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飛歌(十一)(3)
整整一上午,木琴也沒見到京兒。回家吃中午飯時,見家裡清鍋冷灶的。茂生一個人蹲坐在鍋屋的杌子上,狠狠地吸著旱煙袋,手還在不能自控地抖著,弄得滿屋子裡充滿了刺鼻的煙草味兒。
木琴問,咋還沒做飯呀。
茂生鼻子里「哼」了一聲,說,吃氣都吃飽哩,還吃啥飯呀。費事巴力地養了群白眼狼,眼見翅膀硬哩,轉眼就不服老子管教嘞。也好呀,就叫他能去。能上了天邊兒,再跌死到山溝溝里,我也不管哩。
木琴驚訝道,你見到京兒了。
茂生把煙袋鍋狠狠地敲在**下的杌子上,說,見了又咋啦。我的親娃兒,光興你見,就不興我見么。甭說才打了他一巴掌,就是打死這個小犟種,我也不悔呀。
木琴一下子明白過來,急道,京兒呢,他去哪兒了。
茂生回道,誰知他去哪兒哩,許是縮進自己屋子裡充窩囊相兒了吧。
木琴趕緊到了西屋,果見京兒頭插進被子里死豬樣兒一動不動。木琴問這是咋啦,便動手去扯他頭上的被子。
京兒就是不讓她扯,還說,我的事,今後誰也不準管。就算被打死了,也不關你們的事呀。
木琴立即拉下身架,像哄娃崽兒一般把京兒好歹地哄起來,問道,這是咋的了,都挺大個人了,還哭鼻子,也不知難為情么。
京兒狠狠擦掉腮幫子上的淚滴,說道,哭又咋啦,眼淚是我的,我想叫它掉呢,礙著你們啥事哩。我想跟葉兒好,關爹啥事啦。不講理也就罷了,憑啥還打人呀。從小到大,爹從沒摑過我一指頭,今兒的心咋就這樣狠哦。你看看,臉上的手印子還沒消呢。不管你和爹咋想,反正我是娶定葉兒了。不叫娶她,我就去打光棍兒呀。我啥兒都不在乎,還在乎打光棍兒么。
京兒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活脫脫地一副茂生的嘴臉。
木琴又好氣,又好笑。她逗他道,你可不能打光棍兒呀。你爹見天兒盼著抱孫子,盼得夜裡睡覺都不安生呢。要是你打了光棍兒,還不如殺了他吧。
京兒越噘起了嘴巴拿起了架子,說,他愛抱誰家的孫子就抱去,跟我有啥關係。想抱我的,門兒也沒有呢。
木琴沒把京兒哄好,反倒叫京兒把自己逗樂了。她無奈的遙遙頭,哄說著京兒道,你也別太任性了。娘不是正跟你爹做工作的么。這事是急不得的,得慢慢來。你也得學乖順點兒,別老跟爹較勁兒。先哄得他心氣順了,再纏磨他,哪有說不通的事呀。
木琴這一番話,讓京兒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光亮。京兒說,就聽你的。要是這事搞不成,我就真打了光棍兒給他瞧呢,看他咋辦。
京兒越說出了一大堆孩子話來,聽得木琴愈加苦笑不得。
中午飯,茂生是堅決不做了。甚至,他還擺出一副徹底罷工永遠都不再做飯的架勢。仨人都沒有吃好。每個人用煎餅卷上根蔥,就著白開水吃了了事。
這天是星期六,鍾兒和杏仔都要從學校回來。木琴惦記著晚飯,怕茂生真的罷工不做了,讓興沖沖跑回家等著吃好飯的倆崽子大失所望,便是對不起他倆了。木琴撂下身邊一攤子事,趕早回了家。進了家門,見倆崽子已經回來了。鍋屋裡正冒著騰騰的熱氣,又不時地傳出茂生隔著屋門跟倆崽子拉扯學習的聲音。木琴放心了,知道茂生賭氣歸賭氣,心疼娃崽兒的心腸一絲兒都沒改變。
茂生燜了一大鍋小米乾飯。他還把一隻留待過年吃的小公雞給殺了,燉了一大鍋雞肉蘑菇湯。或許是茂生見京兒不聽自己的話,便把一腔兒的疼熱都留給了鍾兒和杏仔了吧。要是往常,茂生是絕對捨不得殺雞款待他倆的。
吃飯的時候,茂生的這種心思更是暴露無疑。他一個勁兒地朝鐘兒和杏仔的碗里夾肉夾菜,自己只是就著那塊雞頭啃來嚼去,對京兒不理不睬。
京兒也是裝做不在乎的樣子,大口地吃飯。他還很難得地跟鍾兒和杏仔套近乎,講這兒說那兒的。弄得倆崽子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巴結相兒來,反倒把茂生給冷落到一邊去了。
京兒顯然心懷鬼胎。他越是對倆崽子好,肯定會有什麼事情相求的。木琴一眼就能看出來。看來,京兒要主動出擊了,通過中間人搞曲線救國吶。
木琴暗想,這樣也好,省得茂生在中間攪渾。等倆人談說得分不開扯不散了,看你茂生還有多大本事能把倆人給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