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飛歌(十一)(2)
木琴自以為成竹在胸。京兒、葉兒和酸杏一家人的想法也都了如指掌,再加上茂生心情愉快,應該不會出多大的岔子。萬沒想到的是,茂生會如此惱怒,反應如此劇烈。自己還沒把話說完,茂生立時漲紅了臉面,額頭上的青筋怒起如蠕動的蚯蚓,眼眶通紅,脖頸變成了紫紅色。連他的手臂上也泛起了紅暈,兩隻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連帶地手臂腿腳也微微抖動起來,一副生吞活剝了木琴的架勢。
茂生低聲吼道,你說咋兒,讓京兒去娶葉兒。你是瘋了,還是說昏話呢。他酸杏算是個啥東西,勢力眼,嫌貧愛富,過河拆橋。拿著自己的親閨女送情面攀高枝,整一個烏龜王八蛋呢。現今兒知道把閨女推進火坑咧,可也甭想著坑害別人呀。想把咱家再拉扯進去,滾一身火星兒,門兒都沒有呢。再說,葉兒這娃崽兒再好,畢竟是出過嫁帶著犢子的女人呀。咱京兒可是個疤麻沒一點兒的滑順後生噢。再咋不濟,也不會去娶一個二婚的女人呀。這事要是張揚了出去,羞了咱的老臉不說,連先人的臉面也丟盡哩,今後還咋出去見人哦。這事就這時打住哩,誰也不準再提說。誰要再瞎講,我就跟誰沒完,跟他拚命哦。
木琴知道,自己太心急,一個考慮不周全,便連船帶人一股腦兒地翻扣進泥水裡了。她耐下性子,陪著小心說道,你也別太急呀。這事,京兒和葉兒都願意,咱還阻攔啥兒?。日子是他倆人過,又不是咱去過,還是別阻攔的好。
茂生的火氣愈加暴烈。他低吼道,不行,京兒同意也不行。這個沒出息的狗崽子,想媳婦都想瘋哩,也不管好孬咧。咱就算瞎著眼睛四處摸一把,也得是個沒出過嫁的女娃兒呀。咋就鬼迷心竅地看上葉兒啦,原先尋死覓活的可憐相兒都哪兒去哩。好了傷疤忘了疼,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臭毛病呢。等他回家,我去跟他講。要是不聽,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揭他的狗皮呀。
這一頓光火,把原本口穩牙硬的木琴說憋了氣。木琴知道,這事算是擱淺了。要想叫茂生改變他自己認準的死理,恐怕比管理杏林修整道路都難。木琴勸說道,這事就先放下。京兒那邊,我去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
木琴這番話,其實是想給今後的工作留下個鋪墊。等茂生火氣消了,再慢慢講說,或許還有轉機。但是,她再次低估了茂生的理解力。這事要是換成別的事,茂生或許不上心,也就遮掩過去了。但是,京兒的婚事一直牽動著茂生的每一寸心腸,自然是十分上心,甚至到了異常敏感的地步。木琴的每一句話,都會在他心眼兒里轉悠上幾圈的。他當然也就聽出了木琴的話音。
茂生當即回道,用不著你去說,我跟他講去,讓他死了這份歪心思吧。這兩天,我就求人給京兒四處張羅去。咱村找不見,就到山外去尋呀。我不信京兒離了二婚的葉兒,就找不見頭婚的女娃兒哩。
木琴暫時不敢勸說了。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會引他更大的火性。真要收攏不住,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可真是坑害了京兒啦。木琴最惦記的是京兒。深怕茂生先找到京兒,再這麼光火一通兒,京兒肯定不會接受,事情便越鬧大了。她現在急於見到京兒,先把這個小祖宗安頓下了,回過頭來再想法安頓眼前的大祖宗。
木琴還是晚於茂生一步。
她潦草地結束了與茂生的對話,急慌慌地出門尋找京兒。誰知,她前腳離了家門,京兒卻後腳進了家門,正好被惱火中然的茂生逮了個正著。
木琴在林子里找了好半天,最後見到了洋行等人。洋行說,京兒回家拿工具去了。她心裡就一顫悠,覺得要出事。她急忙忙地朝家裡趕。走到院門前,聽到屋院里沒有啥動靜,只有茂生一個人在院子里唉聲嘆氣。她還以為京兒沒有回家,茂生還在生她的氣吶,便沒有進家門,而是返身又去尋京兒了。豈不知,爺倆已經大戰了一個回合,甚至大動干戈,讓茂生一巴掌把京兒扇進了西屋裡。此時,京兒正一個人趴在床上憋悶哭鼻子吶。