼含意?」
「不知道,酒店就是給人暫時棲身的地方嘛,有什麼含意?」
他凝視她片刻,想從她眼裡找到一絲偽裝,卻只見到一片純真,不禁搖頭,這女孩是個怪胎。從她出現到現在,他仍摸不清她究竟是太過天真還是偽裝高手,通常他總能一眼看穿人們的心思的,但對她,他有種無力感。
「怎麼了?」
「你一向這麼容易相信人的嗎?」他眯著眼,仍在試探。
「嗯……我相信你。」
他愣了一下,恍然說:「因為你以為我是GAY?」接著笑得一臉邪惡。尋愛「其實我愛女人的!」
「那好呀!」她眨眨眼認真點頭,仍然看不出真偽。他終於放棄試探,不料地緊接著又說:「不過,你得小心了。」
「什麼?」
「小心別愛上我呀!」她歪著頭,「雖然你真的不錯,真的,不過……我有意中人了。」
「當然!我會小心的。」
他輕笑一聲,似乎已習慣了她的自大。這一刻,他再沒有戒備、輕蔑或挪偷,因此笑臉顯得格外動人。童彤呆望著他宛如神祇般微笑的側臉,靈機一動,假裝嘆口氣。
「怎麼了?「「沒有,其實你長得很像我夢見過的一個人。」她哺喃地說:「看到你就讓我想到他。」
「哦?有這種事?」
「是呀,我曾在夢中見過,所以看到你時我真的嚇一跳,很玄是吧?」
他點頭,看不出信或不信。她鼓起勇氣繼續說:「不過你們雖然長得像,可是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說說看有什麼不同。」他顯得有興趣多了。
「他……外表比你斯文正經多了,感覺有點憂鬱,心事重重的樣子……對了,我在夢中聽見人家叫他蕨!」說完,她緊張地瞅著他。尋愛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到訝異,原來還對她所謂的夢境存著一絲懷疑,及至她說出名字,他不由得不信了。
「你確定他叫蕨?」
「確定。」她鄭重地點頭。
「他就是你所說的夢中情人是吧!」
「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她臉上一紅,真的給巴了起來:「你……相不相信我的話?」
「不得不倍了!」在她訐異的表情中,他說了一句令她下凡至今最為歡心鼓舞的話。
「蕨是我弟弟!」
***
龍蕨站在海世大樓辦公室里他最喜歡的那扇而山的百葉窗前,凝娣著被扇葉繪成條狀的山巒秀綠。黃昏的山巒,拱著一輪紅日,變幻出美麗的光彩圖影。但他那和山一般明朗挺秀的眉眼唇鼻,此刻輻射的卻是濃濃的愁緒。
從秘書告訴他,印河企業的吳總經理一早便急著找他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有不好的百感;果然不出所料,在剛才的電話中,吳總改變了主意,取消原訂於七天後將舉行的會議,也等於拒絕了海世所提出的時足國際金融的合作方案。
蕨費了一番唇舌,對方才透露有人捷足先登,已和印河最高階層何董訂了合作契約。龍蕨不間便知他口中那個令何董推崇備至的女人是誰,這麼不計代價也要和海世別苗頭的除了葉復生外,不會有別人了。
說到葉復生這名女子,她的崛起也的碓算得上是件傳奇。沒有人知道她的來處或講得出她的身家背景,有人說她曾是中東一位元首的情婦,從他那裡繼承了大筆財富。
但這說法並沒有辦法得到任何證明。
雖然她沒有什麼商場背景,可是狹著巨資和雄心,踏入商界不久,便已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點由以她挂名的企業機構展現的雄健實力,且成長迅速、充滿潛力便可得到證明。
不過她名下產業雖多,她本人親自主持的卻是一家以「風動」為名的雜誌社。
風動是一份有別於一般商業雜誌的刊物,它的內容十分豐富多元,不只提供最新、最可靠的潮流訊息,而且獨家的商圈秘密更叫人咋舌;那些私密真實得叫人不得不相信,而被揭密的人常有苦難言,因為它的輾導都有真憑實據,且小心處理可能涉及的法律問題,一開始曾有不少苦主提出告訴,卻都在它律師高明的辯護下敗訴。
幾番訴訟下來,反而替它打響了知名度,風動才發行不到三年便已穩坐上亞洲同類型雜誌的冠軍寶座。
諷刺的是,專以正義使者姿態揭人瘡疤的雜誌主人,在其他事業領域上卻是個嗜血的兇殘掠食者。她慣以非常手段并吞相中的企業,手段狠准且高明,是殺人不見血的那種極致手段。如飢餓的鯊魚,被她相中的獵物非死即傷。
她原本只挑一些中小型企業下手,如今似乎自覺羽翼已豐,因此觀准了海世這樣的大企業,從去年起便花招頻出,處處阻礙海世的運作,對海世造成的財務損失還在其次,更嚴重的是對它士氣的威脅,這令身為公司經營者的蕨感到十分不安,而這份不安隨著這次印河這家大企業的拒絕會作擴大了。
眼看著日落西山,他忍不住心中感慨,難道海世也將在他手裡變成昨日黃花?
「總經理,董事長來了!」桌上的電話傳來秘書有些遲疑、有些慌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董事長?蕨愣了一下,一時沒會意過來。
海世是有個董事長,只是他終年躲在大樓底層,經營他那家和大樓不搭調的酒吧,一年難得上樓一次,因此讓人常忘了有董事長這號人物。蕨不禁奇怪他為何突然駕臨?
由不得他再猜測疑惑,荻已經狂風般掠了進來。
蕨抬頭看他一眼,他明白秘書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失常,而反覆過無數次的問題旋即再次浮上心頭他為什麼總要這麼特立獨行?
既然準備來公司,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瞧,長發披肩,穿了等於沒穿的網狀背心,里得曲線畢露的皮褲,手腕戴著不下十條的奇形怪狀的金屬鏈,左耳上四、五個銀質耳環,腳下蹬著雙露趾涼鞋,這種裝扮即使參加派對也夠書懈百駭俗了,但他卻大方地穿著到處晃蕩,運難得來一趟公司也不肯稍做妥協。
「董事長難得大罵光臨,有何指教?」打量完所謂的董事長,他語中帶刺地問。
不過,荻顯然不在乎,他大剌剌地往沙發椅上一躺,雙腳擱在茶几上,臉上揚著嘲弄的笑看了看他的辦公室,然後便乾脆地切入正題。
「我想麻煩你幫我找人。」
「誰?」
「這楝大樓的前屋主夫婦。」
蕨楞住了。
「你找他們做什麼?」
「不是我要找他們,是一位朋友,她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
「你今天難得來,就為了幫朋友找人?」蕨的雙眉漸漸聚攏。
「不然,你以為我還有什麼目的?」荻聳聳肩,調整了一下雙腿的姿勢。
蕨看著他弔兒郎當的模樣,猛吸了幾口氣隱忍著內心的慍怒,綏緩說:「這也是你的公司,我本以為你終於想起自己的本分,來關心探望一下的。」
「有必要嗎?有你在,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攤開手,十足漫不經心。
蕨有些動怒了。「你這是在推卸責任。」
「隨你怎麼說,如果你覺得吃虧……」他斜睨蕨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我說過,隨時可以把董事長的頭銜讓給你。」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什麼頭銜!」蕨提高了聲音。
「那麼你要什麼?」
「我要一個能夠休戚與共的夥伴,一個盡責的龍家子弟,一個親密友愛、可以依賴的從前的那位大哥。」說到後來,他再也隱瞞不住心中的憤怒。
「喲!我們的斯文小生今天是怎麼了,變得這麼火爆?」荻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蕨的憤怒來得快,消失得也快。因為荻根本不為所動,他識時務地放棄挑釁,放緩了語氣:「別顧左右而言他,荻,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才肯回來?」
「你無能為力。」荻冷著臉無情地回了一句,旋即恢復平靜,轉回最先的話題。「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幫不幫這個忙?」
「我試試。」
「謝了!」
他站起來往門日走。
「等等!」
荻回過頭來。
「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女孩和你是什麼關係?」他話中有話。荻向來不愛管閑事的,除非是自已惹上的麻煩,譬如說,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等等。
「這很重要嗎?」
「不,只是能讓你這麼熱心的女孩,我很好奇。」看到荻眼中異於尋常的神情,他更想弄明白了。
「我們昨天認識的……」他眼裡閃動著異樣的柔和光芒,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輕綻笑意,「你也不必感到好奇,因為你不久就會見到她了。」
不待蕨追問,荻已再次風一般翩然離去。
蕨悵然看著被荻甩上的門扉,不住地自問,為什麼他們兄弟會變得這麼疏遠,這麼針鋒相對,充滿了敵對和仇視?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迷惑的思緒中,往事悄悄地浮現眼前。
從前,離現在彷如昨天。事實卜也才五年前,他們還是那麼相觀相愛的不是嗎?
他們兄弟只差一歲,不論面貌、舉手投足,都酷似得常令人錯以為是雙胞胎。
而他們的感情也好得沒話說;兄弟倆有著共同的話題、興趣、觀點,甚至喜歡的異性類型都一致。
然而五年前,那真是禍不單行的一年。首先是大樓那件意外,父母們不準家中上下提起這件事,接著母親從帶髮修行到人廟為尼,然後荻便開始轉變,從此龍家和諾的世界便莫名其妙地完全被埋葬了。
至今他仍百思不解,荻的轉變完全沒有任何徵兆,他就這麼突然變了一個人,彷彿他的血液里早隱藏著邪惡的因子,而那次意外和母親的離家只是將它引出來的引子罷了。
他變得那樣放浪形骸,那樣桀驚不馴,那樣離經叛道。本來連煙酒都不沾的人,在母親離開后便開始吸會毒品,終日無所事事,棄他一向熱愛的作曲不顧,而去追逐犬馬聲色,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簡直像個來者不拒的男技!」這是父親對他至愛的兒子所下的痛苦評*。
到了後來他父親意外跌下褸摔斷了腿后,甚至由於不願見到荻的墮落,而寧可住到國外去。這麼愛他的父親啊!荻竟這麼忍心傷他傷得如此透徹。
但父親的最愛終究還是荻,雖然最後讓他這個始終不得疼愛的兒子接管龐大事業,卻依然替荻保留了董事長的位置,目的不外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荻終有一天會浪子回頭。問題是,可能嗎?
蕨隨手拿起桌上鋼筆,在手裡翻轉把玩著。荻托他找的人名陀螺般地在他腦海里打轉。
童彥苛、葉少茗,這對夫婦雖然是大樓舊地主,但不知怎地,身處新大樓的他,常莫名其妙對這對索未謀面的人有著種種遐想,想像他們以前在這裡的生活,以及若見到如今的大樓會有何感想等等。
沒想到他們還有個離家多年的女兒。
而且荻的神色引起他十分的好奇,他倒想見見前屋主的女兒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荻這麼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