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個好人
「我究竟是誰？你居然問我究竟是誰？」莫天涵指著自己的鼻頭，怪笑了一陣，冷聲說道，「蒼冽，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在懷疑我什麼，我就是莫天涵，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莫天涵！」
蒼冽定定地盯著她，用完全不相信的語調，冷幽幽地說了聲：「貨真價實？」
「對，貨真價實！」要承認是莫天涵，她可以承認得理直氣壯，她本來就是！只不過，不是端儀郡主罷了。
見蒼冽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狐疑面孔，莫天涵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不是一直跟在我身邊么？你不是把我的所作所為、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么？如果你懷疑我的話，那我又是什麼時候在你的眼皮子低下做的手腳呢！」
蒼冽沉默，冰冷的眼中，看不出思緒。
莫天涵不再理會他的反應，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她又停了下來，背對著蒼冽，微微垂下頭，用有著無奈，卻又肯定的聲音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時候，人的所見所聞未必便是真的。」
言罷，邁步離開。
她沒有料到今晚蒼冽居然直接就給她挑明了說，一點委婉，一點紳士的面子功夫都沒有！她除了氣急敗壞地否定以顯示自己對於被他懷疑的火大，就只有留下一點暗示的話，希望他去自己猜測。最好就是猜測她曾經是在韜光養晦，故意示弱，雖然這種說法破綻重重，但也總比跟他攤牌的好，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而她也還不想失去蒼冽這個保鏢，這個如他所言，無比熟悉端儀郡主一切的人。
關於被懷疑這件事她不是沒想過，只是沒想到蒼冽的招來得這麼猛，她的架勢都還沒有擺好，他的劍就已經劈到身上來了！
衝出偏廳，就碰到提著食盒，迎面而來的笙兒。
笙兒見到莫天涵，立刻笑嘻嘻地說道：「郡主，您吩咐的宵夜做好了。」
莫天涵有氣無力地說道：「沒胃口。」
笙兒呆了一下，粉嫩的臉上立刻布滿擔憂：「郡主，您的身體不舒服么？要不要傳御醫啊？」
莫天涵嘆口氣，拍拍他的肩，安撫一笑道：「我身體沒事，心裡有點不舒服而已。」
笙兒看看莫天涵，再看看站在偏廳中的蒼冽，敏感地小聲說道：「是和蒼大哥吵架了么？」
莫天涵聞言，故意頭也不回，看也不看蒼冽，冷哼道：「哼，誰有空閑跟他吵架！」
笙兒見莫天涵這副表情，低低地笑了起來：「蒼大哥是個好人，定是郡主惹他生氣了。」
「哎呀！」莫天涵怪叫一聲，「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個壞人咯！好啊，笙兒，越來越放肆了啊，看我怎麼教訓你。」莫天涵說著便要去撓他痒痒。
笙兒雙手提著食盒，空不出手來防禦，又不敢亂跑，便被撓得「咯咯」直笑，連忙求饒道：「郡主，笙兒知錯了！郡主也是個好人……呵呵呵……」
莫天涵玩興上來了，正好可以一掃方才的緊張鬱悶，哪裡肯停手，便道：「現在求饒來不及了。看招……」
臉笑得快抽筋的笙兒，忽然不笑了。莫天涵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只見他真誠的灼灼目光。
笙兒一字一頓，無比肯定地說道：「郡主是世上最好的人。」
莫天涵心頭一震，她料想不到笙兒會用這般認真的語氣說她是一個好人！其實想想，她什麼事都沒有為他做，反而一直是他跟著跑來跑去，照顧前照顧后的，最後還被她給了最多的忽視。
不，應該說，她完全料想不到笙兒今天晚上的表現，幾天前笙兒見她還隨時像是老鼠見了貓，低眉順目、渾身顫抖、滿口結巴，可是今天，他居然敢跟她開起玩笑？而且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跟蒼冽鬧出了不愉快！
是他太有潛質，被她稍稍給予一點尊重，就散出屬於自己的光芒？是他接受能力太強，在她的身教影響下，衝破了束縛在他身上的往日陰影？還是，笙兒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莫天涵嚴肅地看著他：「其實我，不是一個好人。」好人往往不長命。
笙兒鄭而重之地說道：「在笙兒心中，郡主就是！」
莫天涵笑了笑，強行取過笙兒手中的食盒，隨手放在地上，說道：「好好好，我是好人。那現在，我們去找一個在他心目中，我是天下第一大壞蛋的人吧。」
「啊？」笙兒呆了呆，莫天涵已經笑眯眯地朝偏廳的花園外走去。笙兒焦急地看了看還傻站在偏廳里的人，無奈地一聲嘆息，拔腿追了上去。
「郡主，這麼晚了，您是要去找誰啊？」笙兒有些瑟瑟地問道。
星星已經爬上了樹梢，月亮已經躍過了山腰，換句話說，那就是「月黑風高」。笙兒不明白郡主不睡覺，在花園裡亂轉，卻是要找誰？古怪地瞥莫天涵一眼，笙兒的腦筋轉到了其他地方，若是郡主突然又「淫性大」，那也應該傳公子們上門，而不是親自去找啊。
莫天涵頓住腳步，看著面前黑成一堆炭的風景，說道：「我要去找檀羲，可是怎麼這麼黑，看不清楚路了！」
笙兒心中嘆了口氣：「現在是晚上，當然黑。」口中卻說：「沒有燈籠，月亮又被雲層隱了去，就看不太清楚了。笙兒斗膽為郡主引路，郡主就跟著我走吧。」
莫天涵立刻說道：「好的。」
月亮被雲層遮避，繁星卻灑下點點銀光，光線雖然不佳，但還不至於到看不清路的地步，她之所以會這麼說，是根本就不知道去檀羲的居所應該怎麼走。
夜風掃過樹叢，出「嗚嗚」聲響，彷佛怨鬼哭嚎；高矮不同、大小不一的樹冠引風搖擺，左閃右晃，便如鬼影幢幢。
莫天涵覺得他們越走越偏僻，經過一個荒蕪的廢地，她不由想到，此刻蒼冽應該沒有跟在她身邊，要是刺客突然來襲，自己和笙兒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再走過一片枯萎的菜園，莫天涵心中開始咒罵：「郡主府沒事兒修這麼大幹什麼！檀羲到底住在什麼鬼地方？」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略帶寒意的夜風裡飄散起一股檀香的味道。笙兒輕聲說了句：「到了。」
轉過一道彎，一個被圍牆圍起來的院子便出現在兩人前面。
站在院門口，笙兒說道：「郡主，檀羲大哥和岩大哥一樣，院子里都沒有人伺候，在這裡敲門，只怕檀羲大哥聽不到。」
莫天涵看了看左右的圍牆，佔地面積很是不小，如果沒有人守在門口的話，院中屋子裡的人怕還真是聽不到。
雙手放在門上用力一推，院門就自動打開了，莫天涵不禁愣了愣，想來檀羲的地盤很少有人敢闖進來，他就索性連門也不上鎖了。
走進院子，一陣沁人心脾的檀香便撲面而來，諾大的一個院子里，竟全部種滿了一棵棵的檀香樹。
兩人朝屋子走去，還沒走兩步，忽然聽到屋中傳來的連聲慘叫。
「啊啊！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